永恒之章 世界歌颂着永恒 第一章 带来麻烦的客人

「就这样,世界终于再次迎接朝阳的到来。看啊,从东方大地升起的那轮日光!取回过往光辉的太阳升上了天际,高声歌颂着『鸟之神』和『世界之王』的诞生。在遍地黄金的场所,世界之王的一只手上停着鸟之神,另一只手则拿着神剑肃立着。王首先用剑挡开了从地底涌出的丑恶死神的镰刀,将人们从死亡的恐惧中解放出来。之后,王向鸟之神请求,在世界的尽头建立永远的都城,这就是『神之都』!充满着笑容和阳光的都市,里面的居民全都是美丽动人的不死者。」

诗人用柔顺的歌声咏唱着,拨弹着乐器的弦。

接近永久冻土的北部边境城镇?艾达,这里的冬天十分漫长且严苛。

明明是一天之中最暖和的午间时分,天空却覆满了白云,路上的积雪也依然冻结坚硬,毫无融解的迹象。

即使如此,围绕在诗人身旁接近二十人的村民,仍旧一动也不动地专注倾听诗人的歌声。无论是两颊泛红的少年、用围巾紧紧包裹住头肩的女性、还是扛着工具像是木工的男子。所有人都无法将视线从坐在石头上、衣着略显脏污的诗人身上移开。

旅行诗人身上罩着过去应该曾经是纯白的外套,戴着同样略显脏污的皮革手套,以手指拨动乐器的弦弹奏。

「抬头仰望天,生活在地上的众生得知神的光临,全体一齐朝向神之都迈进。排出的行列非常长,据说可以环绕世界三圈半以上。世界之王百日无眠的为他们赐予祝福,鸟之神则完成他们的愿望。之后,神和王休眠了七天七夜,这次它们在银色的大地上觉醒。之后就再也没有进入沉眠,不停歇的完成这世上各式各样的愿望。鸟之神将幸福的种子种在世界各地,长成的树木活了千年都没枯萎!人们啊,就算冬天的日子再长也绝对不能忘记,这世上所有的幸福都是鸟之神和世界之王所赐予的。还有,那严冬过后必定降临的春之日。」

微倾着头的诗人,用类似叙事诗的语调唱完充满节奏感的歌曲。虽然因为厚重的帽子而看不见他的脸,不过可以从领口窥见他如雪般白皙的头发。

在他演奏的乐音完全消失后,四周聚集的居民全都一同发出感动的叹息。

明明内容是连自己都能朗朗上口的叙事曲,这首描述过去为世界带来灭亡危机的大灾害,和之后唱出的「创世纪之歌」,歌曲的内容至今似乎仍旧能够深深感动边境居民的心。

这是因为对他们而言,歌曲中所描绘的神之传说,被当成是「不太久远的现实」来看待。不属于任何国家统治的边境地带,至今仍生活在神话的领域之中。

事实上守护这座城镇的,正是住在隔着对面那座山之后,实际存在着的「不死者」从鸟之神和世界之王得到不死生命的存在。

虽然在其他国家的人们之中也有人怀疑鸟之神的存在,不过对于邻接不死者居住的边境居民而言,怀疑神明的存在的这件事更令人难以置信。他们每天感谢鸟之神的恩赐,献上贡品给不死者,捐钱给歌颂神之歌的流浪诗人以表示自己的诚心。

就像在大地上播种,收成后制成面包一样,这已经成为他们生活的一部分。

年龄和性别完全不同的听众们,全都带着爽朗的表情看向诗人,将指甲抵在额头上,行了个古老的谢礼。

「愿神保佑你。」

诗人轻轻的举起手,用略显高亢、仿佛在唱歌一般的男声回应群众。说完,人们纷纷开始将硬币丢入诗人前方的碗里。

布施完毕后,人们像是回想起天气的严寒般,一个个抓紧衣领在冬天的街道散去。诗人正打算将本体呈圆形的二弦乐器收入布袋时,突然,他抬起头看向道路前方。

诗人借来卖唱的场所是餐厅兼旅馆的店面前,正对着城镇的大马路。这里是个很小的城镇,在过去用来防卫魔物的城墙遗迹包围下,存在着最多只有两百户的尖顶建筑。用石材和木头建造的小镇一片灰扑扑,唯一能说得上漂亮的,只有堆积在四周的纯白雪花而已。即使是最繁荣的大马路也没有任何铺设,路宽也只能勉强让对向的马车擦身而过罢了。

路上来往着打算在下午将事情处理完的民众,在这还算热闹的街道上,一名穿着像是旅行者的男性向这边走了过来。

诗人抬头看的应该就是这名男子吧?

旅行者头上戴着毛皮制的帽子,身上罩着内里缝有毛皮的外套,背负着厚重的行李。

走在四处结冰的道路上,虽然他的脚步十分稳健,不过仍可以看出行走时的习惯和村民们不同。从他象牙色的肤色和随意整理过的黑发这点,也可以看出他不是北部的人。年龄应该是在二十岁上下吧?外貌带着精明和强悍,如果没有那对过于凌厉的灰色瞳孔,应该算得上是个美男子。

他无视周遭居民的好奇眼神,直直走到了诗人所在的石阶下。

青年停下脚步,确认着挂在旅馆前的金色青蛙招脾,诗人开口向他搭话:

「你是旅行者吧?」

「是没错啦你要干嘛,乞讨吗?」

诗人对于青年过于直接的问题摇了摇头,站起身来。

「不,我是个诗人可以让我仔细看看你的脸吗?」

「脸?呜哇!」

在青年还没回答好或不好的时候,诗人就已经用双手捧起他的脸了。

黑发青年的身材已经算是相当高大了,不过,诗人站起身后也有着差不多的身高。

被诗人隐藏在帽子下的双眼紧盯着,青年忍不住向后退去。

「你这么突然要干什么!而且罩着这么厚重的帽子,你真的看得到东西吗?」

「只要用一点技巧就看得到了。话说回来好精彩的死相啊!」

「啥!?」

听到他口中不得了的断定,青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忍不住发出疑惑的回应。

另一方面,诗人像是得到满足似地放开青年的脸,浮现微笑。

「谢谢。像这么清楚明确的死相我好久没看到了。真是典型的逃不过、躲不掉的模范死相,而且居然还能带着这死相四处游走,这更让人吃惊。根本就是走在路上的尸体你该不会其实已经死了吧大概,在两年前左右?」

青年呆若木鸡的听着,不过听到最后一句时忍不住眯起了双眼。

他突然一把抓起诗人的领口,粗鲁的将他拉向自己。

「我不说话你倒是越说越过分。这附近的诗人难不成也兼做占卜师吗?还是你其实知道些什么?」

青年的声音非常冷静,不过语调中却明显带着威胁。

会有这样的反应也很正常,因为他卡那齐?山水正好在两年前被宣判死刑。

在卡那齐身上烙下死刑犯烙印的,是几乎统治整个大陆北部的大国?神圣帝国路斯。由魔导师构成的魔法教会中,路斯和实力最强的光魔法教会有着很深的连系,因此构成其无法动摇的坚固势力。就算这里是帝国领地之外,是鸟之神和不死者支配的边境地区,也无法断定这里不存在和帝国有关系的人。

诗人那若有似无的暗示,会让卡那齐起这么大的反应也算是理所当然,不过即使如此,诗人仍旧保持着他神色自若的态度。

「我既不是乞丐也不是占卜师,只是个诗人。只是在各地吟唱歌曲,将看到的事物说出来罢了你后面,有人跟着喔。」

对于诗人近距离的低语,卡那齐不禁眨了眨眼。

他保持着抓住诗人衣领的姿势,探察着周围的气息。

从他们周围经过的,是走惯雪地的男女、跑腿的小孩子们,还有格格不入的气息,一个、两个。

卡那齐放松了脸上的表情,再次看向诗人。

「谢啦。」

几乎没动到嘴唇的小声说完后,卡那齐轻轻推开了诗人。

他就这样快步走上阶梯,消失在旅馆大门后。

在旅馆大门关上的前一刻,目送卡那齐离开的诗人看到了什么东西从门后飞出来。

反射着下午的微弱阳光,一枚铜币落入诗人的碗里。

诗人倾着头想了一下,对着已经关上的旅馆大门举起一只手。

「愿神保佑你。」

*******

「欢迎光临!咦?」

一进到旅馆,混合着兽肉和食物的味道飘散着。

旅馆的一楼同时也兼做餐厅和酒馆。

木造建筑物里的所有窗户都为了御寒而关上,室内空气的流通十分不良。屋内只靠着餐厅里的暖炉和少数照明,显得有点昏暗。

看到卡那齐走进来,有点年纪的女侍笑着对他说道:

「你是旅行者吧。外面很冷吧?快到暖炉这边来。」

「啊,冷死了冷死了,对不习惯的人而言实在很难受。你这里有什么能够暖身子的酒吗?」

卡那齐回应着女侍的笑容,笑着拿下头上的帽子,他带着笑容的脸庞显露出几分少年的色彩,让他给人的印象柔和了许多。

什么啊!刚进来时还觉得有点可怕,原来也只是个普通人嘛!女子在心中这么认定,脸上浮现充满母爱的表情,眯起了双眼。

「你等等,

我马上拿酒给你。」

以眼角目送拿着自己的帽子走向暖炉旁边的女子,卡那齐将背上的大行李放到ㄈ字型的老旧吧台上,绑在行李最上面的长剑发出了喀啷的声响。

「这季节的客人还真少见,你是旅行商人吗?」

吧台里的老板看着眼前沾满灰尘的行李,严肃削瘦的脸上浮起了皱纹。

这里就算在北部边境的城镇里也是属于偏远的地方,从隔壁村到这里就算用雪橇也要花上三天。积雪这么深的严冬完全不适合旅行。更何况,卡那齐有着遥远东方人的长相。可疑,这两个字大大写在店主人的脸上。卡那齐完全无视老板的疑心,随意整理着他被帽子压乱的黑发。

「不是,我是巡礼者啦。来拜访拉多利的不死者。」

卡那齐的轻松回话却不知为何让老板的表情更加可怖。

拉多利,是艾达对面那座山后头的某地名称。那里有一座大陆全土繁荣顶盛时期的「前世界」遗迹,前世界指的是约七百年前发生大灾害之前。支配艾达的不死者就住在那里。

据说不死者拥有前世界的记忆,能够操作当时的技术,还能开启通往神之都的道路。为了造访生活在边境区域的不死者们而四处旅行的人,就被称作「巡礼者」。

像艾达这样得到不死者庇护的城镇,有很多都靠着和巡礼者之间的买卖来维持生计。

就普通的状况来看,这旅店老板的态度也太差了点,不知道卡那齐是有注意到还是没有,看起来似乎完全不介意。

旅店老板以眼神示意着围坐在暖炉旁桌边的两名男子。

那两名男子不知道是做什么工作的,一直都坐在这空荡荡的旅店里,用赌博消磨时间。其中一人察觉到店老板的眼神,眨了眨眼回应。

旅店老板将视线转回卡那齐身上,若无其事的摇头说:

「原来是外地人,在这种严冬中巡礼吗?都什么时代,你也太夸张了吧?」

「会吗?我听说不死者会在这个城镇的这个季节前来造访,所以才特地跑过来。你们这里有举办什么祭典吗?」

「你这传言是从哪听来的?」

「从哪听来的这种小事不重要啦!」

卡那齐微笑说着,脱下身上的外套。

外套底下,是一件醒目的深红色上衣。有着长长的衣摆,领口还用金线绣着藤蔓状的花纹。

虽然不是新衣服,不过无论是色泽还是手工,都象征穿着的人在大都市里拥有平民阶级以上的身份。穿在上衣底下的衣着则一律呈暗色调,款式皆以方便行动为基准。

卡那齐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指交叉放在柜台上,看着似乎浑身不自在的旅店老板。

「比起这个,老板你看过不死者吗?她们都是大美人的传说是真的吗?」

要说他是恶徒,穿着又太过华丽;要说他是贵族或有钱人,行为又太过粗鲁。旅店老板观察着这奇妙的青年,不安的回答:

「你一定是搞错了什么。这里每年的确都会举办一次迎接不死者来临的祭典。不过,那只是居民之间举办的朴素祭典。内容只是在不死者经过的路旁撒上花朵,之后大家就回到家里面祈祷。祭典中禁止和不死者见面,怎么可能会看过她的长相。」

说到这,旅店老板突然感到一股寒意,抬起头来正好对上卡那齐的视线。

视线对上的同时,老板突然从胸口窜起一阵恐惧,虽然用着轻松的语调,不过卡那齐的视线中却闪烁着冷酷的光芒。卡那齐盯着像被视线锁住的旅店老板。静静的问道:

「撒在路旁的花朵是指那个吗?『命之花』?」

「不不是那个。只是附近随处可见普通的花朵。将夏天开的花采下阴干,为了欢迎不死者到来而准备的花朵。传说中,命之花只有在拉多利才会开花不过,你就是为了这个吧?就是为了命之花才大老远跑到这里来的吧?」

旅店老板缩起了下巴,勉强保持冷静地说出这番话。

卡那齐很快就恢复原本轻松的模样继续说道:

「是啊,听说这里的不死者所拥有的命之花能够治百病,这传说在我的家乡非常有名。开着命之花的乐园岛,能消除任何苦痛的场所拉多利。会到这城镇的巡礼者,不都是为了命之花而来吗?祭典都快到了,我还以为会有更多的巡礼者到这里来。不过,这旅馆却意外的空闲啊。」

「空闲又怎样,干你什么事?」

突然有人从背后回话,卡那齐回过头去。

不知何时,本来坐在暖炉边的两名男子走到了卡那齐背后,脸上带着轻浮的笑容。

「哟!」

「哟?唔!」

对于男子轻率的招呼,卡那齐举起单手回应。

同时,男子对着他的腹部重重挥了一拳。

看着弯腰咳起来的高瘦青年,两人对看一眼笑了起来。

「什么嘛,只不过是个普通人。」

「真亏你还能走到这里来啊。」

脸上仍带着轻浮的笑容,其中一名男子探头凑向卡那齐的脸。

「喂,你这家伙,都难得跑到这么远来了,说话就老实点嘛!你是从哪里、从谁的口中听说最近这里会有祭典的?你的目的是命之花吗?」

对于男子的询问,卡那齐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他连头都没抬起来,不只如此,还低下头越咳越严重。

问话的男子脸上浮现困扰的表情,看向站在一旁的伙伴。他的伙伴用责难的眼神看着殴打卡那齐的男子。

「你出手这么重干嘛啊!」

「哪有,我明明出手就没有多重,反而还觉得手感太轻了点哇啊!」

男子因为一旁不妙的惊呼声而回头,看到卡那齐的脚边落下了像是血一般的痕迹。

卡那齐好不容易止住咳嗽,看向自己的掌心。

因疼痛而浑浊的眼神缓缓转向两名男子。浑浊的视线中,两人的表情浮现阵阵痉挛。

「你身上有病啊?唔,啊!」

卡那齐一拳打上战战兢兢问话的男子鼻头,发出啪喀的清脆声响。

在一旁呆立的男子面前,被揍的男子压着鼻子摇摇晃晃向后退去。看到伙伴的鼻子渗出鲜血,男子满脸怒气的对上卡那齐。

「你这家伙,居然敢敢?」

男子本来打算对他咆哮,不过说话的语气却渐渐低了下去。

原因就是站在他眼前的卡那齐。

从前方边扳着手指边站起身的青年身上,散发出一股惊人的压力。

虽然他嘴角仍沾着不自然的血迹,不过这更加深了他的魄力。

卡那齐擦了擦嘴角,用稍微嘶哑的嗓音说道:

「你们这群可恶的家伙居然敢让我的血」

「血?」

两名男子被他冰冷的视线震摄,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

卡那齐顺势向前逼近一步,举起手直指刚才揍他的男性怒吼道:

「就是血啦,血!你们知不知道,我平常的血量就已经不太够了!你们居然还让我这么浪费的吐出来!」

突然从他口中冒出这莫名的言论,两名男子忍不住呆掉。

「等等你高兴吐你的血干我们什么事啊!?」

「谁吐血还会高兴的啊!你以为我想要吐这么多血吗!谁喜欢拖着这病弱的身体啊!不要叫我病弱!」

「没、没人这么叫你,这里谁都没有这样说啊!」

男子慌忙辩解,不过卡那齐身上的杀气一点都没有减少。

完了,这家伙发狂了,男子直觉到这件事,铁青着脸继续向后退去。

卡那齐脸上浮出冷酷的笑容,轻轻握起了双拳。

他松开其中一只拳头,向男人们招了招手。

「这代价就用你们的血来偿还。先说好,我的血可是比普通的宝石还要珍贵喔!」

「可恶,不出声你当我是病猫!开什么玩笑!」

半边脸被鼻血染红的男子终于勉强站稳身子,另外半边脸则是因为愤怒而涨红着,男子挥拳冲向卡那齐。

「真迟钝。」

卡那齐边发出嘲讽,边用鞋底蹬了一下地板,用着如同在跳舞般的动作玩弄对方,男人挥出的拳头全都落空。

闪过男子失去耐性的猛烈挥拳,卡那齐抓住了他的手。

下一瞬间,男子眼前的一切都倒转了过来。

还来不及理解自己是被他摔了出去,紧接着,胸口就受到卡那齐脚跟的追击,男子就这样昏了过去。

卡那齐感觉背后有人靠近而回过头,一直旁观的另一名男子拿出了短剑,瞪着自己。

看着在昏暗灯火下闪烁的短剑,卡那齐脸上浮出一丝微笑,用温柔的声音说道:

「你在害怕什么?」

拿出短剑的男子吊起了眼角。

「喔喔喔!」

男子吼叫着,握着短剑冲向卡那齐。

卡那齐毫不犹豫的迎向前去,让手持短剑的男子睁大了双眼。

一般而言,手无寸铁的人看到刀刃就会因为恐惧而畏缩才对,不过卡那齐的行动却完全颠覆了他的常识。

男子回过神时,握着短剑的手已经被卡那齐的手给制住,极近距离之下可以看见他灰色的瞳孔中闪烁着光芒。男子背后冒出了大量的冷汗,这时他才第一次察觉自己处在恐惧之中。

「啊」

口中不自觉的发出呻吟声,同时从额头传来一阵疼痛,让男子一阵踉跄。

在明白自己吃了卡那齐一记头槌之前,男子就被他扭着手压制在旅店地板上了。

「那么,我要折断你的手喽!」

将男子压制在地板上完全无法动弹之后,卡那齐毫无疲累的说着。

听出他的口气不是在开玩笑,男子拼命想要摆脱压制。

「等等等等等一下、等一下!」

「不要吗?」

「不要,当然不要,拜托你不要啊!」

看着快哭出来的男子,卡那齐用毫无感情的语调问道:

「那么,说吧。你们是什么人?一、无聊没事干的混混。二、凶恶的警卫队队员。三、被这家店雇用的保镖。」

「二,是二!我们只是受到镇长的委托所以才会在这里!」

「不是一啊。算了,那么能请你帮我向镇长传话吗?就和他说,有巡礼者为了向不死者讨取命之花而来。我没有其他目的,拿到花就马上离开你听明白了吗?」

被压制趴伏在地的男人额头猛力撞着地板点头后,卡那齐继续说道:

「还有,你现在还认为我病弱吗?」

「不、不会,哪有这么厉害的病人啊!」

「很好,既然你都清楚了啊!」

「咦?」

「咳噗咳咳咳咳噗!啊可恶,又因为无聊的事浪费这么多体力!」

喘着气懊悔自己轻率行动的卡那齐底下,男子看起来真的要哭出来了。

「哇啊!你果然是病弱之身嘛!放、放开我!我求求你,拜托放开我!」

虽然让男子起身,不过卡那齐似乎不打算放开抓住他领口的手。

卡那齐就这样站起身,半拖着男子走向柜台。

「等等,不要躲得这么夸张嘛!你这样真伤我的心啊。」

「你、你就算这么说我也没办法啊!」

「别担心,这病不会传染。」

卡那齐嘶哑的说着,拿下柜台上的行李放到地板上。

听到他这么说,不只是被抓住的男子,连旅店老板和走回来的女侍都松了一口气。

在这个时代,疾病和死亡几乎可说是同义词。除了有钱人、贵族、还有住在大都市里能得到魔导师治疗的居民们以外,对农民和住在边境的民众而言,最普通的治疗法就是在「吃得营养睡得饱」和「关上门祈祷」两个之中选一个。虽然并不是没有半迷信的民间疗法。不过病人都到了吐血的情况,通常十之八九是活不了多久。

看着四周的人们就算听见自己的辩解,仍半信半疑远远躲在一旁,卡那齐叹了口气:

「真是的这情况怎么好像我反而变成了坏人一样。喂!你把倒在那边的家伙拖过来。我自己做得太过火会负责帮他治好,你身上只有擦伤应该没差吧?啊对了,还有你,我现在极度缺血,所以能不能尽量帮我拿些可以补血的食物过来。」

连女侍都仔细盯着下达一连串指示的卡那齐,男子茫然地沮丧问道:

「你说治疗而且还要自己来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卡那齐打开放在地上的行李,拿出当中的木制箱子。轻轻敲了敲带有许多小抽屉的药箱,黑发青年一脸认真的说道:

「我是药师。还有,我的治疗是要收费的。」

*******

「首先我得向你道歉,对不起,部下给你添麻烦了。」

镇长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卡那齐,沉稳的说着。

离旅馆内的打斗结束已过了一段时间,现在已经完全入夜。这座城镇的镇长是一位外表看起来很温和、刚迈入老年的男子。他悠然自得的走进旅馆,只带着一名侍卫就来会见卡那齐。

两人会面的地方是旅店的暖炉前。卡那齐伫立着听完镇长的道歉,摇了摇头说道:

「不会,说到底,我也做得过火了一点。」

看到卡那齐意外的有礼貌,镇长脸上稍稍露出了微笑。和卡那齐不同,镇长坐在椅子上。

「我的部下都拔出剑来了,就算当场被你杀掉也是活该,据说你当时好像没有拔剑嘛?」

说着,镇长的视线转向旅馆的角落。在暖炉的光芒照不到的角落,镇长带来的护卫正保管着卡那齐的剑,压低气息在原地守着。

「我的剑只是用来护身罢了现在才拿好像有点太晚,不过这是我的身分证明。」

镇长接下卡那齐递来的木制身分证明,眯着眼靠暖炉的火光端详着。

「嗯,东方来的药师吗?曾听说东方自治区的人们在生病时不是依靠魔法教会,而是以发达的药草学来治疗,这是我第一次亲眼见到真正的药师啊哦~背面还贴心地附上通过都市健康证明的印信呢,可是听说还吐血了不是吗你这身分证到底是从哪弄来的?」

卡那齐轻咳一声混过镇长的质问,从镇长手中接回身分证明。

身为罪人,他手中的身分证明当然是伪造的,不过,总不可能老实的承认吧?镇长似乎也没有因此对卡那齐特别的警戒,他充满兴趣的继续问道:

「能够伪造出这么精巧的东西是在札渥兹?还是在祁济?史达利山脉对面的情况我不是很熟,不过,比较出名的应该是雷斯克附近吧?」

「很抱歉,我没有什么住在黑街里的朋友。我只是因为一些私人理由,听说能在这城镇的祭典上取得命之花而来药师为了药草而来有这么难以置信吗?无论是你还是刚才搞不清楚状况就出手的警卫队都一样我看起来就这么像坏人吗?」

听镇长列出一堆奇妙的城镇名,卡那齐忍不住蹙眉抱怨着。镇长则笑着回答:

「没这回事。真是不好意思,不过最近镇内实在出现太多奇怪的人了。似乎有谣言说这个城镇在卖命之花。以为内怕有恶徒听信谣言,被命之花吸引而混进镇里,所以我才派部下守在外地人可能会出现的地方。」

「谣言?也就是说实际上没这回事吗?」

回看着卡那齐直盯而来的视线,镇长稍微加强了说话的口气:

「将不死者恩赐的东西拿去卖,这想法根本就是在亵渎神明在你们东方不一样吗?」

虽然被镇长用责难的语调这么说着,卡那齐的回应却很迟钝。

这个大陆的神,也就是将人们从大灾害中拯救出来的「鸟之神」。直到五百多年前都还存有这唯一真神「鸟之神」实际存在的记录,对这个世界而言,基本上不可能存在其他的宗教信仰。即使是如此,各地信仰的形式仍有所不同,尤其是卡那齐故乡的东方,对神有着独特的看法。

该怎么说明比较好呢?卡那齐边开合着背后交握的手指边想着该如何形容。

「岂止是不一样,在我们东方那儿连不死者都没有啊在我的故乡,无论是鸟之神还是不死者都像是童话故事里的存在。虽然会被拿来当成儿童的睡前故事,不过实际上祭拜的都是森林和空气中的精灵。」

「真是大不敬!亏你这样还能大老远跑到这来造访不死者啊!」

果然正如卡那齐所料,镇长感到非常惊讶。卡那齐带着些许的苦笑回答:

「说实话,只要能拿到命之花,我才不管什么不死者。我的目的是完成一样药剂,在寻找药材的过程中,刚好查到命之花。记载中也没写清楚这花是真的存在还是不存在,有形体还是没有形体,因为实在充满了太多的谜,所以想要亲眼见识一下。」

「原来是这样你还真是老实啊。可是,比起寻找这莫名其妙的花,你难不成没想过要找魔导师帮忙吗?虽然这附近很少看到,不过他们应该也能治病吧?」

虽然卡那齐能够接受镇长柔和语调下暗藏的讽刺,只是听到魔导师时却忍不住皱起眉头。

「药师和魔导师一向都处得不好啊。说到底,能用魔法治好的那些病,根本就只要吃得营养睡眠充足就能治好了说了这么多,实际上是怎样?这里到底有没有命之花?」

被开门见山的这么问了,镇长盯着卡那齐的脸一阵子,深深的叹了口气:

「那我就直接说结论了。旅行者啊,在这个城镇是拿不到命之花的。这里确实是奉祀拉多利不死者的城镇。献上不死者要求的物品,换取免于魔物来袭的庇佑,以及一些前世纪的技术。不过说实话,最近这些都只是表面话。魔物最后一次在这里出现都是一百五十年前的事了,现在只是遵循古礼将祭品送到遗迹入口罢了,就连祭典也只剩下个形式而已。想要取得命之花。就只能直接到拉多利去不过,我劝你不要这么做。」

「为什么?花的效果有问题吗?」

「你说什么蠢话!病人因为命之花而得救的传说在这附近多到数不清,我劝你不要去巡礼是因为太危险了。通往拉多利的途中,一定得先通过遗迹的『裁定』,大部分的人都死在那里。」

虽然镇长的语气很

沉重,不过卡那齐并没有动摇,只是稍稍耸了耸肩。

「裁定吗不管有没有不死者在,遗迹非常危险这是常识吧?常听说有人只是碰了前世界的遗物就疯掉的例子。」

「就算是这样,过去还是有人能活着回来,不过现在一个都没有。没回来的人一定是因为得到不死者的引导,前往神之都去了过去的我曾经这么深信着。不过随着年龄增加,我却越来越不敢肯定了。现在就算是巡礼者,镇上也只在夏天偶尔出现几个罢了。而且大部分的人都会被说服而回头。」

盯着这么说的镇长,卡那齐露出了苦笑。

「不是我要说,我不就是很好的反例。能够成功取回命之花的人,该不会是因为怕被人忌妒之类的理由,所以才躲起来吧?」

「看来不管会发生什么事,你都打算取得命之花回来。」

「没错,因为我对有去无回的地方一点兴趣都没有。如果下定决心要去,绝对会安全的到达,拿到我要的东西,然后安全的回到这里。」

听着卡那齐毫不犹豫的宣言,镇长露出了些微的笑容。

「真年轻药师啊,你能够理解等待着回不来的人们是什么样的心情吗?」

「不了解。对我来说,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浪费在等待上。」

镇长注视着卡那齐断言时的眼神,缓缓的摇了摇头。

「真是不吉利的眼神我不管你这顽固家伙的死活了。真受不了从这旅馆的后门出去,朝那个方向直走就会到达镇外的集会场,集会场背后的井里有通往地下通路的入口,如果是夏天的话还能走山路在这季节,少数人想要到达拉多利,就只能从地底下去了。」

卡那齐对着放弃劝阻并指引道路的镇长,礼貌的敬了个礼。

镇长向护卫招了招手,将剑还给卡那齐。

「进了地下通路马上就会进到遗迹,你自己多加注意。啊,还有一个人也要去。如果你要出发的话,也把诗人带去。」

「什么?」

卡那齐疑惑的皱起眉头,看向镇长。

「有个诗人在几天前流浪到我们这里,也是要前往拉多利。当时因为太危险了所以留他到现在,不过他似乎没有意思到别的地方去。话说回来,流浪诗人本来就不受善恶或道理所束缚所以找个好的护卫送他到拉多利,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护卫吗?」

看着一脸不满的卡那齐,镇长露出意外的表情眯起双眼说道:

「不满吗?巡礼者之间不是有互助的约定吗?而且,据说你的身手不只是玩玩的程度吧!如果你坚持不肯,我也没办法啦。」

「我知道了,我会带着他的。」

卡那齐像是要甩开什么似的摇了摇头,答应镇长的要求。镇长再度移开了视线。

「嗯,你可以走了。诗人应该住在这间旅馆的厨房里。」

卡那齐再次深深鞠躬道谢,转身离开了餐厅。

「镇长,这样做好吗?」

确认卡那齐的脚步声远去后,护卫回头询问镇长。镇长冷静的回答:

「没关系,他应该是受诅咒者。」

「诅咒!?啊可是好像没有看到什么特征可以证明啊?」

镇长看着慌忙看向门外的护卫,苦笑着说道:

「什么啊,你也相信那谣言吗?『中了魔物之毒的人,会变成魔物』?没这回事,只会痛苦的死去而已。只是听说无论用魔法还是药物都无法有效解除诅咒。真是这样的话,就可以理解他为什么大老远跑到这里来了反正,管他是疾病还是诅咒,可以确定的是都很不吉利。祭典也快到了,怎么能让这种人一直待在镇上。要是去拉多利,应该就回不来了吧?」

「那诗人呢?」

面对着动摇的护卫.镇长笑着缓缓站起身来。

「对我来说,诗人实在很不吉祥。不过又不能直接对他出手,据说会有报应。所以他能自己去拉多利,再也不回来的话最好。嗯,这样最好走吧,该回去了。」

*******

卡那齐结束和镇长的对话之后,马上就整顿好行李走向旅店的厨房。

他将烛台探入厨房门内,朦胧的烛光映照出室内杂乱的轮廓。

厨房的墙上挂着刀子等调理用具,天花板挂着干燥过后的植物。卡那齐随意辨认着干燥后的植物种类,走向后门。

「我劝你别开门比较好,外面有大野狼在等你呢。」

「果然,镇长说的诗人就是你吧?」

听到熟悉的声音,卡那齐脸上浮现微妙的表情转过头。

在厨房角落兼做烤面包炉的石制暖炉上,有着足够让一个人横躺的空间。横躺在熄火后仍残留着些许暖意的暖炉上,听到卡那齐的声音后爬起身来的人,是个浑身洁白的高瘦身影。

「哟,下午那位满脸死相的人。」

「不要这样称呼我。」

「那,会走路的尸体。」

听到他用毫无恶意的温和语调说出这些话,卡那齐忍不住皱起眉头。

虽然靠着烛台的照明看不清楚他的脸,不过这声音和语气,绝对是旅馆前遇到的那个诗人。

「这称呼岂不是更糟!不管怎样快起来,镇长允许我们的巡礼了。成员就我和你两个人,我负责保护你到拉多利。」

「在这种时间出发吗?而且保护我是指?」

诗人边问话边站起身,他绑好身上的古式腰带,顺便看向后门。

「外面那带有危险气息的,是你的追兵吧?从中午开始就一直跟着你的那群。」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种事啊?」

「我有说错吗?」

「就是没说错才更奇怪啊!」

诗人毫不在意卡那齐理所当然的疑问,他披上外套、拉紧盖在头上的帽子。虽然嘴上说了许多,不过似乎还是打算跟去。

「我只是直觉比较敏锐罢了。也好,卷入别人的事件似乎还满有趣的。」

「真是个怪人。算了总之,镇长拜托我保护你到拉多利。既然我接受了,就会好好护送你,而且我也不打算将你卷入我的私事。拿去。」

卡那齐将他厚重的行李推给了刚走下暖炉的诗人。

乖乖接下行李确认过重量后,诗人从帽子的遮掩下看向卡那齐。

「这什么?」

「这是我的行李。不好意思,能不能请你帮我拿一下。在那方向的镇外有个集会场,集会场背后的井底似乎有通往拉多利的地下通路,我们就在那里会合吧!我收拾一下外面的人就会过去找你不要拿了我的行李就逃跑喔。」

「我不会拿了就跑,不过你说收拾一下,听起来好像很轻松啊。」

诗人一脸不可思议的问着。在他面前的卡那齐将烛台靠向墙壁,拿起一把挂在墙上的菜刀。

「说的很沉重又没什么用对了,你有什么特长吗?」

「歌唱得很好。」

「我不是在问你这个你会像是体术之类,能在危急时派上用场的特长吗?」

卡那齐的语气中似乎不带任何的期待。

从声音和动作来看,眼前诗人的年纪应该和自己差不多。应该还有点体力,不过从下午见面时的情况来判断,他的体格不像是习惯做粗重活或是面对战斗情况的人。

在昏暗的光芒下,诗人对着卡那齐张开双臂。

「我也不清楚,因为我没有办法对人造成任何的危害。要说特殊能力,大概就只有这副嗓子和运气很好吧?」

虽然这回答没什么帮助,不过卡那齐仍点了点头。

「很好,比起半调子的经验者,运气好的外行人还比较容易活下去。」

「外行人」

就在诗人重复着卡那齐的话语时,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卡那齐和诗人回过头,这时从厨房的后门传来激烈的敲门声,接着是年轻女性的声音:

「救命啊!快开门!有人在追杀我。快开门!」

听到急迫的求救声,诗人满脸疑惑的走向后门,向门外问道:

「小姐,你说你被人追杀,是谁在追你啊?」

「我不知道,那是一群身穿黑衣的奇怪家伙!他们全都拿着武器。总之,好可怕!快开门啊!快!」

听着女性的声音,诗人侧眼看向卡那齐。

「黑衣人,一定就是跟踪你的人吧?啊啊,我现在就开门,你不用敲得这么急啊!」

「住手!」

当诗人的手伸向门闩之时,卡那齐发出了锐利的警告声。

卡那齐魄力惊人的声音让诗人不禁回过头,在昏暗的厨房里,可以看见卡那齐的双眼中闪烁着银色的光芒。

「不过,我已经打开了」

看向诗人手指的方向,厨房的后门正缓缓向外敞开。

旅馆外一片漆黑,还下着雪。然后,站在厨房狭窄后门外的女性不对,门外是个全身漆黑打扮的蒙面巨汉。

瞬间,卡那齐随手将厨房的菜刀射了过去。

菜刀分毫不差的刺中巨汉的额头,巨汉的身体缓缓向后倒去。

「漂亮咦?」

呆站在门旁的诗人正想用轻

松的语调称赞卡那齐,不过连话都还来不及说完,倒下的男子背后又出现了好几个相似的身影。

在诗人转头想看向卡那齐之前,照亮厨房的微弱烛火突然消失。

「趴下,祈祷吧!」

之后,卡那齐低沉的声音传入诗人的耳里。

没入黑暗的厨房之中,所有人压抑的杀气都因为这声音而一口气全爆发出来。

四周交错着许多人的脚步声,却只响起了一次金属交击的声音。

下一瞬间,黑暗中混入了血的味道。

「!」

走在前头的男子,身上带着斜劈的刀痕倒向地面。

跨过同伴尸体斩向卡那齐的侵入者,这次连刀剑交错的声音都没有就被砍死。在这片黑暗中,卡那齐就像能看清四周情况一样,不到十秒就砍倒了三名入侵者。似乎是察觉情势不妙,两组脚步声向外消失在暗夜之中,厨房又回到先前的寂静。

「这次才真的是做得漂亮。」

从厨房的角落传来诗人意外冷静的称赞。

卡那齐也不回应他,踏着入侵者的尸体走向门外。

*******

降雪的城镇巷弄间,窜过了数人的气息。

周围偶尔传来类似鸟叫的信号声,那对卡那齐来说非常耳熟。

(这次来的人数还真多啊。不好意思,就让我一口气解决你们吧!)

躲在巷子里听着周围传讯声的卡那齐,下定决心后张开了双眼。

他单手提着单刃的护身剑,肩膀和头上积着少许的雪。肌肤感到阵阵寒气,天气冷到连睫毛都快要被冻住。不过,现在不是在乎这点小事的时候。

追击卡那齐的,是神圣帝国路斯雇用的战斗集团。原本是被派来执行他的死刑,不过在追缉过程中丧失了几个伙伴之后,现在完全演变成因为私仇而追杀卡那齐了。他们和卡那齐之间的追逐战,已经持续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卡那齐从巷口转角看向大马路,看见应该是追兵的火把光芒。卡那齐对追兵挥了挥手。

同时,一把小刀射了过来。

卡那齐在千钧一发之际闪过小刀,转身跑进巷子里。

(以这城镇的规模来看,前方应该会有个广场吧?)

卡那齐在冻结的道路上奔跑着计划下一步,就在那广场聚集所有的追兵吧!

虽然一个个解决会比较简单,不过拖长战斗时间对卡那齐很不利。

(再撑一下就好,给我安分点。)

卡那齐对自己的身体以及体内的疼痛和不适这么自言自语着。

终于,他跑到巷子的出口。前方和他的想像几乎完全相同,是个圆形的广场。

和卡那齐想像中不同的是,广场有三分之一覆盖在木制的棚子下。

(是神社吗?)

虽然卡那齐看得不是很清楚,不过那的确是个古老的木造神社。里面存放着祭典时使用的祭坛和长桌,还安置了几个壶和石像。

当他打算靠近神社时,从其他巷口冒出两个追兵的身影。

习惯黑暗的追兵一发现卡那齐,同时丢出数把小刀。

察觉飞刀撕裂大气的声音,卡那齐反射性的挥舞手中的剑。带着离心力的一击,将四把射向他的小刀全数击落。

卡那齐等不及小刀掉到地上就向前冲去。

两名追兵也追了上去,同时挥刀砍向他。一个砍向他的脚边,一个从上方劈头砍下。

卡那齐跃过脚边的斩击,同时跳向另一人的怀中。本来打算撞向另一名追兵的腹部,不过被对方轻巧的侧身闪过。

追兵的黑色披风和卡那齐的外套在空中交错,黑暗中,三个交集的人影分了开来。双方在到剑够不到的距离外对峙着,互瞪了一段时间。

笔直握住剑的卡那齐,眉毛稍微动了一下。

从两名袭击者的背后,毫不掩饰的出现了复数的人影和脚步声。

大致上看来,新加入的追兵有四个人。卡那齐的脸上露出充满恶意的笑容,向追兵们说道:

「在这么晚的时候真是辛苦了,走狗们。你们到底要出动多少人啊?一向从背后来的战斗狂们,难道连一点尊严都没有吗?」

对于他只有语调明朗却充满恶意的问题,新出现的一名追兵开口回应:

「卡那齐?山水把手上的剑丢掉。」

「什么?我把剑丢了的话你们就会放过我吗?你人真好啊!」

卡那齐眯起眼微笑着,缓缓改变着他所站的位置。

绕到神社前时,啪的细微声响传到了卡那齐耳中。他向上瞥了一眼,看见古老神社的屋顶上似乎堆满了雪。

追兵威吓似的对卡那齐说:

「至少你在死的时候能够平静的死去,地狱是很嘈杂的。」

「你知道地狱是怎样的地方?啊,对了,那是你们的故乡嘛!你放心,我不会到那里去的。倒是你们,早点回去吧!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们一把啊。」

听到他无礼发言的追兵一起冲向卡那齐。

卡那齐装作要迎击他们,不过却转过身挥动手上的剑。

高速的一剑,漂亮的砍断了神社的木头支柱。

没多久,柱子就沿着平滑的斜面断开,古老的神社开始倾倒。

其中一名追兵察觉到事态严重,抬起头大声叫喊:

「快逃,要塌了!」

警告的后半段消失在连续的木头破碎声之中。同时,大量的积雪从屋顶滑落下来。

卡那齐在切断柱子的同时滚到神社里,钻过长桌底下之后,从神社的另外一边逃了出来。回过头一看,古老的神社从失去平衡的角落整个崩塌,差一点连自己也一起埋在雪堆下了。

被四周飞散的雪尘掩蔽,看不见追兵黑色装束的身影。至少现在还看不到。

深深吸了口气,呼出的同时身体传来一阵有如烧灼般的痛楚,让卡那齐忍不住咳了起来。

将视线从洒落在雪上的血移开,他喘着气向镇外跑去。

*******

进入镇长所说的井底后,卡那齐的紧张感降低不少,但身体的不适却变得更为严重。他在黑暗之中忍不住蹲下身子,重整自己的呼吸。

当他紧紧握住收纳剑的剑鞘时,不远处传来诗人的声音:

「你,还活着吗?」

「还精力旺盛活蹦乱跳呢。」

卡那齐本能的回应诗人,勉强站起身来。他拭去嘴边的鲜血,扶着一旁的墙壁,确认起地底通道的大小。

用人工挖出的地底通道,高度对卡那齐来说有点矮。

「你身上有血的味道。受伤了吗?你的行李在这里,还拿得动吗?」

「啊,谢谢,我没关系。先别管这些小事,可能还有些人没解决掉,我们快走。」

卡那齐敷衍诗人的问话后,摸黑捡起自己的行李。

诗人也不特别追究,在黑暗中点了点头。

「好,那我们就出发吧。」

「等等,喂!等一下,至少弄点照明」

「你跟着我木杖的铃声走就好了。对付黑暗的状况我可是很拿手的,比起用眼睛,我更习惯用其他的感觉看东西。」

诗人平静的说着,叮钤,传来了一声钤铛声。

这应该就是挂在诗人手中那柄长木杖前端的钤铛。坚硬的木杖敲打在地板上的声音和铃铛声交互响着,可以听得出来诗人正往前走。他的脚步声听起来的确没有任何犹豫。

(真是个奇妙的男人。)

卡那齐背起自己的行李,稍微皱起了眉头。无论是能够察觉追兵的气息,或是那无时无刻都悠然自得的态度,还是现在的表现,这诗人都让人看不透他的虚实。

可是也不知道是因为他说话的语气还是态度的影响,让人很难对他产生警戒心,这让他显得更为可疑。

卡那齐稍微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向诗人搭话:

「喂,小心点。据说这条路很快就会和遗迹连接上,随便乱摸的话,小心会发狂喔!」

「这样啊。话说回来,你是第一次进入遗迹吗?」

「是这样没错你呢?」

「我进过遗迹根多次,不过都没受到什么影响。听人说,没有心的人是不会受到遗迹的影响。小心.这里有楼梯。」

跟着诗人的脚步朝楼梯上走去,卡那齐边感受着四周带有霉味的风,边集中注意力适应四周的黑暗。

「没有心?你有冷血到被人这样形容吗?」

「冷血和没有心是不一样的,咦我们好像有客人啊。」

「来得真快。」

卡那齐低声抱怨完便闭上嘴。沉默之中,确实可以听见远方传来第三者的脚步声。

诗人和卡那齐不约而同的加快了前进的脚步。

黑暗之中,两人几乎只靠着直觉奔走在快要崩解的古老建筑物之中。

从追击者的脚步声听来,并不会离得很远。卡那齐跑着跑着,从视线的一角感觉到些微的亮光。追兵手上拿着照明。

「这里还有楼梯。这后面好像就是遗迹,楼梯上看这造型,应该是礼拜

堂吧?」

听诗人这么说,卡那齐也觉得头上的天花板突然变高了起来。

这里应该是个开阔的场所。就像诗人说的,这里大概是礼拜堂的遗迹吧?

跑上楼梯,卡那齐慌忙放下背上的行李。用脚稍微确认周围的地板,四周都是平地,似乎不会这么轻易就撞上障碍物。

卡那齐对着诗人的气息说道:

「喂,诗人,你在附近找个地方躲好不,不对,你先逃吧!」

「你打算在这里迎击吗?会死喔。」

在这样的情况下,诗人的声音中仍然没有丝毫紧张,卡那齐忍不住感到有点好笑。

黑暗中,他苦笑着拔出剑来。

「不要这么简单就断定我会死啊,我可是预定要活到八十岁呢!」

「你要这么预定是没关系啦再让我看看你的脸。」

诗人说完就抓住卡那齐的手腕。这么暗他是要怎么看啊?卡那齐正打算甩开诗人的手时,周围突然发出一阵光亮。

薄弱的光芒照亮了诗人的半边脸孔。

是副苍白的脸孔,就像在黑暗中浮现的面具一样。

(这是?)

卡那齐因为初次见到诗人的脸而呆立了一阵子。

掀开帽子后,诗人露出了完全纯白的脸孔。平滑的肌肤和轮廓,细长的双眼和睫毛,未及肩膀的头发,全都带着近乎透明的白皙。

嘥二陌柯色彩的,只有他那双琥珀色的瞳孔和薄唇而已。

难不成,这就是所谓的脱俗美貌吗?

卡那齐呆滞了一段时间才这么想着。所有美的要素都配置在理想的位置上,甚至让诗人的脸带点人工制造的感觉。那是一副煽动人心中不安的美貌。

纯白的男子缓缓眨了眨眼,用他的薄唇低语:

「确实是带着死相,何况再加上这银色,应该不会错不过太亮了,看不太清楚。说不定就如同你所说的,你或许还能再活久一点我来帮你。当你听到铃声响起的时候,请捣住耳朵。明白了吗?」

「明白什么啊?不对,在这之前的银色又是什么而且还说要帮我,你到底」

到底打算要做什么?卡那齐还来不及问完,诗人就转身走向遗迹深处。卡那齐只好转头看向楼梯下方。

照亮诗人的亮光是从下面传上来的。一路跟在背后的光源终于现出了身影,一个手持火把、身穿黑衣的娇小人影朝这里走来。

卡那齐举起剑询问追击者:

「其他人怎么了?」

追击者瞬间闪过一丝犹豫,回答:

「大家,都死了。」

追击者的高亢声调让卡那齐愣了一下。是小孩子吗?还是

火把从追击者手中滑落,照亮了色彩已经斑驳的石阶。

娇小的身躯朝楼梯上方冲来。

追击者朝向上跑的同时丢出两把小刀;不但有着些微的时间差,连角度也不一样。

卡那齐挥剑弹开了其中一柄小刀,追击者趁着这空挡拔出手中的剑。

如果躲开第二把小刀就会被砍中。

瞬间做出判断后,卡那齐笔直的踏向前方。第二把小刀发出令人讨厌的声音,刺进了卡那齐的肩膀,紧接着是追击者踏入卡那齐的攻击范围中。

将肩膀遭受的冲击赶到意识角落,卡那齐举剑斩向追击者。

金属和金属交错,迸出了一阵火花之后卡那齐的眼前被一片赤红占据。

「什么!」

卡那齐惊讶的张大双眼,他被一阵强烈的冲击给震飞。

卡那齐像玩具一样在地板上翻滚了好几圈,从他手中滑落的剑在地板上回转着。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

抱住麻痹的身体,卡那齐察觉周围像白天一样光亮。

拚命睁开双眼。

在卡那齐朦胧且模糊的眼前,前世界的遗迹现出了它的原貌。

卡那齐他们所在之处,是一间约有三层楼高的大厅,以石头和类似石头的古木建造而成。八角形的天花板上刻满了不像文字也不像花纹的沟槽,里头还残留着过去应该是彩色染料的痕迹。

其中一面樯上爬满了金色的管线。

犹如动物的内脏或植物的叶脉般爬满四周的金属管上,到处安装着一个个平面的圈盘。金色的圆盘大大小小不尽相同,不过无论是哪个圆盘,边缘都刻满了类似文字的花样。

在这异样的背景衬托下,追击者喘着气站在原地。

娇小人物手中拿的剑上,缠绕着一道橙色的火光。

没有发出声音也感觉不到热度,只是剑身内部潜藏着金属的红光,渗出的光芒像是缠绕着橙色的火焰一般,着亮了周围的事物。

(这是原初的魔法?)

这是卡那齐想到的唯一可能性,不使用魔法式或魔法阵,只靠自己的生命力转换成魔力来影响世界,最原始的魔法。不过据说因为转换的效率太过差劲,所以得不到什么效果,应该只是很普通的技巧而已。居然能够产生将人震开的威力,这完全超出卡那齐的常识。

遇到不可能遇上的情况,卡那齐因为惊愕而呆愣,追击者用沉重的脚步慢慢接近他。

(快动啊!)

鞭策着自己的身体,卡那齐拔起了肩上的小刀,就在这时候

叮钤,清脆的铃声在遗迹里回荡。

是诗人的铃察觉到这铃声,卡那齐马上丢掉手中的小刀捂住耳朵。如果捂住耳朵的时候被砍该怎么办?这不安让他的背脊泛起一阵凉意。

不过,追击者也同样受到诗人突兀的铃声所迷惑,看向前方的墙壁。

在爬满金属管的墙壁前,诗人伸出拿着长木杖的手,墙上其中一个圆盘被木杖敲击后,开始动了起来。圆盘开始回转后,遗迹里顿时充满人耳几乎无法辩识的高音,其他圆盘也像在呼应似的开始回转。瞬间,追击者眼前的景象被鲜艳夺目的色彩给填满。

红、黄、蓝、绿。各种醒目的色彩开始在眼前高速旋转了起来。

伴随着目眩和呕吐感,就算是捂住耳朵的卡那齐也同样受到幻影袭击。

感觉就像要被声音给淹没一样,他只能用全身的力道紧紧压住耳朵。

就算闭上双眼,眼皮底下仍然持续狂飙着浓艳色彩的风暴。

周围的空气不断震荡,像是有什么在朝这里怒吼。天地如同发出死前的最后挣扎般晃动不对,在晃动的是自己。没有办法顺利控制自己的身体,不知何时连呼吸都停了下来。

卡那齐像是溺水一样喘着气。

当身体因缺氧而发出悲鸣时,眼前的世界突然明亮了起来。

「咦?」

卡那齐眨了几次眼,用手背拭去额上的汗水。

眼前鲜艳夺目的彩色漩涡不知何时消失殆尽,连周围阴森森的遗迹也消失了。

抬头可以看见蔚蓝的天空,还有依靠白色墙壁和黑色柱子支撑的房子。这是卡那齐故乡的风景。班驳的道路不知为何被水淹没,一名长发的少女正在泥泞的道路上跳舞。卡那齐打算开口呼唤少女,却发现自己忘了她的名字。

这时,卡那齐才真正张开了双眼。

*******

周围还充斥着圆盘回转的声音。

卡那齐战战兢兢的试着活动自己的手指。最初没有任何感觉,慢慢的身体恢复了知觉,疼痛和不适也同时恢复过来。

察觉自己倒在遗迹的地板上,卡那齐低声呻吟着翻了个身。

礼拜堂的遗迹一片昏暗,不是完全的黑暗,却也没有不自然的光线照耀着。

卡那齐确认肩头只是受到轻伤之后,撑起上半身抬头向上看去。

极微弱的光线来源处,是紧贴着墙壁回旋的石阶底端,环绕着礼拜堂遗迹的走廊边所设置的一扇窗户。确认窗边的纯白人影后,卡那齐低头察看附近的情况。

一名身穿黑衣的人物倒卧在冰冷的石地板上。

卡那齐半拖半爬的取回自己的剑,敲了敲追击者的肩膀,理所当然似的毫无反应。

死了,卡那齐这么想着。他紧闭眼睛一会儿,才伸手将追击者的面罩掀开,出现在面罩之下的,是张仍带点稚气的少女脸庞。

年纪顶多只有十五岁左右。再过个几年应该会变得很漂亮,不过,现在的少女的白色肌肤却沾染着污泥和瘀青,倒在冰冷的地板上,淡黄色的头发呈现柔顺的波浪状。

一开始在旅馆被袭击的时候,伪装求救的应该就是这名少女吧?

卡那齐深深叹了口气,将剑柄抵在额头上行了个礼。

所有的内脏好像都化成灰一样的难过。他靠着不稳的双脚支撑,缓缓站了起来,卡那齐咳了许多次,吐出不少血块。

等到头痛和身上的寒气都退去,他才用手扶着墙往阶梯上走去。石阶的构造并是后来才加盖在墙边,而是建造时就直接沿着墙壁凿出来的型式。

「哟,你活下来了啊!」

奇迹似的没有踩空,顺利爬上阶梯后,站在拱形窗前的诗人笑着如此说。

他的口气就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轻松。

「不过我现在

觉得自己快挂掉就是了。」

看着脸色的确非常糟糕的卡那齐,诗人稍微侧着头说:

「传说中,前世界的遗迹封印着过去的记忆。尤其是那些一圆盘状的东西,如果有人碰到,不是因为过度的冲击而死亡,就是了解世界的真理而成为至高的魔导师不过,你好像哪边都是不呢!真稀奇。」

卡那齐在开着的窗户旁坐下,背靠着墙抬头看向诗人。

「我就在那里,你还启动这么危险的东西。而且,你为什么一点事都没有啊?」

「我没有说过吗?我的体质似乎天生不会受到遗迹影响。在礼拜堂里常常可以看到那个机关,所以我就赌了一把。」

「真是过分!」

听到卡那齐的抱怨,诗人十分愉快的笑了起来。就像是毫无恶意的小孩子一般。

和刚才在黑暗中看到的印象差好多啊!

「没有别的方法啊,毕竟我又没办法战斗。至少最后我们都活下来了,也不算太过分啦你看,虽然还有点远,不过已经可以看到拉多利了。」

听到目的地的名称,卡那齐回过神来靠向窗边。

外面已经天亮了。

至今经过的遗迹似乎都建在山里面。这扇窗是从半山腰挖出来的。越过这座山再爬过几个丘陵,可以看到一望无际的大片雪原。

在延伸到地平线的一片雪白中,可以看到一座小小的城镇四周环绕着悬崖的城镇。

一道阳光从天际射向了这外观类似方舟的城镇。

「拉多利不是一座岛吗?」

「是啊,只是现在海面都冻结了而已。」

原来如此,卡那齐低语着,嗅着冰冷的大气的芳香。

风吹拂着诗人的头发,送来他的声音。

「因为世界之王这么希望,所以过去在那里发生了奇迹。奇迹在该出现的时候就会出现,你能够活下来也绝对不是偶然,背后一定有什么意义。」

「你真清楚呢。不过,有什么意义是指什么?」

「会是什么呢?奇迹的意义一向都要到事情结束后才能看得出来。」

「看你说得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其实你什么都不知道吧?」

「你意外的敏锐嘛。」

「意外吗!你这家伙啊」

抬起头想要说他个两句,卡那齐突然发现自己还不知道诗人的名字。这么一想,一路上好像连报名字的空闲都没有啊!

卡那齐叹了口气抓抓头,抬头看向诗人的脸。

「你真是个怪人。不过,毕竟到拉多利之前都是伙伴抱歉,把你卷入我的事情里。我叫做卡那齐?山水,寻求命之花的药师。」

诗人低头看向卡那齐,脸上露出了一丝犹豫。

「嗯呃,卡那齐,在你的故乡里,『没有』要怎么说?」

「没有?无不对,应该是空吧?干嘛问这个?」

卡那齐对诗人突然冒出来的问题感到疑惑,诗人脸上浮现了温柔的笑容回答:

「我本来也想对成为旅行伙伴的你报上名字,不过,由于诗人是没有名字的。所以,你可以叫我空请多多指教,卡那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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