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就是在室内鞋上用粉红色麦克笔写下一些东西。
可以是自己的名字,也可以是某种图案,一个小点也无妨,反正就是要用粉红色在右脚小指附近做个记号。只要在上头用粉红色笔写下「某种图案」的话,就是同伴的标志。
作出这个决定的人是爱智琉。本人还一脸认真地说:
「这么一来大家都会知道我是反校长派的同伴喔。」
同时得意洋洋地写下『爱智琉报到♥』这种老掉牙的字眼。
包含优月同学在内,我们广播社全体社员都作了记号,并且请求其他支持我们的学生也这么做,于是,这种记号悄悄地,却又相当快速地在反校长派之间蔓延。
如果希望大家用本名一起发起活动的话,学生们可能会犹豫不决,但若只是这种小规模的主张活动,倒是也增加了不少赞成我们的人。
每个支持我们的人都拥有各自的理由,我想当中大多数的人,不外乎是因为成绩的关系而无法参加社团活动,或者是对于每天永无止尽的考试感到厌倦,以及不喜欢看到成绩被公布出来吧。
毕竟他们当初就是相中了这所学校的自由校风,才会来这里就读,所以有不少学生对现在的制度感到备受拘束。只是至今除了爱智琉以外,没有人会想靠自己的力量让学校恢复原状。
其他还有新闻社的安永同学负责制作与分发号外传单,爱智琉则是继续在媒体聚集的校门前发表反校长宣言,情况确实有渐渐转变的趋势。后来炳吾先生还偷偷告诉我们,由于电视与网路的影响力,学校也收到了不少声援我们的邮件与信件,要求学校撤回广播社社员的退学通知。
总之,目前反校长活动的现状相当好。说实在的,我当初也不知道发起这种活动,究竟能获得多大的成果……但是到了这个地步,的确,做了才后悔比没做又后悔来得好多了……大概。
眼前的问题,反倒是愁也特地跑来跟我说的那件事。
「——所以?」
「……所以……也就是说,依照志木先生的说法,犯人似乎就在我们身边?」
「似乎?……我说你啊,为什么偏偏只跟我说呢……」
「……当然是要拖你一起下水啊。对小月说的话,她一定又会暗自一人担心烦恼,努力想要解决这件事吧。」
「让我担心烦恼就没关系吗?」
「……唔,应该没什么差吧。」
真是的,居然一脸不关己事。我故意地大叹了口气,但这对小七来说根本造不成任何罪恶感。
「话说回来——」
「……嗯?」
「我脑海中蹦出的想法就是:喔,还有破坏广播室的犯人呢。毕竟现在又不是操心那件事的时候。」
「……还真悠哉呢。」
这次换小七故意大叹了口气。
不过……实际上现在的确不是操心那件事的时候啊。当然啦,器材遭到破坏时我也是很火大,其他也有很多烦心的事。之后就开始实施编班考试,社团活动被迫停止、遭到退学等等……这样下来,我的脑袋光是跟上一件件不断发生的事就已经精疲力尽了。
「……不管榊木记不记得,犯人确实还存在着喔。」
「是啊。」
「……既然志木先生都提醒我们要小心了,你不认真回想起来的话我会很困扰。」
「我当然有回想起来啊。可是……你要我怎么对一个根本不知道是谁的人提防戒备啊?」
「………………」
「你要具体说明一下吧。」
「……嗯。」
嗯什么啊。
「我知道我们得小心不可,但是没有具体例子的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是啊……」
「搞什么啊,你才是最悠哉的人嘛。」
「………………」
小七没有回答,只是无语地抬眼斜看向我,好像在思索什么。静默了整整数十秒之后,他再次开口:
「……好像是不知道他的动机。」
「咦?」
「……志木先生说,犯人每次都锁定了目标,但不知道他的动机为何。」
「也就是说?」
「……不知道他的动机,就不知道他的行动目的为何,也就无法预测他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事。」
「啊啊,原来如此,所以呢?」
「……不,就只有这样。」
「搞什么啊。」
我完全搞不懂小七想说什么,但在我看来,小七自己也不太懂他在说什么。志木先生都特地跑来给我们忠告要我们提防小心了,我当然也知道事态有些危险……只是这家伙根本还没想过接下来该怎么办嘛。
真是的,那个志木先生既然都来警告我们了,干嘛不顺便告诉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啊。不过,听说他是个粗心大意的人,也有很高的可能性是忘了顺便告诉我们应对方法。
「……总之,得想办法尽量别让犯人对女孩子们下手。」
小七的平淡语气一如以往,话声中却带有一丝沉重。我轻轻调整了一下帽子。
「那是没关系啦。」
「……什么没关系?」
「唔,我只是在想,只有你和我的话可能不太可靠吧。」
「………………」
小七噤不作声,先是将我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接着低头俯视自己的身体。
「对吧?小七,难不成其实你至今都有在训练格斗技巧,只是一直没说?」
「……怎么可能啊。」
「说得也是——」
「……那榊木你呢?」
「也不可能有吧。」
「……是啊。」
其实我并不讨厌运动,反而还相当喜欢,只是体格还是不比那些运动社的健将来得好。
我都比不上他们了,看起来比标准体型又纤细了点的小七更是无法比较吧。我们也希望在发生事情的时候,能够作为一个男子汉挺身而出,但是我们既不习惯与人吵架,也没在训练格斗技能,一定不像漫画或连续剧那样能够英雄救美吧。
小七似乎也在思考同样的问题,沉默数秒之后呢喃说道:
「……用反校长活动以外的名义,召集其他同伴……?」
「可是我们分不清谁是敌是友啊?加入同伴的人有可能是间谍,也有可能是犯人本人喔?」
「……话是不错……对了,榊木。」
「怎样?」
「……你有时候会用很奇怪的字眼,像是敌人跟间谍。」
「很奇怪吗?」
会吗?对我来说这些单字很普通啊,会很奇怪吗?不对,应该是说哪里奇怪?
我的疑惑可能显现在了脸上,小七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也……不是奇怪啦,倒不如说是比较不常用,比较不合乎现实……反正很有趣,其实也无所谓。」
什么?我可不是想逗人开心才说的耶。
算了,不谈这件事了。
「总之,我们平时要提高警觉,一旦发生任何状况,就得挺身保护女孩子们……这样可以吗?」
「……在想到确实的应对方法之前,也只能这样了。」
「说得也是。」
总算先达成了一个共识,小七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问道:
「……对了,说到保护这件事我就想到了之前校门前的混乱。」
「嗯?」
「……榊木,你有去追优月同学吧?」
「……有啊。」
「……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了,我有点担心。」
「啊……」
我想就结论而言,是没有怎么样啦……好像没什么事,又好像有……唔,好像还是算有。
「……不想说的话,我就别问了吧?」
我含糊应了声之后,小七可能是会错意了,于是又这么说。不是的,其实也没发生什么事,就算问了我也不觉得很困扰,只是——
「并没有……呃,其实也没怎样啊,应该是没有。」
「……?」
「不过,我和她有交谈几句。」
「………………」
听见我的回答,小七微微颔首,紧紧盯着我的脸瞧,像是在催促我说下去。
于是我大声叹了口气,准备说出那时候发生的事——
这阵子我一直无法与优月同学说上话,在那种其他社员也在的人多场合时,虽然也有过发言的机会,但几乎无法直接与她攀谈。
抱着轻浮的心态询问对方要不要跟自己交往,结果落得被甩的下场,然后才察觉到自己真正的心意,最后不敢跟对方讲话。就是因为真的喜欢,才会不敢说话。
说出「忘了吧」的人是自己,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起头跟对方说话,而且……优月同学与我都会小心避免两人单独相处,或两人单独对话的场面。
也就是说我们在互相回避对方。甚至还尽量不要有眼神上的接触,两人的回避行动可说相当彻底。
前阵子的骚动,却一口气打破了这种僵局。
当时我根本搞不清楚四周的情况和发生原因,却也能明显感受到校门前的学生们异常兴奋。毕竟气氛与之前大不相同。
真是一团混乱——我记得小七说过这句话,但由我来说的话,那不是混乱,是一场暴动。当然,掀起暴动的人正是爱智琉。
只要爱智琉又说了什么,周遭的气氛就会益发高涨,最后是炳吾先生不由分说地将她强制拉下场,但四周人群的兴奋指数和情绪却是愈来愈亢奋,甚至让我觉得有些诡异。
这时优月同学却用那副娇小的身躯冲进人群里,我的身体也不由得跟着马上动起来。
当初我只是莫名地想着,不能让她被人压扁,得送她到爱智琉的身边去才行。就像是一种使命,疯狂驱使着我。
……不过,其实那时我也没能帮到什么忙。
优月同学善加利用了她娇小的身躯,在人群间钻来钻去,离我愈来愈远,结果动作笨拙体型又大的我很难追上她。
但我想当中至少有一次……有个不知是几年级的女学生忽然绊倒了,往我们这边跌来时,我赶紧扶住她,成功地保护了优月同学……应该。
优月同学听见那个跌倒女学生的小声尖叫后,倏地回过头来,然后似乎……那时才注意到我跟在她的身后。
看见我扶住跌倒女学生的模样,她用力眨了眨眼,接着转过身来,不知为何目不转睛地望着我,直到那个女生向我道谢之后离去。
等那个女学生离开后,优月同学一脸犹豫地走向我,用非常非常小声的音量说道:
「……谢谢你。」
周遭的混乱情况依旧,到处都是吵嚷的喧哗声,但我却清楚听见了优月同学的声音,连我也感到不可思议,因为真的很小声。
「不会啦——」
我不由得出言推辞,优月同学就困惑地看着我。脸上的神情像是在说,她知道我是因为担心她才会跟来,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啊……」
接下来我发出了相当蠢的声音。
不过,我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啊。虽然跟过来了,但也只是出于瞬间的判断,没有想到结果会变成两个人面对面说话啊。
「………………」
「………………」
最后两人只是互相对望,怔忡地静默无语。明明周围那么吵杂,就只有我们两个像笨蛋一样呆站在原地,真是副奇怪的画面。
而且出乎意料地(我这样讲对吗?),打破沉默的人是优月同学——就在我脱下好久没拿下来的帽子,用两手微微调整帽子的形状时……
「……榊木同学……」
优月同学突然轻声低喃。但不像是在特意叫我,反倒像是一种在呆愣的情况下,反射性发出的声音。
「咦?」
于是我也跟着一脸呆愣地望向她。
优月同学的视线朝上盯着我的头,接着又往下看向我手中的帽子,最后目光又再回到我的头上。
「……你、你是……」
「咦?」
「有……头发的啊……」
「………………啊?」
「吓了我一跳……」
「……呃,那个……」
我才不是因为发量稀疏的关系才戴帽子,也不是想用帽子来掩饰自己的少年秃好不好!绝对不是!!
如果对象是爱智琉,我一定会说:「你这该死的混账王八蛋!别胡说八道了!不然你也拿下你的发箍让我看看啊!」……但毕竟眼前的人是优月同学。
所以我竭尽所能地压下了想痛骂对方一顿的激动情绪,假咳了一声后开口:
「我。」
「啊,是。」
「会戴帽子只是一种兴趣。」
「咦……」
「头上当然有长头发。」
「呃,那、那个……」
「顺带一提,我可没有植发也没有戴假发。」
「不……不是啦,我、那个……」
「还是你要亲手摸一下确认看看?」
「那个,对不起!不用了,非常对不起!」
真是的……两个人好久没交谈了,一开头就是这种话题,怎么搞的啊?
带着错综复杂的心情,我却不由得笑了起来。因为一般人如果内心有所误解,通常不会说出来,但优月同学却呆呆地讲了出来,让我觉得还真像是她会做的事。
不过这段奇怪的对话确实成了一个契机……还是出口?不然说是得救了也成。
因为我噗嗤一笑之后,优月同学一脸歉意地抬头看了我好一会儿后,也跟着咯咯笑了起来。自从我演出了那场愚蠢的告白戏码之后,这还是我们第一次普通地面对面相视而笑。
不对……在那樁戏码之前,优月同学也几乎没有对我打开过心房……一思及此,我不禁觉得这可是一个大转变。
单纯感到开心的我,也不再作莫名的逞强,轻快地说出下一句话。
「你要去爱智琉那里吧?」
「啊、嗯……因为小爱的情况似乎不太妙……」
一想起爱智琉,优月同学的神色顿时黯淡,但声音并未过于紧张或僵硬。
但是看起来也没有比之前对我更加敞开心房。希望对方马上就对自己坦白无讳的我,也真是太厚脸皮了。
「我可以跟你一起走吗?我也很担心爱智琉。」
……唔,至少她会答应我这点要求吧。优月同学瞬间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表情,最后无语地轻轻点了下头。
于是两人再次往爱智琉与炳吾先生消失的方向迈开步伐。走在我身旁的优月同学,身上依旧散发着刚才那种稍微放松了警戒的氛围,因此我不由得想:要说话的话就趁现在!
再过几天后,搞不好我与她之间的距离感又会恢复原样。毕竟时间过得愈久,就愈不好意思攀谈,而且有时是一旦错过了那个时机,就再也没有机会。
我微微弯着腰,观察优月同学的样子。察觉到我视线的优月同学,讶异地怔忡看向我。
「呃……那个。」
「……咦?」
「关于之前那件事……」
「咦……」
优月同学的脸庞霎时变得僵硬,真是让我一阵心碎。看见她那副表情,我再次明白到我造成了她多大的困扰。
嗯,可是……那张脸也僵硬过头了吧……虽然这一点也算是优月同学的特色,不过我的内心还是受到了重创……
但总不能把这些话说出口。我努力以开朗的话声继续说道:
「明明我很常出现在你的面前,却还胡乱说什么『你就忘了吧』这种话,真是对不起。」
「……不会的……」
「呃……可是,你真的不用在意啦。但也不用勉强去遗忘,也不用特别顾虑我。虽然是我在单方面喜欢你……不过我会尽量不造成你的困扰。」
「………………」
「所以,那个……至今让你一直顾虑我,真是抱歉。」
「啊,不会。」
优月同学低垂着脸,频频左右摇头。看来十分柔软的发丝,跟着她的动作飘扬飞舞。
「那个……榊、榊木同学,那个。」
「嗯?」
「为、为什么你会想和我交往呢?」
你问为什么?
在我回答,或者不由得想反问之前,优月同学又接着说:
「是因为…喜欢……才会想要交往吗?交、交往的话,又会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
「……咦……」
此时此刻,偏偏问我这个被甩的人这种问题?唔,算了,是没关系啦……不对,应该不太好吧。倒不如说,嗯……
「……………」
「啊,对、对不起,难道我问了什么奇怪的问题吗……」
奇不奇怪吗……嗯,是满奇怪的啦,只是问题点不在于此……
我的内心五味杂陈,拿着刚才脱下之后完全忘了戴回去的帽子,重新戴至头上后,小心翼翼地开口:
「你想听我的答案?」
「啊,是的……呃,如果你不会为难的话……而且对我提出交往请求的人,也只有榊木同学而已……」
「原来如此。」
虽然觉得有点别扭,但也没办法。我又再一次调整了帽子后,叹了口气。
「不过这只是我的个人看法喔。」
「唔、嗯。」
「如果是我,会觉得若是能与对方交往的话,就能暂时安下心来。」
「安心……?」
「虽不至于觉得对方是完全属于我的人……但至少能够认定对方是自己的女朋友。交往之后,就能够独占她,心中便会产生一种安全感……我也不太会说明啦。」
「独占……」
「所谓的不一样,应该就是指这种心境上的不同吧。至于其他的,就是当肢体上有所碰触时,对方也不会反感,也不会认为那是性骚扰,这也算是一种安全感……大概吧。」
我在说什么啊。不过,想要碰触喜欢的女孩子这种心情,是身为一个人类会有的正常感受,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然而在优月同学那双纯真无邪的大眼凝视之下,我却突然觉得坐立难安。怎么会这样啊……
优月同学眨了眨那双杏仁大眼,与小七一样微微偏过头。
「像是……牵手之类的?」
「这个嘛……是啊。唔,不过一般交往之后,我想不会只有牵手吧。」
「咦?」
请你不要用那么纯真的眼神看着我!不然的话,我特地含糊念过肢体上有所接触这几字是为了什么啊!你是迟钝还是真的不知道啊!难不成你不像时下的高中生一样,非常了解这一方面的事?可是我不想再做出更详细的说明了啊……已经被你甩了的我内心可是正在淌血啊。
我在内心抱头呐喊,隔了一段时间之后——
「啊……」
优月同学忽然满脸通红。应该是终于明白我想表达的意思了吧。不然的话我会痛苦至死。
为了避免继续深入探讨这个话题,我硬是作出结语:
「呃,总之应该就是这种感觉。」
「啊、呃、嗯,谢谢你。」
优月同学于是以她惯有的反应回答,涨红着一张脸慌忙点头。
之后,两人之间飘散着再明显不过的尴尬氛围,互相沉默无语,前往炳吾先生与爱智琉应该会在的保健室。但至今我仍是不明白为何优月同学会问我那种问题。
「………………」
「………………」
——小七听我说完这一段故事之后,轻叹了口气,接着眼神莫名地望向远方说道:
「……这下子,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优月同学会对我说出『交往之后会想做很多事吧』这句话的原因了……」
「等一下,你在说什么啊。」
「……秘密。」
「啊,是吗……」
「……嗯,没错。不过话说回来——」
这时小七顿了一下,深有所感似地说道:
「……优月同学真是个怪人呢……」
嗯,我对此也有同感——
自那日的交谈后又过了数天。
在鞋子上作上粉红色记号的同伴正在确实增加,媒体也用「非凡领袖校长VS知名广播社」这种滑稽的标题报导了这次的事件。
的确,发起学校改革的教育者,与反对改革而遭到退学处分的学生们之间的战争——就旁人来看的话,或许是个有趣的话题。
不过身为当事人的我们,倒是因为不知几时理事长的退学申请认可书会下来,心中一直忐忑不安。
「阿彻——你觉得自由是什么?」
「……啊?」
「是什么呢?」
「什么什么……自由就是自由啊。就像是可以去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之类的吧?之前那场混乱中你自己不也说过吗?」
「是啊……真的是那样吗……」
「啊??」
我不由得发出了有些愚蠢的叫声。爱智琉听了后似乎有些不悦,蹙起眉头。
「唔嗯……」
她发出呻吟,神情像是碰上了一个至大的难题。
时间是放学之后。
走进已经变成众人聚会之所的保健室后,月子的一句话劈头迎来。
「粉红色记号已经推广地差不多了,该思考下一个作战计划了。」
接着,发言人月子、优月同学,以及小七三个人便围成一个小圆圈,开始讨论今后的具体方案——呃,嗯。
其实我也不是派不上用场啦,也不觉得脸上面子挂不住。当然不是——
「阿彻——你可以帮我看一下这个吗?」
爱智琉脱口说出的这一句话,直接就将我列为肉体劳动派……但我也无法否认。
她拜托我帮她修理一下扩音器,但我的工具箱放在教室的柜子里,于是两人随后一同离开了保健室。
现在这个时候,留在保健室里的那三个头脑劳动派的人,一定也与爱智琉一样,一边呻吟一边绞尽脑汁吧。坦白说,当我们两个肉体劳动派的人聚在一起时,我从没想到爱智琉竟会提出这么一个富含哲学性的问题。
「对了,爱智琉。」
「嗯?」
「总算有机会问你了,之前在校门前发生了什么事啊?」
「嗯——?」
「为什么后来会变成那么混乱的局面?」
「啊……呃,我也是啊!我没有打算把事情闹得那么大喔……」
所以?
「但后来莫名变得很激动……」
结果激动起来后就往前冲吗?你是牛啊!
「我想问的是,你为什么会激动起来?」
「这个嘛……」
爱智琉滴溜溜地转动眼珠子,像是在回忆当时的情况,接着望向远方开始叙说:
「呃……先是校长来到了校门这里。」
「在你进行现场广播的时候?」
「没错没错,然后他突然大发雷霆。」
「咦?」
片平校长走至爱智琉的眼前后,当着媒体记者与其他学生们的面前,忽然大喝一声。
「请你适可而止,真是太不象话了……好像说了这一句吧?因为太突然了,我也记得不太清楚。」
「然后呢?」
「然后——媒体记者们十分关切校长的行为,几乎要冲上前去采访他,我又突然被人不分青红皂白地骂了一顿,所以也跟着失去理智啦。」
等我回神的时候,我已经怒吼回去啰。爱智琉又补上这一句,脸上带着毫无畏惧的笑容。
还真是悠哉啊。我不禁叹了口气说道:
「……所以?」
「什么所以?」
「咦,事情应该不只有这样吧?难不成只是因为校长说了几句话,你就把事情闹得这么大?」
「嗯——嗯——唔……嘻嘻嘻?」
「你这家伙……」
「不不不,他后来又说了不少话喔?嗯、呃,说了什么啊,记不太起来了,不过他真的有对我说了一些话喔?所以我就愈来愈火大,然后……喏?最后才会变成那样啊!」
「……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咦——用心去感受嘛!」
「别说蠢话了。」
「反正就是他说一句我说一句嘛!其他也说了什么『看不下去』啊、『你们是自作自受』、『误解自由的含义』等等之类的!」
「喔……」
在双方的激烈争论之下,气氛转眼间就高亢起来,最后演变成那种局面。总觉得好像可以想象那副画面,又好像不能……啊啊,不过这么一来,我终于有些明白为何爱智琉会提出『自由是什么?』这种问题。
「可是他说我们有所误解……也不对吧。」
我不由得喃喃说道,爱智琉对此用力点了下头。
「我也不认为所谓的自由就等于一切行为的自由啊。只是卡莲坂本身的传统……就是自由与信赖嘛!」
「是啊。」
「阿彻,进入这所学校就读以后,我才第一次实际体会到自由这句话的含意喔。」
「实际体会到?」
「嗯,你看,之前的老师们……也不会对学生说你们很吵吧?虽然也有可能是因
为没有出现特别坏的学生,但他们都是任由大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嗯,毕竟这是学校的卖点啊。」
「对啊,就算有学生翘课,一开始也只会口头提醒……正确地说,只会对学生劝导几句而已,接着就是由学生们自己思考作出决定。相对地,若是一直翘课导致出席天数不足,也是自作自受,由自己承担责任……」
「也就是说,自由并不等于任你为所欲为,这一点我也有注意到。所谓的自由,是我们凡事得凭自己作决定。」
说至此,爱智琉迅速地接着说出我后头要说的话,像是一段已经背好的台词。
「凭自己作决定,也就表示你得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是啊。」
「嗯,是呀。」
所以现在那些已经引退,成为考生的社团前辈们,才会在一路指导我们的时候,教导我们广播社自身拥有的一套传统。
「我呢……觉得现在的卡莲坂根本没有自由可言。只是读书考试读书考试读书考试,也没办法参加社团活动。」
「嗯。」
实际上有不少社团就是因为社员成绩的关系,导致社团活动无法进行或遭到禁止。
「不过啊,阿彻。」
「嗯?」
「真的发起反校长活动之后,我才发现到,不是所有学生都跟我们有一样的想法喔。」
「………………」
我放下手中的螺丝起子,猛然看向爱智琉。
爱智琉双手支在我们两人之间的那张桌子上,托住脸颊,皱起眉头继续说道:
「在鞋子上作了粉红色记号的学生们确实增加了。在校园内绕个一圈的话,几乎到处都看得到。」
「……嗯。」
「有多少人作了记号,就表示有多少人知道粉红色是反校长派的同伴记号这件事吧……」
「可是也有没作记号的人?」
「对对。」
「………………」
这时我们两人一同沉默了半晌。
的确,也有一些学生没有作记号。至于全校学生中,到底有几成有做记号,又有几成没作,这点我就不清楚了……
「然后,我就开始思考他们没作记号的理由。」
爱智琉再次开口。
「第一,是他们还不知道粉红色记号的存在。第二,是他们不知道粉红色代表什么意思。第三,是他们本来就不反对校长的作法了——阿彻,你觉得还有其他选项吗?」
「呃,一时间我也想不到……不过,先不论第一跟第二,第三个选项对我们来讲有些残忍吧?」
「是啊……可是我想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理由吧,像是还满喜欢现在的卡莲坂,或是觉得事不关己,怎样都无所谓,也有可能是内心其实反对校长,但也不想和我们的活动有所牵扯。」
「嗯。」
「虽然想恢复原来的自由校风,但对于第三种学生而言,很有可能会觉得我们是在自找麻烦?……」
「而且校长也说过我们误解了自由的含义。」
「嗯。但是事到如今,我也无法当作一切从没发生过啊,况且我也不想这么做。有时候我也会觉得自己得扛起责任来,真是头疼呢。」
「嗯……」
两人之间又是一阵沉默。
喊出宣言的人是爱智琉,发起活动的也是爱智琉。我还以为她只是个会横冲直撞的家伙,没想到也会思考这些事啊,真让我意外。但这也表示爱智琉非常认真看待这件事。
思索的同时,我叹了口气。就在这时——
「真是难得,只有你们两个人吗?你们在做什么?」
炳吾先生双手塞进白袍的口袋中,自门口探头进来,接着又说:
「你们该不会又在打什么歪主意,想引发混乱吧?」
炳吾先生带着可疑的神情,穿过桌子间的狭窄通道朝我们走来。
「什么歪主意啊!炳吾你讲话也太难听了!请说我们是在战斗!」
爱智琉立即不满地鼓起脸颊,炳吾先生便伸手拨了拨她的头发。由于炳吾先生是爱智琉哥哥的儿时玩伴,他们自孩提时代起就玩在一块,所以爱智琉在炳吾先生的面前都会变得有些孩子气。
「我是无所谓啦,不过你们也该安分一点。前阵子不是才被人狠狠骂了一顿吗?」
炳吾先生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这句话说完后,我和爱智琉不禁怔忡地互相对望。被人狠狠骂了一顿?前阵子?
「前阵子是指之前校门前发生的事?」
「被人狠狠骂了一顿是指炳吾你那一大——串冗长的说教?」
我们两人接连提出问题,这次换炳吾先生错愕地看着我们。
「不好意思喔我讲了一大——串……不是啦,怎么回事?难道除了我以外,没有任何人来责备你们?」
「只有炳吾把我骂到臭头而已喔。」
「我们的话倒是都没有……」
「咦?」
这么说来的确没错,我们明明引起了那么大的骚动,片平校长和顾问鬼城老师却都没有把我们叫去,也没有狠狠训斥我们一顿。小七和月子也没对我们说什么,表示他们也一样没被老师叫去吧。
「只有我吗,那阿纪……不,鬼城呢?先不论校长,那家伙应该会跟你们抱怨几句吧?」
我与爱智琉瞬间交换了个眼神后,一同摇头。炳吾先生讶异地微微蹙起眉头。
「………………」
「炳吾?」
炳吾掩着嘴角陷入沉思,爱智琉于是慵懒地出声唤他。
「怎么回事,有什么事吗?」
「不……只是有点意外。」
「意外?」
「嗯。」
炳吾含糊地应了声,转头看向刚才反问的我,又望向爱智琉,最后视线落至前方的地面。
「……嗯……」
然后又咕哝说了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唔,算了。总之,你们之后别闹得太过头了。听到了吗?」
什么是算了啊?完全搞不懂。但炳吾先生撂下这句话之后就迅速起身走出教室。留在原地的爱智琉与我,再次面面相觑。
「他叫我们别闹的太过头了……」
「我觉得事到如今才这么说有点来不及了吧。」
听见我的回答后,爱智琉咧嘴一笑。
由于网路上流传的影片和新闻报导的缘故,现在爱智琉几乎成了全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人物。珍重自爱的爱智琉虽然不至于接受采访,但不知是哪一家的记者先前拍下了突击报导时的影像,连那些影片也都在电视上播出,结果爱智琉现在也算颇具知名度。
我们虽不会藉此大肆宣扬,但就算他叫我们别闹得太过头……如今我们已是众人瞩目的焦点,又打着反校长活动的名号,很难不引起别人注意吧。
「爱智琉,不过啊。」
「嗯?」
「这种事,我们实际上能做到哪种地步?」
「………………」
爱智琉不发一语地盯着我,又撇开视线伸着懒腰,最后两手交叉置于后脑勺上。
「我也不知道……可是,我会尽力做到最后一刻。若是往后真的被退学了,至少我会想起现在的事情时,能够抬头挺胸地告诉别人。」
「告诉别人什么?」
「我们可以对别人说,在大人的眼中,我们的行为或许很愚蠢,但我们当时可是卯足全力在努力喔!」
说完后,爱智琉咧嘴露出灿烂的笑容。我有些反常地心想:这样灿烂的笑容,就是爱智琉的标记吧。
「狭路相逢」这句成语,意思是指你突然遇到自己不太想看见的人或是事物。若真是如此,我想那次的相遇肯定就叫做「狭路相逢」。
不久之前,我还单纯将对方视为一个帅气挺拔的同性之辈,对他十分崇拜,但随着事件接二连三发生,我的心境也产生了改变,最后还会将遇到对方一事用成语比喻为「狭路相逢」,人生真是难以预料啊。不过我也才十几岁,用不着对人生这么感叹吧。
总之,那就是一场狭路相逢。
我们的学校位于山上,校门前是一条长长的卡莲坂坡道,校名也是因此命名。要到学校的话就只能走那条坡道,所以所有人必定都会经过那条路。
我与广播社的社员们一同踏上归途,走到了坡道尽头后大家就分道扬镳。优月同学与爱智琉一起,月子是和小七,我则是一个人落单。与其他四人道别后,我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就在这时——
「——榊木同学。」
才刚察觉到身后传来了汽车的引擎声时,有个男人唤住了我。那种莫名带有魄力的嗓音,叫人时名字后面又会加上「同学」的人,我只想得到一个。
不会吧……我战战兢兢地回过头去,果不其然,眼神正好和从高级轿车车窗中看向我的片平校长对上。
「……啊。」
我无意识地叫了一声,听来想必一定很蠢。看来校长也觉得很滑稽,呵地笑了起来,接着说道:
「你现在要回家吗?没想到我们回家的方向一样呢,真巧。」
「……啊、嗯……」
「用不着那么紧张啊,我又不会把你吃了。」
「………………」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结果我就噤不作声。
片平校长又笑了起来,那种笑容看来像是出现在电影里的耍帅职业军人,有些虚伪做作。很优雅,但又给人有些冰冷的感觉。
「我送你一程,上来吧。」
「咦?」
「快啊。」
呃,就算你叫我快啊……不了解校长的意图之下,我只能不知所措地来回看着校长的脸和副驾驶座旁打开的车门。
可是……这样很奇怪耶。一介校长会只是因为和自己学校的学生同方向,就开车送学生回家吗?况且我还是个准退学中的学生,又是广播社的一员,与校长处在敌对状态耶。
看我一动也不动,校长有些急躁地以带有胁迫的嗓音,又叫了我一次。
「……榊木同学。」
但是他的脸上依然挂着笑容,真是让人心惊胆跳。但是不论就年龄而言,还是就男人的标准而言,我都输了他一大截,单独一对一的话我当然没有胜算。
「那就麻烦您了……」
我的心情仿佛是一只被蛇盯上的青蛙,暗暗啜泣地坐进副驾驶座。
深蓝色的轿车内部比外表看起来还要宽敞,座位是柔弱的皮革沙发,搭起来十分舒适,但我现在却是坐立难安。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我的脑中一片混乱,整个人无法静下心来。
「请戴上安全带。」
说完这句话后,校长顺畅地发动轿车。对了,这个人知道我家在哪里吗?
「……那个,老师……」
「我先开一段路吧,我想和身为广播社社员的你聊聊。」
「是……」
聊聊?他打算和我聊什么
啊?依我看来,我在社团里算是一个最没有发言权也最没有影响力的人了。
真是糟糕。早知道就不该坐上来了……之类后悔的话语在我脑海中打转。
这段期间,车子已经驶过了两条大街,正要驶向第三条街道时,对方终于开口进入正题。
「学校收到了不少封来自全国各地的信件与邮件,希望校方不要将你们退学喔。」
「啊,是……」
「你已经知道了吗?」
「是炳……不,是保健教师的炳吾老师曾经告诉过我们……」
「原来如此。他似乎跟你们感情很好呢。」
「……呃,这个嘛……」
感情很好……这么说来,的确是感情很好吧。至少他是我们最常碰面的老师。不过就私人方面而言,只有爱智琉和他最亲近,我们是因为爱智琉才和他变得熟稔起来。
「虽然关心学生是件好事,但他在教职员会议上一直袒护你们,真是让人头疼。」
「……是。」
我无意识地拿下帽子重新戴上,几乎要遮住自己的眼睛。身旁面向前方的校长,斜眼瞥来一眼后发出低沉的笑声。
「对了,也有想采访你们的委托喔。」
「咦?」
「说是想要撰写一篇战斗中的高中生特集……但由于其他也有不少老师持反对意见,我就礼貌性地拒绝对方了。」
「是……吗。」
唔,这也是当然的吧。以学校的立场而言,我们就像是一群不遵从制度的反叛分子。别人要求采访的话,总不可能对他们说:好的,你们请便。
「你的心情如何呢?」
对方突然冒出这句话,我不禁转头看向校长。眼前的侧脸上依旧带着微笑,完全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抱歉,我,您是指什么……」
「我问的是,当你在校内和校外都备受瞩目时,你的心情如何。」
「咦……」
瞩目?
「我想备受瞩目的是爱智琉,不是我们吧……」
「是吗?的确,核心人物是潮崎同学,但我认为你们也同样备受注目喔。」
「………………」
我又一次无法答话,只能陷入沉默。
我不明白片平校长想表达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才好。
此时轿车已经驶过第三条大街,拐弯进入岔路。他是在兜圈子吧。果然过了不久又回到刚才那条路上,这次车子正好驶在另一边。
「你不会想要得到更多吗?」
「……咦?」
得到更多什么?若是平时我一定立即反问,但现在的我就像个傻瓜一样,只是目不转睛盯着身旁的人。
对方穿着干净笔挺的西装,坐在这辆看来价格不菲的高级轿车里,一点也不逊色。
侧脸如同外国演员般俊秀深邃,不管是谁见了他,一定都觉得他很帅吧,但是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却有些诡异……应该说是……有种强烈的不协调感。
「你们这一群人呢,表面上除了潮崎同学拿着扩音器不断诉求之外,好像没在从事其他活动,但私底下策划了不少事吧。」
尽管我没有回答上一个问题,但校长似乎毫不在意,骤然改变话题。跟不上他脚步的我,像个呆瓜似地视线不知该往哪儿摆。
「……那个……」
「你们是想成为多数学生的代表,才发起活动的吧,那么现在心情如何呢?」
又来了。什么心情如何啊?而且我们根本没有想过要成为其他学生的代表啊。
「我……不知道……」
「嗯?」
「我们从来没想过……要当代表什么的……就算真的变成了学生们的代表……也不是我们预先料到的事——」
「……不是预先料到的事?」
校长突然呢喃说道,打断我的回答。听见了他莫名低沉的呢喃嗓音时,我的背脊赫然窜过一阵冷意。
我悄悄地将不知不觉间冒出大量冷汗的手掌往膝盖上磨蹭。
「不是你们预先料到的事……这是真心话吗?」
「……咦……」
「想引人注目、想被众人的目光围绕、想影响大众……你们一点也没有过这种想法?」
「……应该……没有吧。」
「应该吗?」
校长发出了咯咯的笑声。
我的目光无法自他的身上移开。说得正确一点……是觉得不能移开。好像移开的话一切就结束了……但若是问我为什么结束了?我也答不上来。
总之这时的气氛非常古怪,有某种事物非比寻常。
「真是的……你们广播社,真的完全如我所料呢。」
「咦?」
他又忽然改变了话题。真是搞不懂他这人说话的顺序。
一脸困惑的我,有那么好笑吗?还是他是因为其他的事在笑?从刚才开始,校长就一直带着笑脸。
接着用一种像在唱歌般的语调,心情极好地道:
「那么……你家在哪边?」
听见这句话后,我总算将视线从校长的侧脸上别开。放眼望去,眼前根本不是我家附近的景色,甚至还离得有些远,但用走的也不成问题。
而且……我突然产生一种不想让他知道我家在哪的念头。但若问我原因我也想不出来。
「不,我在这里……下车就好了。」
「是吗?」
回应的话声中带着笑意,他缓缓将车子停靠在路边。
当我将手放在车门上时——
「——榊木同学。」
一只包覆在西装下的手臂自驾驶座上伸来。
「……唔!?」
我的身体下意识地自己震了一下,心脏瞬间停止跳动,又开始疯狂地打起拍子,甚至让我觉得有些疼痛。
当时的我根本没有想过这种反应是否很没用或很可笑。因为眼前的校长自刚才开始,身上就一直散发着一种诡谲的氛围……让我非常害怕。
根本看不出来他到底在想什么、又想做什么。喏,而且脸、脸也靠的太近了吧。基于一种想看恐怖事物的心理,我不禁回过头……不对,也可能是基于一种防卫本能。毕竟不回头的话,无法知道对方想做什么。
总之我转过脸庞后,片平校长开口说道:
「直到退学之前,你们就好好加油吧。」
「………………」
「能够受到众人的瞩目——」
「……咦?」
「感觉一定很开心吧?」
「………………」
不知已经是第几次,我再度答不出话来,校长一脸饶富兴味地看着我,最后露出一抹笑容。
接着那只伸来的手臂替我缓缓打开车门,扬了扬下巴,像是在说:请下车吧。
我的目光依然定在他的身上,但尽速步下车子。
茫然地佇立在原地后,那辆深蓝色的轿车发出静谧的引擎声自我面前呼啸而去。
「……那个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目送车子离去后,我不禁脱口说出坐在车内时就一直盘旋在我脑海中的疑问。
但说出来之后,我却是更加疑惑,好一阵子就一个人呆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