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房间,由红色的天鹅绒所装饰,给人仿佛置身于摇篮中的感觉。
红之间。不知被谁命名的这个空间,沉寂在绝不会被人们所注目的东京地下。
“这回的目标,佐古瞳。动机不明,其所到之处重复着猎奇杀人事件,至今已经出现了超过五名被害者。被其所杀害的被害者全都被分尸。”
身为房间主人的真宫阳介用和平常一样没有顿挫的声音说着。
他所叙述的这件事本来交给警察处理就好了。但是当他将这件事说出来时,就变成了委托。特定的被害者或者其家属要求对犯人进行制裁。经过真宫缜密的调查,被确为“白色委托”才会去实行。阳光下不能惩罚的罪恶,将用“personaⅫ”的手对它们进行制裁。
围绕着真宫,背对着各自大门、戴着面具的十二个男人对这件事很清楚。
犯人所犯下的罪行既卑劣又非人道,让很多被害者家属每天以泪洗面。并且,现在被害者的人数还有可能继续上升,所以十二个杀手并没有理由拒绝这个委托。
不计报酬,不暴露身份。为了完成善良人的心愿,他们甘愿作黑暗世界里的杀手。
“遵照星之旨意。”
真宫将手放在了水晶球上。戴着笑脸女人面具的男人按住了右侧大腿,正了正身子。
十二个人身上都有着刺青,注定接受委托的人听到真宫的声音后身体会有反应。生下来就伴随一生的刻印蕴含着莫测的能量。
“——天蝎宫。能请你接受这个委托么。”
紫色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红茶色头发的男人。在笑面女人的假面下,隐约能感到杀手在笑着。
他和真宫的视线相对,坚定地说道。
“我拒绝。”
周围响起了议论声。连问题都没有就拒绝委托的人,到现在还没有一个。
“能让我知道你的理由么。”
“这回的目标是女人吧?我可没有虐待女性的兴趣。”
真宫仿佛看穿一切般地笑了笑。
“没关系。总有一天你会和那位女性相遇的。请用自己的眼睛确认,然后做出选择。”
“瞧您说的。那就走着瞧吧。”
议论声渐渐地平息,室内恢复了平静。身为屋主的占卜师宣告了会议的结束。
◇◇◇
在黎明大学医学部校舍的一角,今天依然回荡着深奥词语所交织成的心理学名词。
手还搭在笔记本上,我的心思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呆呆地望着天空。就把葛叶凉的声音当做BGM来听,忍忍就过去了。
要说为什么,其实就是我吉水甲斐的春心萌动了。
“……喂,吉水。不记笔记没问题么?”
“啊啊,嗯……”
从旁边的座位传来了仿佛惊呆一般的叹息声。饴屋瑞穗。不知为何经常坐在我旁边的同级生。短波波头加上长长的睫毛,仿佛日本传统人偶一般,想追她的男生不计其数。
深绿色的贴身背心搭着开襟毛衫,白色的小短裤。真是夏天啊。看起来就觉得凉快。还有就是让人看着就觉得十分可爱的面庞。
看着饴屋的脸。和长发女性的脸交织在一起,我的心脏狂跳不已。
看起来比饴屋要更成熟一些,不知为何有些忧郁的面庞浮现在我的眼前。
“哈啊……”
不只是高兴还是苦闷,我的胸口仿佛要裂
俗话说的单相思就是这么回事吧。光是想到就能让胸口这么疼估计已经病人膏肓了吧。和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她相遇是在昨天晚上。
在被葛叶准教授驱使了半天的我,空着肚子骑自行车往家骑。虽然刚入学的时候走大路,但现在却是抄公园的近道回家。
晚上七点以后天空昏暗起来,基本上人迹罕至的公园。话说要是女孩子的话不推荐从这里走,但是幸好我是个男人,于是和往常一样经过这里回家。
突发事件的触发是在公园中央喷水池那里。
在光滑如镜的水面上跳舞,被聚光灯所照射的天使。她每挪动一次脚步,水花就像玉石般飞溅开来。简直是超凡脱俗的美丽——。
这幻想般的语句在我的脑海中回荡,受到了无尽的冲击。
具体说就是一个看起来比我年长的年轻女孩光着脚浸在公园的喷水池里,踢着水花玩耍着。
要是男人这么做的话估计早就报警了,但是我被这样的景象所吸引,脑袋里已经空无一物了。事实上,当时觉得这就是真的天使,到现在还觉得这种想法让人感到十分害羞。
“……不冷么?”
不善于和陌生女人交际的我,变得健谈起来。果然是被吓了一跳吧。让我觉得仿佛踏入了妖精所处的异世界。
“确实很冷。”
伸展到背部的黑色长发,和白色的肌肤相称,在空中缓缓地摇动着,白色的连衣裙裙摆也随风飘荡。看起来是比较爱哭的类型,虽然笑着但却让人感到悲伤。
水在跳跃。听到水的声音,清醒了过来。
“明明这么冷,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呢?”
“这是仪式。”
“……仪式?”
“月亮和我还有光与水,净化之舞。即使没有种子,在月夜里水也会结成花。虽然大家不知道,但是伴随着花香。水会被染成金色的。多么的美丽啊。”
说实话,我并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但只觉得这个话语和她很相称。我果然没能将视线移开。
“你经常这样么?”
她的动作微微停止。不断滴着水的手停住,黑色瞳孔直勾勾地注视着我。
“明明打算今天是最后一次的。”
“……打算?”
“由于和你见了面,看来还没完啊。这就是命运啊。”
不知是喜是忧。但是确定了她在望着我的时候,心脏的血液一下子涌上头顶,我的脑袋一片空白。
“仪式还会继续……还有花会开,酒下种子。这就是净化。将一切染上白色和金色,让它们闪耀。由于和你相见,花还会继续开放。无数次苏醒,命运的花。”
经过一晚上的思考,除了不可思议就再也没有可以形容她的词了。
但是确实是个美人。只有这点可以确定。充满着梦幻和寂寞的面容,有着超凡脱俗容貌的美人。
要说我的心理话,现在的状态就是被丘比特射了一箭的状态。真让人困扰啊。
话说回来她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呢。难道和我相遇对她来说是命运中的相会么。
并且,对于我来说和她的相会也是命运中的——
“和你的相会也改变了我的命运”这样传达给她,她会怎么回答呢。
被软绵绵的幸福感所包围,我的意识早就不在课堂,向着那个公园远去了。要是再去那里的话,说不定能遇见无名少女吧。在命运红线的指引下。
“……水。吉水,嘿。喂,你听着呢么。”
伴随着饴屋的声音,周围开始骚动起来。桌子底下被人踩了脚以后,我终于返回了现实世界。
“什么啊,吵死了……”
踩我脚的饴屋向着我背后望去。接着,大家的视线也汇聚到那一点。
怎么了?
“……哎呀呀,真是太有趣了呢。”
转过头的瞬间,我僵住了。卷着及肩茶色偏红长发的白衣年轻准教授,似乎很高兴地低头望着我。
但是我知道。在银色眼镜框背后,眯成半月形的眼睛,看起来在笑,实际上却不知在琢磨什么。
黎明大学医学部精神科准教授,葛叶凉。眼下是我最大的天敌。
“对,对不起!”
“没什么,请继续。你真是能带给我很大欢乐呢。从你刚才的表情推测一下你在想什么吧。”
“……真冷啊”“因为穿得太少了,再过来点”“真是的吉水君,你对我不是认真的吧?”“没那回事。我最喜欢你了。”
难道会看穿我心里的想法么?不,怎么可能。
话说回来,真想告诉他不要这么激情地分饰两角。虽然很想冲他喊过去,但是这时候如果动摇了的话就正中下怀了。这时候就要老老实实地承认自己没有好好听讲的错误。
“别说了!她没这么说过!!”
果然还是不行。
班里笑成了一锅粥。伴随着鼓掌和口哨声,突然站起来的我尝到了无比尴尬的滋味。真想挖个坑跳进去算了。
“嘿,果然是在想着关于女性的问题啊。”葛叶十分满足地点了点头。因为不想看到他的笑容而低下头去的我和饴屋目光相会。她双眉紧锁,脸上露出了厌恶的表情。在生什么气啊?
“接下来我们还是回到课上吧。人的心理活动大多会浮现在表层。所以借由观察和分析从而得出结论是可能的。名侦探夏洛克·福尔摩斯就是将这种人类科学和心理学联系在一起的最好范例……”
翻着讲义的葛叶忧雅地迈回了讲台。我仇恨的目光依然注视着他背后的白装。
估计是把我当成讲课的范本,引出话题用了。于是我就
不得不听着周围的嘲笑声,忍到下课。
看我怎么收拾你,葛叶。
话虽这么说,但是想要赢一个年方二十九并且美貌体长的天才准教授,估计在我身上怎么也找不到这种素质吧。虽然很懊丧,但是这确是不争的事实。只有一点,要说他最大的不足之处恐怕就是性格恶劣了。只有这点不尽如人意。
在我还没懂事的时候,他就曾经救过我一命。正确地说其实是“心”,但其实这和救人一命没什么两样。他似乎将那段对于我来说致命的记忆封锁住了。
虽然实际上不怎么记得,但是从道德上来讲我还是应该感谢他的。但是同时我也觉得自己是心理学方面在实验台上任人宰割的小白鼠。
发生了今天的事情以后,我更加觉得后者才是真理。还真不知道那个腹黑扑克脸的人到底能不能理解什么是温柔啊?其实只是哗众取宠么?
下课铃响。仿佛拷问般的上课时间终于结束了。
重振精神后,结束了今天的日程。真是太漫长了。简直是漫长的一日啊。
就在我起身正要离去的时候,背后有人拍了拍我。
“真是的,吉水君。刚才就一直在叫你,就一直没听见么。无视?”
转过头去,看到的是微微发怒的饴屋。今天上课的时候,她也是这副表情来的。
“啊啊,抱歉。我好像有点累了。……什么事?”
“葛叶老师说让你过去找他。”
简直是仿佛被钝器砸了一下似的。将即将跨入走廊的膝盖收回,我将身体挺了挺直。
“……说是什么事了么?”
“不知道。我说,能让我去么?”
“你找葛叶也有事么?我倒无所谓。”
竟然主动想去见葛叶,这家伙真奇怪。他可是随便看穿人心的变态精神科医生啊。
饴屋和我并排走在楼道里。不知为何似乎很高兴。就这么想见到葛叶么。
“要是没什么事的话,不如和朋友一起回家怎么样?”
“没事的。反正今天上完课以后都要干自己的事。……我说,吉水君和葛叶老师关系真好呢。”
“我么!?才不好呢!”
明明是真心地这么说,但饴屋似乎将这话当成了玩笑咄咄地笑着。
“又帮他整理资料又扫除。难道不会手下留情?”
“才不呢。绝对没有。要是饴屋或者其他的女孩子的话,可能还会好点。葛叶在女孩子那边那么有人气。”
“有好多人说喜欢他呢,但我倒是一般般。只觉得他是个有趣的老师,要找还是想找一个年龄相近的人啊——。像吉水那么容易说话的多好。”
视线一下子跑到了我这里来。
“?”
等我把头转过去的时候,已经转回去了。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在夕阳的映衬下,饴屋的脸红彤彤的。
“你的脸红了呢。难道感冒了?”
“吉水脸才红呢。有夕阳呢。”
“原来如此。那好吧。”
由于到了葛叶的办公室,对话到这里就中断了。敲了敲门。定定神。
“请进。”
按他所说的打开了门。伴随着开门声,只听后面饴屋说了句话。
“……笨蛋。”
为什么我被骂了?
问题在脑袋里盘旋,我已经毫不迟疑地向屋内踏出了脚步。
“……话说回来,真是十分有趣的教学内容呢。让人听得入迷忘了时间呢。”
在我们之前似乎已经有另一位访客来了。似乎他正要回去,两个人都站了起来。背过身去的客人穿将笔挺的西装,行起来颇具商业精英的气质。
“您能这么说真是太好了。要是学生们们都能像天野先生这样认真听课就好了。”
“不,我也是受了学生们求知欲的感染,才能这么有动力的。课上那个想着女孩子的青年,在葛老师教导后也很认真地开始听讲了呢,让人十分欣慰啊。能让我度过这么愉快的时光,真是太感谢您了。那么我先告辞了。”
将头转过来的青年,比想象中要年轻很多。无框眼镜背后的面孔给人以一种八面玲珑的感觉。
“让你久等了。”
看到我以后,微微改变了脸上的表情。在这个人心中已经烙下了“上课过程中想女生的青年”的烙印吧。真是太悲哀了。跟葛叶比起来.明明是个看起来会更有人情味的人来的。
“没事,谢谢您……”
我尽量地恭敬地低着头,目送着对方出了门。饴屋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那个人的背影。我也不是不懂她为何那么吃惊。确实是那种怎么看也不像会和葛叶有交集的人。
“还真准时。谢谢你了饴屋。”
听到了葛叶的声音后我才回过神来。对了,我是被这家伙叫过来才会站在这里的啊。
“要是有事的话请您快点交代。”
虽然尽我所能地用不耐烦的语调说着,但是葛叶还是满脸笑容不为所动。
“希望你能帮我准备好明天上课用的资科。我已经做好了要查内容的目录,你只要去图书馆给我全都查好然后拿过来就行了。”
“……今天就要么。”
“就是今天。只能拜托吉水君了。”
脸上挂着无比欢欣的微笑。将写看大量书名的纸条递给了我。看着别人受罪还能这么笑着的人,真是够坏的。为什么性格这么坏的人还能被那么多女孩子喜欢啊。
“……我觉得将这个任务交给明天要上课的人效率会更好。”
“大家都很忙,找不着人啊。真是麻烦你了。”
我耳旁风般地听着他解释的话,手里握着便签纸放了气的皮球一般耷拉下肩膀。
“就这么多事。你可以回去了。”
看着将工作给转嫁出去的葛叶,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舒服地坐了下来。多么我行我素的男人啊。
“……那个,老师!”
饴屋喊道。话说回来,到底是为什么跟来的啊。
我停住了将要迈向走廊的脚步。饴屋的侧脸看起来十分的认真。
“是。什么事啊。”
“我觉得今天早上老师的态度也太过分了。不管您是不是老师,那种态度也太伤人了!”
饴屋绝不是那种正义感很强的人。即是说她十分倔强,但是冲着老师大喊大叫的经历也不知道有没有过。
“今天早上……?我怎么不记得。”
“上课时候……吉水君的事。”
“啊。阿。那可真是十分有趣的生理学反应呢。为了让学生更好理解讲课的内容所以就拿他当例子了。吉水君真是只要想什么都会写在脸上啊。”
“啥啊!?为什么我……!”
葛叶看向下意识发出声音的我。但是饴屋比他更早地站到了我的面前。
我的立场到底在哪。
“我觉得做那种事情实在是太过分了!”
“为什么呢?”
“不觉得失礼么。不管是不是心理学,随便解读人的心理都太过分了。”
是么,失礼啊。虽然我也这么觉得,但是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饴屋会这么生气。
我默默地想着这件事,葛叶仿佛看一个不解风情的小孩一样笑着看着我。
“那么,在上课过程中看着窗外想着女孩子的事难道值得提倡么?”
“那,那种事……确实不该做……”
饴屋的视线也灌注在我身上。黑色的眼晴里充满了怒气。
“……嗯。话说回来,看他当时脸的朝向似乎不是在想饴屋的事呢。”
“我!?这跟想不想我、呃……我、我不是为了这个生气!”
葛叶将视线从脸红得发烫的饴屋身上转向了我这里。不知为什么似乎看起来很高兴。那种笑容让人十分不爽。
“吉水君。你想的那个人是那个‘土下座君’么?”
“土、‘土下座君’?”
“就是我为了让她和你好,还给人家行大礼的那个女朋友。对于没有什么特定对象的吉水君来说已经是天鹅肉了吧。好像是一年级的……”
“唔啊啊啊啊!别让我想起来!”
竟然把这种陈年旧事都挖出来,现在我可是想给您行大礼了。那份记忆简直是挥之不去啊。那时候被这个恶鬼一样的准教授给骗了,被羞得简直连寻死的心都有了。
“不是,才不是那个人。不是啊!她是昨天晚上刚在公园见过的!”
由于打击过大,我不小心说了出来。
空气仿佛凝结一般。饴屋眼睛里散发出来逼人的目光将我刺得不敢睁眼。
“……原来如此。你可真是不得了的男人呢。已经证实了你对‘土下座君’有意思,现在又想着别人的事了啊,简直是……这简直不是能用花心来形容的了。”
“吉水……其实你是这样的人么……?”
“不,不是啦。说什么花心体质,怎么会呢。”
心率和血压上升中。越想镇定思维就越混乱。
“那么,昨天见的是什么样的人呢。”
“就、就是长得很美……而且笑容很漂亮……看起来很寂寞,很梦幻的那种。”
“嗯。继续。”
“他说了跟我相会说不定是命运。还有什么‘月亮和我还有光与水的净化之舞’什么的……说了好多很神奇的话。”
葛叶的表情微微变化。美貌的脸庞紧绷了起来。
“继续。”
“在喷水池那里跳舞来的。虽然计划这次是最后一次来的,但说和我相会了以后还会继续。这或许是命运什么的……嗯!为什么问这些啊!”
话说回来为什么我会一五一十地回答他啊!?
将自己的嘴用手捂住,葛叶锐利的视线向这边袭来。仿佛让我继续话题般的视线十分可怕。
我在丹田注入力道,全力瞪视回去。一度压过了葛叶的气势。
“请继续。”
“我才不继续呢!”
一瞬间沉默了。之后葛叶就将目光沉了下去,陷入了思考之中。说不定是对那个女孩有印象呢。
“……我明白了。咱们去见她一面吧。”
“哈?”
“‘月光君’啊。不是命运中的人么?”
从椅子上站起来,葛叶将白衣脱了下来。完全不明白他怎么想的。难道他真的对那个女孩子有印象么?
“老师,难道您知道她的事么。”
“不,完全不知道。所以去见见。”
“但是也不知道她在哪啊……”
“肯定还在之前的那个公园。因为在等你呢。”
等我?
我的心脏狂跳。不好。葛叶说的话明明这么不靠谱,但说实话我还是很高兴的。
“但是,那种事情……”
“喂,别在那斤斤计较了。赶紧动起来比什么都好。”
又对他言听计从了。我完全附和着葛叶的步调向着研究室外面走去。
“饴屋。十分抱歉,麻烦你代替吉水君收集一下资料。”
将我手中的便签纸拿过去,交给了后面的饴屋。
站在那里的饴屋明显十分不快。下课以后无偿地给人家收集资料,生气也是当然的。
“抱撒,饴屋。下次我会补偿你的。”
“吉水君不这样也没关系的……真的要去么?老师,别老是欺负吉水君了。他这么容易被骗,人家说什么很容易就信了。”
即使被饴屋这样评判,葛叶也一脸事不关己的态度。话说回来其实我更在意她的说法。
“我没被骗啊。”
“怎么说的这么肯定啊?一边说着这么诡异的话一边大半夜的在公园跳舞,不管怎么看都是怪人吧。还是小心点吧。”
“你对她不了解吧。明明没见过别说人坏话。”
饴屋的脸色变了。说不定是我说的重了。虽然我想张口向她道教,但是一声怒骂先向我袭来。
“是啊,我的不对!你赶紧去找她就行了啊!”
只留下回响着仿佛是继续诉说着什么似的脚步声,饴屋向反方向走去。简直是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啊。
饴屋一向严于律己。之后估计她会好好地收集整理资料去吧。
“……我觉得待会你还是道个歉比较好啊,吉水君。”
“是啊。被某人强制要求代人找资料,明明是关心还被恶言相向……待会肯定要去道歉。”
我真心反省着。
“……你可真是迟钝的让人觉得好笑呢。”
虽然他嘲笑我十分迟钝,但是反省中的我完全没有体会到他话中的真正意图。
迟钝?
不过我确实承认我是个神经十分大条的人。
三步并两步追上葛叶,我也径直向前走了出去。
◇◇◇
蝉声萦绕在耳边,让人心烦意乱。
夜幕降临的公园里连个人影也没有。有时情侣会从这里穿过,但是我们两个大男人这样走着似乎是一个很奇妙的场景。
反正我是很想和自己喜欢的女孩一起走着。
“是这里么。”
即使葛叶从大学里走出去也还是平常的那个葛叶。连说法的方式都不变地在公园中央喷水池前停下了脚步。
“……看吧,没在吧。我觉得也不可能每天都来的。”
“那么我们等着吧。”
说着,葛叶就在喷水池前的长椅上坐了下来。将修长的腿翘起,从书包里拿出文库本翻了起来。看了一眼是超个人心理学的研究报告,满眼都是我的头脑所不能理解的单词和内容。
看起来在她出现之前只好在这里等着了。
“那个……”
“你也坐下吧。”
没有反抗,我坐在了椅子的另一边。即使这样,一眼看去还是两个男人。夕阳下的喷泉。长椅上的两人。真是让人讨厌的符号。要是被她看见的话肯定会被误会的。
只响着葛叶翻书时的声音。十分安静。连蝉的鸣叫声都没有。要是一个人的话也就算了,但是旁边这个天敌面前连想事情都不行。时间伴随着恶劣的心情慢慢流逝。
“……那个,老师。”
首先打破沉默的果然是我。作为回应,翻书的声音停止了。
“为什么想见她呢?难道有在心理学上值得研究的地方么?”
“只是对她感兴趣而已不可以吗?”
“哈啊!?”
“开玩笑。”
吓了一跳。不过想来这家伙要是对恋爱抱有兴趣的话那才让人大跌眼镜。
“我只是想看看将你称作‘命运的人’的女性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就想见见她长什么样。”
“就为了这点理由非要在大热天、满是蚊子的地方等人么。”
说着说着我就察觉到了。葛叶明明穿着让人看了就觉得热的长袖,表情却仿佛呆在空调房里一样的舒爽。
“就算这样我也是担心你啊。作为掌握着你记忆钥匙的人,不管怎么说也要对你的成长负责啊。”
“我可没记得我有拜托过你。”
而且还老是用这种理由支使人。
“恋爱其实比看起来要难得多。心灵上有伤痕的人很难和别人很好地相处。你能这么快就爱上别人,估计是和自己过去的伤痛联系在一起了吧。
“……过去的,痛处……”
“虽然还有不足,但是能平安地成长成大人比什么都好。”
不知是褒是贬。不管是哪边,似乎葛叶那个天的头脑里以乎还有一部分为了我而运作。
“……嗨,总算平安无事吧。”
“似乎在察觉人心里敏感的话题上还要下点功夫啊。尤其是和女性关系构筑方面还有点让人不放心……”
真是麻烦你操这个心了,就在我想这么回答的时候,葛叶的话中断了。视线穿过了我,向着远方望去。
转过头去,白色连衣裙映人眼帘。长长的黑发和充满寂寞的黑色眸子。是她。
“老师。”
“是她吧。”
比我先站起来,葛叶完全不加掩饰地向着她走了过去。我也慌张地跟在了后面。
“初次见面。我叫葛叶凉。我想这个人昨天已经见过了,他叫吉水甲斐。”
竟然这么唐突地做起了自我介绍,简直不敢想象他是怎么处理和女性之间的关系的。这么突然,普通来说肯定因为惊吓而害怕吧。
我把葛叶推到后面,站到了她的面前。
“那个,初次见面。昨天的事情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月光与水的净化之舞’。阿鲁卡迪·布鲁卡科夫所著的书里所写的仪式呢。”
葛叶继续道,说出了让人更加摸不着头脑的话。虽然想阻止他,但是她有了很明显的反应。
湿润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葛叶。
“那是十九世纪确实存在的猎奇杀人者的记录。空手道高手的犯人,先让被害者呼吸停止,再用一种名叫刳刳里并且杀伤力极高的刀具将人的头颅取下。他不仅是一个快乐杀人者,还是一个宗教狂热分子。在杀人之后,每次都要用圣水和月光洗净全身以达到净化自身罪孽的目的。”
刚一开口第一个话题竟然是杀人犯的话题。听着普通的女孩子听了肯定害怕的传神讲述,她完全不为所动。
无表情。简直就像是一个人偶一样,我这么想着。她是用摸了就觉得十分坚硬的东西制成的。要是它真的动起来了的话,肯定和昨天一样的美。
“老师,怎么能和女孩子突然讲这么可怕的故事呢。”
我像大人一样责问着葛叶。她没有笑是因为还存在看警戒心理吧。
“对不起。他这个人有点怪。不管怎么说也是大学里的准教授,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对了,你住在这附近么?”
拿出勇气,我走向前一步听她说话。但她还是像个人偶一样的一动不动。
“是学生么?我是黎明馆大学医学专业的学生。”
沉默。
并且这两个人仿佛我不存在一般,只是默默地盯住对方。虽然看起来气氛很好,但却让人微妙地觉得心里不爽。就在我想着的时候,葛叶又投下
了一个重磅炸弹。
“……话说回来,前几个星期在丰岛区发生的那个分尸的杀人事件,所用的凶器似乎也是锐利的刀具呢。遗体的头部还没有被找到,真是太可怕了呢。”
竟然那这种话题跟女性对话,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要么还是最近女性之间很流行这样的话题?不,但是即使是成为话题的话也不应该是新闻啊。但是。如果的话。但是。
微微有点惊慌,我观察了下她的反应。如果说生气了或者害怕了该怎么办啊。把葛叶带过来是我的责任吧。
她看了看我。嘴角微微笑着。用着出乎我预料的表情说道。
“这个人……真讨厌。”
“是、是吧!真是的!老师,您有点分寸好不好。怎么能对第一次见面。况且还是一个人走在路上的女性说这种话呢。”
葛叶让我愤怒的责问左耳进右耳出,只是盯着她看。
这个男人在想什么,简直是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请不要用那种可怕的方式和女性说话好不好。多么不礼貌啊。我会送她回去的,老师也赶紧回去吧!”
“原来如此……”
说了这句没有底气的话以后,葛叶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她。似乎很满足似的,又看向了她。
“我明白了。今天先回去了。……我们改日再相会。”
连一步都不多做停留。都不和我打招呼,葛叶抽身直接向着大学的方向走了回去。
直到葛叶的身影消失后,都一直注视着他走过去的方向。刚才的笑容已经消失,返回了无表情的状态。笑容,真是太可爱了呢。
“那个,没什么事吧?我带来的人说了那么不礼貌的话真是太抱歉了。心情没有变坏吧。”
无言。比起被拒绝完全被忽视才更让人伤心。果然葛叶的态度太不好了啊。那种态度的话,普通女孩子都会生气的。
“真是的,那家伙真是太过分了呢。那种人还算是精神科医生真是太不可思议了。爱琴海上竟然还有外科医生呢啊。”
为了缓和气氛,我使出了全身解数来调侃。要是大学内的话这样一般就能解决了。我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她果然还是没有一点反应。遭了,失败了么。
“……我回去了。”
连衣裙轻轻地摇曳。那种动作比想象中要更美。但是现在不是看这些的时候。
“啊,那个!我送你。”
“不用了。”
我反射般地顺势抓住了正要向前走的她的手。但是并没有被甩开。只是转过身来,看向了我。
“那个!……能不能,知道你的名字呢?”
“……。佐古、瞳。”
“佐古小姐。我们还能再见么。”
“你想见我么?”
“当然。我是真的想见呢。”
“是么。那么我觉得就会再见的。”
佐古的手十分的冰冷。是不是因为我既紧张又激动导致体温过度升高呢。
“能不能知道你的联系方式之类的呢。手机什么的……”
“没有。”
“那,告诉你我的联系方式。不管是电话还是短信,什么时候联系我都行。”
将手拿开,在口袋里搜寻。从钱包里找出了不要的超市收据,将店里的电话划掉,在背面的空白出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还有手机号码和邮箱号。
虽然急急忙忙地写下来的宇不是很工整,但是要读还是没问题的。我用那由于紧张而颤抖的手,把它递了出去。
碰到了指尖。便条已经到了她的手中。就这么一点小事,也让我无比欢欣。
“路上小心点。我等你的联络。”
“我知道了。”
“那,再见。”
佐古仿佛风一般地静静走着。竟然让那么纤细的人自己回去,但要是非把人家送回去也不太好。
在白色连衣裙消失之前,我一直看着她。幸福感从心底油然而生。将两手张开望着。
刚才握住了她的手,将手机号交给她,再会的约定。虽然想着因为葛叶事情会变成什么样,但这也算是我生活中的一次姻缘?
“……好耶!”
由于太过激动,我下意识地做出了胜利的手势。
能接受我的联系方式,肯定是对我还有好感。不,那是肯定的。况且还只对我笑。还说什么讨厌葛叶之类的。
“……是啊。葛叶竟然用那么失礼的态度对待人家。真是的,不管他性格再古怪也不能干这样的事啊!”
我的心中交织着愤慨的情绪,踏上了回家的路途。虽然被葛叶占了很多便宜,但是我现在还是很幸福的。竟然能这么幸福地走在回家路上,真是许久未有的体验啊。
◇◇◇
即使是在工作日,港区青山附近的道路也是十分喧闹的。购物和聚餐的人们走在流光四溢的街道上。
在众多排列在道路两旁的商铺里,有一间排着长蛇般队列的店。
占卜专门店“ZODIAC”。以西洋占星术为基础,据说准确率十分高,在女性中很有人气。占卜师是一位神秘的年轻男子这点也让这家店的名声大振。
“下一位,请进。”
随着沉静的声音,葛叶拉开了装饰华丽的幕帘。
既不狭窄,也不是很宽敞,被不可思议的暗调与明调所调和的圆形房间。码放着很多品味非凡的装饰物,被顶上的灯具所照亮,圆形的水晶球静静地发着光。
被不可思议的视觉冲击感所包围,葛叶一下子停住了脚步。
“请坐。”
看着葛叶,金发的占卜师——真宫阳介笑着。
如果这个房间再宽阔一点的话。并且充满红色光芒的话,就和葛叶所熟知的“红之间”十分相像了。看来是屋子的氛围,还有房间的主人的气质所致。
葛叶坐了下来,礼貌地低下了头。
“真是劳烦您了。谢谢。”
“不,别客气。肯定是很急的事吧。请让我听听您想占卜的内容。”
真宫说不定知道自己来到店里的事情。
葛叶心里突然闪过这个念头。在门口守着的真宫家管家木暮真澄通报名字和具体事宜之前就已经走了进去。
现在,用真实的身份见面后,更加感到了真宫的神秘性。心里这么想着,葛叶用和往常一样的语调开始了整件事的诉说。
现在的两个人,并不是指示者和杀手。而是有着心事的大学准教授和占卜师。
“我在大学任教,事实上最近我教的学生里面有一个人迷上了一个奇妙的女性。我该怎么办呢。”
真宫笑了笑,头稍稍前倾。
“真是意外啊。本以为你不会为了某个特定的人物有这样关心的态度呢。”
“也不是那样……这是两回事,要是他不在了的话我也有点困扰呢。”
“要是这么想的话,就帮帮他吧。如果是你的话,有这个能力。”
“从最开始就看透了一切呢。你真是可怕的人啊。”
被轻佻的打诨语句这么说着,真宫的笑容里反而增加了亲密度。看着这样的表情,葛叶静静地起身。
“我想就像您说的那样。”
“能听进去的话最好。但是,还是尽快为好。在失去重要东西之前……对了,我觉得最好在今晚就行动。”
真宫的手指在水晶球上抚着。那个忠告,仿佛预言般回响着。
“谢谢您了。……那么我先告辞了。”
葛叶对真宫的话没有半点疑虑。他说的是正确的。对于已经确定了自己目标的葛叶来说,很能理解这点。
◇◇◇
建成十年,八个榻榻米大小还附带厨房和带淋浴的卫生间。在都内来说算是不小了,并且租金也很便宜。虽然最近都是骑自行车上学,但要是乘坐公共交通的话也就一站地。我觉得这也算是万里挑一的好房子了。
刚搬进来的时候我也梦想过玫瑰色的学生生活。为了在不速之客到访之际不至于太狼狈,将房子收拾的十分干净。话虽这么说,但至今除了我的那些狐朋狗友以外还没有什么人来过这个房间。
吃完晚饭之后的几个小时,又有点饿的我一边看电视一边吃若当做夜宵的方便面。
没什么目的地换着台,最后在新闻画面时停了下来。
“……诶,又发生了么。这个和葛叶说的那个事件是同一个犯人吧。”
是昨晚发生的猎奇分尸杀人事件的报道。行凶地点是距大学相当近的地方。
“……不确定是否和丰岛区发生的杀人事件有关,现在正在调查中,但由于目击证人过少,调查在十分艰难地进行……”
“真是乱世啊,哎。”
为了缓解凝重的气氛,继续换台。就在手刚要触到遥控器时,放在旁边的手机响了。
自然地将手伸出去,看看是谁的电话。没见过的号码。难道是佐古么?
将手里的快餐放下,咳嗽了一声以后按下了通话按钮。
“喂喂。”
糟了,还嚼着呢。
但是我也不用再杞人
忧天了。因为电话里的声音不管怎么听都不可能是她的声音。
“你还和她在一起呢么。”
突然打电话来竟然就问这种班。
“喂喂。吉水君。”
“……没有啦。到底有什么事啊。”
“你是一个人呆着呢吧。”
“是啊!她太害怕了所以回家了。就因为老师你非说分尸杀人案。为什么非说那种话不可啊!”
“我干了什么不好的事么。”
葛叶的声音里完全听不出有反省的迹象。我不由得狠狠地捏了一把手机。
“和女性说那种话,害怕是当然的吧!要是精神科医生的话,好好想想别人的感受再说话!”
“她怕过么。”
“当然了!因为是普通的女孩啊!”
“……嗯。那只是你个人主观的想法罢了。我给你一个忠告。”
我感受到了手机那边流动着紧张的空气。本来想继续向他抱怨的,不过还是忍住了问他。
“到底什么事。”
“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再和她见面比较好。”
这是今天第几次被噎得无话可说了。
不管我多么的憨厚纯良,忍受能力也是有限度的。是啊。要是再继续听这家伙的话我才是笨蛋呢。
“……听着呢么,吉水君。”
“……是因为什么理由才这么说的么。”
“理由。是啊。为了你着想,最好还是不要再见她了。”
这家伙是我的保护人么。不,非要听他的么。不用。
一瞬间自问自答的我,深深地吸了口气。
“我才没有心情跟你说这些!!”
伴随着怒喝我把电话挂了。
真是的,这家伙怎么回事啊。就在我怒气未消讲电话扔在那的时候,铃声又不依不饶地口自了起来。
连显示屏都不愿意看,直接按下了通话按钮冲那边喊了回去。
“真是太烦了!我已经不想听你说话了!”
电话那头有一种沉默感。和刚才不一样的气氛。
糟了,难道不是葛叶打来的么。
“……那个,喂?”
“……我。”
佐古的声音直击我的耳朵。
“抱、抱歉!那个,刚才烦人的推销电话打过来所以……什、什么事都没有。不是要对佐古小姐这么说的。太对不起了!”
估计我的脸已经都红到耳朵根了。明明知道对方看不见,还把头低下来恭敬地弯腰低着头。
似乎伴随着我的不懈努力,她的气也消了。和刚才一样平静的声音滑过了话筒。
“今晚能见面么?”
“当然没问题了!!”
刚才的心情还在谷底,现在一下子冲上了云霄。现在即使要我死都没问题了。不,但是不想死。如果死了就见不到佐古了。
“那个,这样吧,这周的星期日要不要去游乐园或者看场电影呢。在那些地方多随意啊。”
“那,去吃点什么么。不过现在已经晚了,还是喝点什么比较好吧。”
“不用了。”
“嗯……那,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啊。”
刚才每次都是立即回答的她突然没了声音。
“……我想看海。”
海。现在确实是夏天吧,不过这种时候也不能去游泳了啊。
“要去海边的话距离有点远,到那要花很长时间。我又没有车。要是过了末班车就回不来了。”
“那,水池也可以。就是有水的地方。”
“……这样啊……啊啊。那我知道有个好地方。嗯,是现在就出门么?在刚才见过的那个公园咐近有个光丘站。在那块见面好了。”
“知道了。我现在就过去。”
电话都已经挂断了,我还沉浸在幸福的余温中。都这么晚了还想见我,其实佐古她对我——
手中的电话响了三次。显示屏上排列着葛叶刚才打的号码。
“为了你着想,最好还是不要见她了。”
耳畔回想起了激怒我的言语。
愤怒的记忆让我失去了回电话的冲动。要是打过去了,只会自讨苦吃吧。
把手机调到无人接听状态放到口袋里,我做起了出门的准备。
◇◇◇
葛叶低头看着打通了却在离开状态的电话,按下了电源。显示屏上的光已经消失,进入了待机状态,但是他还是那样呆呆地站在窗户前面不动。
已经过了晚上十点,研究室里面还有很多本科生留在这里。他们部在各自的电脑前忙碌地整理着资料和论文,并没有注意到葛叶异常的举动。
“老师,请问您现在有时间么。我想请问一下以这个资料的计算量来说能不能用共分散构造分析……”
抱着打印出来的文件,一个女学生走了过来。平常只要走近点有就反应的葛叶现在却完全不为所动。
女学生关注了准教授很长时间,最后还是把脸凑了过去叫了一下。
“……老师?葛叶老师。”
“啊啊,抱歉。这个啊。”
叫了三声,葛叶终于反应过来。眼睛看着女学生。脸上立刻浮现笑容,肯定让人觉得很奇怪吧。
果然,女学生不可思议地看着葛叶的脸。
“……嗯,我觉得可行。里面的项目已经收集好了吧。”
将复印纸拿过来,眼睛扫了一遍答道。回答也和往常不一样,十分的含糊。
“老师,您身体不舒服么。”
“看起来不好么?”
“不。但是,老师竟然发呆,简直难以置信。”
“没什么。要是让你担心了的话,十分抱歉。……啊啊,对了。能问你一件事么。”
“什么?”
“这附近一个小时以内就能到、并且没什么人适合晚上去的约会场所你知道么。是那种没什么女性经验,但是女生又要求去清净的场所的那种地方。”
本来葛叶是十分认真的说着这些话的,但是女生似乎把这当成了笑话。眼睛瞪得圆圆的,充满了女性的好奇心八卦起来。
“老师,您有喜欢了女性了么!?”
“不是我。只是一个熟人来找我商量。”
“什么啊,真没劲……哎呀,真是吓死我了。话说回来,这附近没什么人的夜间约会场所的话……就是练马区展望台那块的空场。”
“那块九点半就会关门,时间太赶了。那个熟人,有钱么?”
旁边坐着的另一个男生插话。发觉似乎是很好玩的话题,其他的学生也都加入进来。
“丰岛园之类的。”
“那边不用说就知道人多啊。”
“一小时的话都能到池袋了吧。”
“那边人又多,而且那么繁华反而让人紧张吧?应该再想点安静的地方。”
看着仿佛研讨会般讨论着的学生们,葛叶突然想到了什么开了口。
“啊,对了。要是附近有海或者喷泉之类有水的地方最好。”
“要是去东京湾的话肯定不行。要说水池之类的话……石神井公园吧。”
男生刚说出这个方案,旁边的人就跟着附和。
“那里既安静又人烟稀少。那边要是想看看水或者散步都挺好的,况且治安又不坏。”
“要是在那个公园里找人的话好找么?”
“诶?哎呀,那估计悬了。面积还是相当大的呢。”
葛叶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学生们还在继续交流,交换着附近约会场所的情报。
“谢谢大家了。我现在先回去,待会请不要忘了关门窗和切断电源。”
“您辛苦了。”
“老师,明天见。”.
伴随着聊天和道别声,葛叶从研究室里走了出去。从口袋里取出手机看了看。
果然没有来电。确定了这点之后,一言不发向着走廊那头走去。
◇◇◇
“那边天色这么黑容易出危险的。”
“没关系。我喜欢水的气息。”
在会和之后,我和佐古来到了石神井公园。
公园里面除了两口水池还有灌木丛,散发出让人想象不到这是在东京都内的寂静气息。栖息着很多野鸟和野生动物,周末的时候家庭踏青来这里的人倒是不少。话虽这么说但我却没来过这里几次。
不知道地形的她连路都不看径直向前走着。以这样的速度前进,马上就到水池那边了吧。白天人还算多,现在估计已经没人了。
在这么暗的地方两个人并肩走着,果然佐古对我——
抑制着内心的躁动与不安,两人之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向前走着。由于太过紧张,也不知说什么好。就在我慌张时,她突然开口了。
“为什么来这里?”
“因为佐古你说了想去能看到水池的地方啊。”
“你可真听话啊。如果我说让你在这里死,你会么?”
冰冷的目光扫视看我的脖颈。
“要是佐古的要求的话说不定会听呢。但是想和你在一起,所以还不想死。”
有很多
女孩子喜欢说,“你是不是喜欢我到能为我去死?”估计是这句话的变形吧。看看是不是能为自己舍身取义。
说着说着,黑暗中显现出了水池的轮廓。
圆圆明月的夜空显得更加明亮。只能听到些许水声,完全没有人或者动物的气息。
“……不想死是因为没有看清楚死到底是怎么回事。死并不可怕。不管是谁都有灭亡的一天。”
“但是,不是还有很多要做的事和很多想见的东西么。离死还有五十年呢。人生才刚刚开始。只有活着才能……那个……和你相见。”
佐古一边走一边望着我。目光里透着神秘的气息,看到那种目光就让人心痛。能不能握住她的手呢。要是太突然会被讨厌吧。
“你喜欢我么?”
“诶……!这……那……”
竟然问的这么直接。
我动摇了。既没想到什么好的台词,还要做月光下的表白。
“嗯?”
我的目光四处游移,在对自己那个想不出好句子的脑子感到绝望的同时脱口而出。
“喜……喜欢啊。”
“为什么能对昨天才见面的我说出喜欢的话呢。虽然经常被男人说成是美人,难道你也是注重外表么?认为我会喜欢上你,所以才跟来的么?”
“不……不是的。虽然男人喜欢女人外表是理所当然的,但是我并不是那样……”
“……不是那样?”
“看起来十分孤单所以……”
不知什么时候佐古停下了脚步。我也停了下来,转向了她。她的表情里并没有厌恶感,这给了我极大的勇气。
“……昨天的佐古小姐看起来十分的孤独。在喷水池里十分漂亮,而且有种不可侵犯的感觉。但是只有一个人难道不觉得寂寞么。
所以我才想跟你说话。要是可以的话,只是跟我说说话也没关系。我、我——虽然看起来这样但是在学校里人缘还挺好的,朋友还算多,虽然和那个诡异的准教授打交道有点困难,啊,跟他怎样都没关系啦……其、其实还挺高兴的,我觉得要是跟我说话的话……肯定……那个。”
开始渐渐地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脸上发烫。但是,佐古用炯炯的目光注视着我。
“……是么。你真是个奇怪的人呢。”
没有掺杂任何情感的语调。乐观地看我觉得即使在传达了感情之后也没有感到恶意和厌恶。
佐古走了出去。我赶紧走在了旁边。水池的旁边响起了两人的脚步声。
“……我能问几个问题么。佐古小姐,从以前就住在这附近么?”
“不。虽然有日本国籍,但是在被双亲带到亚洲旅行时遭遇了当地的犯罪组织,之后被拐卖到了越南。自从我有记忆起就作为士兵带大。经常在菲律宾、泰国、中国等地长期滞留。”
“那、是在电影里的故事么?真厉害呢。”
对于突如其来的话题还以为是玩笑而笑了起来,但是她却没有一点笑意。继续说着对我来说完全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
“童兵对于大人们来说是挺好的。不管说什么都听,而且也能让敌方放松警惕。伴随着兵器的小型化也能达到和大人同样的战力,到现在以征兵为名义的诱拐事件依然层出不穷。……要是少女的话大多数都是强制和士兵结婚或者性虐待最后生小孩。因为我不想让大人为所欲为,所以拼命地让自己变强。”
走着走着。佐古在长椅的前面停下了脚步。转过来的面孔上,完全看不出来一点开玩笑的迹象。
难道说的都是事实么。不,怎么会呢。
“坐下。”
我听她的话坐在了那里。
“佐古小姐不坐下来么。”
代替回答的是她缓缓摇着的头。纤细的手腕在月光下伸展着。洁白的连衣裙缓缓摇曳,仿佛蝴蝶般翩翩起舞。
简直是感觉不到体重的轻盈步子。我不知不觉间被美丽的动作吸引住了。
“大家都死了,不过我还活着。在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站在了军队的顶峰。能力被承认后,我被日本组织高额收买了。所以才来到了日本。能给我衣食住行的保证,只要能帮他们把要杀的人杀掉就可以了。简直是比之前的生活不知道要好多少倍,真的要感谢组织呢。”
“……你杀人了?”
随着她的动作,银白色的光反射了回来。一开始还以为是看错了,但是确实有什么东西在反着光。
就在我要移开目光时,仿佛石膏般的手摸到了我的脸颊。心脏狂跳,思考停止。
“很早以前就杀过了。但是不会被弄脏。把我带大的人告诉我只要用水和月光将血洗掉的话,不管犯下了什么罪过都没关系。所以今天我就挑选了有水的场所。水很美丽吧。即使被血染脏也能漂洗干净。”
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的头脑再次转起来的我,想了很久得出了一个结论。原来如此。我可知道了。
“难道佐古小姐,你想成为悬疑小说的作家么?啊,还是脚本家啊。是这样吧?”
要说是作家的话,这种奇异的行动就可以解释了。神秘的氛围也和悬疑小说作家很符合。
佐古缓缓地冲我笑了笑。看来似乎猜中了。
“昨天说见了我以后命运改变了对吧。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本来觉得已经杀完人了,但又增加了一个啊。不过到了今天似乎又增加了一个目标呢。”
“难道是书中被杀的被害者么?见到我能找到一些灵感真是太光荣了。”
突然想去抓住面前挥舞的手臂。
但是,并没有抓住。就在我回过神来的一瞬间,发现自己的身体动不了了。这还是第一次。
“咦?诶……这是怎么回事。”
越挣扎皮肤就变得越疼。手被红线绕过,已经渗出了血迹。仔细看来,和刚才一样的光在我身上闪着。这到底是什么——。
“极细钢琴线。被称作是钻石钢铁,只要稍微用力就能把东西切断。”
“佐古小姐……?”
“我可是杀手啊。刚才不是说了么。”
对着我这么说的她,即使是这种时候也是让人屏息的美啊。
由于不喜欢被制约行动,我又开始挣扎起来。明明看不到缠在身上的东西,但是能感到线缚在身上的感觉。线绷得越来越紧,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光凭人的力量是切不断的。只会让你越来越疼的,别抵抗了。……你将会在这里死去。”
“为什么……”
恐怖的感觉还没和现实感接轨。仿佛置身于梦境中。能证明这并不是在做梦的就是身上的痛楚了。
佐古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十分悲伤的低语。
“真想和你在别的世界再相会啊。”
放下的手抬了起来。这时剧烈的疼痛游走全身。身体还好。是脖子。不能,呼吸。声、音。
伴随着袭遍全身的麻痹感,我的眼前一片空白。
当我以为世界就要这样消失的时候,突然出现了颜色。脖子上的痛楚微微有所缓和。
咔、沙……咔、沙……
我努力地咳嗽着,拼命地呼吸。这时耳边响起了奇妙的声音。并不是脚步声。是金属互相摩擦的声音。
咔、沙……咔、沙……
终于不咳嗽了,我抬起了头。再被湿润的眼睛里映出的,是一个仿佛幻影般男人的身影。就在那个男人开关打火机的同时,响起了硬质的金属声。
“十分抱歉。我是来把吉水君带走的。”
似曾相识的红茶色头发。仿佛是要把人吃了的邪吝笑容,还有那明明是夏天却穿一身黑的装束。走路不发声的独特步法。当察觉到的时候他已经近在咫尺了。
咔哧、沙。
伴随着响声,声音消失了。
即使想忘记也忘不掉。出现在那里的肯定是葛叶。
比安全感更先到来的是混乱和冲击。葛叶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来?
佐古面对着突然出现的葛叶问道。但是她到底是什么表情却不得而知。我只知道我看到的背影夹杂着紧张感。
“果然是你啊。我听过你的事。黑暗中的杀人屋,personaⅫ的其中一人。天蝎宫。”
到底怎么回事?
意识朦胧的头脑反应不出他们说的是什么。
“说得好。你很清楚呢。竟然连我的事情都知道,你果然是和传说中的‘御影’有关系吧。”
“杀死你们之后‘御影’就会解傲了。”
“这还是第一次直接见到‘御影’的成员呢。能让我问一个问题么。你们‘御影’到底是什么样的组织呢。似乎和我们站在敌对的立场上。”
“只是要将扭曲的事情纠正过来罢了。只是要将被真宫阳介弄乱的御影和真宫的关系纠正过来罢了……”
“这个回答可是不能及格呢。能不能说的再详细一点呢?”
当我反应过来以后全身汗毛都立了起来。让我呼吸困难的不仅是缠绕在脖子上的钢琴线。
葛叶和佐古交谈的冰冷声音。不
知为何,我从他们的话语中感到了无边的恐惧。
“我知道的只有这些。就像真宫没有把所有事情告诉你一样,我也不可能从御影那里知道更多的线索。只不过我们的老大把你们的老大视为心腹之患罢了。”
“这样啊,那还真是有趣呢。那个人难道不仅是一个占卜师么。”
“怎么可能。他所掌握的情报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才对。”
“说的也对。我也经常觉得很不可思议呢。”
咔、沙……咔、沙……
葛叶又开始把自己手中的打火机开开合合。真是太吵了。葛叶明明没有这种坏毛病的。
“……从你那里只能听到这么多情报啊。谢谢了。已经没有疑问了。佐古小姐。你的生命即将走向终结。”
佐古的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
“你在说什么……?……难道……!”
在她向后闪避之前,响起了打火机的声音。仿佛落下的铁锤一般,那个惨烈的声音响彻漆黑的夜空。
咔、沙……
就在那时,佐古仿佛断了线的木偶一样倒了下去。垂下的头发散落在身上,看不到表情。只是全身流露出的气氛——真的,就像是人偶般的机械感。
“去吧。”
随着葛叶的声音,她一下子站了起来。
“是,明白了。”
就这样走了。
直觉告诉我她要去干什么,我忘记了还缠绕在身上的钢琴线使劲挣扎着。
“佐古小姐!!”
走出去的她颤了一下。
乌黑的秀发摇摆着。黑色的眼眸看了看我。确实看到了我。不过已经连她无感情的眼神都不复存在了。
但是,我确实看到了。月光照照耀下她眼角噙着的泪水。
“……”
声音都发不出来。微微开合的嘴唇吐露出的是“永别”的形状。
“走吧。”
葛叶冷酷的声音再次命令着她。
别开玩笑了。
我灌注浑身的力道要从椅子上站起来。但是佐古早就已经抽开身,仿佛人偶一样地向前走去了。
“别再做无谓的挣扎了。你受伤了我还得收拾烂摊子。”
等我反应过来后,葛叶已经站在了我的身旁。和平常一样的脸庞上显露出十分可怕的神情。
“老师……!她要去……哪里……”
由于气管被压迫,很难出声。将一只手放在我的头上,再怎么想动我也只能这样呆着。
“原来如此。从这里将钢琴线穿过去,在从前面绕过去啊。不知不觉就被捆住了吧?真是很聪明的办法呢。”
“快点,把我放开,……老师!”
“请你再等一下。在见习以后很想看看实际情况呢。”
“哪等得了那么多……!赶紧把我放开,求你了。不赶紧追上佐古小姐的话。”
将我放开,在周围走了一圈的葛叶最后走回了我的面前。我这才意识到他没有戴眼睛这一事实。
“她可是杀手啊。她自己也这么说了吧。明明知道要被杀还要去追她么。”
“她要杀我的理由……还不知道呢。”
“你昨天看到的‘月光与水的净化之舞’是阿鲁卡迪·布鲁卡科夫书中记载的杀人仪式。为了将业火之血洗干净,决不能被人看到。如果万一被人看到的话,就要将目击者杀死然后继续进行仪式。不过要杀死我估计是她上司的命令。”
“……老师,她到底。”
葛叶撇了撇嘴。这种笑容,在大学里是绝对不会见到的吧。
“真是被你吓了一跳呢。是迟钝啊,还是太过于老好人啊……你已经追不上她了。她被施了催眠术。”
“你的生命即将走向终结……是这句话么。”
“她的人生在多少年前就应该结束了。被改变命运的人生只会迎来不幸的结果。在多少个选择和救赎面前她选择了这条路。明明可以借助你的手悔过的,但是她却没有抓住机会。”
“怎么……这样,是因为她是杀手所以被杀了么?那老师你也是杀……!”
咔沙,听到了打火机的声音。真是太刺耳了。简直将思考阻断。
“诶,是啊。”
“……难道老师你要把我也杀死么。”
葛叶微微睁开眼,笑了笑。
“杀死吉水君?为什么我会这么做?我不辞辛苦地来帮助你,却用这种态度对我说话简直是太意外了呢。善后事宜也让我废了不少力气呢。”
“这跟我没关系。为什么老师会是杀手呢?为什么为了帮我而把她……”
葛叶突然用认真的表情靠近了我,我立刻闭上了嘴。我动不了,而他可以自由行动,这么对我真是太坏心眼了。
“原来如此。大致了解钢琴线的构造了。那帮你解开它吧。在那之前我有个请求。请一直看着打火机的火苗。火焰里有什么么。”
温热的火光靠了过来。刚将视线移动到那里,脑袋里的记忆就仿佛被倒转一般。
“……这是什么……”
“为了帮助你忘记讨厌的事。对了对了,告诉你为什么会帮助你的原因吧。你对于我来说可是一个重要的研究对象呢。不仅对于我个人来说能派上用场,而且也不能看着宝贵人才的流失啊对不对。”
原来是这么回事么。这个意思是说我是人体试验材科么。
涌上头脑的愤怒一下子退去了。思考中断,意识远去。眼睛睁不开了。
“当你醒来的时候会忘掉一切。已经过去了。晚安,吉水君。”
就在我意识迷离前一瞬间的声音,比往常要温柔许多。
◇◇◇
黎明馆大学医学部校舍一角,我今天也在上着课。
窗外夏天已经来到。入道云与蓝天。真是和平啊。当然葛叶所说的深奥心理学用语还是记不到心里去。
“……吉水。这样又会被老师骂哦。”
“啊啊,嗯……”
旁边的饴屋一边叹着气,一边开始记笔记。
能关心我真是太感谢了,不过现在我没心情听讲。
我总觉得似乎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虽然努力地想记起什么却什么都回忆不起来。
总觉得那明明是很重要的事情来的。想到那里总是感觉到心痛和悲哀。仿佛重要的东西从心中被抽走般的丧失感。有点愉悦有点哀愁,还有寂寞。
手上留下的伤痕也完全不记得是怎么弄的。恐怕这个伤痕和心中的痛楚有很大联系吧。我咬着牙想再回忆起什么,望着天边的云彩。
“吉水。吉水。”
饴屋再次用胳膊戳了戳我。掐着嗓门叫着我。
我的眼前立刻出现了天敌准教授的身影。
血液倒流,所有的思考能力都飞到了九霄云外。葛叶从银边眼镜框的背后露出了一贯的诡异笑容。
“你可真是一点都没成长啊。现在又在考虑谁的事了?”
周围传来了“又开始了啊”的声音和灼热的视线,我不由得低下了头。
“不……没什么。”
“饴屋。我劝你还是放弃吉水君比较好。他可是太迟钝了。”
“什……什么啊,到底在说什么啊老师!”
饴屋慌张的声音响彻教室。
紧接着就是笑声。也不知道是谁吹了下口哨,一瞬间教室像过节般炸开了锅。
“诶~。简直就是罗密欧与朱丽叶式的爱情啊……”…
打开话匣子的本人却转过身回到了讲台上。虽然笑声已经渐渐平息了下来,但是旁边还是不是地传来笑声和议论的声音。
大家的视线真是太灼热了。这也是葛叶的错。下次一定要让他给我土下座道歉。
“抱歉啊,饴屋。”
小声道歉后,饴屋默默地摇了摇头。是我多心么,怎么脸有些红呢。也没有回答,肯定是相当的生气吧。虽说是葛叶的错,但我做的也不太对。
这回我为了不被葛叶注意,将笔记一边打开一边用手摸着胸口。
这种丧失感是为什么呢。
话说回来,最近似乎被谁说过“忘掉讨厌的事。”呢。那么,这难道是我讨厌的事么?
算了就这样吧。既然忘了,就不要费劲去想它了。
视线向窗外望去。公园的绿色过于鲜艳,直击我的神经。
已经是夏天了啊。能不能交个女朋友呢。
心里想着夏天的计划,胸口那种丧失感也渐渐地溶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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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间.Ⅲ-天蝎座的夜/处女座的暗-
“——按常识来说,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幽灵呢。”
听到了自己说的话竟然有回音,吉水甲斐被吓得赶紧四处张望。
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十点。战前遗留的宅邸附近,路上已经看不到人影了。忽亮忽灭的路灯在地面上映出了两人的轮廓。
在吉水斜前方走着的葛叶凉准教授似乎很不可思议地歪着头说道。
“话说回来,在调查这座房子的时候你的脸色看起来相当的不好呢。”
“……那是因为在刚说过引起惨剧的幽灵的事以后,让我一个人在墙上还有血痕的房间里一个人等着,不管是谁都会觉得恶心吧。”
“风把电灯给吹到了的时候你也发出了巨大的哀鸣声呢——”
“那不是风,明明是你故意把它弄到的啊!”
“诶诶,你不觉得这很不错么?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叫声啊。”
“你这么夸我我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啊!?”
自从成为黎明馆大学的学生,半年以来我觉得自己似乎就从来没有“赢过”葛叶。这回也是为了迁就葛叶的研究,陷入了拿着手提灯跑到古宅探险的悲情境地。
“话说回来为什么老师你的工作竟然是跑到灵异地点去调查啊?老师你的专业可是心理学而不是超心理学啊。”
“俗话所说的‘心炅体验’的现象中,在心理学观点的验证下。也有能够解释其原理的事例。譬如说像降灵术所引起的附身现象之类的……”
从葛叶用仿佛讲课一般的口吻讲述着,吉水不由得后悔自己刚才的话。看到他反应的葛叶单眉高挑闭上了嘴巴,用随意的语气继续进行着自己的解说。
“由于太过于害怕,所以将房间上漏雨留下的痕迹当做血迹,将摇动的窗帘当做幽灵,经常有被试者由于恐怖心理而产生出炅异现象的例子哦。”
“…………。对不起,能提个问题么?那个所谓的‘被试者’难道指的是我么?”
“不用说难道两个字指的就是吉水君。”
吉水自暴自弃般地垂下了肩膀。那时候兴奋地说着有人看到宅邸里传说中幽灵也是为了让自己害怕而编出来的故事么!
“不过,其实我也不相信什么幽灵或者死后的世界之类的——”
“在还没有证实它绝对不存在之前,如此的否定可是不科学的态度呢。”
“诶……老师,难道幽灵什么的不是因为人类的害怕心理而臆造出来的东西么?”
“那个证实的只是一部分的事实,要是以偏概全的话可是不适用的。在已知科学能证实的范畴外,就不能否认这里存在着由于怨念而滞留的灵体。”
吉水一边警戒着,一边对着还背对着自己平静说着话的葛叶辩驳道。
“既然你都说出来了,要想再把我当笑柄或者吓唬我的话可不行了哦?怎么可能上同一个当这么多次啊——”
突然,刚才还时亮时灭的路灯突然咯的一声暗了下来。周围被黑暗所笼罩,时机太过巧妙,吉水正好僵在了那里还被绊了一跤摔飞了出去。
就在他从地上爬起身的同时,黑暗中吉水的耳朵里仿佛听到了仿佛钝器击打的声音。
定睛一看,黑暗里似乎站立着两个人影。
吉水的前方,仿佛在保护他一样站在前面的高大身影不用说也知道是葛叶,另一方,则是和葛叶对峙的另一个人,到底是什么人呢——?
突然,和葛叶对峙的人影动了起来。向着葛叶右面脸颊打过去的拳头被挡开。就在行云流水般防守动作的同时,“敌方”也用凌厉逼人的拳头向这边攻击过来。
葛叶顺势“掌握”——为了防止敌人的行动而将脚挡在前面。但是“敌方”也迅速地用惯用手防护在面前,用轻快地步子绕开了挡在前面的脚。
——拳击么。
葛叶看透了对方的拳法,嘴里似乎说着麻烦了之类的话。平常格斗中最好的办法就是封住敌人的攻击,让其不能行动,但是拳击手很难被捉住,想要逃走的时候又会受到很大的创伤。所以没有傻子会这么做。况且吃到了拳头很有可能一击毙命。
伴随着拳头的连击,葛叶频频闪避,最后向前蹿了过去。
葛叶从下方擒获“敌人”左拳的同时,“敌方”紧接着就来了个右上勾拳直指葛叶的下颚。
两个人的攻击都是差点打到对方,之前一直藏在云后的月亮终于露出了头,小路被月光照亮。
能将对手的手腕折断而再起不能的骨法达人、能用手将下巴打碎世界级水准的拳击手,两个对战选手终于看清楚了对方的容貌,最终停止了战斗。
“……天野先生?”
“这不是葛叶老师么。”
仿佛看准了时机般,路灯再次自己点亮了。
迷之“敌人”天野隼人将拳头收回,伸展了背部将领带重新系好。
葛叶听到了对方叫自己,露出了爽朗的笑声挥了挥手。
“现在就别叫我老师了。在外面见面的时候叫我葛叶就可以了。”
“那么葛叶,嗯……在这种地方相会真是奇遇啊。”
“是啊,我刚做完学科调查正耍回去。天野先生才是,为什么在这种地方?”
“御影……”
“御影?”
听到了嘴里吐露出来的话语,吉水赶忙不知所措地看向葛叶,准教授依然一脸稀疏平常的表情,只是用目光注视着天野。
“没事,只是在夜路上追一个痴汉被他跑了而已。”
“痴汉啊。话说回来。经常听附近的学生提起呢。”
“因为这种老旧的小路太多,很好躲藏所以容易逃走吧。”
不知道天野是没注意到葛叶表情的改变呢,还是注意到了而装作不知道呢,只是皱着眉神经质地将眼镜向上推了推。
“世界上这种恶人太多了。什么时候才能无忧地过日子啊……”
“就社会动荡和犯罪率增加来说,有个德国的研究学者以前曾经写过一篇让人回味悠长的论文呢——”
在深夜的小路上,路灯下,仿佛已经忘了对话前几分钟还纠缠在一起的拳头,吉水抚着疼痛的腰身站起来,用无辜的声音对着寒暄起来的两个人询问道。
“你们,都什么人啊……”
“‘只是一个准教授/公司职员罢了,怎么了么?’”
异口同声的两人说完后相觑一笑,吉水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多问什么了——简直不是这个世界所能涉及到的领域啊。
黑夜中,只剩下月亮和趴在墙头上的猫,看着疲惫不堪的吉水走在仿佛还没聊够的两人后面。三人的背影渐渐地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