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侧殿睡了一觉后,篁看到耷拉着肩膀迷迷糊糊的融从他的眼前走过……
莫名其妙地,篁一把抓住对方的衣襟把他拎回来,冷笑着向他说道。你居然敢无视我吗?你胆子不小啊,融。咦?啊,哇!怎么?篁你在啊。篁无声地放开他的衣襟,用手中的扇子对准融的鼻尖。
你这张好像要面对世界末日的阴沉脸孔是怎么回事!?看起来让人很郁闷哦。你至少也精神一点,否则会影响我的心情的!原本就已经够迟钝了,如果连动作都变得这么慢吞吞的话,会让我觉得想要一脚踹上你的屁股哦!融慌忙后退:
篁的眼神很认真。如果随便说什么的话,绝对会被他毫不留情地踹倒:抱歉,抱歉,我真的没有注意到你。
你有心事吗?啊啊,所以我才叫你不要露出那么没用的表情来!到底怎么了?
睡了好几天的融,在进入腊月的期间已经完全恢复。然后精精神神地去右近卫府完成工作。
他和彩乃的婚事也被公开,到处都是对他们表示祝贺的声音。按照普通看法来看的话,他现在应该是幸福到极点,前所未有的状态大佳才对。尽管如此,他现在却是脸好像背负了全世界的不幸的表情,而且背部也飘荡着哀愁的感觉。融浮现出难以形容的表情,带着悲痛的眼神说道。彩乃有些诧异地眨眨眼,篁半是哭笑不得地询问。
啊?怎么了?难道人家变心了不成?哎呀呀,你这人真的很迟钝,她要是重新考虑似乎也不奇怪。不,或者应该说那样才比较正确。虽然话题已经扩展到这个程度,不管走到哪里都要听到祝贺,但她还是能不受周围的影响,尽可能找出最为正确的道路。这种精神实在是值得夸奖,太过精彩了。我倒是真要好好去称赞她一下了。露出仿佛咬到一口虫子的苦涩表情,融喃喃自语。
我有时候真的会忍不住问自己,为什么要和你这种人做朋友呢?好巧,我也一样呢。篁一脸清凉地啪啪用扇子敲打融的肩膀。
融是从后宫登华殿的方向过来的。而篁直到刚才为止都在仁寿殿和王上打交道,现在才要回去。
因为给对方添了很多麻烦,所以要向他道谢和赔礼才行。如果这方面不做好的话,回头对方一定会把一大堆不想做的工作都推给他。那个他可不想领教。
篁虽然会认真完成自己被赋予的工作,不会偷工减料,但他其实很怕麻烦,所以绝对讨厌还要去完成多余的杂事。
自从把这个大块头从东山背回来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和对方正式地碰面。
哎呀呀,真是精神起来了呢。和以前一样健康到让人火大的程度。虽然面颊有一点凹陷,但以他旺盛的食欲,很快就会复原吧?很精神。而且是精神到让篁下意识地火大。
既然你不愿意的话,我随时都可以归还这个好友的名号哦。这个就暂且不说了,你那个出奇的阴沉是怎么回事啊。因为对方冰冷的台词而想起那件事,融沮丧地耷拉下脑袋。刚才,我去了姑母那里
啊啊,皇后陛下。也就是说,你正式向彩乃求婚了吗?喂你不会真的被拒绝了吧?这次就算是篁都瞪圆了眼睛。融近乎呻吟地说道。
不是那样啦!虽然不是那样,不过彩乃的祖母,在前几天过世了。
.哦?篁皱起眉头。
因为最近没有人穿过冥界之门,所以应该是穿过黄泉的吧?如果询问狱卒的话就能知道详情。不过因为不是什么奇怪的死亡方式,所以多半是到了寿命吧?终于在脑中理清了脉络的篁歪了歪嘴巴。怎么说呢。只能说太不凑巧了吧?
彩乃要守孝。因为在这期间不能进行喜事,所以结婚的事首先就要冻结吧?
原来如此,所以他才会露出如此消沉的表情吧?在守孝的期间彩乃要从登华殿返回家里,所以不能传递书信也不能去看她。
其实书信什么的没有多少人会认真计较,而且从彩乃的真心来说也是想要收到书信的吧?不过这种话毕竟无法由女孩子开口来说。这种时候应该由男方来主动察觉才好。但是以那个质朴老实,说实话完全不明白女孩子心理的融的为人,肯定会觉得对方不希望他如此去做吧。就是因为这么觉得,他才会如此的沮丧。虽然烦恼的地方有点奇怪,但确.实很符合融的风格。总而言之,就是那个。用一句话来说的话就是,迟钝。
虽然觉得他完全不必在意,大可以给对方传递书信,不过篁只是哎呀呀地耸了耸肩膀。这个嘛,仔细想想倒也是个好机会。你说什么?回应他的是阴森森的声音。
在守孝结束之前会有相当的时间吧。你趁机磨练一下不擅长的歌艺和乐器什么的,尝试当一个风雅倜傥的橘少爷如何?看到你至今为止没有展现过的一面,彩乃也许会很感动哦。融劲头十足地探过身体。是、是这样吗?也许吧。反正我也只是说说。喂。面对狠狠瞪他的融,篁展露出一个坏笑。我的意思是让你至少乐观一下!融。
据说在穿过黄泉进入第一殿的等候处的死者中,有一位不断发出哀叹的老婆婆。
她说孙女的婚事眼看就要定了下来,自己却偏偏在这种时候离世,孙女的婚事也就挂了起来。据说她当时哭得稀里哗啦的,连牛头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浮现出部下狱卒的脸孔,燎琉微微苦笑出来。那还真是头疼呢。是。陆干点点头,翻动报告书眨了眨眼睛。
据说那位老婆婆的孙女,就是融的结婚对象。她说在后宫担任女官的孙女动不动就会说起融的事情,所以她想要看一眼少将大人,确认一下对方是不是值得她把孙女交托出去。虽然我觉得如果是融的话应该没有问题啦。
要是篁的话可就不好说了。补充了这么一句后,陆干把报告书放在桌子上。
最下层的次元孔,自那之后就没有被打穿的迹象。是因为朱焰躲藏了起来吧?拿起报告书的燎琉,靠在椅子上皱起眉头。
也许他只是在计算时机。对于次元孔的事情,今后也不能疏于监视。是。调整姿势点点头,陆干的眉头突然笼罩上一层阴影。鬼籍帐呢?
啊啊,燎琉垂下了视线。在书桌上堆积着众多的文件,乍看起来杂乱无章。不过其实都是按重要的顺序摆放在那里的,如果需要的话马上就可以收拾好。燎琉抽出了放在最下面的,好像故意隐藏起来的文件。没有变化。果然要左右一度刻下的东西还是很困难。是这样吗?笔直地凝视着陆干充满苦涩色彩的眼睛,燎琉轻轻地叹息。想要推翻上天的定数,就需要相应的代价。进行帮助的话没事吗?只要不触及戒条的话。
陆干握紧了拳头。冥府的人不能和人界扯上关系。因为如果扯上关系的话,那个人的星宿就有脱轨的危险。
冥府王族在这一点上更加显著。和人类无法相提并论的灵力,会带来巨大的影响。轻轻叹了口气,少年默默行了一礼,离开了公务室。房门被静静地关闭。目送弟弟的背影离去后,燎琉打开鬼籍帐凝视纸面。枫的名字还是一如既往被烙印在上面。太慎,你打的是什么主意?他轻轻吐出的声音,没有传人任何人的耳朵就消失了。腊月的风很寒冷。
为了不让风吹进来,所有的格子窗都被关闭。因此房间在白天也颇为昏暗。一旦到达黄昏的时候,就更像是已经进入夜晚一样。枫横躺在寝具上闭着眼睛。
虽然津时偶尔会来看望她,不过拉门开闭的声音也没有让她苏醒的迹象。风穿过房间的声音。
枫缓缓地睁开眼睛。失去了焦点的眼睛,仿佛在看着远方的什么地方。她的耳中回荡着什么人的声音。她突然好像无法忍耐一样扭曲了面孔。你和平时的她完全不同的语调,从她失去颜色的嘴唇中泄露出来。剧烈摇动的眼神,仿佛在看着远方的什么人。你就是这样一直在彷徨之中吗从她的眼角流下一行泪水。她就这样无力地合上眼帘。寂静支配了室内。
谁也没有听到她的喃喃自语。只有开始潜入的夜色,承受了那个哀伤的声音。在夜色完全覆盖世界的时候,拉门被静静打开了。枫?从大内返回的篁,关心地向她招呼。
因为没有回答,所以篁叹息了一声,蹑手蹑脚地关闭上拉门,坐在了寝具的旁边。篁的眼睛在黑暗中也能清楚看到东西。
凝视着浮现在黑暗中的雪白面颊,他因为注意到残留在眼角的泪痕而有些诧异。......?轻轻地伸出手指去碰触后,就发现泪水已经干了。篁轻轻撩起贴在枫的额头的头发,察看枫有没有苏醒的迹象。但是,陷入沉睡的枫没有任何反应。篁垂下眼睛。他做了,梦。
也许是太疲劳了吧?当在朱雀大路坐在鬼的身上的时候,他迷迷糊糊地打了个盹,梦到了很久以前的情景。那是,十岁的时候。
他的父亲已经确定要去陆奥赴任,融的父亲橘有茂前来拜访,于是为了惜别而召开了小型的酒宴。
刚好路过那里的篁,看到两个人表情深刻地在讨论什么。于是有些在意地停下了脚步。
岑守和有茂没有注意到篁,只是压低了声音讨论完全出乎篁意料的话题。
篁好像逃跑一样离开现场返回自己的房间。他无法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事情。就在这时
,八岁的枫出现了。她说有茂找他,所以要带篁过去。篁只能茫然地凝视着那张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的腼腆笑容。
大家传说小野篁侍从之所以面对什么样的诱惑也不动心,是因为内心已经有了暗自中意的对象......前几天听到的将义的话在脑海中回响。篁的嘴边,浮现出了寂寞的笑容。
用手抚摸着沉睡的枫的面颊,他用几乎让人无法听见的声音喃喃自语。我,只要有你,就足够了有茂仿佛刺人他耳膜的语言,现在也鲜明地在脑海中回响。枫是胜长的女儿。这件事应该不会再有曝光的一天了吧。他清楚地记得当时心脏剧跳的感觉。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腿就像被钉在了地上一样无法动弹。橘叔叔究竟在说什么?他用混乱的头脑拼命思考。
他说的胜长,应该就是父亲的友人的名字。他是枫的养父,在他病死后,枫就回到了小野家。至少,篁是如此听说的。而且对此从来没有产生过怀疑。但是,父亲说。啊啊,她是胜长的遗孤,我一定会好好珍惜她的。父亲没有否定有茂的话。混乱恐慌的篁逃回了自己的房间。
然后,在看到前来呼叫自己的枫的面孔的时候,他认清了一个事实。自己和枫,并不是兄妹。
假如父亲和有茂的话是真实的话,枫就是胜长和春日的女儿。是和篁没有血缘关系的完全的外人。在注意到了这件事后,篁决定和父亲一起前往陆奥。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然后,在分离的期间,他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于是他回来了。我把自己的命给你。我用这条生命,交换保护的力量,交换你的生命。我不会让任何人夺走你。这是小野篁,唯一可以确定的意志。张开眼帘,他向枫投下了下定决心的目光。比未来还要重要的存在,就位于这里在星宿所指示的前端,有什么在等待着他们呢?
就连接受了破军星宿的他自己也不明白。时间缓慢地,但是切切实实地运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