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冯克莱斯特卿是个人类,想必他现在一定会大叫“OH,MYGOD”吧!但他既不是美国人,也不是人类,所以只能仰天长啸了。
“陛下——!!”
他一双长腿跨着大步,在宽敞的房间里不断来回踱步。正好打从敞开的房门经过的城堡主人,一脸惊讶地走了进来。
“浚达,你还没回王都呀?”
“啊啊,古恩达鲁,现在并不是回王都的时候,一想到见不到陛下的身影,一想到见不到陛下的身影,一想到见不到陛下的身影……”
“冷静点,你真的冯克莱斯特卿吗?”
古恩达鲁冷静地与浚达保持一步的距离,以免被他的碎碎念波及。
“先不要管我!”
古恩达鲁狠狠地等着他说。
“陛下的事情比较严重!无法见到他的身影,而且沃尔夫拉姆好像也跟在他们后面追了过去!啊啊,这下该怎麽办呀?万一陛下有什麽不测,我该如何赎罪呀!”
“你太夸张了。沃尔夫拉姆会保护自己的,你觉得他有可能会成为绊脚石吗?”
“他难道不会成为绊脚石吗?那个任性的小鬼?”
“你说谁是任性的小鬼?”
房内霎时安静了下来。
即使他贵为教育官和摄政大臣,可是将不久前还贵为王子的皇族形容成任性的小鬼,已经是胆大妄为了,而且还当着他亲哥哥的面前说。古恩达鲁会生气也是理所当然。但是……
“……事实上,我也这麽觉得。”
“我们的意见可以一致,还真是难得呀。”
就在此时,原本不敢骂真魔国的沃尔夫拉姆是小鬼的同盟,简称小鬼同盟正式成立。
“哈啾!”
“保重呀!”
我反射性地对打着可爱喷涕的沃尔夫回了一句话,边在行李中东找西找,边把衣箱里头的东西全倒了出来。
“啊啊真糟糕!找不到找不到找不到找不到!”
“你在找什麽?”
从中午起总算开始复原的沃尔夫拉姆,俯身躺在床上问我。他的脚放在枕头上,不时还对着枕头踢来踢去。
“那个呀,用来固定带子的这里的扣环呀,我确定有将它放进来的说!”
“哦!”
他发出混杂着不满和失望的声音。
他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如果眼前这个棒球外行人邀我参加比赛,我大概也会是这副模样吧。比起连棒球的‘棒’字都不懂的人,用我应该要来得聪明些。
等一下要去参加舞会,一个极适合这位前王子出席的场合。
从早餐时船长的致词开始,白天在甲板散步时有人找我喝茶,下午也有人找我去游戏室打类似撞球的东西,日落后则是相当丰盛的晚餐。总算结束一切又洗完澡后,接着则要着正式服装到社交场集合,原来在豪华客船上是完全没有让人休息的时间的,如果贵宾室的船客没有出席以上的场合,马上就会被传说是怪人。
“早知道会如此,当初还不如订三等舱,这样就能一直待在房间里,不是比较能掩人耳目顺利到达目的地吗?我就算是睡上下铺的双人房也没差。只要当做是卧铺车忍耐一下就好了。”
“我可没办法待在那种地方。”
“按照计划,你应该不会跟来才对呀!”
“那个计划本身就有问题。”
沃尔夫拉姆总算开始回复他原本的模样了,但是一旦他恢复精神,就不该让他出现在人前,因为要这个骄傲的贵族大人充当丝绸店老板的伙计,好像有点勉强。
“那个箱子里放了什麽东西?”
“嗯?啊啊,这是浚达说在旅途中一定会派上用场的……书吧?”
粗暴地用手剥开包着书的油纸后,发现那是一本绿色羊皮封面的书,看起来相当高级。这本精装书的标题还是烫金字,可惜我看不懂魔族的文字。
“借我看,我念给你听……从春天开始的梦日记。”
“日记本?那位老师是要我成为纪贯之吗?”(注:纪贯之是日本平安时期的歌人,是三十六歌仙之一,着有土佐日记,贯之乐等书。)
“……今天,我第一次和陛下会面。陛下本人比起我缺乏的想像力所描绘出来的模样,要英俊个数倍、甚至数十倍。”
“什麽?”
沃尔夫拉姆一边翻着书,一边大声地继续念着。
“以金黄麦穗为背景,从马上跨下的有利陛下,以白皙优雅的手指拨了拨他那头漆黑的头发,并以那对看来聪颖过人的闪亮眼眸看着我,开口对我说……”
“哇——等一下,那是什麽?不是浚达要我写的空白日记本吗?”
“我最忠实的好友冯克莱斯特卿呀,我能回来都是你的功劳。”
“我才没说过那些话咧!”
为什麽我会因为别人的日记而如此苦恼呀。一般来说都是自己的日记本被人朗读,才会如此痛苦不堪的不是吗?
“有利,您准备好了吗?……沃尔夫,看起来你身体好多了,这本浚达的《陛下恩爱日记》是从哪来的?”
从客厅望过来的孔拉德,一脸苦笑地打着领带问道。
“呜呜……那对我来说是本恶梦日记呀!”
“他是把这本错当空白日记包起来了吧。好了,要是不想永远听下去,您就快把衣服穿好吧。”
“陛下比任何人都还为国家和人民着想。啊啊,如此伟大又俊美的有利陛下。我冯克莱斯特·浚达一定会追随您到天涯海角的。”
“带我出去!带我离开这里!”
那个超美形的知识份子若是知道自己的日记被人朗读,不知道会出现什麽表情?
教育官的表情相当夸张。
眼里充满血丝,惨白的脸颊上贴着几丝乱发,眉间的皱纹又多又深。如果半径五公尺以内有女性的话,看到他这张俊美的脸庞的苦恼模样,铁定会忍不住受到感染哭出来。
“浚达,杂务不是已经堆积如山了吗?”
“现在不是处理那些事的时候。”
整个冯波尔特鲁城内充满独特的钙质燃烧味,走廊上有人终於发出呻吟声不支倒地,还真臭呀。
“请您看看这上臂关结上的裂痕。”
浚达将烧焦的骨头举得高高的,带着像是着了魔般的眼神宣布:
“三根纵线和短短的斜线有两处交叉点。这表示有人挡住了去路。也就是说,已离开我们的势力范围的陛下,即将面临某种危险!”
古恩达鲁那长长的手指头,无意识地微微动了一下。除此之外,丝毫看不出他有任何焦虑,看起来依旧是个忧郁的贵族。
“虽然不大重要,但你烧的是什麽骨头?”
“牛骨。”
“喔,以牛骨占卜他的吉凶,看来那小鬼也没什麽大不了的嘛!”
“用牛骨有什麽不对?难道你都不担心吗?他可是我们魔族的希望之星耶!要装得毫不关心也该有个限度吧?”
“管你用星星、月亮、还是牛骨,让我的城堡充满恶臭我可受不了。要烧骨头就去外头烧,顺便烤点牛肉吧!已经有人在抱怨啦。”
心不甘情不愿的将火熄灭,杞人忧天的策士开始碎碎念了起来。
“……反正抱怨的大概又是艾妮西娜吧。”
三秒后,冯波尔特鲁卿心头暗自揪了一下。
骨头。
让仿佛从鹿鸣馆(注:日本明治时代达官显要与各国使节云集的社交场所)被人赶出来的临时演员似的穿着不习惯穿的正式服装,走起路来感觉硬梆梆的我吓得浑身发冷的,并不是这里穿着鲜艳洋装的妇人们,也不是在舞台上演奏的管弦乐团。
而是散落在地板上的无数骨头,先前吃饭的时候,也注意到我们周遭的客人似乎都将吃剩的鸡骨、鱼骨丢到地上,即使在宴会进行中也一样,前面那桌站着吃东西的女人,也在将炸鸡吃完后,豪迈地将骨头抛向地上,简直像个男人。
“这是某种……礼仪吗?”
“似乎是如此。”
要前往的有两个网球场大的舞会厅,非得先跨过这些消失在人类肚子里的小动物的尸骨,只听到脚下阵阵骨头被踩碎的悲惨声名,这真是场恐怖的舞会呀。
即使现在的我从被美形男所包围的生活中解放,感觉还是很不安稳。在场的全都是人类,我理应觉得轻松一点才对,没想到还是十分紧张。
每个人都留出一条通道,以优雅的半蹲姿势向人打招呼。也有些男人伸出手来要求与我握手,我活象个一日警政署长,真恨不得叫大家别来烦我。直到我走到舞会厅前时,充分了解名人的痛苦了。下次如果在街上看到职棒选手的话,我决定远远地看着他就好了。
走进会场后,听到的钢琴声音,音色听起来像是木琴,小提琴声则像是弦拉得太紧的超高音。
“都已经到这里了,如果不跳支舞……”
“我?我怎麽可能会跳舞!我到国三前都是棒球社的社员诶!而且不是当拉拉队喔,我当的是捕手。”
“就算是这样,哪些贵妇们一直往这
边瞧,看来是想邀您跳支舞呢。”
哇!真的耶!她们真的在看我,其中有些甚至流着口水,活像一只只野兽。
“但、但是打从小学运动会后,我就没再跳过这种男女一起跳的土风舞了。”
“……说土风舞是有些夸张,但国中毕业时不是都会举办舞会吗?”
不要把USA文化和日本文化搞混了。我再国中毕业舞会上只对棒球社的顾问丢披萨。那是我唯一一个美好的回忆。
“顺便问一下,小学时时跳什麽舞步?华尔兹?探戈?”
“就奥克拉荷马兔子舞和秩父音头(注:音头为日本祭典上跳舞时伴奏的歌曲)。”
还真是两个极端啊!我才刚说不要把美日文法混为一谈,没想到我小时候跳的舞却是美日混合体,唯一的共通点就是乡土风味都很重。孔拉德稍微沉思了一下,略显困惑地放下了饮料。
“那麽我们就来跳奥克拉荷马兔子舞吧!”
“我们就来跳?啊——?不要不要不要,我不要和男人一起跳——!”
“比起马上和女人一起跳却没办法引导好对方的舞步而丢脸,不如先和我练习一下。不用怕,这里也有很多两个男人共舞的舞客呀,就当做是网球的男子双打吧。”
你说了一句我很不想听到的话喔!即使我是个万年板凳候补捕手,对‘引导’还是很敏感的。如果将女性比喻成投手,我哪可能不会引导?
“但是我死也不跳女生的舞步。”
“没关系。我从很早以前就想了解另一位舞伴会跳什麽舞步。来吧少爷,呃……这和平常跳舞的方式相反……您就搂着我的腰。”
什麽?
我快哭出来似的,眉毛变成倒八字,依照孔拉德对我耳语的指示踏出脚步。左左、右右、左、右……这是在检查视力吗?右右、左左、回转回转停休息,握手放开转个圈……。
鞋底不断踩碎骨头,这简直就是一场地狱舞会。
“舞、舞伴是男是女好像没什麽关系,反而跟身高比较有关系吧。”
“似乎是如此。您正在庆幸自己的舞伴并不是古恩达鲁吧?”
“仔细想想,你说的对。”
“在舞厅中间的希斯克莱夫恭敬地脱掉假发,以摔角般的招式将旁边那位像是他夫人的瘦小女性转来转去。被汗水和灯光照的闪闪发光的他,让我想起了‘国王与我’这部电影。记得日本昔日也曾有一对松平健夫妇(注:日本着名古装剧演员,曾载歌载舞演唱过‘松平健森巴’)……。
“哇。”
突然开始演奏起抒情曲,周遭的人开始紧紧抱在一起。
“跳贴面舞时,只要像这样摇晃就可以了。”
“哇,要摇晃呀。啊,对不起。”
我肩膀撞到了旁边的人,原来是抱在一起的船长和操舵手。
呜呼,真是可怕的男子组合呀;与其叫贴面舞,不如说他们跳的是贴胡子舞。
我的头被轻轻戳了一下。转身一看,一个一头漂亮橘发,身材颇为壮硕的女人对我微笑。从她穿的衣服,可以看出她的肌肉十分发达。她戴着长达手肘部位的绢制手套,露出衣外的肩膀和背部的曲线,属於那种教人羡慕的外野手体型。
“哇……你的上臂二头肌好健美呀。”
“谢谢,可以的话,能否邀您共舞一曲?”
她的声音属於爵士乐般的低沉嗓音,但和性感两个字相差十万八千里。不知道她是不是鼓起勇气特地来邀请我的,但她绝对是个我无法应付的健美先生,不,健美小姐。
“很感谢你的邀请,不过……”
“等一下!”
什麽?
一位穿着蕾丝晚礼服的女人,推开人群中走了过来。
“是人家先看上他的。要跳舞的话,也应该是我先。”
接着一位穿着黄色民族风味服装的贵妇也说:
“最早看上他的人可是我喔,所以应该是我当他的舞伴才对。”
“请等一下,我早就看上他了。如果要跟他共舞的话,我才有资格排第一。”
噢,她们果真是把骨头往地上丢的野蛮人。其他人好像也都鼓起勇气,一个接一个喊着自己是第一,这下可棘手了。
“我第一眼就相中他了,请和我共舞一曲吧?”
“啊,照你这麽说,我心里可是早就有这个念头了耶!”
“讨厌,我玛美琳早就对他放电了!”
“可是人家超级中意他的耶!”
“他可是小女子梦中才会遇到的真命天子耶!”
“奴婢就算排最后一个也没关系!”
怎麽有的怪的人也混进来了。
“哇,真是受欢迎呀,不愧是光国公少爷,真是教人羡慕。”
“你到底在说什麽呀肯……呃,阿格。难道你打算眼睁睁地看着我被她们凌虐吗?”
“咦,看到自己的主人如此受欢迎,怎麽会觉得不开心呢?”
你心里明明就是在偷笑,脸上的笑容竟还能装得如此灿烂!
就在孔拉德的嘴巴正要吐出‘真是没办法’的那一刻,极可能被有野心的人当成武器的巴里东(注:一种体积很大的管乐器,在此形容希斯克莱夫闪闪发亮的光头),从女人们的后头向我喊道:
“看来不做个决定不行呀。”
“亮晶晶先生!啊!不,希斯克莱夫先生!”
“像您如此有魅力的少爷,想必是追求者甚众吧?”
是啊是啊,如果像我这种打棒球的小伙子如此有魅力,上了甲子园大家一定会昏倒的。
“不过光国公先生还相当年轻,一定很不习惯这麽风光吧!所以,在下倒是有一个提议。”
他张开双手,朝坐在墙角将酒杯倾放的妻子使了个眼色。
“不知道能否请您和她跳支舞?”
我的对象就是坐在他妻子身旁那个看起来很无聊、第一次熬夜的小淑女。
她那从桃色的连身洋装中露出的一支脚,在椅子下交互地晃来晃去。披散的头发上戴着贝壳装饰。
“贝特莉斯今晚是第一次参加晚宴。这个孩子已经六岁了,我的祖国认为,在年纪到达六的倍数那年春天参加的第一次晚宴上跳舞的人,就可以热情地过一辈子。我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希斯克莱夫站得以比尤伯连纳(注:电影《国王与我》的男主角,以光头为其注册商标)还要直挺,自豪地大声说道:
“连你的未婚妻都不惜偷渡追了过来,这想必是一段令人动容的热恋吧!我希望自己的女儿也能拥有如此轰轰烈烈的人生,所以才想请您成为她的第一个舞伴。”
普通的父亲,不是都希望女儿离男人远一点的吗?外国人,不,异世界的人还真教人难以理解啊。
“可以吗少爷?您只要走到她面前,说一句‘能请您跳支舞吗?’或者‘小姐,请将您的手交给我’之类的,秉持绅士风度邀她共舞就行了。”
“我、我知道了。”
就在我走向少女所坐的位置时,围在我身边的女人们便气呼呼地解散了。其中甚至听得到有人碎碎念‘原来他是个罗莉控(注:恋童癖)呀!’我绝不是个罗莉控!走到贝特莉斯面前时,我曲膝跪下,以鼓足浑身男子气魄的声音说道:
“这位小姐,请将您的手借给我。“
完了!又不是在拜拜!
她马上就从椅子上跳下来,自己走到舞台的中间。还真积极呀,个性一定像她的父亲吧!此时的曲子是比较容易跳的慢节奏华尔兹,但我得弯下身子才抱得住她,因此完全无法跟上舞步。
“你的头发是染的吗?”
她那大大的眼睛,有着令人怀念的弹珠汽水上的弹珠颜色,眼眸中不带丝毫恶意,想必没有一个男人能在如此清澈的眼眸凝视下说谎吧。
“对呀,你怎麽会知道?”
“因为一点也不适合你。”
童言果然残酷。
“跟我聊聊你父亲的事吧!贝特莉斯,你父亲是怎样的人?”
“他是个为了恋爱,可以抛弃一切的人。”
“……原来如此,真是潇洒呀。”
她一定每天都听她父亲这麽说吧!看来这对父女完全不适合接受升学面试。贝特莉斯害羞了起来,眼眸深处开始绽放光芒,转为蓝宝石般的颜色。
“你也……很潇洒。”
“我?”
三拍子的舞曲结束后,她的手放开了我,转头用力抱住父亲的膝盖。亮晶晶先生将女儿高高的抱起,以日本人听了铁定觉得肉麻得不得了的赞美词称赞了她一番。
“跳的太好了贝特莉斯;舞跳得这麽优雅,真不愧是我的小公主呀。”
“跳得像个公主吗?”
“当然了,你永远是个公主!你们母女都是我的骄傲!”
他说的话听得我浑身长满鸡皮疙瘩,从脸到脖子都冒出汗来。我下意识地以拳头擦汗,这下可糟了。
“……啊。”
我右眼里的隐形有色镜片歪了。
糟糕。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
被人发现我是个魔族,铁定要被‘盖布袋’,趁夜被丢到海里去吧!我脑海里开始响起一首过年时的贺岁歌曲,就是那首有名的‘春之海’。
“孔拉……啊啊,怎麽在这种时候还……”
在钢琴附近的桌子旁,维拉卿正在和一个人相谈甚欢。
仔细一看,那个人不就是之前想要邀请我跳舞的那位‘Miss.上臂二头肌’吗?看了他们两人一眼,原来孔拉德有那种特殊的嗜好呀,果然是青菜萝卜各有所好。还是说,在真魔国中,长得如此粗壮的女人比较受欢迎?仔细想想,那可是个将我这个人看成超级大帅哥的国家耶,所以如果将类似的铃木一朗或新庄刚志那种好身材评论成异类,应该也不足为奇吧。至於我,喜欢的则是洁莉夫人那一型。
他们彼此抱着对方的肩膀,状甚亲密。
“我会替你加油的,孔……阿格。”
我衷心为他们的爱情祝福,独自步出了宴会厅。
帮助队员谈成恋爱,才是友情的证明吧。
如果以过惯了的二十四小时来计算的话,现在大概过了晚上十点。在已经是一片漆黑的甲板上走着,全身涌起一股紧张感。浪花缓缓地朝着船身打来,望着黑漆漆的海面,不知道为什麽,心里倒是平静许多。
回想起来,处在豪华又亮丽的房间里,除了缩在脚底的影子外,没有一处地方是可以形容成黑色的。远方有一点火光在晃动,大概是从席尔多克劳德一路跟过来的护卫船吧!
我的右眼又开始痛了,因为想早点回房拿掉隐形眼镜,我小步跑地往走廊跑去。
“啊,对不起。”
一进入微亮的走廊,突然间我不知撞到了谁,这个冲撞简直等於球赛的关踺打击。
“啊·——!我眼睛里的鳞片,我眼睛里的鳞片掉了!”隐形眼镜掉了。
“这位乘客,真是抱歉!您有没有受伤?”
“不要动!”
对方也反射性地僵住了。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弄丢隐形眼镜,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找隐形眼镜。你用油灯帮我照一下地板。确定一下没掉在脚边,再跪下去用手帮我在地上摸摸看。”
“是,遵命,但是……隐形眼镜是什麽东西呀……。”
我冷静地遮住右眼,仅用左手摸着地板。
“请问……您的脸受伤了吗?”
“并没有,咦,你不就是那个雀斑仔吗?”
原来这位出奇不意偷袭我的人,就是那个很像会在花生医广告中出现的、脸上满是雀斑的实习船员。他看似十分抱歉地搔着头,和我一起找起了隐形眼镜。
“早上让您看到那一幕,晚上还撞到您……真的很对不起。我现在负责巡逻,没想到会有人在这儿。”
“没关系,反正寻找掉在地上的隐形眼镜这种情节,好像常常在少女漫画中出现嘛。”
不过故事后来的发展,都是和不惜上课迟到帮忙找眼镜的人坠入爱河,还好今天不是开学典礼,我可不想在这种地方FALLINLOVE呀。
“这麽晚了还得巡逻,实习船员还真是辛苦呀。而且上司还那麽粗暴,这麽认真工作划得来吗?”
“因为那时是我不小心把梯子放下去的。啊,当时他正在教我如何操作升降梯,他会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要学的东西实在太多了,谁叫我的头脑不好。”
少年抬起头来苦笑着。我突然觉得有点意外,左手因此停止搜索,放回自己的膝盖上。
“理所当然?即使他把你打成那样?”
“实习时都是这个样子的呀,不管哪个船员都一样。这是我第一次出海,能在这麽好的船上工作已经很幸福了。”
“……很幸福……吗?”
“是的!”
不过半天前,我才觉得他相当不幸,还觉得他很可怜呢。此时我突然觉得很丢脸,慌忙将脸转往地板,好把表情隐藏起来。
“我的梦想是,有一天能够用自己的手来驾驶这麽大的船……啊,这位乘客,您胸前有个东西在发亮耶?”
真的耶,那小小的茶色玻璃片就黏在我的纽扣旁,这麽看来,我刚才不是等於明明戴着眼镜,还在直喊‘我的眼镜呢我的眼镜呢’一样吗?
这让我觉得加倍丢脸。
我刻意咳了几声试图化解尴尬,简单地回个礼便站了起来。
“那麽,实习生。”
“这位乘客,我叫做利克。”
“那麽,利克,那麽晚还在巡逻,真是辛苦你了,今后也要保持这种冲劲继续加油噢!”
我没等到他回话,就朝自己的房间猛冲。
我为什麽会这麽冲动?完全不懂得要冷静观察,深思熟虑。如此怎麽能只看一个打席,就能判断对方球队的秘密打者是不是个三流打者?这样根本没资格成为一个好捕手,也没办法成为一个伟大的魔王。在棒球上……算了,我受到的挫折已经够多了,但我的魔王之路才刚开始呀。
就我的经验来说,我大概只能算是个领到临时执照的魔王,不,应该是个临时的临时执照的魔王吧。
就像是中华料理的特殊菜名一样。(注:[临时的临时执照]日语念做「——」听起来像某种中华料理的面食。)
“沃尔夫拉姆,我的隐形眼镜突然掉了下来,差点没把我吓死。”
“你跳舞了吗?”
走出寝室的前王子,把天然布料的柔软浴巾像头巾似的缠在头上。
“……你,为什麽做这种刚出浴的贵妇似的打扮?”
“我问你有没有跳舞!”
凶悍的音调,皱在一起的眉头,加上双手抱胸两腿大张的挺立,任性警报已然响起。
“当然有啊,本来就是要去跳舞的嘛,又不是去烹饪教室,或是电影试映会什麽的,去跳舞又怎麽了?你干嘛这麽凶啊?”
“你真的很花心诶!”
“啥?”
骂一个男人说屁股很轻(注:原文为「尻軽」,意为花心、轻浮,亦可引申为动作敏捷之意)是怎麽回事?我翻遍脑海里的百科全书,仔细搜索这类项目,但我的脑袋转得实在太慢了,速度和翻真正的百科全书差不多。屁股痛、屁股翘……有了,屁股轻!
“啊啊,你是在说我的脚程很快吗?”
我对前一个的‘屁股翘’也有点好奇。
“什麽嘛,原来是在赞美我。对呀,屁股轻一点比较好,往二垒传球也能传得快一点。”
“你这个叛徒!”
“又来了又来了,什麽呀?我在何年何月何日、几点几分几秒背叛了谁?我可没背叛过任何人呀,未来大概也绝对不会背叛如何人!背叛就代表自己的信念扭曲,我也很清楚背叛朋友会有什麽后果!即使如此,你还敢说我背叛你?”
之后我会再多造一点与背叛相关的句子!(注:这一段原文为有利以日文的背叛(裹切)一词做各种五段动词变化)
“你听好!你的外表的确是相当出色。但骨子里其实是一无是处,又很窝囊,看上你的人很多吧?但是如果她们每个人都想跟你交往的话该怎麽办?即使你长得再可爱,没有贞操观念也绝不可能成为贵族的伴侣的!”
“等一下!长得可爱的人是你吧!还有你提贞操观干什麽……?”
我这重要的问题才问到一半,已经感觉到一股猛烈的撞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