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接近目的地,每个人负责的职务就越明显。
像史帝芬·芬巴雷恩是用钱拉拢士兵,塞兹莫亚则是靠力气对抗敌人,而自己则负责把昏倒的家伙藏到不显眼的场所。等回过神之后,才发现修巴里耶已经撂倒两、三个人。达卡斯克斯一面拖着瘫软的士兵身体,一面偷偷往旁边窥看。
正在帮忙的修巴里耶发现到他的视线,随即回以一个微笑。
「那,那个人好像在作什么美梦呢~」
「是啊。」
搬运中的肉体不但四肢瘫软还翻着白眼,露在嘴巴外面的深桃红色舌头则不住抽动着。
「该不会是梦到吃什么美食吧?」
「是啊。」
他的回答有九成是两个字的组合,如「是啊」或「是的」或「你猜」,现在连邪恶的秘密集团战斗员,都会用机灵一点的单字交谈耶。
就连走下没有守卫防守的楼梯的时候,每个人的职务也都分配得好好的。
像史帝芬·芬巴雷恩是在赞美洁莉夫人;塞兹莫亚则是一面回应一面抓手臂;达卡斯克斯则在心里的笔记本记下「芬芬语录」。已经累积到四十五句了,最新的名句是「用珍珠勒住美女的颈脖,要紧紧的哦!」
在听到芬芬抒情式的赞赏时,修巴里耶也是拼命微笑点头。感觉很像洁莉的父亲或兄弟在聆听对她的赞美似的。
修巴里耶究竟是何方神圣?
难不成他真的是冯休匹兹梵谷卿洁西莉亚的亲人?仔细想想,他那头闪闪发亮的金发与出色的容貌是他们的共同点。虽然跟三男·沃尔夫拉姆阁下不是很相像,不过跟她亲哥哥冯休匹兹梵谷卿休特菲尔及长男·古恩达阁下倒是挺像的。年龄大概是一百二十到一百五十之间吧。虽然不像是父亲,不过说是弟弟倒极有可能。
达卡斯克斯开始感到不安,他一面抬盒子一面问:
「对了修巴里耶先生……你贵姓啊?」
女王陛下的仆人露出闪亮的牙齿简短回答着:
当你问对方姓什么,对方却回答「你猜」,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表示对方讨厌你呢?还是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姓什么?或者这是女性最爱玩的「猜猜我是谁」的游戏其中一环呢?
达卡斯克斯不曾玩赢那个游戏。虽然老婆曾跟自己玩过,但是一次都没赢过。他的妻子安普琳都是这么做,请把手贴在胸口仔~细思考。简称「请你猜猜看」。
「……对不起……我不知道。」
不知不觉杂用兵眼中含泪的老毛病又犯了。就连似乎可以在暗夜小径中派得上用场的自豪光头,也突然变得黯淡无光。
「你怎么了,达卡斯克斯先生?这没什么好哭的吧?我真的没有姓氏哟,只要叫我修巴里耶就够了。你不也一样吗,达卡斯克斯先生?里里特·拉奇·那那塔·米克塔·达卡斯克斯先生。你说对不对,那那塔·米克塔·达卡斯克斯先生?」
好久没听到从金发侍从的嘴里说出这么一长串的台词了。不,更重要的是连自己也好久没听过自己的姓氏了呢,还差点因为过于痛苦而放开抬盒子的手。
「拜拜拜拜托别再念了!请不要再一字不漏地念我的姓氏好吗!喔喔喔~虽然是自己的姓氏,不过听起来还是会鸡皮疙瘩掉满地呢。」
「会吗?我觉得听起来很有新婚夫妇的味道,很可爱哟。那那塔·米克塔·小达达?」
「妈呀——!」
原本想打探修巴里耶的身分之谜,结果却让他把话题岔开了。
竞技场的欢呼声透过厚实的石墙轻轻传来。
「喔,好像发生了什么事耶!」
塞兹莫亚将耳朵贴在墙上聆听,不过想当然尔是听不到什么内容的。于是众人又打起精神继续从昏暗的楼梯下去宝物库。虽然两次在楼梯平台遇到警卫,但也顺利地解决了,好不容易来到最底层,发现三扇挂着牌子的木门。这个光景轻轻地刺激着大家的冒险心。
「三扇门中有两扇是陷阱,恐怕只有一扇是真正的门吧。」
塞兹莫亚舰长摸着开始冒出杂乱胡须的下巴,拱着背说道。跟海有关的事情,他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唯独从没有迷宫寻宝的经验。感觉就像是上了陆的海象那样无能为力。
达卡斯克斯手抵着两边太阳穴,闭上眼睛不断转动着,耳里响起「铃——」的声音。
「我知道了,一定是这个挂了『空屋』的牌子……」
「那么我们大家一起打开吧。」
没有人听信他的意见。
芬芬是这样提议的,幸亏这里只有三扇门,而我们的人数却有四人。只要让三个人分别挑战一扇门,应该就可以找到其中一扇真正的入口。就算其他两扇假门里设有什么圈套,最糟的状况是我方至少还剩两个人,所以应该还是有办法把目标物抬出去吧。
「再这么犹豫下去也不是办法,干脆由我来开启中间那扇门吧!」
他伟大的地方,就是愿意连自己的性命都豁出去赌赌看。这个赌注有三分之二的机率会中圈套,是不适合非战士的作战计划。虽说对宝物很感兴趣,但是他身为商人的毅力实在令人钦佩。
他犹豫地握着把手,紧张地不住舐着唇。
「……如果我在此丧命的话……请一定要帮我转告洁西莉亚。啊~你的笑声有如潺潺的透明清流,你的气息有如甜美的蔷薇花香,你的瞳眸有如嫩叶上的闪亮朝露,你的唇……」
「要,要把全文告诉她吗?」
「那当然,请一字不漏地转达给她。我可是有兼顾到潺潺、透明跟清流的音韵呢。」
这对塞兹莫亚来说满困难的。
「总之,让我们祈祷这一切都只是自己杞人忧天吧。放心,虽然我还年轻,但好歹也是继承『不沉的芬芬』这个名号的男人。我在做期货交易的时候从来没有失败过呢。」
商人,海上男儿与金发随从站在不同的门前并紧握门把,负责下暗号的是芬巴雷恩。
「准备好了吗?密苏里、史麦塔纳、工作证。」
正当达卡斯克斯想问「工作证是什么?」的时候,三个人已经把门打开来了。塞兹莫亚跟修巴里耶反射性地护住脸部。然而,既没有毒雾也没有剑矛飞射出来。
「……同一个房间有三个入口……」
原来只是摆好看的而已。
「可是前方或许有陷阱等着我们呢,各位一定要小心谨慎……」
「哇——」
芬芬像小孩子兴奋地大叫,直往宝物库冲去,他肆无忌惮地在能容纳一百人的宽敞仓库里跑来跑去。
「太棒了,这里的贵重宝物多到数不清耶!看看这尊裸女像优美的腰部线条:还有你们看,快看这尊魔王像!整体呈现出雕刻家对魔王发自内心的恐惧对吧?」
「可是,头部怎么是大象啊?」
「这点才了不起啊!这可是诅咒仪式才会使用的东西喔。」
原来是在无关紧要的地方担任咒术的其中一部分,然后商人又抓起脸部缺角的木制人像,并将之举到视线的高度。
「啊啊~这个也不错。作工真是太精致了——这是用来诅咒的物品吧?喔喔~这面厚实的镜子也好棒哦,这个也是用在诅咒上的。咦,这种地方怎么会有诅咒腰带?只要带上它就会受到诅咒而体力顿失哟。啊啊!这个是诅咒香蕉鎚!」
这里收藏的怎么都是一些诅咒用的物品呢!?这座神殿的高层人士似乎是专门收藏可怕物品的收藏家呢。
他们撇下兴奋的商人,迳而执行调包盒子的任务。他们必须尽速找出目标物,并换成冒牌货才行。玩围棋时总是从四角进攻的达卡斯克斯,在房间的角落徘徊流连。
「哎呀!」
有个大小跟目标物差不多的四角物体正随意地摆放在地面。他把摆在上面的清洗衣物拨开,只见盖子上大大地写着——
「风止」。
标示得连童稚幼儿都看得出来,达卡斯克斯不禁无言以对。
那时候我的体内一直在黑暗里接受拷问。
我感受到跟心跳在同时间袭来的头痛,以及弥漫在鼻腔深处的铁銹味。眼角像被针刺的痛楚,还有超大音量的耳鸣响个不停。某人不停地说着话,只是我完全听不清楚他在讲什么,而且这还不是从耳朵听进来的,感觉是脑袋直接戴上耳机传来的。
那感觉就好像被困在寺庙的大钟里,还有人从外头「铿!铿!」地敲打一样。
「……谷……涩谷……」
我拼命想睁开干涩到粘住眼睛的眼皮,用力到好像听得到皮肤被撕裂的声音。这时候黄金与翠绿的颜色跃进我蒙胧的视线中,虽然更远一点的地方是跟刚才一样的黑夜,不过倒是有白色的灯光在四处飞舞,原来是雪。
我看到留着金发的人眯了一下眼,嘴巴还稍稍掀动着。
「既然这样……」
既然、这、样?
「哇!住手啦,沃尔夫拉姆!那么做会死人耶!」
我的意识急速回覆着,因为冯比雷费鲁特卿正举起金属棍棒,准备海K我。
「不能……咳咳……因为
我不醒人事就用那种方式叫醒我,未免太粗暴了吧……呕~」
正准备抬头,一阵恶心感及晕眩感立刻袭来,我不得已只好让头部回到原来的位置。只是我的后脑勺好像碰到无法形容的硬物。我有种不祥的预感,这硬梆梆的肌肉感是……
「陛下,请先暂时保持这个样子。」
果不其然,是约札克的大腿。
「涩谷,喏~水。」
「喔噗!」
我的嘴巴被塞进一颗雪球,原来是村田。他右手还拿了一颗,可能是想让我「续杯」用的吧。我挥着手表示「够了,不需要了」,但他似乎不太明白我的意思。
「唔呼——!……噗,干什么啦!都卡进我喉咙了啦!I「终于恢复理智了吗?」
沃尔夫拉姆为了减轻腰部的负担,用棍棒撐着身体让自己站起来,他的表情突然变得好温柔。我继续躺着,用眼睛确认四周。村田则是蹲着,枕在我脑袋下方的是约札克的腿。
但是「他」并不在。
我转轻举起嘎嘎作响的手,用冻僵的手指摸摸自己的脸颊。
是湿的,可能是融化后的雪造成的吧。
「肯拉德他……」
三男把视线移到一旁。
「沃尔夫,肯拉德他……刚刚在这里,没错吧?而且还穿着黄色的衣服,是那种会让人误以为他是阪神虎球迷的制服。对吧?沃尔夫?可是怎么没看到他呢?」
「你担心一下自己好不好!」
村田难得用那么强硬的语气开骂,让我不由得闭上嘴巴。
「你可是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耶!?幸好途中伟拉卿把你抓住,否则你铁定会摔到地面,就算是全身骨折也不足为奇。」
「从那里?」
距离我们不远处站着评审跟几名作业员。感觉很像在进行豪雪地区的铲雪作业,还有灰色雪块从高处落下。他们到底在做什么啊?
「那是?」
「为了救出埋在里面的家伙,他们正在铲除圆形舞台上的积雪。祸还是你闯的呢。」
「我!?埋在里面!?把谁?」
「还问谁……你完全不记得了吗?」
不记得。
「这么说来,我一定又进入之前那个超级魔王模式了是吧?不过最重要的是,你说有人埋在里面,我把谁埋在雪里啊?惨了,那个人该不会是?」
「如果你想说冯古兰兹,他还活着。受不了,那家伙的命还真硬呢。」
约札克满是遗憾地说:
「不过你表演了那么厉害的魔术却完全没有任何印象,实在是太可惜了~而且只有你本人不知道那个场面有多壮观又多可怕。啊,或许不应该说可惜,应该算是好运吧。」
「我一定又干了既可怕又怪异,甚至会让人怀疑我品性的事情对吧?」
「讨厌啦~陛下,美丽又不代表一切。对我来说,只要能让阿达尔贝鲁特吃鳖,那可是比任何事都大快人心呢!」
可是吃鳖的并不只有美式足球员。
我战战兢兢地摸着自己的喉咙,手指立刻沾到快要凝固的黑色血渍。幸亏它不是很痛,不过只要一动的话伤口就会裂开吧。只是先不管这个,「吃鳖」是哪个时代的说法啊?
「我怎么还活着啊,好神奇哦。」
我已经好久不曾如此了。虽然发挥超乎人类的魔力,不过近几次的魔法我隐隐约约都还有点记忆,可是这一次我却完全没有印象,因为一直被封印在黑暗中。一想到那个状态,我的身体不禁因为不安跟恐惧而颤抖着。
「……我是怎么了?」
「你常常都这样啊,又不是今天才开始。」
沃尔夫拉姆慢慢蹲下来,他的动作变得特别僵硬。话说回来,他的腰到底怎么样了?病情这样拖着好吗?
「把头转到旁边,你脖子上的伤我会设法处理。克里耶,你有带针线吗?」
「当然有。为了让衣服穿起来更合身,修改衣服可是必备的技能呢。我看就交由我来缝好了,我对自己裁缝的技巧可是满有自信的哦。」
「缝?不用麻醉吗!?拜托用治愈术好不好?你不是说过止血这点小事你还办得到吗?」
「不要动。」
我伸手向村田求助,不但遭到拒绝还骂我是「自作孽不可活」。
「这也是没办法的。亏大家还拼命阻止你,结果你却还是擅自失控了。」
「你不觉得自己越来越坏心眼了吗?」
刹那间白衣二人组映入我的眼帘。他们的头发都整整齐齐地用帽子盖住,略低着头跑过来。个子虽然娇小,那身纯白的服装倒很适合他们,而且感觉很整洁,看起来也很可靠。
「你们看,是救护班的人耶!既然要治疗,还是让我接受专业人员的治疗吧——」
「对不起让各位久等了。天哪~陛下,你怎么会伤成这样?」
「啊?」
跪在我面前的白衣天使的领口被大大地撑了开来。那呼之欲出的乳沟,只会让伤患的出血量倍增。我连忙用力压住鼻子。
「噗……协、协莉夫痕(洁莉夫人)?」
「是的,陛下。我是您·的·洁·西·莉·亚哟。真是好久不见了,您好吗?没看到您人家好寂寞哦,天哪~陛下,您受伤染血的模样也好性感哦,想必能在一瞬间让所有妇女神魂颠倒呢。」
「母亲大人!?竞技场可是禁止女人进入耶,你到底是怎么混进来的……」
「嘘——沃尔夫,我只是跟救护班借一下衣服混进来而已嘛。像我长得如此完美,不管穿什么衣服都很好看哟。对吧,约札克?」
「小的深感佩服,」
突然出现的前女王陛下不知为何竟徵求约札克的意见,而且她金黄色的卷发还整个盘了起来。可能是除了士兵以外,其他人有没有留长发都无所谓吧。啊~只要能让洁莉夫人帮我缝伤口,那我死也甘愿。看是要平针缝还是回针缝都行,想着想着竟然朝色情的方向思考。
「怎么了?有利,怎么突然变成百依百顺的表情?」
沃尔夫拉姆似乎有些不高兴,倒是洁西莉亚夫人检查我的伤口时查觉到村田的存在。她连忙扭动那令人神魂颠倒的身材说:
「啊~这位就是传说中的上人吧?如同我得到的讯息一样,虽然您的头发跟眼睛并不是黑的……不过,还真可爱呢!果然跟陛下好像哦。真是的~其实我很希望您赐给我一个热情的拥抱当做正式的问候……上人,这点还请您原谅,千万别把我当成不知廉耻的女人哦。」
「没关系的,上王陛下。现在先帮涩谷疗伤比较重要。」
跟过去一样,她一开口就从「叫我洁莉」这句话开始,真魔国三大魔女的手指触碰着我的脖子。不光是表面感到冰凉舒服的触感,连伤口深处都可以感受到。
「……放心,这种程度的伤口即使不缝也无所谓哟。不过陛下,对于只拥有平凡魔力的我来说,根本无法在这种地方发动那么大规模的魔力哦。毕竟隔壁的建筑物就是神殿,里面又充满了顺从法力的要素……能够在这样的逆境发挥强大的力量,陛下真的是太伟大了。」
「我、我早已经习惯、逆境!」
哪儿的话。一名真正的伟人术者,应该要对自己的行为负全责吧,但是我根本不记得自己做过的事情。我居然能把不过几十分钟前的行为忘得一干二净,只能说一定没人见过像我这样的蠢货吧。不过才十六岁就得了健忘症。对了,昨晚的晚餐是什么菜色啊?
「好痛!」
「对不起,因为正在连接组织,所以会有点痛哦。虽然可以直接缠上绷带,不过如果能让伤口稍微愈合的话,您动起来也比较轻松一点。」
「我、我没事的,你继续吧。」
这时候有人握住我的手。我来不及反应,干脆就把它当做分散痛苦的依靠。那手指既纤细又冰凉,虽然脸面向我,不过因为躲在治疗者后面所以看不见,大概是另一名救护员吧。
「……芙琳?」
原以为她听不到我喃喃自语的声音,但是她用加强握手的力道代替回应。
「好了陛下,接下来用布包起来吧。虽然我已经充分注入我的爱了,不过在这里似乎只能做简单的紧急治疗……万一伤口裂开的话就不好了,所以并不建议您做太激烈的运动哦……哎呀,这『激烈运动』好像另有什么含意呢。」
喂喂喂,前女王陛下,你还好吧?
「然后……」
性感女王突然板起面孔,用双掌包着我的下巴。跟三男一样的翡翠眼睛突然闪过一抹负面的感情。
「请您原谅孔拉德所做的事,我在此代替我儿子向您赔罪。」
「洁莉夫人你没必要道歉……」
「不。」
她抿着蔷薇色的嘴唇摇头,一束金黄色的卷发散了下来。
「一切的导火线全在于我,原来我的无知让那孩子经历如此痛苦的事,事到如今我真的非常非常懊悔哟。可是陛下,唯独这件事您一定要相信我,就是那孩子绝不会做出背叛您的事。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哟,一定有什么至今
尚未明朗的原因,所以……」
洁西莉亚将一只手贴在自己胸前,另一只手则贴在我胸前。
「请相信那个孩子。」
真挚又冷静的语气,和平常的她有一百八十度的落差。她的眼睛深处充满了慈爱,让我觉得脊椎最下方有种发痒的感觉。
什么嘛,她果然是个当妈的人。
无论外表看起来多年轻,甚至不断魅惑男人,并沉迷于新的恋情,但她仍然还是个母亲。这么简单明了的事情,大概除了我以外的人都早就知道了吧。
「……我相信。」
女性的脸色豁然开朗。
「肯拉德不可能毫无理由与我为敌。像刚刚也是……虽然我不记得了,但他还是救了我。」
因为担心他的伤而四处张望着,但是在我看得到的视线范围内就是不见他的人影。
「虽然现在看不到他的人。」
「不过他还活着。」
沃尔夫拉姆喃喃说道,看来他只是把心里想到的事情直接说出来而已。
「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消息了。」
一直往这边看的评审,脚步急促地往这边走了过来。原来他是那个当初留在地上的评审。因为他们的相似处实在太多了,无法立刻分辨,不过从胡渣浓度就看得出来了。
「可以了吧,救护班?卡罗利亚代表,请你们立即准备动身,等一下殿下要接见你们。」
「接见?有大人物要见我们吗?好麻烦哦~反正一定是像园游会那种性质吧?沃尔夫你代替人家人吧!」
「不准无礼!承蒙殿下赐酒,届时还能直接向殿下说出你们的愿望呢!」
「有什么愿望只要投意见箱……等一下!?你说实现愿望?我赢了吗!?难不成是我获胜!?」
「你现在才发现啊?」
村田跟沃尔夫一脸讶异地说道。第三战的对手是美式足球员,也就是冯古兰兹·阿达尔贝鲁特。我是用什么卑鄙的手段才能打倒那么厉害的肌肉男啊?我之所以会想到「卑鄙」这个名词,是因为我对自己的战斗能力很有自知之明。
连我自己都觉得很卑劣。
「……嗨咻……」
我发出老年人的吆喝声想站起身来,可是腰就是挺不起来。这股疲惫感跟之前一模一样,使用魔力之后还会影响食欲。多亏约札克从旁扶住我,我才好不容易站起来。我得稍微走几步路让身体习惯一下。
当我从打扮成救护员的洁莉夫人旁边经过的时候,前女王还露出调皮的微笑,跟旁边的人类交换位置。
芙琳则一直低着头,只用生硬的声音说一句话:
「……恭喜你了。」
「嗯。啊——真是的,你在说什么啊?这算是你先生的胜利呢。」
可能是对这回答有什么不满意吧,她头变得更垂了,也不再说一句话,其实她大可以坦然表示喜悦的心情啊。村田以一脸了解内情的表情拨弄着耳朵说:
「少女心海底针啊——」
他是想起了「修女克丽丝汀的甜美陷阱」的时代了吗?
在佩带着向导臂章的男人引导下,卡罗利亚代表一行人来到王族的面前。分别是三名勇敢的战士及一名教练兼跟班。
目前我们的位置是在隔壁神殿的里面,不过对于全身呈现松弛状态的我来说,漫长的楼梯爬起来非常吃力,连脚酸发抖的感觉都麻痹了。
「陛下,不介意的话请让我背你吧。」
「不用啦,约札克。我可不想被当成老头子,这不是我这个年龄会做的事。」
我一面在趾尖上使力,一面一步步地用力往上爬,而且我从刚才就呼吸困难。因为我为了反省刚刚在比赛中的任性行为,戴上了面具想要改变心境。虽然颇有诺曼·基尔彼特之风,但是脸上却充满了汗水和二氧化碳。
而且我们得到的待遇很差,好歹我们也是优胜队伍啊,应该让我们坐上轿子并找几个壮丁抬着我们游行才对。就算无法做到那个程度,至少也要把飞走的吊篮拉回来,然后像爸妈他们的婚礼一样把我们降下来才对……只是一想到这儿,我不禁想起小学时曾看过好几次的婚礼录影带。看来还是别用吊篮的好。
好不容易抵达的谒见室差不多有篮球场那么大。墙壁、地板跟天花板都是黄色的。当然黄色还有分好多种色系,这房间里放眼望去都是柠檬黄,看得我头都开始晕了。
「我曾去过贴满黄金的建筑物。」
「村田你又来了,就因为你还记得过去的事,就想卖弄自己曾享受过法国或俄罗斯的贵族生活吗?」
地球的友人一脸轻松地说:
「不,我说的是金阁寺。」
「金……」
「话说同来,我叔父大人的盥洗室连马桶都是黄金制的呢。」
贵族生活迈入第八十二年的前王子殿下如此说道。
我这辈子收集过跟「金」字扯上关系的东西,就只有金属球棒跟金天使(注:日本森永出品的「大嘴鸟」巧克力球附的金色森永天使商标,收集到一定的数量就能兑换神秘的珍藏铁罐),甚至最后还是没有顺利兑换到「玩具铁罐」,只能独自怨叹自己的人生经验不足。
「哎哟,没什么好沮丧的啦,像我就没住过什么金银珍珠的房间哟,陛下。我倒是在充满血腥味与粪便味又黑漆漆的拷问室里待过七天啦。唉~当时住隔壁的还是个很会大吼大叫的房客,他的哀号声听得我头都快痛死了。」
看来人生经验不足真的是一件好事。
上座有三分之一的部分都用黄色帘子隔了开来。虽看得见后面隐隐约约有人影,但无法确认其长相跟性别。原以为能难得看到异世界的美川宪一(注:以反串女性闻名的日本艺人),真可惜只能够透过竹帘见面。
「殿下,『智、速、技、综合竞技淘汰赛!天下第一武斗会』的优胜者,西马隆领卡罗利亚自治区三名代表暨一名候补全带上来了。」
滔滔说了这么多话的向导弯低身子,等着帘子后面的人对他下达命令。原来村田被当成,候补啊?也就是说如果有人无法出赛就让这家伙递补罗?他究竟会用什么方式战斗啊?就算只有一小段的精彩预告也好,真想看看呢。
「殿下,请接见……」
当向导再喊一次,从刺眼的柠檬黄后方发出像美少女动画主角的声音。
「不是殿下,是朕哟~」
咦?这典型美少女角色的声音是怎么一回事?这介于女高音跟女中音之间的鼻音还真适合在语尾加上「啦~」或「哟~」呢。不过加了「的啦」就变成阿一他爸爸了。
我只是被对方的声音吓到,然而向导倒是真的大吃一惊。五根指头张得大大的,动作就跟捧了F罩杯的波霸一样。
「坐、坐在那儿的不是殿下,是陛下您啊!?」
「没错~是朕哟~」
「请、请原谅小的昏愚无知(黄鱼五吃)!」
这让我联想到一句冷笑话,只是不巧也让我想起难熬的空腹感。
不知不觉中向导增加到五人,连穿着轻装但佩带武器的卫兵都进到屋内。大部分的人都掩不住其惊慌的模样,连额头和太阳穴都冒出冷汗。
到底为什么事这么慌张啊?反正殿下只是代理人,现在有陛下坐镇不是更加万万岁吗?
村田歪着头,仿佛没听到其他声音地喃喃说道:
「你觉得对方是个什么样的国王?我猜会不会是戴眼镜的女生啊——」
「你应该比较喜欢巫女吧?」
不过我们的猜测完全破灭了,现实果然是残酷的。
帘子后面的美少女声陛下之所以会露出真面目,是因为冲进来报告的那名士兵的关系。头发微卷的中年士兵冲过入口的警备来到我们附近。刹那间他还吓了一跳,以为正在举行什么仪式,不过他立刻向那个向导报告。看来那名向导应该是位阶相当高的人物呢。
「报告队长!根据地下警备部的报告,好像有盗贼入侵宝物库!」
「什么!?」
向导兼队长怒发冲冠地做出刑警单元剧常见的反应。不过让我们见识到精彩反应的,不光是队长及在场的士兵们。
「朕的盒子被偷了!?」
肌肉突起的手指拨开帘子探出头后,不顾自己高贵身分的大西马隆王冲了出来。地上明明没有石子他还绊了一跤而且差点跌倒,幸好他瘦弱的手臂连忙抓住帘子才没有倒下。只是柠檬黄的日式窗帘实在无法承受大人的体重而整个扯了下来。
「贝拉鲁陛下!」
看到异国国王当着自己的面摔得人仰马翻,帮不了他的我只能直接僵在原地。
因为,他既不是戴眼镜的女生也不是巫女。
「欧、欧吉桑!?」
明明是个欧吉桑却配上那种声音,我会犹豫不出手帮他是有道理的。
他那看似一拗即断的细瘦手脚隐藏在夹杂红蓝直线的黄布下方。虽然没有美川、小林(注:美川宪一、小林幸子在每年除夕的NHK红白歌唱大赛,都以衣装华丽闻名。)那么夸张华丽,不过颜色之鲜艳倒是跟日本的红绿
灯有得比。至于他那头夹着红色的棕发,俨然是—颗香菇头。他有着引人注目的下巴跟消瘦的脸颊,还有无论哪一出怪兽电影里,最后都会有一个人存活下来的那种疯狂眼神。
而且他明明是个男人……还是将近四十岁的欧吉桑,却有一副典型动画美少女的嗓音。
这也差太多了吧。
被称为贝拉鲁陛下的西马隆君主被家臣扶起来的同时还一面追问:
「喂,盒子呢?朕的盒子被偷了吗?」
「您请放心,陛下。我们有事先盖上旧布,并成功地把它伪装成一文不值的东西。盗贼好像只偷走魔王像跟几件装饰品,并没有去动盒子。」
「魔王像?」
贝拉鲁·红绿灯陛下瞪圆他凹陷的眼睛。
「你是说,那个象头的玩意儿~?」
「是的,看来他们恐怕是恶魔邪软的信徒吧。」
「那既不是纯金也不是法石,偷那种东西要做什么啊~」
村田露出「糟了——」的表情。难道他过去也曾崇拜过恶魔?难不成「修女克丽丝汀的甜美陷阱」是指堕入恶魔的诱惑?
当我转过头准备询问他时,他背后的年轻士兵身影瞬时映入我的眼帘。那男人不自觉地自言自语,他的嘴唇不住地一开一阖着。
「那比盒子还有价值呢。」
看样子带来未知恐怖的「风止」并不完全受到人民的支持呢。
「总之太好了~被偷的并不是盒子~」
「可是陛下……被盗贼入侵的警卫们,似乎为了奇怪的事情起争执。」
「奇怪的事情?什~么事啊?」
往内卷的香菇头晃动得十分厉害。他的头发远比塞兹莫亚向往的长发还短,虽说是国王,想来并不必然拥有军人阶级吧。
难得见识到异国王室的日常生活,使得我们这队的紧张情绪完全消失。只是说这样反而让我慢慢查觉到疲惫与空腹的感觉。
山田,送座垫跟茶过来——(注:山田=在相声表演中负责制造笑点与送座垫的人)
「大部分的士兵都说遭到出其不意的攻击,但有一部分的士兵却拿到不该拿的钱……那些家伙辩称是在昏倒的时候被塞进怀里,或在不知不觉中拿到的……因此同样部队的其他士兵纷纷觉得不公平。」
「什~么,不公平~?」
只垂下一半的帘子后方还残留着几条人影。会不会是侍从呢?不过贝拉鲁高亢的叫声随即把不时注意帘子后方的我给吸引了回来。
就连村田、沃尔夫拉姆,约札克,甚至土兵们都被他吓一跳。
「不公平也是没办法的事啊~这世间本来就充满了不公平的事嘛!不然你们看!」
他缓缓卷起袖子,露出关节特别醒目的细瘦手臂给大家看。粗糙干燥又毫无生气的黄色皮肤上刻着两条线。
「……是刺青?」
看起来像是两条平行的深绿色绷带缠在手上。虽然无法详细确认,但好像是花纹连结成的线状物。
「你们看,对吧?对不对?感觉一模一样吧~?」
因为不了解他比较的对象,所以我只能够闭着嘴巴不说话。
国王的情绪越来越激动,连语调也跟着上扬。受到歇斯底里的高音影响,沃尔夫拉姆不知不觉把手伸向佩剑。
「就算弄得这么像,朕还是无法打开盒子!就连父王跟伯父大人也部弄得一模一样!大家还把名字都改成贝拉鲁,不管是父王、我儿子还是曾祖父全都改成贝拉鲁哦。可是没~有人能够成为真正的『钥匙』,贝拉鲁一世的手臂跟二世的手臂完全派不上用场哟~」
我觉得裹在外套里的身体已经起了鸡皮疙瘩。
卷起左袖的西马隆王干笑的声音在房间内回响着。
「本来就不平等哟~!不公乎哟~不公平哟~!要是朕也出生在伟拉家就好了~」
听到热悉的字句,我们全都僵住了。为什么西马隆王会提起伟拉卿的姓氏呢?
「那样的话朕就能成为钥匙呢~……也能得到伯父大人的疼爱呢~……」
疯狂的叫声进而变成呜咽。同时他也全身瘫软,双膝跪在地上。
(以下由花园录入组·莫幽·录入)
「……父王和弟弟……也就……不会死了~……」
「这个样子成何体统,贝拉鲁四世!」
听到充满指导者威严感的男人声音,被称为陛下的人反射性地抬头。空洞的棕色瞳孔因为恐惧而收缩著。
「殿下!」
全体士兵转身向帘子後方的人物立正致意。明显看得出这名新登场的人物十分受到家臣们的尊敬。
「……殿下?」
我用手捂住嘴巴悄悄询问旁边的万事通。
「一般的情况应该是陛下比殿下伟大吧?」
「殿下地位比较伟大。」
其实只要对照我跟沃尔夫拉姆的关系就知道了。不管怎么看,他就是比较跩……哎呀,不过三男他王子的头街还加了「前任」,也难怪他的态度那么跩……哎呀呀。
「殿下」从被扯坏只剩一半的帘子後现身。跪倒地上的贝拉鲁四世则像个小孩般缩著身体。
「不过权力的话呢——」
这个男人,应该就是那个搭乘超级华丽的吊篮出场的人物吧。看来「殿下」的确比陛下还有权力。当他一走进谒见室,四周的气氛就变得很紧张,也没有人露出不满的表情。
「……伯父大人……」
我懂了,他就是不疼爱贝拉鲁陛下的那个伯父啊?就外表来看,若以人类的年龄猜测的话应该超过七十岁,不过他还很健壮,走路不需要靠拐杖。不过,他那军人特有的长发与出色的胡须,却有一半以上都变白了。
可是他的服装是走小林幸子风格,背部是插了鸵鸟羽毛的宝冢调调。
大概是老化的关系,他的一只眼球已呈白浊状,但另一只眼睛的眼神却锐不可当,让人联想到猛禽类的大鸟。
就年代来说应该正处於颠峰时期的四世陛下,跟伯父比起来简直不像个大人。就连现在也被抓住手臂,像物品一样被搬运著。
「哎呀,我说陛下,您向胜利者道贺了没啊?」
他的语气既沉稳又彬彬有礼,但权力关系很明显就是他在上。想不到没继任王位的殿下在大西马隆的地位比当代陛下还要高呢。
不经意窥视到其他王室的家务事,待在现场的卡罗利亚代表组实在不知该做何反应。
「您道贺了吗,贝拉鲁四世陛下?」
「……不……还没呢,贝拉鲁二世殿下。」
什么?又是小贝拉?!
请你们亲戚之间别取一样的名字啦!你们几个当事人或许能够分辨清楚,但客人却会被搞得很混乱耶!
「陛下跟殿下都是贝拉鲁啊……该不会是基於什么宗教的理由吧?」
听到讶异的我念念有词,村田小声地责备我说:
「嘘——!有关他们名字的事我略知二一,等一下再慢慢告诉你。」
毕竟他是双黑的大贤者,有关命名的秘密这种常识应该难不倒他。
二世殿下用手捋著胡须,对侄子投以冷淡的言词说:
「我不是说过陛下的职务,就是乖乖坐在王位什么都别过问吗?」
「您是说过……可是朕,希望多多少少帮殿下一点忙嘛~」
「不需要你多管闲事!」
被看似健壮的老人当头一喝,将近四十岁的男人开始崩溃哭泣。
这时候我体内的道德心又再度抬头了。
你侄子是基於好心才那么做,你却说他「多管闲事」,心胸也未免太狭窄了吧?呃——以儒教的精神来说,年长者的地位崇高,或许真的无须赘言,可是人家好歹也是「陛下」,对他起码也多少有点敬意嘛?本来就没什么自信的贝拉鲁四世要是再这么畏首畏尾下去的话,百姓也会很困扰吧?
我先声明,并非我本身是菜鸟陛下,并且也有丧失自信的倾向才这么说哦。
「我说……」
「别鸡婆了,你想跟敌国讲什么伦理道德啊?」
别说进入主题了,我连开场白都没提到就碰到沃尔夫拉姆的钉子。
「真是非常抱歉,伯父大人。可是那个……伟拉卿他……」
一直搞不懂自己怎么会这么同情他,後来才发现原来是因为他背对著我们,让我们只听到声音的关系。要是从正面看到他嚎啕大哭的模样,可能会觉得明明老大不小了还这副德性,真是够了吧。
「朕希望能帮伯父大人的忙……要是您把我当麻烦制造者,我会很痛苦的……因为……自从肯拉持来了之後,伯父大人心里就老惦记著那个男人……」
这时候我身旁的三个人一起抓住准备往前冲的我。我左右的袖子跟後面的衣摆都被他们抓住了,根本就无法冲到那对伯父与侄子之间问个清楚。
再说一次!贝拉鲁四世,你再说一次!
伟拉卿孔拉德他怎么了?
不过,已经没必要上前盘问那个啜泣的家伙了。因为站在帘子後面的人物已经为了安抚国王
而走到中央来。
「请不要为我的事情担忧,二世殿下也没有把您当成麻烦制造者哟。」
他把手搭在有如傀儡的软弱国王背後,静静地如此说道,嘴角还浮现沉稳的微笑。
他是不久前还称呼我陛下的人。过去不管我怎么拜托他别这样叫我,他总是改不了口。
「好了,陛下,请进房间休息一下吧,接下来的仪式殿下会处理的。」
我觉全身每个角落的血液好像一滴不剩地从指尖流了出来。
我直盯著帘子後方的第三名登场人物。
原来如此,是伟拉卿孔拉德。
「……你的新『陛下』,是那个男人吗?」
自己明明很冷静才对,但身体却抖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