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我跟约札克一同回来,冯克莱斯特卿脸色变得十分苍白,加上我露出有别于往常的严肃表情,使他以为我遇到了什么危险。但是那个杞人忧天的担忧没多久.就衍生成另一种烦恼..
“听说您见到了小西马隆王萨拉列基?”
“没错。”
“在浴池里吗?”
“是啊。”
“可是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种驿道的旅馆……”
他当然会感到疑惑,不过我接下来的话更劲爆。
“然后,云特……被识破了哦。”
“什么?什么被识破了?”
“我是魔王这件事。”
听到的一刹那,别说是眼神呆滞,根本已经是翻白眼了。时而脸色苍白时而翻白眼,他真是有够忙呢。
“事事事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难不成陛下您、您自行表明身份?”
“才没有呢,我还没笨到那种程度。不过就是被他看穿了啊。照理说在蒸气弥漫的情况下,应该是看不出我眼睛的颜色才对。约札克也立刻用毛巾盖住我的头发了啊。不过还是轻易被他识破了。可能我有什么除了头发及眼睛以外的魔族特征吧?”
“应该是……陛下您美丽的外表及散发的高贵气质,以及一般身份低下的人想要都要不到的完美事物……”
“不,会那么认为的只有你而已。”
萨拉列基在我们旁边一面用纤纤细指拨弄头发,一面这么说:
“任何人一眼都看得出你是个国王。”
我甚至还怀疑是不是胸前那颗魔石的关系,不过它并不是国宝级的珍品。如果这颗石头是个连第三国都知道的传奇宝物,“他”也不会随意给我吧。
但是,现在没有悠闲烦恼的美国时间。
因为好不容易终于更衣完毕时,萨拉列基的使者已经站在旁门口了。
他传来“陛下想邀请各位一起用餐”的昭示。
该来的还是来了,我们要跟西马隆王一起吃早餐。跟大人物一起用餐不是光说“好好吃哦——”或“谢谢款待——”就能了事的。也就是说这并不是单纯的聚餐,而是邀请我一起开眼前摆着烤面包的首脑会议。
照理说我们还要再过几天才会抵达首都萨拉列基的城堡,没想到临时在这个旅馆接受挑战,害我方根本没做好任何心理准备。
况且现阶段的对决牌从原本的云特对萨拉列基,变成是我对萨拉列基。最可怜的是原本对“奉王命被指派为全权特使”这件事感到开心无比的云特,一下子从主角的宝座上被拉了下来。光想到那点,他的冷汗眼泪水就流个不停。
总之我们先前往被包下来的小餐厅。行事非常周到的萨拉列基还站在入口处,眺望走廊的另一头等待我们。他可是统治大国的高贵人士,但个性还真是率真呢。我像是不关己事地表示同情说:“负责护卫的部下应该很辛苦吧!”但云特不知为何竟捏住我的鼻子。
“做什么啦——”
“……陛下你心说这句话合理吗?”
我被投以怨气十足的眼神。什么嘛,有什么牢骚尽管说啊,不想理那个罗哩叭唆的教育官了,现在应该把精神集中在两国的高峰会谈。我以围裙的绑绳代替襻(注:日本人在劳动时为了挂起和服的长袖,将之斜系在两肩上而在背后交叉的带子)绑紧,并准备好第一句应对的话。
“早安,有利陛下。”
“少安(早安),萨拉列基陛下。”
由于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参加的首脑会议.因此害我紧张得口齿不清。
在光亮的场所再次与他见面.他依旧是如我想像中的美少年。就像在浴池见到的时候一样,萨拉列基戴了淡色镜片的眼镜。由于那只是保护眼睛的小东西。所以根本就无损他的美貌。就整体来说,他还是有着一副少女般的纤纤身材,以及白皙透亮的肌肤,可见这些都不是混浴魔术造成的假象。
首先吸引我的就是他的发色。滑顺的金发像瀑布般垂在肩上,在朝阳下闪闪发亮。跟沃尔夫拉姆和洁莉夫人的蜜金色不同,他的头发就像白色里只滴了一滴金色颜料般的淡柔色彩。虽然很容易将他们混为一谈。不过像这样仔细一看还真是各异其趣呢。
什么各异其趣啊,我是打哪儿来的色老头吗?
“有利陛下,很抱歉临时邀请让您移驾过来。”
“感、感谢您的、天寿、邀请……好痛!”
沃尔夫拉姆暗中踢了我一脚,冷静点哪我。快点回想当年自己获选为夏季大会上的宣誓选手替身,而每天练习的情况。不过既然是替身。正式来的时候也只有静静听的份。
我得小心冷静地跟这名少年国王对话,并从中探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或者为了让沃尔夫拉姆跟云特更易于下判断,我得尽量多引出一些资讯才行。看他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或者是不是个足以信赖的人物。
“……彼此彼此。我真的很高兴我们能一起吃早餐哟,萨拉列基陛下。”
‘美’少年王绽开淡红色的嘴唇轻轻微笑。
“我们不要互相称呼对方陛下了。我们的立场应该是对等的,你说对不对,有利陛下?”
“我从一开始就没有要求你叫我陛下哟,萨拉列基。”
我居然连敬称都没有就直呼对方的名字。虽然我故作锁定还硬撑。其实心里根本紧张得要命。
不过这也难怪。敌人可是天生的王族,从小就接受帝王学什么的教育,是看着前任国王的父亲背影成长至今的十七岁少年,可以说天生就是九五之尊的男人。相较之下,我周遭净是拼命夸赞我的臣子,还有个宛如中乐透般幸运得来的王位。我压根儿就没学过站在万人之上的窍门是什么。
过去虽然见过像希斯克莱夫与大西马隆的贝拉鲁二世等等地位崇高的人物,但当时的场合我都不是用涩谷有利本尊的身份,而是用其他瞒骗世人的假冒身份面对他们。像这样高层对高层,王对王的单挑会谈还是头一遭呢。这次我说的话可能就会被当成是全体魔族的意思吧,要是这时候只会显示出卑躬屈膝的态度,那真魔国全民铁定会对我嗤之以鼻吧。
这时候说什么“只要保持你原来的样子就好”这种安慰人的话,在实战经验上几乎是派不上用场。要是无法发挥基本水准以上的力量,我根本无法与萨拉列基平起平坐。
我拼命把腰杆挺直,说什么也不能让对方瞧不起。
压力让我觉得屁股根本坐不住椅子。
首先必须选择适当的说话语气。第一人称应该是用‘吾’吧?像何时该表示尊敬,何时又该表示谦让都是需要注意的。而且说‘有’的时候是不是该说‘主’呢?
然而原先做好的心理准备却一下子就被瓦解了。因为萨拉列基突然给了我一个热情的拥抱,他纤细的双手把我抱得紧紧的。
“哇!”
“真的吗?真的叫你有利就行了吗?”
“……请、请这么叫我。”
这时候的我表面上正设法忍耐,内心却发出“咿——”的丢脸惨叫声。尤其是沃尔夫拉姆从背后刺过来的视线让我坐立难安。与其说那是如针一般的视线,不如说是熊熊妒火。不,等一下!不仅是视线哦,他还拧我!我的屁股被他拧得好痛哦!
萨拉列基没察觉到我们台面下的小动作,天真无邪的他像个小孩一样拉着我的手说:
“进来吧,我们进去里面聊。话说回来,你怎么会穿厨房学徒的衣服啊?””因为我在偷渡中,没办法换衣服。”
“偷渡?”
萨拉列基轻轻笑了起来。
“国王也要偷渡?真魔国好有意思哦。不过那条长长的围裙穿在你身上很好看哟!”
我并没有让他知道其实我打算假扮成专属厨师,并装做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的样子来听取全权特使跟小西马隆王的会谈。
就像所有的密谈都会利用商业午餐时段或在高级餐馆举行一样,我们也是边用餐边聊。不过因为我资质驽钝,天生就没办法一心二用。所以虽然桌上摆满丰盛的早餐。不过连我这个贪吃鬼都没有吃东西的心情。
我的食欲之所以会变差,其实还有别的原因。
除了守在入口的士兵跟萨拉列基的随扈之外,房间里还有几名他的部下,而其中一个是我熟悉的面孔。
他留着一头小西马隆的标准发型跟标准胡子,还有那精瘦无肉的白色脸颊与细长的单眼皮眼睛。可能是外表的关系吧,与其说他给人强悍的整体印象,倒不如形容他是一把锐利的武器还比较贴切。最后则是令人印象深刻的黄蓝相间军服,以及那张又增添不少伤痕的侧脸。
这个人就是小西马隆王忠实的走狗,耐杰尔.怀兹.马奇辛。
他才是正宗的推剪马尾巴,不过我已经帮他取了一个可爱的昵称。
“啊,是你!推剪马尾!”
糟糕,我喊出来了……
马奇辛就是害卡罗利亚变成人间炼狱的男人。要不是这家伙拿圣旨令当令箭,胡乱进行实验.大陆西南部也不会遭遇那场浩劫——也就是拿延着隆卡巴河北上的我们当实验品.并开启
最凶最恶的武器“地涯”。
而且是用不晓得从哪儿弄来的错误钥匙.
……也就是某个人的左手。
说到实验品。不知道那对实验搭档这时候在做什么?古恩达有没有被艾妮西娜小姐当成玩具玩弄?或许还发出可怕的惨叫声呢?我试着回想自己在血盟城渡过的偷快日常生活,但是看到眼前这个小西马隆最坏的男人,我的心情说什么都无法轻松。
这时候约札克轻轻用指尖碰着我那绕到背后的手腕,沃尔夫拉姆也微微皱着眉头。不认识推剪马尾的只有云特而已。但是今天的耐杰尔.怀兹.绝对不会死.马奇辛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他不停地眨着眼,这也太不自然了吧。平常总浮现冷酷笑容的薄唇正怪异地扭曲着,感觉有
是不是因为失败次数过多而被责备,甚至在国内被贴上“无能”的标签呢?
“咦,你认识马奇辛啊?”
“当然认识。”
一阵苦涩从喉咙深处涌了上来.我紧握的拳头则颤抖不已。要不是坐在右边的沃尔夫制止,我早就揪住马奇辛的前襟把他推到墙上了呢。
“就是这家伙让卡罗利亚变成人间炼狱的。”
但是命令马奇辛的不是别人。就是小西马隆王萨拉列基。而那个男人就在我眼前,脸上还露出温柔的微笑。
“话说回来,卡罗利亚发生灾害的时候还曾接受过真魔国的援助呢。我真的很感谢你们的无偿援助,我在此代替卡罗利亚的委任统治者向你们道谢。毕竟当时那里还是我的领土。”
我真的不懂这些话背后的真正意思到底是什么。他是故意多此一举这么说呢?还是打从心里表示感谢呢?但是一看到他那天真无邪的笑脸,心里就自然而然接受了他的说法。
“照理说这应该是我们份内的工作。虽然没能及时伸出援手,但我们也曾表示愿意提供经济上的协助,不过却遭到芙琳.基尔彼特的拒绝。当然我们至今还保留人力与机械器材以随时提供她援助。现在只等芙琳的态度软化了……对了,现在她也已经是一国之主了,我似乎不该随便称呼她芙琳呢。”
他就像受到责骂的孩子般耸了耸肩.这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小。
但是再怎么样都令我无法忘怀的,就是他是整件事情的罪魁祸首一事。拿到错误的钥匙跟盒子并命令马奇辛打开的,就是身为国王的他。他是为了要替自己掩饰罪行吗?还是他不知道我曾在现场目睹一切呢?
“萨拉列基,你认为卡罗利亚遇到灾害的原因是什么?”
“我当然知道。”
“既然知道,你怎么还能那么处之泰……”
我气得发抖的话突然被打断了。
“对不起!”
萨拉列基突然把双手撑在桌面上。并低下淡金色的头。
“我真的感到很抱歉。虽然大家都知道一但打开盒子将会有可怕的灾厄降临,更何况如果使用不确定的钥匙。就更无法控制被释放出来的力量了。甚至我们明明知道这么做也不可能得到希望的结果,然而……”
头也不抬的他继续大喊,旁人根本就没有插话的余地。
“自从因为某个奇妙的契机而得到盒子之后,我就再三叮咛部下们,要谨慎保管,并且彻底管理。它压倒性的强大力量的确很吸引人,但是我非常明白我们人类并没有办法操纵违反世间常理、超乎人类智慧的力量。但我还是……无法信任什么传言中盒子的力量。我认为人定胜天,想求得战争的胜利并不能靠什么盒子,而是靠人类的刀量。我以为人民及全体部下都了解我的想法,而且也都赞同我、愿意跟随我……”
我被萨拉列基的气势整个压制住。别说是反驳了,连要发声附和都办不到。
“但是部分迷信的士兵们……并无法抗拒那股力量的诱惑。他们被‘地涯’那股神圣的力量所吸引,在没有考虑后果的情况下就采取贸然的行动……不,他们也是为了国家,为了小西马隆的人民着想。然而我只要一想到居然导致那样可怕的下场,就无法对这个罪过视而不见。虽说那是部分士兵的暴行。然而早就察觉这点却没有加以制止的我,理应负起所有的责任,这是没有善尽国王职责的我必须负起的责任。我只顾着注意国家疆域,却没有掌握全体臣子的心。我……这都是我的失职……你说对吧,马奇辛?”
一直站在窗边的推剪马尾,他的肩膀抖得很厉害,还不发一语地紧咬双唇。
“怎么不回答?”
站在房间里的另一名西马隆军人用低沉的威迫声音斥责着。
“……陛下所言甚是。”
马奇辛坦率地回答,让我无法闭上已呈现出“天哪~”这种形状的嘴巴。你是怎么了推剪马尾?今天怎么正经八百、一副教养甚好的样子?故意放慢速度,还带有胁迫感的说话方式不是正统推剪马尾的专利吗?
这不是我认识的马奇辛。况且他是自作自受,我才不会同情他呢。
“他至今仍然在反省当中。等接任的人选决定之后,他就会亲自赎罪。为了让卡罗利亚与大陆西南部受害的人们心服口服,我将对他处以最严厉的惩罚,可是……”
原本语气激动的萨拉列基突然变得缓慢下来。声音中则隐约带着愤怒。
“针对他带给你的麻烦。必须在这里向你谢罪。”
耐杰尔.怀兹.马奇辛慢慢抬头窥视主人的表情。
“这个愚蠢的男人并不期望得到原谅,但最起码希望你能接受他衷心的道歉,对不对?”
没什么表情的男人仅微微抽动脸颊,眼睛还闪过那天他喊萨拉列基的名字时同样的光芒。不过那道光芒很快就消失。变成夹杂绝望的深棕色。
男人的主人用冷酷的声音命令他。
“你必须向有利谢罪,马奇辛。跪下,把鞋子……”
我心想“不会是要舔鞋子吧?”我讶异地倒退半步,也准备郑重拒绝他。
“放在头上。”
结果不是舔,而是放在头上?这种道歉方式也真奇怪,是西马隆式的下跪道歉吗?不过该怎么说呢,嗯——这也算是一种异国文化的交流,如果这么做就能够了事,我倒是可以忍耐一下。
我懂了,为了要让有些许问题的部下们服服贴贴的,就必须像这样展现出坚决强硬的态度。这不禁让我深感佩服并自我反省。
这样一比较之后,我发现自己真的很幸运。我身边有老是爱说我是窝囊废却又愿意让我任性妄为的人,和虽然紧皱眉头却还愿意采纳我这个外行人意见的人,以及一面流着鼻血还一面拼命赐予我勇气的人,还有虽然喜欢男扮女装却透过地下工作帮助我的人。而且当我刚来到异世界深感不安的时候,也有个人比其他人都还要照顾我。
当我拼命想要逃避现实的时候,不发一语且眼神冷漠的马奇辛已经往前慢慢踏出一步。这逼得我也想以同样的距离往后退,我真的很不希望他那么做——而且这种场面很明显看得出来,接受道歉的那一方反而比道歉的一方更感到屈辱呢。要不是为了顾及萨拉列基的面子.我从一开始就会谢绝这么丢脸的事情了。
脸颊上留着特殊胡须的推剪马尾,以更加苍白的脸色和蹒跚的步履走近我。除我以外的三名魔族也害怕这是一场骗局而绷紧神经地观察着。但这时候充满绝望的人类男子,以简直就要五体投地的姿势屈膝下跪,额头还低到几乎就贴在地面上。
沃尔夫拉姆连忙小声跟我说:
“……你在做什么啊,有利?”
“咦.我把鞋子……”
推剪马尾用两手将我的右脚捧高,然后脱掉厨房用的鞋子。再把薄底又轻巧的皮鞋“啪”地一声放在深棕色印马尾上。
“他不是说要放在头上吗?”
“应该不是那样吧?”
“感觉好像装了发髻哦。”
“都跟你说不是那样了!”
“可是沃尔夫……”
当我把头转到旁边看去,发现原本直盯着赤裸右脚的男人正抬起头,动作慢得让人感到不耐烦。他慢慢扬起混浊的视线。
“你搞错对象了。”
我把鞋子从他头上挪开,上面沾了些灰尘,害我有点过意不去。
“你该道歉的对象不是我吧。该向谁谢罪。又该做什么补偿,你自己应该心知肚明才对。”
本来我摸他的头是想替他拍掉灰尘,后来为了掩饰自己的难为情,就只好加强力道用力敲下去。
“我说的没错吧,耐杰尔.怀兹.马奇辛。老实说,我自己都觉得很丢脸哟。马奇辛!”
糟糕,我居然说出口了。
可能是发现我已经面红耳赤了吧,约札克抓着推剪马尾的手硬把他从我身边拉开,然后打开门把他赶出屋外,还跟守备的小西马隆兵简短说了些话。
命令他谢罪的萨拉列基可能也很紧张吧,这时候的他有如放下一颗大石似地长长叹了一口气。
“每当发生这类事情的时候,我就会怀疑自己是否有担任国王的资质……可见我不像你具有领导人民的能力呢。有利,我真羡慕你,也羡慕拥有你这么了不起的
国王的真魔国国民!”
“没那回事啦!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萨拉列基!”
不对,这跟我幻想的萨拉列基有一百八十度的不同。
“快把头抬起来。你才登基两年,刚满十七岁不是吗?要做到尽善尽美的统治是不可能的,不管是谁当王也办不到。况且小西马隆可是个大国呢,听说还涉及复杂的种族问题。”
“因为侵略的关系啊。”
沃尔夫拉姆用只有我听得到的音量喃喃说道。
“所、所以要确实统治好整个国家是不可能的。像我就是十足的菜鸟国王。到现在都还不了解国王到底该做什么工作哟!是因为帮助我的都是非常优秀的伙伴。所以我才能一直坚持到现在呢。要是少了他们其中一个,我们可能早就亡国了。”
差太多了吧!我幻想中的敌人是个天生的王族,从小就被灌输帝王学,准备当个一国之君的男人。而且具有奇特的领袖魅力!既能抓住臣子的心。还会揉搓槌打不放手的专制君主!照理说应该是这样子啊!
“这世上没有所谓完美的领导者,萨拉列基,你不能什么事都自己扛啦!”
话说回来,幸运坐上王位的我,干嘛替与我们关系紧张的无邦交国的少年国王担心呢甲
还是果真如艾妮西娜小姐所说的,真魔国的情报部是中看不中用?
“谢谢。你真是个好人,有利。”
“唔!”
萨拉列基抬头看我,镜片后的眼睛已经湿润。
“唔唔!没有啦……我才没你想像中的那么好咧
只怕我坐视不管的话,他很可能会一面大喊“笨蛋笨蛋笨蛋,我真是个笨蛋!”一面用头撞墙吧。
“我相信所有的魔族人民都很幸福吧。”
“你错了,萨拉列基!”
真正幸福的不是魔族人民,而是我呢。
“陛下。”
留在屋内的一名军人在君主的耳边窃窃私语着,是刚刚斥责马奇辛的男人。这男人也按照惯例留了一头推剪式马尾,不过他头发跟胡须的颜色比较淡!给人的印象比马奇辛还要柔和。而且我觉得跟传统推剪马尾比起来。他跟萨拉列基的感觉似乎近一点。
“知道了,史托洛伯。”
他的名字是史托洛伯,请注意不要跟烤牛肉(ROASTBEEF)搞混。
少年国王轻轻点头,然后站在拉过来的椅子前面说:
“接下来的话题比较严肃,可以请各位坐下来谈吗?虽然我都说过没事了,但是我的部下还是比较多虑。”
可能是他过于瘦弱,所以也没什么体力吧。
我心中如此思忖。大家总算纷纷就座,而果然如原先猜测的,随侍在旁的都是身穿军服的男性。真是气氛沉重的肌肉男早餐会谈啊。
虽然椅子的数目是足够的,但约札克还是不动声色地移动至门边。座位并没有依照地位高低的顺序排列。因此我坐在云特跟沃尔夫拉姆的中间。
食量果然很小的萨拉列基举起装着类似柳橙汁的果汁杯。
“那么,总不能只谈盒子跟卡罗利亚的事情,想必那也不是你们的目的吧。”
好不容易等到上场的机会。云特劈头就问:
“我知道这个问题很失礼,不过您怎么会来到这种普通的温泉旅馆呢?照理说我们有事先通知将到贵国进行正式访问啊?”
萨拉列基看了他一眼之后又立刻把视线转到我身上。我回眼看他,发现他的表情沉稳中还带微笑。看来心情并没有受到影响。也可能他不想听没有经过介绍的人物所说的话吧。
“萨拉列基,冯克莱斯特卿云特是一位很优秀的宰相,也是真魔国的重要人物之一。他比我还了解许多事情,所以我让他代替我发言。你就把云特的意见当做是我的意见吧。”
我打算一口气把我身边的人物做一次介绍。于是把身体转向沃尔夫拉姆。不过他却轻轻摇头。他眯着翠绿的眼睛,还皱着严肃的眉毛.一副不愿跟他人亲近的表情。
我怕回房之后又会引起什么风波,所以只好如他所愿地没有做介绍。
“我知道他是你的心腹。不过我只想跟你谈,有利而不是……其他顽固的魔族。”
“顽固……”
全权特使冯克莱斯特卿顿时哑口无言。
怎么办,云特的脑浆气得沸腾了。既然这样,只好赶快结束第一回的会谈。
“知道了,知~道了啦,萨拉列基!你就跟我谈吧,我们就来开高峰会谈。来一场“激辩·凌晨生鸡蛋”,我算是田原总一朗(注:自由新闻记者。经常探讨政治、经济、媒体、电脑等时代最前端的问题。有《激辩·日本的外交与经济》等着作)好吗?”
我向隔着餐桌与我对坐的少年王伸出食指跟中指。
“这次的议题有两个。一个是身为国王的你怎么会来这种平民式旅馆呢?虽然这里还算豪华啦。还有一个……我可是有话直说哦,不打算拐弯抹角的。另一个就是有关小西马隆的急进外交政策。不晓得你们积极跟锁国状态中的圣砂国进行接触一事是传闻还是事实呢?因为我们将视你的答复而拟定因应的措施。虽然我不想破坏你的心情,但是万一小西马隆打算跟圣砂国联手攻击魔族,对我们来说可就大事不妙了。”
萨拉列基一面点头一面聆听,他似乎无意打断我的
“那就先从第一个问题开始,你怎么会在这家旅馆呢?为什么不在城里等我们过去呢?不是才差几天而已吗?还是说我们不方便在你的王城与你会面呢?”
“我不是说过了吗,希望你直接叫我萨拉就好了,我觉得这样子比较亲切。”
给了我一个令人沮丧的回答之后,萨拉列基就把果汁杯放了下来。他的手指果然很美,就算当手部模特儿都没问题。
“因为这两个问题互有困果关系,所以很抱歉我无法依序答复你。不过我们之所以在这里,是猜测真魔国的各位一定会投宿在这里。我们是先预测你们的行程之后,才选择这个绝对可以跟你们碰到面的场所。”
“原来如此。”
“我想你心里一定会觉得为什么我连几天都无法等?难道小西马隆的人都这么没耐性吗?其实并不是那样的,而是我们真的没有时间。要是在城堡里与你们会面后再出发。一定会来不及的。我们将在两天后从这个国家出发。有利,我们预定两天后从你的舰艇抵达的萨拉列基军港启航。”
“原来如……启航?难不成是?”
萨拉列基紧闭着嘴巴,将十指交握在胸前说:
“到圣砂国。”
“准备得很周到嘛。”
不悦的心情多过惊讶的云特小声骂了一句。小西马隆的人可能没听见,应该吧。
“你想知道的应该就是这个吧,有利。我们小西马隆打算跟圣砂国建立邦交吗?答复是‘没错’。”
我还在犹豫该做什么反应的时候,泄漏出一声叹息。最大的疑问解决得太干脆了,害我突然有种无力的感觉。我把完全不同于萨拉列基美丽的手.充满棒球硬茧的手掌贴在自己的额头上。
“……是喔?”
“你觉得不高兴吗?”
“才没有呢,至少现在没有。’
“经过多次的书信往来,我们已经跟对方敲定日期。虽说我们是隔着一个海洋的邻国,但是航向圣砂国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根据我们核对过去的气象纪录与航海图所拟定的绩密航海计划,如果不能在这十天内从小西马隆出发,就一定会遭遇到季风与海流的冲击。所以有利。我真的没有时间待在城里等你抵达……不过真的好遗憾哦。”
镜片后的眼睛调皮地眯了起来。还以为他要说什么严肃的事情,但是他立刻吐出撒娇般的言词。身为一个统治大国的国王,想不到竟然这么孩子气。虽说他比我高一个学年,却是那种让人想陪在身边安慰他,帮他加油打气的类型。
“你说‘遗憾’是什么意思?”
“我很想带你参观我的城堡。现在正值第二次盛开的花季,庭园里非常美丽哦。真希望带你欣赏,想必你一定会喜欢的。”
“是吗,那不错啊。”
我没有很认真听萨拉列基的话。反而心不在焉地想“接下来有得忙了”。既然恢复邦交的情报属实,那么就真魔国的立场来说就得采取因应措施了。毕竟历经二千年锁国政策的土地如果只愿意跟小西马隆缔结特别的关系,那么以大西马隆为首的其他国家绝对不会默不作声的。
当然真魔国也不可能袖手旁观。我很不擅长这类的外交谈判,不,与其说不擅长,应该说是根本就雾煞煞。我猜云特跟古恩达,以及十贵族等达官显贵对于这个消息铁定是脸色大变,而且一定会不断开会讨论吧。
“请答应我,在这次旅行回来以后在我的城堡停留几天好吗?你应该不需要急着回国吧?”
“是啊。”
虽然干涉他国政策不是出自我的本意,但是我国又不能置身事外。无论结果是好是坏,这个世界就是彼此竞爭的世界。凭我的数学成绩想要思考国家的经济问题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不过交易市场应该是越大越好吧。唔唔,我的头已经开始痛了,看来还是赶快回国交给专家全权处理吧。
“对不起,我还是立刻回国好了……”
“别这样啦,有利。我刚刚不是说过了。要带你参观庭园。你不是答应我旅行回来之后要在我城堡里稍做停留的吗?如果你想毁约的话,就不让你搭我的船哟!”
“搭船?”
刚刚有提到船的话题吗?
坐在两旁的云特跟沃尔夫拉姆不断敲打我的膝盖。好痛,很痛耶!
“我不懂你们的暗号啦!”
“不要回国!你暂时别回去啦!”
什么?太过份了吧,沃尔夫,这是公认婚约者应该说的话吗?
“我们会稍做停留。我们答应您旅行回来以后会在萨拉列基城住个几天!”
怎么连无时无刻对我过度保护的云特都激动得探出身子出卖我了?
“啥?你们到底在想……”
“因此前往圣砂国的旅程请务必让我们同行!”
我还没把话问完,云特已经跟对方开口承诺了。
虽然他是我自己选择的全权特使,但是我完全不了解他到底在说什么。冯克莱斯特卿在逼初次见面的萨拉列基带我们去圣砂国吗?
“我说云特,就算人家好意招待.这样也太厚脸皮了
“我不会介意哟!”
“是吗,你不介……萨拉列基?”
一脸若无其事的少年王果断地做出重大发言。难怪会有“人如其名(注:萨拉的SARA跟日文的SARARI“果断”同音)”的说法。
“虽然我只想招待有利而已,但是如果他不希望自己单独成行的话,我可以允许两位都一起上船。”
换句话说,他愿意让我们三人随着小西马隆的船舰至圣砂国进行交涉之旅?我似乎听见超级美形男内心高喊三次“万岁”的声音。
“萨拉……你真是太好心了。”
“我哪比得上你呢。有利。”
他露出不输给那个任性鬼的天使笑容。甚至此这时候顿时转性像长兄的三男还像真正的天使。
接着全身无力的我整个人靠在椅背上。
有生以来第一次的首脑对谈表现得怎么样?如果满分算一百分的话,我的表现应该有一百二十七分吧,因为没有人为此发出任何不满的声音。我不禁燃起想出去外面沐浴朝阳,吹吹口哨的心情。
当我好不容易解脱。心情整个放轻松的时候。突然觉得肚子饿到不行。
“呼——难得早餐如此丰盛,那我就不客气喽——虽然可能都冷掉了。沃尔夫,把那边的果酱拿给我!”
正当我手里拿着刚烤好的面包,接下紫色壶罐的时候——
走廊处传来不寻常的吵杂声。原本站在门边的约札克也挪开靠在墙上的背部,把手移到腰际,此时他才想起众人的剑全部都被集中在角落.于是咋了一下舌便穿过房间。
云特跟沃尔夫拉姆也站了起来。全都往同一个地方看。
唯一还坐在椅子上的就只有面对面的我跟萨拉列基。
“我说萨拉列基,我耳闻一个很惊人的流言喔。有关反对你的政策的激进派人士……”
“是事实哟。有利。”
就在这时,门就像被撞开似地打开了,紧接着是匆匆忙忙踢着石板的靴子声。
“这是怎么回事?”
是我熟悉的声音。
“这儿的警备是怎么搞的?”
“……肯拉特……”
云特喃喃说着那个过去曾是我至交的名字。
闯进来的伟拉卿把流着血的士兵身体甩了出去。
除了某个人。大家的视线全落在出鞘的剑沾满血迹的他身上。而我依旧背对着他。凝视窗外的天空。
我觉得没必要回头。
因为他不再是我过去认识的那个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