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7章『杀小鬼者』

巢穴看似忽然出现在辽阔的原野中。

不,称之为巢穴,真的正确吗?

白石砌成的方形入口,像是一处被大地埋住一半的隆起。

这不是洞窟类的构造。显然是人工物。是古代的遗迹。

这座入口反射出快要西沉的太阳,闪出血色的光芒。

站哨的哥布林有两只。

他们分别站在入口两旁,手上拿着长枪,穿着简陋的皮甲,并排站立。

一旁还有着一只狗,不,是狼在待命。

「GURUU……」

「GAU!」

其中一只朝四周一瞥,就要坐下,但被另一只责怪。

哥布林心不甘情不愿地站起,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忿忿地瞪着太阳。

趴在大地上的狼忽然耳朵一动。野兽即使休息,也不会怠忽戒备。

——而妖精弓手就从远方的树丛里看着这一切。

「哥布林竟然还带看门狗,真够嚣张。」

「证明这个群体有余力。」

趴在一旁的哥布林杀手回答。

他视线始终向着哥布林,同时拿出一段细绳,一圈圈地缠到一块小石子上。

「别大意。里面的数量可是很多的。」

「顺便问一下,换作没有余力的群体会是怎样?」

「不养动物,看到就抓来吃。」

妖精弓手摇摇头,心想不该问这个问题。蜥蜴僧侣不出声地发笑。

「不过,要不要紧啊?很快就到晚上了,要不要等一天,隔天中午再行动?」

「现在对他们来说是『清晨』,不要紧。」

「……好吧。那我就动手了。」

妖精弓手叹着气,从箭筒抽出箭。

森人不用铁器。

他们的箭,是由树枝自然成形。以芽为箭尖,以叶为箭羽。

由紫衫树枝系上蜘蛛丝弓弦而成的大弓,比妖精弓手的身高还长。

但她驾驭起来却是轻而易举,只见她在树丛中单膝跪立,弯弓搭箭。

蜘蛛丝紧绷得发出声响。

「……你应该不会中看不中用吧?」

矿人道士对只用木头的器具无法信任,狐疑地问起。

「算我求你,你可别射空啊。我们的法术跟箭不一样,没办法补充的。」

「安静。」

妖精弓手严厉地制止。矿人道士乖乖闭上嘴,再也没有人说话。

大弓拉得咿呀作响。风咻的一声吹过,妖精弓手微微动了动她的长耳朵。

右边的哥布林打了个呵欠。她放出箭矢。

这枝无声无息射出的箭,却射向比两只哥布林所在位置往右偏了几分的方向。

矿人道士露骨地啧了一声。

妖精弓手却在笑。她手上已经抓起一枝新的箭。

下个瞬间,箭划出一道大大的弧线,从正右方射穿右边哥布林的颈椎。

箭顺势从脸颊穿出,射中左边哥布林的眼窝,剌了进去。

狼还搞不清楚发生什么事就跳了起来,正要张嘴发出咆哮……

「太迟了。」

紧接着射出的第二箭射穿了狼的喉头,令它往后翻倒。

两只哥布林晚了一步,才像稻草似的倒地死去。

那一箭的轨道超乎常理,实实在在不是人类使得出来的技艺。

「好厉害!」

「漂亮,可是……刚刚那是怎么回事?魔法吗?」

女神官看得眼神发亮,蜥蜴僧侣则将一双大眼睛睁得更大,问出这句话。

妖精弓手自豪地哼了两声,缓缓摇头。

「当技术充分熟练,就会令人分不出是魔法还是技术。」

森人特有的长耳朵得意地上下摆动。

「你在我面前讲这个?」

以技术与魔法见长的矿人道士皱起眉头。

「二……不对劲。」

哥布林杀手从树丛中站起。

他本来打算如果妖精弓手失手,就要用投石索补上,再朝敌人扑上去。

「怎样?你有意见吗?」

妖精弓手似乎以为他对自己的技艺不屑,上前逼问。

哥布林杀手嫌麻烦似的摇摇头。

「他们在害怕着什么。这世上怎可能有勤奋的哥布林?」

「……不就是因为在森人的森林附近筑了巢吗?」

「但愿如此。」

他回答得不起劲,大剌剌走向哥布林的尸体,在他们身旁跪下。

「啊,呃……」

女神官多半是看出他要做什么,笑容变得僵硬,以微小的声音问起:

「要……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

哥布林杀手回答得极其干脆。

女神官松了一口气,脸色却有些苍白。

「……他要做什么?」

这么一弄下来,妖精弓手自然好奇得不得了,以轻快的脚步走近,凑过去看他在搞些什么花样。

不知不觉间,哥布林杀手手中已经握着一把小刀。

他将小刀刺向哥布林的腹部,大剌剌翻动内脏。

「……!?」

妖精弓手表情僵硬。她赶紧拉住哥布林杀手的手臂。

「等、等一下!就算敌人是哥布林,又何必对尸体做这种……!」

「他们对气味很敏感。」

「……啥?」

哥布林杀手平淡地说出答非所问的话语。

他让皮制的护手沾满黏腻鲜血,从哥布林体内拉出了肝脏。

「尤其是女人、小孩和森人的气味。」

「咦,等、等一下……我说啊,欧尔克博格,我想你应该不会——……」

哥布林杀手不回答,而是用手巾包住肝脏,用力一拧。

妖精弓手想通他盔甲上的脏污是怎么来的,当场脸色苍白。

§

过了一会儿,一行人将哨兵尸体藏到草丛内之后,踏进了遗迹。

围绕着白垩墙壁的狭窄通道,似乎是缓缓的下坡。

担任前锋的哥布林杀手,用手上的剑轻轻敲打去路上的地板与墙壁。

然后他把小石子绑在绳索上掷出,确定石子顺利滚完,才迅速拉回手上。

「没有陷阱。」

「……唔,在贫僧看来,这里多半是神殿吧。」

「毕竟听说这附近的平原,在神纪曾发生过战争。」

女神官回答蜥蜴僧侣的疑问。她轻轻摸了摸墙上雕刻的壁画,点了点头。

「多半就是当时的堡垒之类的……虽然从构造看来……似乎是出自人族手笔。」

「士兵离去,改由小鬼栖息,是吧?还真是残酷。」

蜥蜴僧侣摇动尾巴,重重点头,双手合掌。

「说到残酷……长耳丫头要不要紧啊?」

「呜恶恶……好恶心……」

森人传统的装束沾满红黑色脏污,让妖精弓手一直在啜泣。

她被抹得满头满脸都是从哥布林生肝拧出的汁液。

就连矿人道士,似乎也无意再捉弄如此凄惨的她。

哥布林杀手在妖精弓手身旁淡淡说道:

「你要习惯。」

他用绑着盾牌的左手握着火把,右手早已拔出剑。

妖精弓手也随着将大弓挂回肩上,一边拿出短弓,一边狠狠瞪了他一眼。

只是她眼角含泪,长耳朵没出息地垂下,所以一点魄力也没有。

「……回去以后绝对要让你好看,给我记住。」

「我会记住。」

哥布林杀手冷冷地点点头。

他手中的火把微弱地摇曳,火焰似乎仍然受到结界压抑。

古代森人的结界,直透到这遗迹的深处。

不,说不定在很久以前,这个地方也住着森人。

只是对他来说,问题就只有「无法用火攻」。

「凡人这种生物可真是不方便啊。」

矿人道士捻着胡须这么说。

一行人之中,只有哥布林杀手拿着可以做为光源的东西。

无论矿人、森人,还是蜥蜴人,多多少少都能在暗中视物。

「没错。所以才得耍手段。」

「至少想些好一点的办法吧……」

妖精弓手厌恶地说了。

她的模样实在太凄惨,让女神官看不下去,从她身后轻声出言安慰。

「这个,洗得掉的……多少可以。」

「……你也吃了不少苦嘛。」

「呃,我已经,习惯了。」

女神官为难地笑了——她身上的圣袍也沾上了红黑色的脏污。

用双手轻轻握住锡杖的女神官,走在队伍前面数来第三个的位置。

队形从前到后,依序是妖精弓手、哥布林杀手、女神官、矿人道士、蜥蜴僧侣。

由于通道的宽度够让两个人并肩行进而有余,女神官的位置像是被前后各两人包夹。

毕竟她是白瓷等级,是一行人当中最没有实力,最脆弱,非得保护不可的一个。

但话说回来,即使女神官自身有些心虚,却没有人觉得她是包袱。

毕竟施法者各自所能施展法术的次数,都不算太多。

他们并不是一天能施展数十次法术或神迹的白金等级。

有没有一个能够治伤的人,有没有剩下一次法术——

光是这么一点差距,就会让全队得救的可能性大不相同。

不,或许应该说,能够节省法术的人,才有办法生存下去……

「……」

女神官留意着前后的同伴,双手悄悄握紧了锡杖。

——简直像是一场普通的冒险……

而自己又站在倒数第二排。

——就和第一次,一样。

女神官以颤抖的嘴唇,一再悄悄念出地母神的名讳,暗自祈祷。

她心想,最好是什么事都不要发生。但她也早已知道,这个要求是强人所难。

铺了石板的通道上,只有几名冒险者的脚步声格外响亮。

感觉不到哥布林存在的声息。至少,现在还没有。

「我是早就习惯待在地下了……不过这种恶心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矿人道士擦掉额头的汗水咒骂。

从踏入遗迹以来,这缓缓的斜坡就一直没完没了。

本以为是直线的通道渐渐弯曲,看样子是形成螺旋状。

一圈一圈往下降的路程,令人平衡感失调。

「总觉得,就像待在一座塔里面……」

「既然说是古代堡垒,也就有可能是这种构造吧。」

女神官说完也呼了一口气,蜥蜴僧侣回答她。他就走在队伍的尾巴,摇动自己的尾巴。

「要不是处在这种状况,真想花点时间四处看看呢。」

妖精弓手小声发着牢骚。

过了一会儿,下坡道总算结束,通道分为左右两条。

乍看之下一模一样,没有什么差异的通道,呈T字形往两旁延伸。

「慢着。」

此时妖精弓手尖锐地出声示警:

「怎么了。」

「不要动。」

她短促地制止哥布林杀手,整个人趴到地上。

她用纤细的指尖轻轻摸过前方石板的缝隙,仔细搜索。

「梆子吗。」哥布林杀手问了。

「大概。因为是全新的,我才能注意到,一个大意就会踩上去,要小心。」

原来如此,妖精弓手所指的地板,确实微微高了些。

一旦踏上去,就会触动机关而发出声响,里头那些哥布林立刻就能察觉到有人入侵。

女神官吞了吞口水。

他们才刚走下那令人厌恶的螺旋坡道,专注力与知觉都已经走样。

经她说明后的确看得出来,但若不是她提醒,肯定已经忽略过去。

「那些臭哥布林,真会耍小聪明。」

矿人道士捻着胡须咒骂。

「……」

哥布林杀手用火把照亮地面,然后又将火把凑到左右墙上检查。

绵延不绝的白石通道上,除了远古人们留下的灯火余烬以外,什么都没留下。

「怎么了?」女神官问。

「找不到图腾。」

「啊,对耶……」

听到哥布林杀手这句话,让唯一能理解的女神官以外所有人都歪了歪头。

「……」

但哥布林杀手不说话。

——他在思考。

女神官察觉到这件事,赶紧环顾众人:

「这,呃,也就是说,里头没有哥布林萨满。」

「哎呀,没有施法者(Spell Caster)?那不是轻松多了吗。」

妖精弓手笑着一拍手。

「不对。」

咻的一声响,蜥蜴僧侣发出尖锐的呼气声。

「照这情形推断……没有施法者才是问题所在吧,小鬼杀手兄。」

「没错。」

哥布林杀手点点头,用剑尖指向梆子。

「若只有一般哥布林,做不出这种机关。」

「毕竟既然是全新的,多半也就非遗迹原有的机关啊。」

「我本来考虑弄响梆子引他们出来,迎头痛击。」

哥布林杀手静静地说道。

「看来最好别。」

「贫僧听说小鬼杀手兄,以前也曾击垮过大规模的巢穴。」

蜥蜴僧侣一边抬起尾巴以免碰响梆子,一边问起。

「当时你是怎么做的?」

「熏出来、个个击破。放火。灌河水进去。方法有很多。」

妖精弓手在一旁听着,露出有口难言的表情。

「……在这都不管用。分辨得出脚印吗?」

「对不起。如果是洞窟也还罢了,石板我就……」

「来,让我也看一看。」

「是没关系啦……你可别踏响梆子啊。」

「我知道我知道。」

矿人道士上前来,弯下腰。妖精弓手乖乖让出了空间。

他往T字路两端来来回回走动,不时踢踢石板,又仔细凝视。

过了一会儿,矿人道士自信满满地捻着胡须说:

「我看出来了。他们的巢穴在左边。」

「……?请问这是怎么回事?」

女神官觉得不可思议地问了。

「我是看地砖磨损的程度。不是从左边来然后往右绕回去;就是从左边来,再往外走。」

「确定吗。」哥布林杀手问。

「我好歹是个矿人啊。」

矿人道士拍着肚子挂保证。

哥布林杀手微微点头,说声:「是吗」之后就不说话了。

「怎么了?小鬼杀手兄。」蜥蜴僧侣问。

「我们从这边过去。」

哥布林杀手说着挺出剑,指向右边的通道。

「那些哥布林不是在左边吗?」

妖精弓手歪了歪头。

「对……但会太迟。」

「什么事情太迟?」

「去就知道。」

哥布林杀手点点头,淡然地说道。

进了右边的通道后没走多远,就飘来一股令人作呕的臭气。

空气十分湿黏,一种奇妙的酸味随着呼吸而附着在喉咙上。

「呜!」

「唔……」

矿人道士捏起鼻子,蜥蜴僧侣也狐疑地转动眼珠。妖精弓手忍不住一手从短弓上移开,捂住了嘴。

「这什么东西……好臭……欸,你还好吗?」

也难怪她会忍不住开始关心起女神官。

因为女神官的牙齿震得喀喀作响。她对这个气味,并不陌生。

「有意识地用鼻子呼吸,马上就会习惯。」

哥布林杀手头也不回。

他大剌剌地大步走向深处。

一行人赶紧跟上。女神官也勉强往前走。

臭气的来源很近。前方嵌着一扇即将腐朽的木门,隔开了遗迹的一块空间。

「哼。」

哥布林杀手毫不犹豫地踹开了门。

门发出咿呀声,结束了自己的职责,倒向室内。

地板上的污水被门板一砸,啪的一声四散溅开。

这里是那些哥布林用来弃置各种秽物的地方。

吃剩的渣、沾黏腐肉的骨头、遍地横流的粪尿、尸骨还有大堆破铜烂铁。

本应是白色的墙壁与地板,几乎全被垃圾掩盖,沾满红黑色的脏污。

其中可以看见一头弄脏的金发,以及被铁链绑住的脚。

瘦弱的四肢上有着惨不忍睹的伤痕。肌腱被挑断了。

是一名森人。

虽说全身满是脏污,面容也十分憔悴,但她的左半身仍保留了美丽的容貌。

右半身则不然。

女神官心想,简直像是被人把葡萄塞进体内

整个右半身满是瘀青肿痕,几乎看不见白嫩的肌肤,包括眼睛与乳房,全都被打得溃烂。

这意图非常明白,就只是为了嘲笑她。

啊啊,又来了。这样的念头冰冷地从女神官心中掠过,让她愣愣地站着不动。

「呜恶、呕恶恶恶恶恶……」

连一旁的妖精弓手弯下腰,大口呕出胃里的东西,都让她觉得是很遥远的世界发生的事。

「……这是怎样——」

「小鬼杀手兄。」

矿人道士捻着胡须,但掩饰不住表情的僵硬。

连不容易看出表情的蜥蜴人脸上,都透出了厌恶。

「第一次看到?」

听见这句平静的话,妖精弓手也不擦拭嘴边的脏污,点了点头。

她眼泪直流,耳朵垂下。

哥布林杀手点点头:「是吗。」

「……了……杀了……给杀了……」

听到这微微发出的啜泣声,女神官惊觉地抬起头。

遭到囚禁的森人还有气息!

女神官赶紧跑过去,扶起了她,全不在意手上沾到秽物。

「给她喝药水……!」

「不,虚弱成这样,说不定会噎住。」

蜥蜴僧侣也立刻上前,用他长了鳞片的指尖,检查她伤痕累累的身体。

「这些伤本身不会致命。可是,很危险啊,她已经憔悴到了极点。用神迹。」

「好的……!」

女神官将锡杖拉回胸前,一手放上受伤的森人胸口。

「『慈悲为怀的地母神呀,请以您的御手抚平此人的伤痛』。」

哥布林杀手也不管眼前有神职人员正带来神的奇迹,走向妖精弓手。

「认识吗。」

妖精弓手仍弯着腰,无力地摇摇头。

「大概……大概跟我一样,是『无根草』森人,是冒险者……多半是。」

「是吗。」

哥布林杀手点点头,大剌剌走向森人。

他的手上握着剑。蜥蜴僧侣以狐疑的眼神抬头看他。

「啊……!」

——已经,来不及了。

女神官苍白着脸站起。

「请、请等一下……!」

她摊开双手,挡在森人身前。

哥布林杀手并不停步。

「让开。」

「不可以……不可以这样!」

「我不知道你误会了什么。」

哥布林杀手嫌麻烦地说了。

他不动声色,残酷而淡然。

「我,只是来杀哥布林。」

剑挥了下去。

血沫飞溅之中,传来嘎的一声哀号。

「三。」

身体重重倒下。

那是一只后颈脊椎被剑捅入的哥布林,手上的毒短剑应声落地。没有人发现他潜伏在森人背后的大堆秽物里头。

不对,不是这样。女神官摇了摇头。他,还有她,都注意到了。

「那些家伙……把他们,全杀了……!」

遭到囚禁的森人冒险者,呕血似的如此呼喊。

哥布林杀手踏住尸体,拔出剑。

他用哥布林的衣服,擦了擦沾到血与油脂而反光的刀刃。

「那当然。」

哥布林杀手淡淡地回答。众人一句话也不说。

他一直以来看到了些什么?他究竟是什么来头?

此刻,在场的所有人,都已经理解了。

女神官也回想起魔女评论这个男人的话。

你应该自己决定——魔女这么告诉她。

女神官现在彻彻底底明白了这句话的意义。

所有的冒险者,就连在第一场冒险中就挫败的冒险者,都经历过杀或被杀。

相信也都看过暴虐而残忍的光景。

被怪物毁灭的村庄或都市,并不是那么稀奇。

即使如此,其中必然有着「法则」。

连游民、山贼、黑森人、龙或史莱姆,行动当中也都有着理由。

然而,可是,就只有哥布林,不一样。哥布林有的,就只是恶意。

一种对包括凡人在内的所有生物都抱持的恶意。

不断猎杀哥布林,也就等于是不断挺身对抗这种恶意。

这绝对不是冒险。

自行选择这条路,勇敢迈进。

这样的人,甚至已经不是冒险者。

是他。

这个身穿脏污的皮甲与铁盔,拿着不长不短的剑与小盾的人。

「专杀小鬼之人(Goblin Slayer)……」

有人轻轻念出了这个名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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