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子真的很无趣。
小时候明明整天黏在妈妈身边,没想到才开始变声,就迫不及待摆出自己已经长大的表情。
长大之後,别说是陪我一起买东西,连我挑的衣服也不穿,长男好歹是个大学生,出现这种行为也还说得过去,问题是调皮的次男,遗传到他老爸毫无格调的服装品味每天都是蓝色系的T桖。
即使如此,从他小时候起,我就把他当成女孩子养。
我把他的房间全部布置成粉红色、给他可爱的玩具,还把他的头发留长,绑成左右两边的小白兔发型,然後让他这样上幼稚园。
但是我的辛苦全都白费了。
外貌长得跟我有点像,所以还算过得去,不过他那个热爱棒球的老爸却把他送去打少棒,上了国中之後就变成粗鲁的运动少年。
算了,棒球少年给人开朗、有礼貌、又充满「青春!」的感觉也不错但是那种汗水的「闪亮」跟我所追求的「闪亮」,本质上完全不一样啊。
「我回来」
天哪进门的招呼都还没说完,我家次男就已经开门快速通过玄关走进起居室,地板上还留著湿答答的脚印。
两只原本仰卧在沙发上呼呼大睡的居家杂种狗,通通跑来迎接小主人的归来。资历较深的西恩弗洛克〈注:ArchiCianfrocco,1990年西武队的外藉选手〉已经黏在他的脚边撒娇;至於年纪较小的琴塔〈注:AlanMichaelZinter亦为1999年西武队的外藉选手,在西恩弗洛克之後入队〉依旧肚皮朝天,等待小主人抚摸它的肚皮。
「等一下、等等,小有!」
我家次男的名字叫做涩谷有利惠比寿便利〈注:涩谷与惠比寿是日本铁路琦京线上相邻的车站〉。
念起来的发音跟语感都不错,听起来也很吉利,就连我自己都觉得这个名字取得真好。
只可惜帮他取名字的人并不是我,而是超帅气的外国西洋剑选手。
「小有、你的学生制服怎麼湿答答的?既然外头下雨,怎麼不跟我说呢?」
「没下雨啦!」
「那你怎麼会湿成这副德性?啊,该不会是在学校里被欺负了吧!?你被欺负了吗?天哪、小有你在学校竟然被欺负!」
「不是啦。」
他满脸尴尬,可能是觉得被发现就没办法吧,只好把踏上楼梯的右脚又缩回来。
鼻子闻到的排水沟臭味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吗?
「天阿、果然不是我的心理作用嘛!真的有股臭味,小有!虽然我不晓得你发生什麼事,总之先去洗澡!等洗好澡之後再慢慢把你在学校里被欺负的事说给我听!」
「我不是说了、我没有在学校被欺负啦!呃其实我是卡在公厕里啦!」
「什麼,你怎麼会在厕所里弄得浑身湿答答的?难不成是最新的淋浴式马桶?你别想骗我,妈妈可是很了解的,因为小有跟妈妈一样可爱,那些妓妒又羡慕的小鬼就欺负你出气对吧?不过已经没事了,妈妈绝对无法容忍校园暴力这件事!明天妈妈就去向学校施压!」
「高中生没人有空搞这种事啦!学校没找,家长就自己跑去,我在往後的学校生活里一定会成为大家的笑柄!」
「不是家长,是妈妈。」
後来听小有说,他当时好像是为了救朋友村田健,结果才会跟不良少年槓上。
推著湿成落汤鸡的有利进浴室,我不禁有些怀疑。
这个样子真的没问题吗?
即使他不是美少年,但他确实是我引以为傲的儿子哟。虽然脾气有点暴躁,但是很有正义感;虽然成绩不太好,但是反应很快,心胸狭窄,但是很有勇气。
虽然脑子只有棒球、棒球、棒球跟女孩子,不过应该过得很开心才对。
而且不用别人告诉他,他自己就觉得这个世界很美好,并凭著本能活下去。
「小有是我最自豪的儿子,也是爸爸妈妈的一大杰作!」
不过啊,他真的有办法胜任这麼特殊的职业吗?
事情的开端就在二十几年前,从此以後,我的疑问至今依然还是个谜
他的翅膀呢?
「啊~~越来越混乱了,我搞不清楚啦!」
「其实不管是我,还是我父亲、祖母、叔祖母、曾祖母、甚至曾祖母的父亲及哥哥也都不太清楚。虽然魔族散布在全世界各地,但是从来没见过恶魔喔。」
「骗人!那传说中的善恶对立或对抗、还有无情的战争呢?」
「总而言之,没有对手就没有办法作战。」
「我想也是,那种是帮派之间的」
「帮派」两字让我灵机一闪,我兴奋的发问:
「小马的老大是谁?该不会真的有魔王吧?」
胜马用「如果是这种问题就简单了」的口气,得意地说:
「有啊,我还见过他好几次。长得就像某个演员呃、那个人叫什麼?就是演过『计程车司机』的那一个啊!我想起来了,是劳勃迪尼洛!长得一模一样,甚至让人误以为两个人是同一个人呢!」
虽然是那个之後不久的事,後来劳勃迪尼洛跟米基洛克合作的一出电影〈注:1987年的电影『天使心』〉里,还真的饰演长得像人类的魔王呢。
不管怎麼样,我的反应似乎令他出乎意料。因为我不仅很乾脆地接受这些事实,还因为听到自己欣赏的演员名字而感到非常高兴呢。
「太棒了!最伟大的魔王是劳勃迪尼洛,那艾尔帕西诺呢?」
「那家伙也有问题。」
「那史恩康纳莱呢?汤米李琼斯呢?」
「他们比较像天使。」
「还有凯文贝肯呢?」
「我觉得你根本在问自己欣赏的演员嘛。」
也许大家不相信,当时凯文贝肯简直就像是现在的布莱德彼特喔。
「人家好不容易有点兴趣嘛虽然你们有个长得很像好莱坞明星的魔王,但是身为日本人、眼角又下垂的小马,你也是魔族对吧?」
「一点也没错。」
「所以不把孩子生下来,就不知道是不是魔族对吧?」
「一点也没错。」
「可是,你又说不敢确定绝对没有翅膀。」
「关於那点,很抱歉我无法给你确定的答案。」
最後又回到我一开始的疑问,让我无义意地转动茶扥上面的茶杯。
人家本来想知道那件事的。
我说什麼都想看一下他家小孩的背。不,乾脆让我在分婉的时候担任见证人吧。这样我就能确认那个孩子的翅膀是长满羽毛呢,还是像蝙蝠一样。最好还能拍张照留纪念。
因此在他成家立业,最起码要在他的孩子出生之前,我都要跟他维持理想的朋友关系才行。为防万一,我甚至要跟他的太太建立友谊。因为如果没有一定程度的交情,他们是不能让我进到分婉室的。
「胜利马。」
「是胜马。」
「没错,小马。那个、你对年纪比你大的女性有兴趣吗?」
他用食指轻轻抓著脸颊,口中念念有词两秒之後,含糊回答:
「很难说有没有兴趣。」
「到底是有兴趣还是没有兴趣?」
心中悄悄浮现恶魔计画。我才不管什麼当事人想法,说什麼都要看到翅膀。
「难道你要找其他该不会是想叫我跟你姐交往?」
「啊啊~~你们魔族会读心术吗?」
「我没有那种特异功能,但是从你的表情就看得出来心里打什麼歪主意。」
作战仅仅十秒就宣告失败。
我趴在白色的桌上,脑里描绘著无法解开的迷团。那个孩子搞不好像Q比娃娃一样,长著小小的翅膀,也有百万分只一的机率可能长著优雅的黑色翅膀呢。
揭开翅膀之谜的任务该交给谁才好呢?嗯、不知身在何方的未来探索者呀,拜托你们在老人家去世之前帮我找到答案好吗?
胜利马盯著我的发旋看了一会儿,用好奇的语气继续聊了起来。
「我说」
「什麼」
「为什麼在跟我约会的时候,突然说要介绍其他女性给我呢?」
「因为人家现在就想看魔族的婴儿是不是有翅膀嘛!而且我姐已经二十九岁了。每天都在念『只要有对象,马上就结婚!』呢。」
「那你何不自己确认呢?」
「拜托没办法啊,我又不是魔族。」
「真是太巧了,刚好我是魔族。」
「嗯,可是我不太喜欢年纪比我小的等一下,小马跟我同年对吧?」
「这我有重考一年,所以应该大你一岁。」
「这样啊啊,我还是觉得不行啦!叫一个单亲妈妈抚养魔族与人类的混血儿,这实在是太危险了!」
搞不好他的十辆惊人,偶尔还会用超音波大哭大叫,甚至趁我不注意跑到庭院抓蜥蜴或老鼠,然後一边磨赠一边撒娇,要我称赞他呢。
天哪~~我一个人怎麼办得到啊!
「请你务必要嫁给我。」
「可
是搞不好会树枝插住蜥蜴或青蛙,然後就放到忘记呢!?」
「你说的应该是其他生物吧?像我就不会拿树枝插住蜥蜴或青蛙。你该不会是在讲伯劳鸟〈注:伯劳鸟有将太的猎物插在尖锐的树枝上,一块一块撕下来的习惯〉吧?就算不是也没关系,总之我再说一遍,嫁给我吧。」
什麼?
我在脑里数了起来。只见数字一个一个增加,最後算到五便停了下来。
「连同今天,我们才见过五次面哟?」
「跟年龄相比,你反而比较关心数字啊。既然才见过五次面。那就先订婚吧。」
「你、你给我等一下!」
涩谷胜马用手肘称住桌面,稍微往前倾,然後伸出左手,摆出想要「比腕力」的架势。
那双下垂的眼睛,与其说是像史特龙,倒不如说像阪神队的真弓〈注:1979年交易到版神队的真弓明信〉。而且也不知道在高兴什麼,只见他露出满脸的笑容。
「才约会第五次就」
我用著胜负即将揭晓而紧张发抖的手指,一把抓住魔族的手:
「才约话第五次就跟我求婚,我欣赏你这种气魄!」
READYGO!
「好极了!我们结婚吧,珍妮佛!」
「对不起,小马我会告诉你本名的」
不然到时候户籍上的名字就会变成涩谷珍妮佛。
事情比想像中还要顺利,於是我们在半年後就结婚了。
在阿肯色州立医院生下长男时,我的眼睛一直盯著孩子,第一句话就是:
「翅翅膀呢?」
「很遗憾。」
先生对打从心底不甘心,发誓要坂回一城的妻子感到过意不去,下垂的眼角更加下垂。
从日本赶来的涩谷家祖父对第一个曾孙的诞生感到非常满足,但就是没对我老公跟我说,这个儿子是不是魔族的一份子。
就在胜利刚过一岁,公司终於把日本员工调回波士顿,我们也得以在波士顿市郊的房子里生活。
不过,有一件令我伤脑筋的事情。
这个古老的大城市是红袜队的主场,再次燃起我老公对棒球的热情。
只要一有空,他就会带长男去棒球场购买周边商品、看比赛或参加签名会,打算把儿子培养成跟父亲一样的棒球狂。
不过,胜利只对爆米花跟球团吉祥物的布偶有兴趣。明明是半洗脑式的幼儿教育,但他就是不喜欢棒球、不喜欢运动,也不喜欢布偶,甚至成为随处可见的优等生,这点让我至今依然无法理解。
後来问我儿子,原来球团吉祥物对他而言,恐怖的感觉反而多过可爱。看来美日对可爱的判断标准似乎有很大的差异。
就在某个看似快下雪的阴天早上,早已出门上班的老公突然打电话回来,说是要跟睽违许久的鲍伯见面。
「你说的鲍伯是谁啊?」
「我之前不是说过吗?就是长得像劳勃迪尼洛的魔王啊!」
「魔王怎麼会叫鲍伯!?」
「我怎麼知道啊,我平常都是这麼叫他。一进办公室他就来约我了。」
名字叫鲍伯,还自己主动邀约,真是一个直率又亲民的魔王陛下。
「真的吗?这麼说来,你终於被邀请到魔王陛下的城堡里罗?」
可是老公在电话的另一头发出诧异的声音。
「我们约在一间只要开口询价就会尝不出味道的餐厅碰面啦。毕竟魔王也未必要待在城堡里。听说他总是世界各地飞来飞去,我猜他可能是国际投资家吧。」
可能是为了要征服世界吧。
「你们要吃饭?那我也得出席吧?」
「不、只是吃的午饭,我去就行了。」
「咦?在无论是喝一杯或是轰趴都会带著妻子一起去、重视伴侣到令人讶异的美国,竟然叫你单身赴约?」
「嗯,没错。」
尽管周遭没人偷听,可是我再度握稳话筒,压低声调:
「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有什麼好奇怪的?」
「别说是正式夫妻,这里是即将分手的情侣也必须同行的国家哟。可是他竟然没有请你太太一同出席,只找你一个人吃午餐,我觉得那个人一定有问题。」
「会吗?」
「很怪啊!他该不会是同、同、同」
「童言童语?」
都这个时候还讲冷笑话?
「不是啦!他搞不好是同性恋哟?天哪、怎麼办,我竟然要眼睁睁看自己的老公墬入那种令人目眩神迷的世界你听好!无论发生什麼事,都要向我报告哟!就算什麼事情都没发生,也要进行详细的报告。」
「好冷酷的老婆,看你好像很期待的样子。」
「真、真没礼貌!人家明明是在担心你。」
讲完电话之後,他便一个人匆匆忙忙赶往餐厅。享用许久未曾经历过、味觉起不了作用的午餐。
後来我听他说,魔王鲍伯身穿黑色西装,戴了一副墨镜,比在电影里看到的明星还要有威严。
虽然我也想要跟他见个面,但是对方却不肯给我这个机会,所以我只好在家等待老公回家,逼他说出见面的经过。
据说我老公打完招呼入座的同时,魔王鲍伯便开始平淡无奇的话题:
「红袜队最近好像打得很不错。」
「还可以啦。」
其实跟棒球比起来,魔王陛下比较喜欢美式足球,所以应该只是见面的场面话。可是竟然会关心一个地位比他低很多的人,大概是有什麼棘手的事情吧。
「在店家准备的包厢哩,除了我老公跟鲍伯以外,还有一位陌生的客人。」
「涩谷,他是伟拉卿,是我的客人。」
对方好像无意握手寒喧,我老公只好把右手缩回来。因为对方深棕色的长发跟淡棕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一丝亲切感。
他的长相比胜马年轻多了,大概十七、十八岁吧,但实际上却活了足足五倍的时间。
听到这些话,我不甘心地搥胸顿足,年过八十看起来还像是高中生,真是令人羡慕
既然有这麼惊人的美容秘方,我一定要仔细问个清楚。
鲍伯介绍的年轻人眼中,充满阴臣的无力感,彷佛希望自己不曾存在。
这也是後来我听说的,他在来到这个世界不久前,才刚失去自己最爱的人。
原来如此,难怪会有那种眼神。
一听到伟拉卿是来自异世界的魔族,我老公立刻体验到新奇的震惊感。
「当一般人听到我说『其实我是个魔族』时,可能就是这种心情吧。」後来他跟我重复说了好几次,害得当时听到这件事却没有受到任何冲击的我,觉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呢。
先不谈那个。
既然听到「异世界」这麼有冲击性的名词,怎麼可能不问个清楚呢?
「是吗?你特地从异世界来这里做什麼呢?」
「我是护送未来魔王的灵魂过来的。」
「你是指鲍伯的继承人吗?」
「不、不是地球的魔王,是未来即将位於伟拉卿之上的人。」
鲍伯在洗手盅〈注:吃带壳海鲜时用来洗手的餐具〉上方一面剥著水煮蛋,一面慢慢说道。因为他的长指甲总是会刺进蛋白里,所以很难剥。不过含有钙质的碎蛋壳还是慢慢掉入水里。
「而那个灵魂,预定会成为你的孩子。」
「什麼?」
一直对法国餐厅里出现水煮蛋感到十分介意的老公,一听到对方突然提到自己的家庭忍不住吓得大叫出声,他以为是指胜利,赶忙用自己的方式解释。
「不、我家长男已经有自己的灵魂了。」
「不是他,是未来即将出生的生命。你们未来有打算生第二胎吧?」
「这麼嘛我得跟我老婆商量才行」
「越快越好。当第二个孩子还在这个世界『孕育』的同时,异世界魔王的灵魂就已经寄宿在里面。我想你应该知道,所有灵魂都会不断轮回」
「我爷爷不断灌输这个观念,所以这个我还懂。」
胜马连忙打断鲍伯的话。
简单的说,就是灵魂是不断重复使用的。好像还有说法,前世被某人用掉的光球,只要重新琢磨就可以让下一个婴儿使用。
至於这种说法是真是假,只要人还活著就无法确认。而且像我这种菜鸟,也无法想像要怎麼预约那种东西。
而且连我那个身为魔族的丈夫都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没什麼好担心的,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
「那为什麼不在自己的国家找,反而千里迢迢送到波士顿来?而且全世界有那麼多魔族,怎麼偏偏选上我们家?」
「其中似乎另有隐情。但是他不说,我就没问。」
明星脸的鲍伯意有所指地眯起眼睛:
「这可是迟早会变成魔王的重要灵魂喔!只是没想到要送到国外,而且还是社会、文化都不一样的异世界。这不仅要有相当觉悟,而且一定有什麼特殊理由。基於这些原因,既然对方相信我们、并交给我们
处理,我们怎麼能丧对方的期待落空呢?」
「真的是这样吗?」
如果真是学校的老师就算了,只是他的对象是君临地下世界的王者,这种事我还真的办不到呢。不过我家的胜马心脏很强,而且还是那种只要有什麼不了解的事,就非得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人。
「为什麼会选择我家呢?全世界里更有钱、条件更优秀的俊男美女,不是多到数也数不完吗?」
「咦?我从你叔祖母那里听说了,另夫人是个很棒的女性哟!」
「那又怎麼样?」
当我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後,真的很感谢鲍伯心胸如此宽大。因为自大的年轻人如果顶撞家族里最有权利的人,下场通常都是很惨的。
像是会被魔王攻击或魔王冲撞,还有柔软布丁魔王拷问〈注:原文为「むちむらプリン魔王贡め」,仿自江口寿史的搞笑棒球漫画《すすめ!バイれーツ》的暗杀招式「むちむらプリンたまご贡め」〉。
「又没有进行什麼考试或面谈,怎麼会知道我家最适合?」
「我们广泛听取有识之人的意见,也挑选了几组进行比较检讨。最後得到你跟你的家人最适合的结论。」
「但是却没有事先通知我跟我那个人母的老婆?」
「关於这点真是抱歉,因为时间不太充裕。」
「我还是无法接受。而且我也不确定像我这种微不足道的平民家庭,是否有能力抚养这名王子殿下。」
地球的当魔王瞄了瞄始终不发一语的伟拉卿,喝下玻璃杯里的沛绿雅气泡矿泉水:
「唉呀唉呀,好歹也相信我的眼光吧。我把话说明白好了,他们的条件是黑发黑眼、热情、毅力、有正义感、还有均衡的思考能力。虽然遗有其他特殊条件,不过全部综合起来,我决定把这件事托付给身为日本人的涩谷。他不用在日本以外国家的上流社会成长。要是让他养成自以为是的无聊想法,反而会害我们丢脸呢,请你们把他当成普通小孩养,就当成涩谷家的儿子或女儿看待。」
「要他当个普通的日本人?」
「没错。」
我老公心想:「真的假的?」直盯著地球魔王的眼睛,但对方似乎不像是开玩笑。
後来鲍伯先行离席,留下胜马跟来自异世界的冷漠客人独处。
虽然不晓得这个叫伟拉卿肯拉特的那个世界,审美观是怎麼样,但是不管他待在哪里,都会被当成大帅哥吧。只要我老公的审美观没问题,让他去演电影应该可以吸引不少女性观众。就算只是在路上闲晃,也会有不少女性对他抛媚眼吧。
不过这要他肯笑才算数。
要是他不断散发厌恶自己和生人勿近的气息,那麼连小狗都不敢靠近吧。
胜马跟往常一样,一边戳著价钱让人食不知味的甜点,一边询问初次见面的客人:
「你吃坏肚子了吗?」
虽然刹那间是现有所接触,但是并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
「为什麼摆出一张臭脸?世界上还有很多有趣的事啊。」
「不关你的事。」
虽然无法确定是哪个地区的口音,不过他的英文跟声音都不错。以他的身材、长相、以及声音,女孩子是不会放过他的。
不过我老公才不管那麼多。
「怎麼会没关系呢。你去过棒球场吗?如果还没,我趁这个机会带你去看看吧?」
「我必须确认我们国王的灵魂是否能以贵公子的身分出笙。因此在他出生以前,我都会待在这里。但这段期间我不打算跟你与你的夫人有不必要的接触,希望你不要干涉我。」
「真是个无趣的家伙。」
怎麼可能没关系。
是他把即将成为我们两人之子或女的灵魂从异世界带过来。未来我的儿子或是女儿将会前往那个世界成为魔王,到时候应该也是由他担任监护人吧?算了,这孩子好歹也是个国王,以後若是想找个够格的监护人或是护卫,伟拉卿一定榜上有名吧。
撇开这些不说,未来的孩子还没出生就有一片美好的前途呢。
我家那个搞不清场合,伸出手来搔搔头的老公,很难得皱著眉头:
「我说啊将来我的孩子跟你第一次见面时,你要是摆出这麼无趣的表情,那可就伤脑筋了。由一个看起来自暴自弃又没诚意的男人托付这麼重要的孩子给我,我能够不担心吗?况且也还没说服我老婆呢。」
「你说我自暴自弃」
「听好了!」
胜马推开鲍伯留下的浅盘,把身子往前探出五十公分。白色桌布四处散布酱汁污渍看来鲍伯比真的劳勃迪尼洛还要笨手笨脚。
「你听好了,答应我。当你跟我老婆或孩子见面时,绝对不能露出像现在这种无趣的表情!要是让我看到你这种表情,无论你怎麼求我,我都不会让孩子到那边的世界。就算是更了不起的现任国王或大魔王跪地磕头,我也不会把孩子交给你们!」
他虽然外表年轻,实际年龄却跟我家的爷爷差不多,所以很有胆量跟气度。应该不吃我家那个将近三十岁的年轻人讲的那一套。不过可能是有所感触吧,伟拉卿很快就懂了。
「我知道了。」
「很好。那麼为了让你重拾笑容,我们到波士顿有趣的地方玩玩吧!首先从看职棒开始!」
「不,我对那种事没兴趣」
「这餐就交给鲍伯买单。对吧,肯拉德?」
他这个局外人像是弹簧一样跳了起来,问道:
「你的英文事在哪里学的?」
我拼命追问回到家里的老公,想知道伟拉卿到底长得有多帅,不过那天的场外全垒打让胜马兴奋不已,根本没有把同伴的长相放在心上。
对他的评价只有简单一句话:「要是他笑的话一定很帅。」
过没多久我就怀了第二胎。现在正站在波士顿街角拼命竖著大拇指。
虽然距离产期还有段日子,但偏偏就在我老公出差的时候开始阵痛了。我现在正努力设法招揽计程车。
老公很不凑巧刚好离开办公室,也连络不到那个A开头的女秘书。不过那算他在电话那头鼓励我,也帮不上什麼忙。
我试著打公共电话叫救护车,却因为他们不送往私立医院而遭到拒绝。难道把我送到熟识的主治医生那里是那麼任性的要求吗?
没有一台计程车停下来,让我恨死了麻萨诸塞州的小黄。虽然这里的盛夏没有日本那麼热,不过我全身上下都是不舒服的汗水。
现在回想起来,一个汗流浃背、面目狰狞的东方人像疯了一样挥动右手,大部分的人都会装作没看见吧?就连计程车司机也不想让我上车呢。
原本是想朋友送我到医院去,但是帮我照顾长男的邻居玛格丽特不仅年纪很大,驾驶的方式也很诡异。同个社区里的朋友全都在上班,因为当志工而认识的那些志同道合的夥伴又全都是街友
这些人都是值得信赖的好朋友啊。
事态紧急,管他什麼车都无所谓了。正当我紧握包包里的催泪瓦斯,心想「不管是撘便车还是劫车我都豁出去了!」时
先前冷酷无情的黄色车停靠在我旁边。开门下车的高大青年大步绕到我身边,亲切地帮我打开车门。
「请上车,如果你不介意跟我一起撘车的话。」
「啊~~终於得救了,管他是一起撘还是站著撘都无所谓。我好像快生了。」
「要生了那可不得了呢。」
从另一边上车,坐在我旁边的年轻人穿著白色系POLO衫跟牛仔裤,看起来就像是学生的打扮。身旁有个细长的盒子,还有如同运动员一班的匀称身材。
我正想问他:「你有在练西洋剑吗?」可是阵痛越来越剧烈,害我不由得口出秽言、痛到弯下腰来。
「你真勇猛。」
「天哪,我刚刚是不是骂了什麼脏话?」
「没有,刚才的声音听起来很像维京海盗的呐喊,感觉很酷哟。不过看样子似乎得加紧脚步才行,非得要在阵痛间隔变短前抵达。」
「司机先生、麻烦到克雷闷死纪念医院!」
共乘者当我订正「是克雷门斯纪念医院」後,计程车终於往前开了。
「这下子终於搞定不是,是终於可以生了!」
「请你放心,有什麼万一我会帮你的。我弟弟出生的时候我就在现场呢!」
「你弟弟生小孩,还是你弟弟出生?啊~~就当我没说。不过真的很感谢你,不然我可能得要在户外生小孩了。啊~~真是的,真不应该在夏天生小孩!不仅热到汗流浃背,还不能吃冰的东西,连脸上的妆都掉光了。我现在的模样一定既难看又邋遢吧!」
「那我倒是没注意。你看起来还是一样美丽哟!每到让我不由得请计程车停下来。」
看到他那副笑著对我说话的亲切模样,不禁让我觉得挺尴尬的。深棕色的浏海有点长,发稍都快碰到脸睑了。至於头发下带著微笑的淡棕色眼睛,则散发些许银色的光芒。
外表虽然是个亲切的帅哥,但是右眉却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应该是剑
伤吧。热衷练剑固然很好,但也要好好配戴防具才行。
他露出充满吸引力的笑容,连同手帕握著我的手:
「能渡过酷夏出生的小孩一定是很坚强的小孩,所以七月出生的小孩是被大家所祝福的。我想他一定能让世界不、一定会成为了不起的人物。」
「谢谢。你真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如果有你这样兄弟,一定能让这孩子安心成长。可惜他哥哥孩小,铁定是两个调皮的小朋友对了,请问你的名字?」
「名字?」
刹那间,眼中流露出遥想往事的悲伤眼神,但是马上回过神来:
「在我生长的故乡,七月的JULY是念成『yuri』哦!」
天哪!这好像是少女漫画里才会出现的名字。涩谷『yuri』。
听起来蛮不错的嘛
接下来是我事後才听说的,当我被拾上担架,迅速送进医院後,他连计程车钱都没有跟我要,就撘著计程车消失了。
我那个连忙赶往医院的老公,因为在走廊全力奔跑,还被擦身而过的护士念了几句。
发誓要扳回一城的我,这次开口说的第一句还是
「翅翅膀呢」
「还是一样,很遗憾。」
「唔真失望」
老公把全身通红的次男抱到我面前、安慰我。
「有没有翅膀并不重要。」
他跟我一样,喘个不停。
「就连、身为魔族的我、都不曾、看过、有翅膀的、魔族,一般、为人父母、这时候,只要孩子、健健康康、其他什麼、都不重要、不是吗?」
「可是」
护士把次男接了过去,在他脚踝套上粉红色脚圈。
「这个孩子叫做有利哟!是不是有那种少女漫画里才会出现的闪亮感觉?所以他一定会像漫画里的天使,长出一对华丽的翅膀才对不过他不是天使,而是个魔族就是了。」
「什麼?怎麼这麼突然?你这麼快就帮他取了名字?」
因为长男取了「胜利」这麼好的名字,两人的确商量过要帮第二个孩子取个差不多的好名字。但是在具体的命名名单里并没有「有利」这个名字,因此胜马的脸上出现一副打从心底感到讶异的模样。
「是好心跟我一起搭乘计程车过来的学生说:『在我生长的故乡,七月的JULY是念成youˇliˋ哦!』」
「他是德国人吗?喂、那家伙是不是一脸想要寻死的男人啊?」
「才不是,他超有男子气概的,而且是个有如凉风吹过般清爽的西洋剑选手呢。」
摸著急忙带来却派不上用场的V8,孩子的爹口中念念有词:
「讲了那麼多,结果出生时还不是消失无踪」
看来比起没有跟他商量就决定名字,还有其他事更让他在意吧。
「对了小马,当那个西洋剑选手在计程车上告诉我『有利』这个名字时,我的脑海中就出现闪闪发亮的星星哟!我想一定是有利为了告诉我们这件事,才让他出现在那里的。」
「什麼,等、等一下,老婆,这不对吧你怎麼会有这种想法呢~」
看著眼前惊慌失措的有利他爹,我独自想起某个国家的惯例。
知道吗?帮孩子取名字的人叫做教父〈Godfather〉。不但每到纪念日都要送礼物给自己命名的孩子,一旦亲身父母无力抚养,他还得扛著责任代为养育呢。
但是他就像风一样消逝,可能是没有想到这件事吧。
儿子慢慢从浴室里,西恩弗洛克依旧在他脚边撒娇。
我努力板著脸,指著客厅沙发:
「小有,过来一下。」
「干麻?」
「妈妈的心情有如萧瑟的秋天一样枯萎。」
如果要说次男哪里像妈妈,那就是他的眼角没有他爸爸那麼下垂。我用力瞪大园滚滚的眼睛,被气势压倒的有利只得乖乖坐下。
一旁的琴塔被摸著摸著就整个肚皮朝天。
「讲、讲话干麻文诌诌的?」
「因为你全身湿答答地回来,又不肯告诉我理由。」
「我都说了,是我掉进水沟」
「这附近没有能让高中生掉进去的水沟。」
「啊,其实我是掉进田里」
「这附近的田从前年就休耕了。」
「啊」
「听清楚了,小有」
我把一脸幸福的琴塔推到一旁,然後坐在儿子旁边。我从长年以来的亲子关系中,学会哪里是最有效的位置。
只要在这个位置摆出妈妈的模样,我家的小孩八成都会乖乖投降。
「我想说的不是要把学生制服送到洗衣店、或是浪费钱之类的事。妈妈是因为你不肯告诉我在学校发生什麼事,心理觉得很难过而已哟。」
「这跟学校无关啦。」
「你一直到念国中为止,都会把事情告诉我啊!像你第二次恋爱的对象是文艺社的女生、说什麼输给动画的角色、还有毕业旅行时只走你一个人没去偷看女生洗澡,隔天还被贴上人妖的标志之类的。」
旁边传来不成声的哀声。
「小有你要知道,校园暴力这种事是施暴的一方有错,被害人可是一点错也没有。」
「我都说」
有利深深吸了一口气,可能是下定决心了吧,只见他用有点尖锐的声音一口气把话说清楚可能是急著把话说完的关系,偶尔有点怪腔怪调,但是还是很可爱。
「我说就是了!今天我骑脚踏车回来的途中,因为看不过国二国三跟我同班的眼镜仔也就是村田健又被之前同一所国中的无国籍两人组勒索就挺身相救,但因为打不赢人家而被强压到公园的冲水马桶里结果发生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我竟然被冲到新潟俄罗斯风格的国家而且在那里差点被杀就是不小心向人求婚还跟人决斗儿差点没命等我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倒在公共厕所里连警察都来了」
「天哪」
「不过我没有被警察抓走。毕竟再怎麼说我也是被害人呢。」
「小有。」
我捡起丢在地板的上衣,叹了一口又细又长的气,在剧情最高潮时装出叹息的表情:
「既然要说话,起码也要打个草稿。」
我这辈子永远忘不了他听到这句话的瞬间,脸上大受打击的表情,每当我遇到什麼不愉快的事情,只要一想起此时而儿子的表情就会忍不住窃笑。
谁叫男孩子只要一进入变声期,就会嫌麻烦而不肯陪妈妈上街买东西、不肯穿粉红色或是太花的衣服、甚至不肯陪我喝下午茶。
所以男孩子真的很无趣。
既然这样,我用这种无伤大雅的型为取笑儿子,应该不至於受到惩罚吧。
谁教他那麼可爱,总有一天会交到女朋友,而且还不会跟妈妈说呢。
不过啊、他真的有办法胜任这麼特殊的职业吗?
毕竟这个儿子可是从事魔的自由业呢。
然後这是後来发现的证物
我把衬衫、袜子、皱巴巴的手帕,还有黑色绑绳内裤一起丢进洗衣机里
小有,妈妈好难过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