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正当中的太阳闪闪发亮,即使不抬头都觉得刺眼。
当他的脚一踩在陆地上,便不顾众人的目光用力伸个懒腰。虽然早就习惯搭船旅行,还是比较喜欢大地的触感。光是不会前后左右摇摆,双脚稳稳踩在地面就觉得心情稳定许多。
就在他准备拿起少之又少的行李,无意间看到自己的左手。手上到处留有伤疤。至于指甲也是平常就习惯剪短。其中几个明显的伤疤,自己至今都还记得留下的时间跟理由。
他觉得好像有人在呼唤自己而抬头,看到两名小孩远远跑来。女孩对他用力挥手,男孩手上抱着大袋子,别说是回收了,连要看清楚前面的路都很困难。
孩子们接近白色的金发随着港口的海风飘动,手脚虽然纤细,但是这几十天来已经稍微长点肉了。
“肯拉,特——”
两个人因为还不习惯讲共通话,因此不是喊他肯拉德或肯拉特。他们是从圣砂国逃出来的神族小孩。
“泽塔、兹夏。你们出来帮厨房长买东西吗?”
孩子们好不容易跑到年长的友人身边,他们现在于肯拉德刚下来的商船上担任厨房实习生。实际上他们还无法做什么像样的工作,不过光是跑来跑去打杂的模样就足以惹得船员哈哈大笑,深受他们的疼爱。
青涩的水果差点掉下来,弟弟在还没掉下来以前赶忙压回袋子里。
笑容满面的姐姐从厨房制服里拿出淡水蓝色的信封,表面用不流畅的文字写着收件人的姓名,并且封了起来。
“给有利”
“信?”
肯拉德一面屈膝配合他们眼睛的高度一面反问,孩子们停顿一拍之后同时点头回应。当他伸出左手准备接下信时,突然想起一件事,于是稍微皱着眉头说道:
“可是我不确定是否能跟有利见面。”
“可是总有一天会见面吧。”
孩子们毫无怀疑的眼神闪闪发亮,也没打算收回递出来的信。一阵风吹过,伟拉卿肯拉特稍微考虑一下之后用力点头:
“没错。”
接地两人露出开心的表情,把薄薄的信封交到他的手上。
纵使心里有些不安,担心‘这封信该不会是用家畜的血写出来的!?’的肯拉德还是抱着邮差的心情把信封收进怀里:
“不过要是你们比我早见到有利,记得替我向他问好。”
虽然不晓得是否听得懂这么长的一句话,但是两人同时点头回应。
肯拉德搭乘的商船在前往大西马隆的途中停靠的港口,是没有任何观光客的小型商业都市。这艘船在不久前已经绕行几个小国,若是要享受悠闲的船旅倒是可以跟他们一起航行,但是对不是商人的伟拉卿来说,只是在浪费时间。
他希望尽快回到大西马隆,而且也有必须调查的事,因此选择在这座港口转乘其他船只。但是依照他刚才询问的消息,今天没有任何前往大西马隆的船只。
于是带着要交给有利的信,以及拥抱孩子时感受的余温,他跨步前往寻找住宿的旅馆。最好是进来呢个靠近港口,就算是酒吧的二楼也无所谓。
不过他的视线被大吼大叫的声音吸引——原来是一名中年男人正在停靠的船只旁与一名年轻人起争执。年轻人一副船员的打扮,不过怒目相向的那一方,也就是个子虽矮但是肩膀很宽,体格也很结实的中年男人,实在无法一眼判断他是什么人。
他手上握着金额很大的纸钞,可能是天生对金钱很执着,不断用手指拍打纸钞抗议。
好像是两者之间的契约出了什么差错,双方正为了违约金与接下来的工作争执不下。
他停下脚步,观察两人的周遭之后终于明白。
距离中年男人几步的地方,站着大约十名男子。其中有人以很无聊的模样单脚随意往前伸,也有人闲的发慌,开始玩起衣服,但是大部分的男人都是沮丧地垂着肩膀,活着低着头凝视地面。
仿佛对人生充满绝望,甚至诅咒自己的人生。
肯拉德马上看出他们的身分,那些人身穿褪色的灰色服装与布鞋,不过有一条锁链把他们的右脚锁在一块,很明显是正要移送的囚犯。
他们可能要从这个港口搭船到什么地方。被六名武装士兵围住的他们连逃跑的意愿都没有,全都有气无力的乖乖待在原地。
除了一个人。
那个与众不同的人以有朝气的眼神凝视海洋,露出即使将带着目标越过大海的表情。
只不过肯拉德一看到他,便忍不住冲上前去。他冲进囚犯中间,紧紧揪住那个男人薄薄的衣服。但因为冲的太猛,两个人都撞在墙上,男人脚上的锁链还‘嚓哩!’发出声响。
“……奇南!”
听到有人用咬牙切齿的声音喊出自己的名字,可能是太过突然的关系,那个男人两眼瞪得老大。但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他马上恢复冷静的表情:
“阁下。”
“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名叫奇南的男人露出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正如同你所见,因为微不足道的罪被逮捕。”
“你不是会干那种事的家伙才对!”
“喂!”
看守的士兵正准备过来盘问他们,肯拉德便假装成发怒的被害人。同时放声大喊:
“你们不要插手!这家伙欺骗我妹妹还带走所有财产!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他,否则我气愤难消!”
其实受害的人不是妹妹,被抢走的东西也不是金钱,但是肯拉德的演技可鞥起了作用,看守士兵一面摇头一面停下脚步:
“你还真是可怜。不过这家伙因为在酒吧动刀伤人的关系,要被送到达鲁科的牢狱,要是被送到那里,五年之内是回不来的。只要把这件事告诉你妹妹,想必她的心情就不会那么忧闷了。”
“但是我希望他向我妹妹说一声抱歉。”
看守士兵无奈的耸肩,松开原本放在剑柄的手指:
“反正在船出海以前,他都不能离开这里。”
看来如果只是区区一名移送中的囚犯受伤,看守士兵并不会因此感到心痛,只见他们沉默的回到原来的岗位。
肯拉德再次揪住男人的胸口,紧到让他只能勉强呼吸:
“是你用弓箭攻击沃尔夫拉姆的吧?”
“我的目标并非阁下。”
“但是倒下的人是我弟弟。”
“我真的很抱歉。”
因为压根咬得太紧,牙齿开始隐隐作痛。
“而且差一点射中陛下。”
“不会的。”
纵使遭到责备,奇南仍然自豪的表示:
“凭我的技术,不可能有任何闪失。”
“既然这样!”
可能是撞在石壁的肩膀很痛,男人皱起眉头。肯拉德顿时有抓住他的头撞墙壁的想法,最后总算压制这股冲动:
“那你是想要沃尔夫拉姆的命?”
“我说过我的目标不是阁下,而是萨拉列基王。”
“小西马隆王?为什么?”
“我是受人所托。企图谋反的那些人,委托我用弓箭杀死小西马隆王。但是我方的计谋似乎被那个狡猾的少年王看穿了。”
“你说受人委托?你以为那种借口行得通吗?就算真的是那样,你也犯了滔天大罪。因为你狙击自己的国王与她的亲信。无论有多优秀的代理人替你辩解,或者出现多强而有力的保护人都没用,这是无可饶恕的重罪。”
“请不用担心。我没有认识任何有权利的人,回到国内应该也同样难逃死刑,而且我早就知道会有那样的下场。”
“明知道还那么做?”
为了不引起其他囚犯的注意,肯拉德硬是压低声音,不过左眼皮因为愤怒而颤抖。
这个男人的确……伟拉卿肯拉特在内心慢慢述说过去的事实。
这个男人的确在过去的大战中,以魔族士兵的身分立下汗马功劳,他曾经为了保护国家与人民而勇敢奋战,还发誓效忠国王与真王,同时贯彻那个誓言。
“……你怎么会堕落到那种程度?”
“我没有堕落,阁下。我的本来就是这样,从上次的大战之后就是这样,我只是一直忍耐而已。”
“你一直想着背叛的事吗?抛弃故乡,背叛同胞,借此赚取财富!?”
“真想不到阁下会说出这种话。”
原本揪住胸口的力量放松,奇南轻咳一下又重复一次:
“真想不到离开国王,离开国家的伟拉卿会说出这种话。”
肯拉德一松手,奇南的背部用力撞上墙壁,往下滑落地面。但是他的视线仍然盯着站在眼前的肯拉德,没有躲避的动作更加显示眼神有多么坚定。
“……我跟你不一样。”
“那就告诉我哪里不一样。听说你在替大西马隆工作。”
“就算是那样……”
伟拉卿紧咬嘴唇,因为接下来的话不容易说出口,等他好不容易开口时,声音里的痛苦更胜于愤怒:
“无论身在何处,都不会改变我的母国。因此我不能放过仇恨那
位国王与国家的人。也必须把他交给魔族,让他回国接受应有的制裁。”
“那么请让我哥哥的尸体回去。”
男子的淡然语气,仿佛在说什么无法实现的愿望:
“请把我死在西马隆的哥哥尸体送回真魔国。”
“你说什么?”
“如果阁下愿意代替我找回我哥哥,想必他会很开心的返回故乡。”
面对抬头看着自己的眼神与突如其来的要求,肯拉德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不恨你们。”
奇南压低音量,不让周遭的人听见他们的对话,但是听起来反而像是在吐露真心话。
“让我们顺利回国的古恩达阁下手腕真的很高明。若不是他,恐怕战争将会持续至今。也多亏他锲而不舍的交涉战俘问题,使得大半战俘得以活着踏上故乡的土地。”
“的确没错。”
“阁下为了引渡战俘特地来到过境,我至今仍无法忘记当时说的话:‘把头抬起来,魔王的人民!你们至今仍是士兵!’还有人听到这番话而痛苦。因为长期以来置身极为辛苦的环境下,使得我们失去身为士兵应有的自尊。”
对于他的心情,肯拉德自己也有痛彻心扉的感触。
一旦遭到无情的殴打,伤害尊严的虐待,人类就会无法保住自我。届时将因此舍弃感情,抹杀自我而顺从敌军。
“我也听说关于阁下师团的事。一名曾经待过的友人告诉我,他说你使尽全力实现‘会把活着的人与灵魂先行启动的人全都带回故乡。那个男人虽然失去一只脚,还是很骄傲曾经与你并肩作战。”
看不见的伤口隐隐作痛,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伤绝对不会痊愈。
奇南坐在干燥的地上继续说下去,视线从克拉的身上移开,和刚才一样盯着大海:“战死沙场的人顺利回到故乡,活下来变成战俘的人也获救。但是我哥哥不一样……他应该被抓走,并且送到什么收容所。那是我到处询问送回来的伤兵,以及曾经待在周遭战场的士兵之后确定的事。但是后来就没有下文,不晓得他被送到哪里去了?或是在什么地方过世?我是不是该忘记他是我哥哥,然后停止寻找?活着的俘虏回来了,但是死在异国的尸体却没有。那是理所当然的事,就算是大西马隆也没那么好心。就连为了返乡率先行动的阁下,也烦恼过要提出什么条件?或是拿什么交换吧?难不成拿遗体互换?怎么样也无法相信大西马隆会接受这种条件。”
从停泊的船身之间,可以看到远方的遥远海岸,他望着大海另一边的大陆:
“死在收容所的士兵究竟埋在什么地方?活着随处丢弃?我从那一天就一直在寻找我哥哥的下落。”
“但是启程的灵魂早就……”
“我知道,灵魂早就在某处投胎转世,踏上崭新的人生了吧。既然如此,为了让他的人生对前世毫无悔恨,更应该把哥哥的尸体带回生长的土地,并且好好祭拜才对。为了实现那个愿望……”
奇南把视线拉回肯拉德的身上:
“要我讨好谁都无所谓,要我潜入什么地方都行。”
“你就为了那种理由,参与小西马隆的谋反行动?”
“是的。他们答应我调查主谋管辖的土地,因为那里八年前有一座小型收容所,当他们把战俘释放回去之后,就把那里当成监狱。”
“你怀疑你哥哥曾经待过那里?”
点头之后停顿了一拍,奇南的眼神变得很温和,可能是在哀悼自己的家人。
“或许你觉得我怎么会为一个死人作出这种事,但是对我来说事情根本还没结束。”
他可能在短短的时间里,思念起那名亦师亦友,同时也是哥哥的男人。
“还没结束。”
他一面述说过去遭到囚禁所发生的悲剧,眼睛一面凝望海洋另一头。眼神有如眺望远方的老鹰,宣告自己一定会实现愿望。
跟中年男子互骂的船员一面喊叫一面回到自己的岗位,表示他们的交涉成立,移送囚犯的船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起航。
“这个王八蛋,到了现在你还不愿意向我妹妹低头认错!?”
肯拉德粗鲁拉扯奇南的手,再次让他站起来。脚镣的锁链发出沉重的声响,前面的囚犯感到困扰而回头,但是也许不想惹事,又马上把脸转过去。
奇南手上茧的位置跟自己和古恩达都不一样,让肯拉德再次体认到他是名弓箭手。
“我不可能原谅你。”
有着老鹰一般锐利双眼的男人轻轻点头:
“我早有心理准备。”
“但是就寻找失去的事物这件事,我们的立场或许一样。正如同你说的那样。”
奇南一开始也指责他同样是叛徒。
肯拉德也在寻找。就算找到也还没决定要把那个交给谁,但是至少不会交给大西马隆的统治者。
如果可以,他希望能够亲手解决。他不要交给贪得无厌的人类,传说中的王者或是单纯的主人,希望自己加以埋葬,而且知道的事越多,那种想法就越是强烈。
“那么你这次为什么要去达鲁科?”
监视的士兵说过奇南是在酒吧动刀伤人,不过他是靠着坚定的意志与目的行动的男人,不可能犯下那种错误。
“你是为了被送进达鲁科的监狱,才可以引起这场风波吧?”
“一点也没错,我听说水上港湾都市达鲁科现正面临下沉的危机。”
“下沉?”
肯拉德停留在地球的那段期间,也耳闻许多类似的自然现象。在当时只是表示有类似的预兆,也还没找出原因跟实际的解决方案。不过两者的危机程度应该不一样吧?
“这几年来哪里的水位不断上升,据说迟早会面临沉没的下场。很奇怪吧?那个国家又不是位于湖泊中央的漂浮物。”
“的确是很奇怪。”
“不过有人对那种现象感到兴趣。”
“你是受那个人委托潜入那里吗?不过为什么是监狱?”
奇南与刚开始一样,扬起嘴角笑道:
“那个水上都市的主要产业既不是渔业也不是观光,而是监狱,他们引以为傲的是巨大完善、设备高级的监狱。他们从没有监狱的国家接受囚犯,再以管理,更生指导费的名义向那些国家收钱,达鲁科就是因此成立的。那种事你应该知道吧?”
长久在外旅行的克拉的,对达鲁科的事情不是很清楚,就连监狱的事也是听奇南的叙述才知道。
它的距离远道把地图卷起来,位置刚好与真魔国相对,两国之间既没有邦交也不熟。
“巨大监狱就是那个国家的一切,要了解达鲁科只有潜入哪里,而且……”
周围有了动作,监视士兵与中年男人开始聚集四散各处,用锁链连在一起的囚犯,奇南瞄了那边一眼,突然很快的说道:
“西马隆统治的小国曾经把囚犯送往达鲁科的监狱,当然也包括战争时期的少数俘虏,所以我没有理由不去……那么告辞了,阁下。”
被锁链绑着的囚犯在他面前弄响锁链往前走,右脚遭到拉扯的奇南也不得不往船的方向走去。
“下次真魔国再见吧,只不过我可能是站在处刑台上。但是即使如此,我相信那个时候我哥哥已经返回故乡。”
肯拉德拿起不是很大的行李,并且迅速计算身上的旅费,那个肩膀宽大的中年男人看起来对金钱很执着。
他不经意的抬头看向天空,日正当中的太阳狠狠照在自己身上。
既然要照耀,为什么不指使我前进的方向?
为什么不照亮我应该踏上的最佳道路?
村田健的……村田的……村田真棒!?宣言
“村田健,村田健,梦中的村田健博多——Binjour,我是村田健五十三世。”
“到五十三代都用一样的名字!?我们涉谷家所有人的名字都不一样。”
“话会所回来,涉谷,我们现在被监禁在国外的监狱里,你不打算来场越狱风云?”
“啊——我都说了,我们在等待证明我们清白的审判,这时候越狱不太好吧?总之希望能够早日开庭审理。”
“可是如果不越狱,我灰色的脑袋细胞就排不上用场了。”
“你的脑细胞是灰色的?那么我希望我的是蓝色。只不过没想到黑色在距离真魔国如此遥远的地方这么流行。”
“恩恩恩,没错没错。再继续追赶下去,不晓得前方会有什么,真是叫人期待——要是出现的‘发黑’是黑胡子怎么办?”
“那可真是千钧一发。”
“而且装在橡木桶里的不是海盗,而是贵族……”
“你说黑胡子男爵?”
“如果为了与带着美中年的你对抗,找来一堆美少年服侍怎么办?名称就叫做胡须男男之爱、”
“温、温泉乐园——!糟糕!那是箱根——!但是既让要搞胡须男男之爱,我比较喜欢分辨不出发色的光头男爵。”
“你怎么这么说——所有的男爵里面明明最喜欢马铃薯,不过听说在马铃薯业界,出现了比男爵还要好
吃的新品种。名字就叫伯爵。”
“啊、伯爵比男爵更伟大。”
“又来了,你分明时常与王公贵族往来,没必要假装不懂哟,魔族王子。”
“你那是什么好像恶魔超人的称呼?不必因为流行就什么都加上‘王子’吧。”
“啊、要是称呼你‘王子反而会降低你的身份地位吧?抱歉抱歉。”
“说到身份地位,既然马铃薯有男爵与伯爵之分,怎么会没有子爵?它的味道既不输给男爵跟伯爵,但是收成方便,价格也比较合理,能够帮家庭省钱的马铃薯,子爵。我老妈喜欢价格合理的东西,我觉得她应该会马上跑去购买。”
“涉谷,你怎么这么没礼貌,说什么价格合理。那个人可是大阪相声界的大师哟!?啊啊啊啊,馒头真可怕、馒头真可怕。”
“我实在不知道该不该吐槽,不过村田,你讲的那个人应该是枝雀大师(注:桂枝雀,日本的相声大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