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凛花愁容满面地在厨房里切着萝卜。时刻为晌午过后,午膳准备得稍晚。
今早,凛花难得晚起,或许是喝下寅仙煎的汤药吧!昨晚连梦都没做,沉沉地睡着。
切萝卜,凛花一直切着萝卜。凛花切了两座白色小山时才终于回过神来。
「……怎么办?」
有心事的时候,一站在厨房里,凛花就会烹煮出太多的菜肴,这好像已经成了凛花的老毛病了。正当凛花站在两座小山前,点算着用萝卜烹煮出来的菜色时,绮罗出现了。
「早呀!」
看到神清气爽地出现的绮罗时,凛花有点紧张。
「……心情可好呀?」
绮罗脸上挂着他特有的灿烂笑容回答道:
「没事。只是胃……有点胀胀的,昨天果然是吃太多了。」
「那么,要不要喝点茶呢?」
「好。」
绮罗极其自然地站在凛花身旁,将手绕到凛花肩上,探头看着锅中。
凛花不由自主底硬挺着身子,没想到绮罗继续搭着凛花的肩说道:
「凛花,不用再为我担心了啦!」
轻声细语地说着。凛花抬头看着绮罗。
「我,并没有……」
「昨天,紫琳和贵宝那两个家伙,提到了那些小时候的无聊事对吧?对不起,强迫你当听众。」
「……我觉得一点也不无聊。」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觉得被你看到不堪的过去,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你有何打算?」
「我今天就会去找紫琳,然后跟她做个了断。所有,凛花,别再为我的事情操心好吗?」
凛花目不转睛底注视着绮罗。绮罗突然闭上一只眼睛,朝着凛花扮鬼脸。
逗得凛花噗嗤地笑了出来。
「午膳就吃萝卜糕吧!」
「太棒了!」
绮罗的嘴唇碰了碰凛花的脸颊后,嘴里哼着曲子,走出了厨房。一向如此的绮罗。
晌午过后,凛花笑嘻嘻地送着绮罗和寅仙出门,直到看不见两人身影才转身回到屋里,和娥瑛、阿白商量。
「贵宝说过,不参与计划,绮罗就别想活着离开兰城!」
阿白不以为然底哼了一声。
「威胁?凛花呐!那家伙毕竟只是一个凡人。近来,绮罗的确显得有点弱,不过,绮罗毕竟是银露山山主。咱们都很清楚。」
「不只是绮罗,对方还说连我们都一起干掉。」
「那些家伙,别让咱再碰上,让咱来吓唬吓唬她们……」
「可别忘了对方手上握有水珑。」
娥瑛小声地说着。这……阿白双手交叉在胸前,经过仔细思考似地说道:
「有本事唤来水中魔物的家伙么?既然这样,咱就变身为寅仙跟他对决好不好?」
娥瑛暗自窃笑着。
「好点子。多安排些事情让皇子活动活动。还有,凛花呀!别再为绮罗操心了,反正有皇子跟着去。」
「好……」
凛花依然无法释怀。
忘不了昨日遇见的紫琳,紫琳打从心里爱着绮罗。紫琳对绮罗难以忘怀的程度,远甚于想借助绮罗的妖魔之力。
曾经深爱过的人,不可能那么轻易地忘怀吧!紫琳的心情,凛花有切身的感受。过去,凛花好几次都想忘记寅仙,就是难以忘怀。
这件事和绮罗如何回应紫琳的心意,会不会加入翠心门的计划根本是两回事,没想到凛花竟然拿来做对比。
今天,绮罗前去,紫琳到底会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绮罗呢……?
「味道!」
阿白满脸不悦底说着,因此,凛花吓了一跳,赶忙问道:
「什么味道?阿白。」
娥瑛继续喝着茶,小声地说道:
「该来的终于来啦!」
「咦?」
就在凛花眨眼的那一瞬间。
玄关的门被敲得砰砰作响。凛花和阿白互看对方一眼后就欠着身子,准备站起身来。
「等等,凛花。咱先出去瞧瞧。」
阿白制止凛花,飞也似地跑向玄关。凛花耳边立即传来——
「你这家伙为何!?」
阿白穷凶恶极地大叫着。凛花再也按耐不住,赶忙跑向玄关探看究竟。
发现门前站着一个全身湿透的男子。
站着一个青绿色皮肤的怪男人。双眼距离非常远,嘴巴大得惊人,耳朵尖峭,背上长着酷似鱼鳍之物。
凛花一眼就可看出对方不是人类。不过,对方穿着却非常体面,下摆修长的袍子,腰上系着质地绝佳的腰带,只不过,由于身材过于矮小,袍子显得太长,下摆一直在地上拖着。
来人身上非常湿,长长的衣袖和腰带上不停地滴下水来,四周立即形成一滩滩的水。
简直就像刚从水里走上岸来似地。
阿白说道:
「凛花,对方说来找你。」
凛花皱着眉头。
「找我?」
凛花的确见过无数妖魔,凛花断定并不认识眼前之人。凛花偏着头想着。
「请问你是……?」
男子用混浊的灰色眸子注视着凛花,尖声大叫道:
「在下名叫幻辰。敢问姑娘,你是凛花姑娘吗?」
「正是。」
名叫幻辰的男子突然双手紧握,恭恭敬敬地朝着凛花行了一个大礼。袖子被扯住,露出了满是鱼鳞的手和酷似薄薄的鱼鳍之物。
「得以面见姑娘,小的惶恐至极。」
「这……愧不敢当。」
凛花慌慌张张地,自己也低下头去,男子却说出令凛花感到非常意外的一句话。
「我家主人交代,务必邀请姑娘参加今宵之宴。」
「你家主人是哪位?」
素不相识。凛花绞尽脑汁依然想不起来。凛花根本不认识鱼之魔物。结果,男子得意洋洋似地高挺着胸膛。
「我家主人是黑王——黑华江之王。」
「噢哦!」
娥瑛啪地用力拍了一下手。
「姥姥,你……认识吗?」
「当然,黑王是淡水鱼中体型最庞大的……所有鱼类之王,是个性上比较难缠的妖魔。」
「比较难缠……?」
「什么?那不就是……骚鱼吗?」
阿白似乎很吃惊地问着,瞪大着眼睛注视着鱼男。
「好战之鱼找凛花何事?」
「我家主人说一定要向凛花姑娘表达谢意,感谢凛花姑娘前日的照顾。」
「我没有照顾过任何人呀!」
「不不!瑰大人转述,说他在湖畔遇见一位眼睛滴溜溜地转,长相非常可爱的姑娘……」
「嗄,瑰?」
凛花大惊失色,在湖岸边哭泣着的奇妙青年,被紫琳揣着走的青年。
他就是骚鱼,他显然是妖魔,可是,看起来一点也不像阿白或娥瑛口中形容的那么难缠的魔物。
「瑰……就是会引发战火的鱼。」
「那是一场误会。」
幻辰淡淡地说着。
「黑王大人并不自觉,他是一位非常善良,连一条虫都不敢杀……」
「咱了解。」
阿白哼地把脸凑向幻辰。
「不自觉那才更可恶。骚鱼就是骚鱼。对吧!姥姥。」
「是呀!」
娥瑛点点头。阿白长大着炯炯有神的金色眼眸瞪着鱼男。
「马上给我滚回去。趁老子还没将你煮成鲶鱼汤前。」
幻辰躲在衣袖后偷偷地看着凛花。
「这……」
寅仙和绮罗都不在家,而且,听说瑰就是骚鱼。凛花也认为,这次不去赴宴才是明智之举。
「感谢盛情邀请,不过,幻辰……」
「我家主人交代……」
幻辰躲在衣袖后吞吞吐吐地说道:
「凛花姑娘若肯大驾光临……将告知阻止紫琳告知企图之办法。」
凛花屏住着呼吸。幻辰放松酷似鲶鱼的嘴角窃笑着。
2
兰城内的某个角落,在向晚时分,清楚地浮现出来。面对着大马路建筑,鳞次栉比的建筑物,每个房里都灯火通明,将大马路照得宛如白昼,路上挤满了人潮。漆上朱红色的柱子前,店内的男人大声地招呼着客人,从二楼或三楼的窗户,可以看到许多倚着栏杆、衣冠不整的女人们。除了光线外,每面窗户都不断地传出女人们的娇笑或乐声。
这里就是娼妓院林立的花街。热闹程度媲美都城——天苑花街。
绮罗熟门熟路似地穿过人群走着,寅仙紧张跟在后。
擦身而过的男人们都色咪咪地朝着这边笑着。寅仙问着绮罗。
「太监私宅在这种地方?」
「怎么可能,不过,经由此捷径更快到达。」
距前几日在稍微强迫状况下说出话来的宦官表示,目前,紫琳应该是在那些奉派在翡翠馆服务的宦官们之长——太监的私宅里。不知道该私宅位于何处的话,随便抓个翠
心门的人来问问,紫琳居所这种小事应该很快就会真相大白,绮罗原本这么认为,但今天为何偏偏看不大半个人影呢?连奉贵宝等人之命监视绮罗的那些家伙也都不见了踪影。
因此,两人被判必须去找太监私宅。
绮罗走进一条岔路。岔路没有大马路那么宽敞,不过,两旁依然矗立着规模相当大的妓院。醉醺醺的男人们朝着绮罗他们说着不堪入耳的话,两人视若无睹地经过。
「绮罗,你对这一带相当熟悉嘛?」
「小时候经常在这里鬼混。」
绮罗的小时候到底是怎么过的呐!
「有熟人吗?」
「有,应该可以打听到一些事情。」
说着,绮罗走进一条更狭窄的路。花街的喧闹景象渐渐远去,光线也越来越暗。相对地,长相凶狠的男人们越来越醒目。
感觉得到从四面八方投注过来的视线。绮罗和寅仙走在这种地方确实是太引人注目了。果然,马上就有人过来搭讪。
「喂!漂亮的姑娘们,这么匆忙到底要往哪里去呀?」
开口搭讪的是一个看起来长相特别凶恶的男人。
寅仙皱了皱眉。漂亮的姑娘们,寅仙显然对这句话感到不舒服。冲着绮罗那还说得过去,寅仙没想到连自己也都被看成女人。
「讨厌鬼,让路。」
「怎么可能轻易地放过你们啊!一个就好,陪老子玩玩吧!」
寅仙看着身旁的绮罗。
「你留在这里吧?」
「开玩笑,嘻嘻,大爷是在开玩笑对吧!」
绮罗轻松以对,没想到男人却迫不及待地抓住了绮罗的手。
「快快到这里来吧!」
绮罗满脸不耐烦却主动前去搂抱住男人。
「大爷一直缠着本姑娘到底想干色和你们呢?嗄?」
男人瞪大着眼睛,一把锐利的半月形刀子已经抵在男人的脖子上。一看到那把形状独特的凶器时,男人恍然大悟地高声叫道:
「你……绮罗!」
「哦,你认识我?你的那张脸和姓名,我可都不认识。不过,正好,能帮我去把壶屋老爷给请出来吗?」
绮罗天不怕地不怕地笑着,用力地推了男人一把。男人惊慌失措睇跑进附近的一栋建筑物里去。
寅仙和绮罗等候片刻后,就在另一个人的带领下走进建筑物里。
建筑物里弥漫着脂粉和熏香的味道。两日跟着提着灯笼的男人背后登上楼梯,中途和喝的烂醉如泥而被妓女搀扶着的男人擦身而过。胡琴曲调,夹杂着女人的娇笑声。看来两日果然是进入了妓院。
经过二楼,来到了三楼。三楼里鸦雀无声。
走到最里侧的房前,男人听下脚步,轻轻地敲了敲门。
「进来!」
房里的人心平气和地说着。带路的男人拉开门扇后就自行离去。绮罗和寅仙跨步进入房内。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面雕刻着飞龙,显得相当气派的屏风。绕过屏风就看到桌子和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位身穿质地素雅的枣红色袍子的老人家。老人家整理过一本账本似的东西后,才慢慢地抬起头来。
「久违了!绮罗。」
老人家脸上挤出更深的皱纹笑着。
「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绮罗的声音中流露出一抹怀念之情似地,说着就在老人家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老人家像要发问似地看着寅仙,寅仙只微微地行了注目礼后就站到绮罗背后。从绮罗神情上野看不出要特别地向对方介绍寅仙的迹象。
「不会久留!」
绮罗说着。
「王仙,今天来事希望你能指点一下紫琳的去处。」
被绮罗称之为王仙的老人默默不语,专心地将茶汤注入手上的薄瓷茶杯里,茶香立即充满着屋内。
绮罗淡淡地问道:
「听说紫琳落脚翡翠馆太监私宅。我不知道该私宅到底位于何处,是隐居用的宅子吗?并没有在官厅留下资料对吧!不过,老爷你一定知道现在紫琳落脚何处?在搞什么把戏吧?见他国国王到底又是在搞什么阴谋呢?」
王仙将茶摆在绮罗面前。
「搞什么呢?先来上一杯吧!」
绮罗窃笑着。
「老爷子端出来的茶能喝吗?这么冒险的事情我可不干!」
王仙拍了拍膝盖。
「好,好,心中既有盘算,那么你认为能平白从老朽这里问到什么吗?」
「哼!」
绮罗从怀里取出一支发簪。以钻石和红宝石雕出牡丹花,价值显然不菲,一定是绮罗偷偷地从娥瑛那里拜借出来的。
王仙将发簪拿在手上当场检视过后说道:
「……一个问题。问吧!」
绮罗满脸惊讶地叨念道:
「老爷子呀!小气鬼将来会不得好死哟!」
「你才不得好死。你以为身在花街能永远吃得开麽?哪天不是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舍不得那就带着它请回吧!」
王仙放下发簪,手一推,发簪在桌面上一滑又回到绮罗手上。
绮罗回头看了一眼寅仙,寅仙只耸了耸肩。
绮罗犹豫不决似地,最后终于说道:
「那么……就告诉我紫琳的落脚处。」
聪明。知道紫琳去处后即可从她本人口中得知其他事情吧!
王仙点点头。
「苞家独生女因双亲欠下巨款而流离失所,不得不辗转暂居友人家中目前栖身于兰城胡白的一位女性友人家中。」
「是何女人?」
「只能问一个问题。」
绮罗咋了咋舌,伸手取下一边的耳环。王仙继续说道:
「富豪那是当然。不过,对方的底细老汉就难以掌握。不久前才住进胡白。有人见到翡翠馆一位名叫惠良的宦官进出该住处,因而传出应该是惠良藏娇之处。」
失去男性机能的宦官买屋包养爱人,实在不是什么新鲜事。当然,宦官是无法传宗接代,不过,有些宦官会收养子,和一般男人一样建立家庭。
「……知道了。」
绮罗起身之际,仰头喝光摆在眼前的茶汤。
「好喝,谢了!」
绮罗微微地牵动着嘴角笑笑后,就转身背对老人家,催促着寅仙,准备离开。突然——
「稍等!」
两人停下脚步,王仙苦笑着说道:
「既然是多年老友,老朽就附送一则消息吧!倘若……我是说假设,翠心门今晚,在何处,做何事……绮罗呀!老朽劝你最好还是别露脸呐!」
「……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还年轻,生命诚可贵。」
老人家一说完话就继续埋着头记账。
绮罗和寅仙则离开妓院。
3
领口开得很深的罗衫为浅红色,衣袖上以银线绣满了花鸟。裙料为纤锦,群色为石榴红。头发梳得高高的并挽成两个发髻,发髻上插着红宝石和钻石步摇。脚上穿的锦鞋也以银线刺绣。
深怕踩到长长的裙摆,凛花小心翼翼在通往湖畔的路上走着。
「……没必要穿得这么华丽慎重吧?」
凛花问着身旁的娥瑛。凛花接受瑰的邀请,正准备前往参加今晚在翡翠馆举办的盛宴。为凛花打扮的是娥瑛,紧跟在后的阿白变身为少年姿态,身上为平时的穿着。
娥瑛自信满满地回答道:
「你要参加的是隆重的宴会,要去的可是翡翠馆哟!对方不知道邀请了什么样的男人,打扮漂亮一点绝对不吃亏。」
「邀请何人与我何干。」
「愚蠢,过去教你的都忘了吗?和寅仙结连理当然好,不过,全心付出的话,那就输了。恋人是越多越好。」
「姥姥你……」
凛花惊然问道:
「你是叫我去偷汉子吗?」
娥瑛突然停下了脚步。
「不不……你若被皇子抛弃,老身也会很难过。当然不能偷汉子哟!」
「姥姥你这么说不是太矛盾了吗?」
这……娥瑛仔细地端详着凛花。
「的确。一定会这样。身为狐狸精大姥姥的老身我,希望你能永远地陪伴着皇子,希望有一天能成为龙王妃哟!不过,假使只是以一个老女人的老身来说……凛花,或许老身会很希望你能好好地享受一下谈恋爱的甜蜜滋味。你还这么年轻,假使就这么对一个像皇子一样背负着沉重命运枷锁的男人付出必要以上的感情,老身觉得那实在是一个悲剧。」
凛花惊讶得不得了。过去,娥瑛开口闭口都希望凛花和寅仙培养更深厚的感情,嫌凛花自觉心不足,不够妩媚迷人,嘴里说的都是煽动着凛花的言词。
凛花的心情显得特别温柔,脸上微微地露出了笑容。
「姥姥,我绝对不会发生令你感到难过的事情啦!能够和寅仙或大家在一起,我就觉得很幸福了。」
「你……就是这样吧!不,老身真的是老罗!」
娥瑛不陪同凛花赴宴。
听说一到了人多的地方,尤
其是一到了人人都盛装赴宴的场合就感到心烦。
娥瑛已活了千年之久,听说过去经常盛装打扮,彻夜玩乐,忙着和凡人男子打情骂俏。
「咱绝对不容许凛花偷汉子哟!」
站在凛花背后的阿白满脸严肃地说着。
「有男人胆敢对凛花眉目传情,咱马上就把他吃下肚子里去。」
「适可而止……看吧,接驾之人到啦!」
娥瑛指着湖上,仔细看,一艘细长型的银色之舟靠在岸边。小舟漂浮在被夕阳染红了的湖面上,看起来像极了弯弯的月亮。凛花又回想起外婆说过的故事。
(月色非常漂亮的夜晚,兰城的湖面上就会出现月之舟)
(月之舟引诱人们进入只浮在湖面上一夜的梦幻之城)
站在船头上的船夫看着这边。麦秆编成的帽子底下的那张脸,还是长得很像鲶鱼。
船夫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再用手指了指月之舟,偏着头看着凛花。好像在跟凛花说请上舟吧似地。
凛花有些犹豫。那位名叫幻辰的男子的确说过会派人来迎接,凛花万万没想到会是小舟。凛花一直认为应该是搭车前往翡翠馆。
「搭此舟如何取得了翠海?」
船夫未答腔,只微微地笑着。娥瑛却开口说道:
「兰城水路四通八达,果真是黑王之舟,必定会顺利地带你前往目的地。」
「啊~~~哈~~~」
阿白兴趣盎然似地打量过银色之舟后,啪地率先上船。用力地把舟板踱得嘎吱嘎吱响,把舟敲得喀啦喀啦响后,才把手伸向凛花。
「看起来应该没问题。」
「谢谢。」
凛花牵着阿白的手,自己也上了小舟。
凛花觉得很不可思议,看起来不是一艘很牢靠的小舟,搭上去后却一点也不会摇晃。船夫调整一下帽沿方向后,就慢慢睇往湖面上划了出去。
「凛花,凛花!」
娥瑛小跑步地移动着,追向岸边。
「我看,老身还是陪着你去吧!」
凛花摇了摇头。
「我担心寅仙回来时宅子里没人在。姥姥,请你留在宅子里吧!」
「可是……」
娥瑛也含含糊糊地说道:
「老身突然觉得……实在不放心让你去。」
这句话凛花早就听过。寅仙前往过去的师父,同时也是恋人的宝林娘娘洞府的那个晚上,娥瑛就曾说过不放心让他去这句话。后来,寅仙中了宝林娘娘设下的陷阱,暂时无法回府邸。
「姥姥,可是……」
凛花的话被湖水给打断了。喔,阿白叫着。窄窄的小舟往前划动,左右两边形成水壁,开始遮蔽住天空。
小舟渐渐地划进水中形成的空洞之中。当然,再也看不到娥瑛身影,听不到娥瑛的声音。故事中的一个情结突然再度出现在凛花的脑海之中。
(搭上月之舟的人们,再也无法回到城里来……)
凛花微微地颤抖着。
阿白赶忙走到凛花身旁,两人并肩坐着,静静地倾听着流水声。
瑰说要告诉凛花阻止翠心门企图的办法。
阻止得了的话,紫琳就不需要强逼绮罗加入不法组织吧!然后,绮罗就可以无忧无虑地离开兰城了。
而且,凛花也不希望东株国燃起战火等事情的发生。
(这个繁荣的国度渐渐地笼罩着阴霾。)
东株国皇子,被册封为绶王的年轻人曾经这么说过。他说的或许是事实,不过,一直维持到现在的和平景象,绝对不可能一下子就崩解。避免战争等事端的发生才是正确的作法。
凛花脑子里虽然这么想,心里却再清楚不过。国家灭亡易如反掌,永远存在的国家实在不可多得。无数个王朝、无数个国家兴起又消失,或再度兴起,那就是所谓的历史之必然。
「凛花。」
陷入沉思之中的凛花,直到听到阿白的叫声才抬起头来。
「拜托,今晚之事一定要速战速决。」
阿白沉着脸看着凛花。
「嗄,为什么?」
「寅仙不在,你擅自接受怪鱼王的邀请,咱本来是反对的。」
「既然反对,为何不阻止,而且还跟着来呢?」
「就算咱说出来,你也不会听吧!咱清楚得很,既然阻止不了,只好尽全力保护你了。」
「……阿白。」
凛花粲然一笑,放开阿白的手,心里好想马上按一按阿白的肉球。可是,因为阿白现在变身为少年姿态而作罢,只好用力地按了一下阿白的手掌心。
「真高兴阿白愿意陪着我来。一个人来的话,不管我有多大胆也不敢来。」
「为什么?」
阿白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凛花,手却没有抽回来。
凛花渐渐地消除了不安心情,反而期待着赶快和瑰已经不哭泣了。
『欢迎光临!』
耳边突然传来奇怪的声音。转头看向迫在身旁的水壁时,凛花吓得花容失色。
「……鱼?」
一尾人面鱼正看着凛花。人面鱼笑嘻嘻地看了一眼凛花后,就消失在水壁的另一面。
结果,水壁哗啦哗啦响起后落了下来。这里果然是湖中,已经清楚滴看到前方的湖中沙洲和宏伟的建筑物。
耳边不断地传来弦乐器的悠扬乐音。
一个男人在栈桥上等着。
「终于把你给盼来啦!」
手持灯笼站在桥上的是幻辰,见到凛花时,嘴角绽放出笑容来。
「喔,打扮得如此漂亮呀!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黑王何在?」
阿白逼问着。幻辰冷冷地瞄了一眼阿白。
「你也来啦!你没来也不会有事。」
「什么?」
「没、没事。请、请进。」
幻辰率先迈开脚步。
栈桥两旁都已点燃篝火,两人被请入离宫内。放下凛花他们之后,小舟就无声无息地从夜色中的湖面上消失了踪影。
凛花和阿白随着幻辰走过栈桥,从城墙上的那扇不是很显眼的小门迈进离宫内。
凛花进门后,门就马上被人关上,而且还传来扣上门拴的声音。上栓的声音让凛花不由地产生不安的心情,不过,凛花的意识马上就朝向前方。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庭园,园子里开了水池或假山,水池上跨着曲桥。
凛花清楚滴看到,手上捧着食案的女官或宦官们,在环绕着建筑物的那条长长的回廊上往来穿梭着。凛花将视线以往特别明亮热闹的角落上,发现一座宽敞的露台像探出头去似地,架在面积非常宽敞的池子上。宴会似乎已经开始。
露台上挤满了宾客,笑声或餐具碰撞声伴随着音乐声此起彼落地传来。
凛花在幻辰的带领下,穿过庭园,走进建筑物。经过长长的回廊继续往露台方向前进。
夜空中挂着又圆又大的月亮。原来如此,今夜就是最适合举办赏月宴的时候,而屋外的露台可说是最适合赏月的场所。
此外,靠近且面对露台的窗户都已敞开,并且还有被无数个屏风区隔成厢房似的空间。空间里摆着小桌和椅子,坐在椅子上就可欣赏到月亮或露台上表演的歌舞。
凛花和阿白被引进一个厢房里。
「请在此稍候片刻……我家主人马上就会过来。」
幻辰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后就离开了厢房。像换班似地,女官们紧跟着就捧着食案进入厢房,小桌上瞬间摆满了美酒或佳肴。
「哇~~~看起来好好吃哟!」
凛花眼睛闪闪发光。
「凛花,必须提高警觉。」
阿白沉下脸警告着。
「知道了啦!不吃就是了嘛!」
嘴里这么说,对于眼前摆满美酒佳肴要视若无睹,对凛花而言是非常痛苦的事情。凛花瞪大着眼睛四处张望着,突然发现,透过屏风的细缝可以清楚滴看到隔壁厢房的情形。
一个挺着大鼓似的肚皮的中年男人神情痛苦地仰头大口大口地喝着酒,闷闷不乐地说道:
「又不是新帝大驾光临,为何举办这么盛大的宴会……太监,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太监魏宦官中地位最崇高者。的确,透过屏风的细缝,可以看到紫色衣裳的一部分。太监以女人似的嗓音高声说道:
「兰城天高皇帝远,阁下奉命管理城市,小的奉命管理此翡翠馆。今夜只不过是为了赏月而举办个小小宴会……都城方面应该不会究责才对。当然,还请阁下多多包涵。」
奉命管理城市……这么说来,旁边的男人应该是都督了。
太监将小箱子轻轻地摆在桌子上。打开盖子时,都督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凛花微微地瞄到闪耀着黄金色泽的东西。箱子里一定是金币。
然后,太监拍了拍手,唤来两位美女,美女立即一左一右地服饰着都督,嘴里老爷老爷地撒娇着,身子整个赖在对方身上或帮对方倒酒,都督转眼之间就被逗得心花怒放,色咪咪地朝着美女笑着。
凛花
心想,自己看到不该看的事情了。
「……欸,阿白。」
「嗯?」
移回视线后,凛花惊讶得长大着嘴巴。
「你、你到底在做什么?」
凛花发现阿白自顾自地喝着酒,咕噜地喝下一杯酒后,还把舌头伸得长长的,拼命地舔着嘴唇。
「好酒。凛花也喝喝看吧!」
「可是,刚才阿白不是说,对端上桌来的东西必须提高警觉吗?」
「是、是吗?糟糕!」
阿白慌慌张张地放下酒杯。为时已晚。已经喝下两、三杯了吧!脸红通通的。
「凛花,那是因为……实在是太香了嘛!你也喝喝看吧!」
阿白咕噜咕噜地将酒倒入另一个酒杯里。
「算了,我必须见瑰。」
「是、是哦。」
「幻辰大人为什么这么慢呢?他不是说马上会回来吗?」
「是啊!」
阿白出声附和着,一杯酒又喝下肚,喝下刚才嚷嚷着要倒给凛花喝的那杯酒,凛花惊讶得不得了。
「……真的那么好喝吗?」
「是啊!似乎没有加入奇奇怪怪的东西,咱觉得心情特别好。」
阿白的眼眶发红,开始呵呵呵地笑了起来。大事不妙,凛花开始担心,因为阿白一喝醉就想睡觉。凛花回想起数日前的一场酒宴。
「我去找瑰。」
凛花认为自己应该尽快找到瑰,然后把话说清楚后回家去。不知道为什么,凛花突然想起银色之舟离去时的情景,离宫城墙上的那扇小门关上时发出来的诡异声响。
「阿白你就在这里等我好吗?」
「不行……咱也要跟着你去……」
阿白已经醉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到底是喝下相当强劲的酒呢?还是酒里加了什么东西了呢?
凛花留下阿白,来到走廊上。客人比先前增加许多。厢房已经坐满客人,露台的阶梯上或庭园里也都有客人。
凛花到处地寻找着瑰或幻辰身影。不过,人确实是太多了。凛花只好找来一位看起来像是女官的女性。
「请问幻辰大人他……」
凛花想问却又闭上了嘴巴,女官——
「这……请原谅小的……」
赶忙提起衣袖挡着脸,迅速地逃得无影无踪。凛花的心噗通噗通地跳着,整个人僵在现场许久。
刚才的女官——好像不是人类。
和幻辰、船夫一样,脸庞像极了鱼类。
凛花大吃一惊,提高警觉,仔细地观察着四周。观察着走来走去服侍客人的女官或宦官,发现其中大部分都不是人类。看似受邀前来的男性客人们……包括刚才看到的都督在内,看起来应该是人类。总之,每个人身上都穿着华丽的袍子,腰上都系着气派的腰带,看起来都是身份地位不凡的男人。
不过,凛花总觉得有点奇怪。
露台上表演者华丽的歌舞,仔细看,舞娘们的耳朵一带都长着巨大的鱼鳍,手指与手指之间长着酷似蹼的东西。客人们竟然没有人对这件事情觉得奇怪。
男人们继续喝着酒。
不停地喝着酒,然后,朝着长相酷似鱼类的美女,没来由地嘻嘻哈哈笑个不停。
凛花觉得自己应该回到阿白身边。不过,就在凛花转身时——
「哇~~~」
不知道什么人突然握住了凛花的手腕,一只非常冰冷,非常大的手——
「瑰……」
身上穿着破旧黑衣的青年,显得很焦急似地站着。
「凛花,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问得太奇怪了。
「你问我为什么?把我叫到这里来的不是瑰吗?不是你派幻辰……?」
「幻辰……?」
瑰恶狠狠地咋了咋舌。
「原来是紫琳。」
「……?她怎么啦?她现在人在哪里呢?」
「她没有到这里来……还没,这俺可以确定。」
瑰紧张地看着左右后,朝着凛花说道:
「你也不宜在此久留,现在就马上回去。」
「可是……」
「请往这边。」
瑰依然握着凛花的手,快步地走了出去。
「要、要到哪里去呢?」
「总之,必须先到一个幻辰找不到的地方。」
「可是,我……」
「安静!你是想被对方发现吗?」
「被发现后会怎样呢?」
「会被丢到装满食人怪鱼的池子里。」
「……」
难道,这就是那个酷似鲶鱼的男人设下的圈套吗?紫琳也从那与吗?这到底是为什么……?
(不可饶恕!)
凛花想起对方那热切的蓝色眼眸。举办这场宴会的目的何在?或许是紫琳想杀死凛花吧!或许是紫琳对凛花非常不谅解吧!又或是因为爱着绮罗吧!
「瑰,请放手。」
来到感觉起来客人比较少的回廊时,凛花甩开了瑰的手。
「你不能只把我藏起来,阿白还在宴席上。」
瑰不解地问道:
「阿白……?」
「我的同伴啦!他是一匹天马。不过,已经变身为白发男子的姿态,他陪我来到这里,我不能不管他。」
「没有时间了。」
什么时间呢?凛花满是疑问。不过,阿白事情远比问问题重要。凛花用力地摇摇头。
「不,我不能弃阿白不顾。我要回厢房去。他一定喝醉睡着了。对,他一定醉得无法自己保护自己了。」
「他喝酒了啊。」
瑰非常同情似地说着。果然不出所料,宴席中拿出来招待客人的酒里果然添加了什么东西。
「瑰……你到底是何居心?」
凛花声音颤抖地问着。瑰并未回答,把手搭在凛花肩上说道:
「俺去把他带过来。」
「可是……」
「幻辰的目标是你。现在,说不定已经在找你了。所以,你先躲起来吧!俺一定会把那个什么阿白的带离开。」
瑰的样子迥异于前日。当时,瑰一直哭个不停,看起来年龄远比凛花小。
现在,瑰神情虽然紧张,凛花却觉得他非常可靠,觉得很能信任。
「……我该在什么地方等你们呢?」
瑰迅速地看了一下四周后,将凛花推向一直往旁边延伸的回廊。
「这栋建筑物结构非常复杂,让我把你带到中途吧!」
由于天花板上吊挂这灯笼的关系,回廊上微微地透着亮光。凛花在轨的带领下迈开了脚步。
「瑰。」
凛花抬头看着对方,试着开口问了自己最耿耿于怀的事情。
「你,为什么和紫琳公主在一起呢?」
「是她命令俺来的。」
「用水珑……听说会换来水中魔物的……玉之秘宝?」
「是的。你很瞭解嘛!」
「紫琳公主,真的是翠国的公主殿下吗?」
「俺也不清楚。不过,她握有水珑是真。」
「既然不清楚,为何听命于她呢?」
「……为了赎罪。」
「赎罪?」
「俺一直都不记得。因为俺的记忆被封存。」
瑰喃喃自语似地说着,因为四周太暗,凛花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六百年前,致使翠国城池沉入湖底之人,就是眼前的俺。」
凛花震惊无比,停下脚步。
「真是难以置信!」
「这是事实。紫琳公主利用翠国至宝——水珑,再三地呼唤着俺。俺因公主的美貌而倾倒,因公主的善良而倾心。万万没想到……俺会在那个皎洁的月夜……闯下了滔天大祸……」
瑰的声音里充满着悔恨。凛花难以置信地皱着眉头。
「可是……要求让整个城池沉入湖底的不就是那位紫琳公主吗?故事中都是这么说的呀!」
瑰用力地摇了摇头。
「紫琳公主……本来打算和心爱的男人私奔。是俺……是俺威胁她,她若答应做俺的妻子,俺才会引来大水帮她淹没珠国大军。」
「公主……拒绝了对吧!」
「谁肯嫁给一个怪物为妻呢!公主对俺的丑陋嗤之以鼻,离俺而去……俺不肯原谅紫琳公主。」
因为这个原因而淹了城池吗?淹都淹了,事情都经过六百多年了,为何又在兰城现身,寻找着紫琳公主呢?
凛花垂着双眉问道:
「瑰,紫琳姑娘并非紫琳公主对吧?」
「俺知道。」
「不!」
凛花用力地抓住瑰的双臂。
「你一定要振作起来,瑰,你是骚鱼,你继续留在兰城,兰城很可能引发战争。」
瑰并未答应凛花的请求。距离凛花一步、两步远后,低声说道:
「凛花。现在俺是背着紫琳帮助你。这是为了报答前日你解发为俺祈求上苍之恩。」
「那天的……事情你不必放在心上。」
瑰用那对看起来很像是假的金色眼眸注
视着凛花。
「不,俺太高兴了。连紫琳都嫌俺丑,都背过脸去。你却肯牵着俺的手,为俺祈祷,俺真的高兴极了。所以,俺一定要帮助你。不过,只能帮上一次。俺必须帮紫琳完成心愿。」
凛花屏住着呼吸。
「完成……什么心愿呢?」
「去吧!」
瑰指着前方。
「继续往这条回廊走去,走到尽头时往左。后头有一个面向庭院的小屋,俺会将你的同伴带到那里去。同伴到了后,必须马上离开庭院,沿着墙壁从后门离开。门,俺会事先帮你们打开。」
「瑰。」
「别再问了。别再说服俺。」
瑰坚定地说着,自己一个人往回走。
4
瑰到底有什么打算呢?现在,紫琳到底人在哪里呢?
总之,必须早点回家去,这个想法显然不会错。
凛花依照瑰的指示,往回廊尽头前进。宴会的喧闹声渐渐地远去,不久,凛花已经来到看起来像是瑰描述的屋前。
推开门扇。
凛花突然整个人呆掉了。
屋里充满着蓝色的光。
屋里并没有点亮着灯。屋内昏暗无比,几乎连家具都看不清楚。不过,朝着屋外,所有的窗户都敞开着,只有那一侧闪耀着蓝色的光芒。
此时明明是夜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蓝色的光影中有无数只白色蝴蝶飞舞着,凛花晃晃荡荡地迈开脚步。
走向窗边看,这才发现蓝色光源来自水池。整座水池都发出了蓝色的光。
白色蝴蝶在蓝色的水池上交织飞舞着。随着光线,池子里不断地窜出烟雾似的东西。漂浮在池水面上的莲花闪耀着五彩光芒。
好漂亮的光景呀!
不过,凛花却感到很害怕。
此地难道就是所谓的禁止看到的场所……禁止进入的地方嘛?
好无根据可言,凛花这么认为。凛花回想起好久好久以前听过的那个可怕的故事。想起一个大宅子里那个绝对不能打开的屋子。对面是迥异于小屋的另一个世界——
衣服摩擦声响起,声音非常小,凛花却吓了一大跳,看着屋内的左手边。
屋里有人。凛花完全没发现。
「……请问你是哪位?」
凛花朝着暗处问着,那一带突然亮了起来。
人——坐在椅子上。摆在身旁小几上的一只嫩白的手率先映入凛花眼帘。手上捧着一套茶具,属于禁色的黄色茶具……应该是身份相当崇高的贵人吧!
凛花慢慢地抬高视线,看到一张异常漂亮的脸孔。
飘逸的银白色头发,白皙的脸庞,柔美的水蓝色眼眸。身上穿着浅蓝色长袍。
漂亮但非常奇妙。明明坐在那里,看起来却像存在不同世界的人。凛花第一次觉得,看到某个人而会有这种想法。
看不出性别。凛花觉得,那个人跟这个屋子一样,给人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这不是梦,凛花试着这么想着。假使当做梦之人,似乎可以理解该危险的程度。
凛花试着拧了一下自己脸颊。
「好痛……」
不是梦。
这么说来,是真实的罗!凛花再度瞪大着眼睛,注视着对方。
谜样的人物咯咯地笑着。
「好有趣的姑娘呀!没想到一个凡人姑娘竟然敢那样盯着我看。」
凛花惊讶得瞪大着眼睛。从声音上来看,对方似乎是男性,不过——
「这么说来,你不是人类罗?」
果然是妖魔。不过,看来对方并无恶意。凛花又仔细地注视过对方后,朝着对方笑着。
「我叫做招凛花,你呢?」
对方微微地皱了皱那两道漂亮的眉。
「……原来如此。」
凛花偏着头,继续注视着对方。
白色蝴蝶突然从眼前飞过。
在池上飞舞的蝴蝶。蝴蝶接二连三地飞进屋里。四周洒满了闪闪发光的鳞粉。
凛花觉得眼睛很痛而闭上了眼睛。
风吹动过。
突然,凛花觉得自己被什么人紧紧地抱住,惊讶得张开眼睛,发现抱住自己的应该是原本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然后,就在凛花理解发生什么事情之前,凛花的下颚被对方托住,被对方亲吻着。
「呜……」
男人用那冰凉的舌头入侵,凛花用力地推对方的胸膛,对方却纹风不动。
凛花的喉咙深处,被塞入一颗小小的、硬硬的,像颗种子似的东西,凛花本能地想要吐出那颗东西。
可惜男人不许凛花吐出。一股甘甜、润滑的液体,紧接着小小的颗粒之后流进凛花的喉咙。
凛花将颗粒吞入肚子里去。
男人的唇离开了,就在感觉到魔咒素服化解的那一刹那,凛花举起手来,重重地赏了男人一个耳光。
「你这……」
声音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强劲。凛花突然双脚无力,跪倒在地。
心想,必须赶快吐出方才吞下肚子里的东西,却发现双脚传来剧烈的麻痹感。觉得越来越冷,全身颤抖着。
全身发冷,却发现腹部一带异常的热。
凛花抱着肚子似地,蹲在地上。
穿在男人脚上的那双华丽的紫色靴子映入眼帘。那双靴子的影像渐渐地模糊。
「在下是水德星君,最贴近天帝的水星守护神。」
庄严浑厚的声音从天而降,在凛花面前弯下腰去,慈祥地抚摸着凛花的秀发。
「一个竟然毫不畏惧地问着在下名讳的凡人姑娘。你将会忘了在下、连见过在下,在下的名字都会忘了,直到下次我们再次见面为止。」
全身越来越冰冷,凛花意识模糊,连头都抬不起来,只觉得对方说的话好像从好远好远的地方传了过来。
「可怜的姑娘!」
对方说着。
「你方才吞下的是天浆丹。你一定很恨本星君,但是,总有一天,你会感谢本星君——」
凛花听不懂对方话中的意思,只听过『天浆』这两个钟。好像是石榴的别名。
朦朦胧胧的意识中,凛花想着。瑰到底是怎么了?明明说要帮助凛花,说要帮凛花把阿白带到这里来,为什么……
男人的手往凛花袖口伸了过去,然后,取走了水玉环。
还给我!凛花大叫着却叫不出声音来。
凛花抱着腹部失去了意识。
5
这个时候——
寅仙和绮罗已经命名为胡白的住宅附近。从花街上的那位谜样的老人家——王仙那里打听到可能是紫琳栖身场所的宅邸位置后,两人就急忙地赶来此地。
「那老人是何神圣?」
寅仙问着。绮罗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执兰城黑社会牛耳之大人物。外表只是一个穷酸的老头子,壶里装满……鸦片啦、金钱交易啦、人啦、他都能和别人交易,因而被称之为壶屋老爷。」
「你们看来相当熟稔。」
「我曾跑去老爷家偷东西,然后被逮,闯进壶里,险些被卖入西国后宫做男妓。」
绮罗神情怪异地笑着。
「想尽办法才踢破瓮,全身光溜溜地出现在老爷子面前,叫老爷子仔细地瞧瞧咱的身子,告诉老爷子我既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结果,老爷子就很干脆地放了我。从此,我经常会受到老爷子的照顾……相对地,偶尔助纣为虐地帮他做些不法的勾当。」
「不法的勾当?」
「再平凡不过了对吧?比起你的身世来。」
「不,半斤八两吧!」
总算打听到消息,寅仙和绮罗站在可俯瞰西阳江的小山丘上,在一栋外观非常漂亮的建筑物前。
总管翡翠馆的宦官——惠良的爱人好像就住在这栋宅子里。
「里头到底住着什么……?」
寅仙抬头看着围墙说着,妖气冲天。绮罗默默地点了点头就跳上围墙。迅速地扫视过围墙内的情形后,朝着寅仙招招手。
寅仙也跳上围墙,站在绮罗身旁。绮罗马上又跳进围墙里,一边挑选盆栽藏身,一边开始行动。
寅仙即使没有说话,绮罗也深深地了解到寅仙想要做的事情。绮罗嘴里说最讨厌吵没有赢面的架,行动时却总是由绮罗带头。和长期相伴的阿白一样,绮罗是共同行动时的好伙伴。
「皇子,那边。」
隐身在桃树背后的绮罗手指着前方。
屋子相当宽敞,不过,百叶门几乎都已放下。包括庭院内的灯笼,灯火都已熄灭,看起来好像没有住人。
不过,妖气冲天。不是屋子里,妖气是从庭院窜出。绮罗手指的方向,有一座横向设置在庭院里的圆形水池,在月光照射下发出蓝光,看起来特别地突出。
池水哗啦哗啦地流着。
一个女人正在水里游着。一个年约二、三十岁,脸型有棱有角的女人。上半身赤裸着,水滴散落在雪白的肌肤上。乌黑的长发湿漉漉地紧贴在裸体上。
寅仙和绮罗互看对方一眼,同时,耸了耸肩,从
树荫下走了出来。
女人的美丽脸庞顿时变得像个恶鬼,看着两人。
「两位,有何贵事……!」
「有点事想请教你。」
绮罗告诉对方,女人完全不掩饰裸体,吼叫似地说道:
「擅闯民宅,是何居心?快快离去,否则报官送办。」
「报官送办,届时困扰的可是你吧?」
绮罗低头看去,清楚地看到湖水中的女人下半身是鱼,没有脚,长着鱼尾和鱼鳍。
「原来是人鱼。在翠海为非作歹的怪鱼之同伙?」
绮罗皱着眉头问着,女人的表情更加地紧绷。绮罗莫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放心吧!我俩也非凡人。丝毫没有把你捉去卖给杂技团的念头。」
女人惊讶得瞪大着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绮罗,然后,特别低看了一眼寅仙。
红唇上微微地浮出妖艳的笑意。
「噢,真是……」
女人赶忙改变态度,甚至摆出娇态来。
「你们的感觉,啊~~~好熟悉哟……」
女人双手往寅仙伸了过去,对寅仙投以魅惑似的眼神。哼,绮罗满脸不悦。
「莫非皇子旧好?」
寅仙瞪了一眼绮罗后,冷冷地说道:
「在下并未结识过妖妇。」
女子不高兴地噘着红唇。
「公子未免说得太绝情了吧!天界之人与小女同床共枕之大有人在。」
「天界……吗?」
女人眯起眼睛,嘻嘻地笑着。寅仙在绮罗身旁弯下腰来,面对满看着女人。
「随黑王下凡来么?为何在此?」
「唔……为何在此呐!」
「听闻此地为翡翠馆宦官爱人住处,你,难道就是……?」
人鱼嘻嘻地笑着。
「表面上算是。那是一个无趣的男人。」
「太监现今人在翡翠馆?受你照顾的那位名叫紫琳的姑娘……呢?」
「这……」
突然,黑色的头发舞动起来。湿漉漉的头发像生物似地动了起来,紧紧地缠绕在寅仙的脖子上。
「皇子……!」
寅仙被扯入水里,和女人一起,慢慢地沉入水底。看似小小的水池,没想到底下竟然那么深。
此地早已成了此人鱼的巢穴。水深不见底,水中充满着妖气,到处都是凡人的白骨。
女人耍动着自己的头发,紧紧地抱住了寅仙的身体,寅仙揪紧着眉头。
(再次发问,紫琳人在何处?)
「……此处为妾身饱餐之地,她或许是其中之一吧!」
女人手指着数也数不尽的白骨堆。
水中非常明亮。抬头就可看到形状完美无缺的月亮。明月将水底照得亮如白昼。
寅仙反复地思考着。
今晚是满月——
兰城人口耳相传,月色漂亮的夜晚,古城就会浮出湖面。
方才的老人家……王仙警告过……?
(今晚,无论翠心门在何处,做何事……绝对不能出现在该场合。)
原来如此——
今晚,翠心门的那帮人好像是在举办什么宴会,翡翠馆很可能就是该地点。曾经建立翠国城的那个地点。
寅仙打算摆脱女人的纠缠,浮上湖面,可惜——
(别想逃走……我要你和那些家伙共眠于此。)
黑发更用力地束紧寅仙的喉咙。女人嘴里同时突出腥臭气息,吸住寅仙的唇,手从袍子的衣襟处,伸了进去。
寅仙突然张开眼睛,眼睛迸出蓝色的光,女人尖声惨叫着。
头发顿时松开,湖水被染成红色。女人的身体碎裂开来,成了肉片,慢慢地浮上湖面。
寅仙拨开肉片似地浮上湖面。
起来惊讶得瞪大着眼睛,看着水面。
「啊,方才你显然是需要帮忙对吧?只是在湖面上看,好像两个人甜甜蜜蜜地拥吻这呢!」
「……总该在我遭杀害之前出手吧!」
绮罗笑着,将寅仙拉到岸边。
不过,马上就紧闭着嘴。
「方才的人鱼,是从天界逃下凡间来的吧?和骚鱼一起。只是骚鱼的话还好解决,这下连人鱼都……好像又闻到哪个人的味道了呐!」
起来暗指水德星君。寅仙同意起来的说法,说道:
「……果真是水德故意放走骚鱼,那目的就只有一个。企图在凡间点燃战火。」
「方才的人鱼扮演什么角色呢?」
「或许是派来笼络翡翠馆的太监。奉黑王或紫琳……其中一人之命吧?」
起来不解地想着。
「翡翠馆的宦官,那不就是皇室之仆?和翠心门理应水火不容才是!」
「不过,人面确实广,以兰城都督为首,附近的东株国高官们几乎都……」
起来吓得屏住着呼吸。
「怎么可能?」
「绮罗,快快前往翡翠馆吧!」
绮罗瞬间就变身为英招姿态,正准备浮上空中时,发现一颗女人头噗地浮出水面。
女人边咯咯地大笑着,边说道:
「为时已晚……我家黑王已然来到人间,战火燎原之日已近在眼前。」
寅仙对女人的话充耳不闻,和绮罗一齐浮上夜空。
6
「……喂,凛花,快醒来!」
狗的味道。噗噗噗地轻轻拍着脸颊。凛花啪地张开眼睛。
「噢,早呀!阿白。」
「……想睡的话,回姥姥家再睡嘛!」
凛花啪地跳了起来。
发现自己躺在陌生人房里的床铺上。睡着时身上确实盖着棉被。
「?这样是……」
一个面积不大却相当雅致舒适的屋子,屋里物品一应俱全,凛花抱着头。
凛花心想,自己为什么会睡在这种地方呢?凛花照着瑰的指示,进入这间屋里……然后……谈和,到底怎么了呢?
完全想不出来。
「阿白……是瑰叫你到这里来的吗?」
「是啊!吓了我一大跳。那个长相奇怪的男人,突然出现在咱面前,说什么凛花有危险,吓得醉醺醺的咱一下子就清醒过来。」
的确,阿白已经丝毫没有醉意了。凛花终于放下心中大石。
「太好了……那些酒,看来还是不要喝比较好。」
「是是是。对不起,凛花,害你为咱担心了。走起路来还有点不稳,不过,已经没事了。咱必须保护你。」
「没事了啦!又没发生什么事情……」
大概……凛花变得恍恍惚惚地,不过,赶忙下了床。
「宴会呢?」
「那些不可一世的大爷们,一个个不是喝得东倒西歪,就是喝得烂醉如泥,或被女人迷得团团转。」
「真奇怪!」
「是啊!咱们也该开溜了吧!」
凛花和阿白一起踏出房门,来到庭院。
「瑰说往这边一直走,就可以从后门离开……」
「没有那个必要啦!你等等。」
阿白轰隆地卷起一阵白烟。的确,变身为天马姿态后,两人不必特地走后门或搭船,就能离开此地。
不过——
「……奇怪?」
烟消失了,凛花面前依然站着少年姿态的阿白。阿白难以置信似地瞪大着那对金褐色的眸子。
「抱歉,凛花。」
凛花慌了起来。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是……?」
「咱无法变身,难道是那……果然是喝太多了。」
「怎么会这样。」
耳边突然传来哇哈哈哈的诡异笑声。
「一旦喝了鳝鱼的鱼翅酒,哪能轻易地离开此地呀!」
阿白和凛花赶忙靠在一起,环顾着左右。方才踏出的屋子里,突然走出一个又黑又矮的人影来。
「这未免太失礼了吧!凛花姑娘……我家主人好不容易把你给请来,你却连招呼都不打就想离开,这未免太过分了吧!」
男子歪着鲶鱼似的嘴唇笑着。
「幻辰……」
「你这家伙!」
凛花制止着阿白,两眼狠狠地瞪着幻辰。
「听说瑰并没有邀请我。这一切全都是你捏造的。」
「是的,的确都是我说谎。事实上,在下的主人并非黑王,在下的主人是握有水珑的公主。」
幻辰指的是紫琳。
「不过,黑王之主为公主殿下,如此说来,若有差迟,请姑娘多多包涵。」
「满口胡言!」
阿白也低吼着吓唬着幻辰。
「对,小子,给咱小心点。咱即使只能维持凡人姿态,也绝对不会败在你这小子的手下。」
「是么?」
就答腔的幻辰表情上看来,对方似乎相当胸有成竹。那是当然的,因为,宦官们鱼贯地从屋内走了出来,一眨眼工夫就将凛花和阿白两人团团围住。
宦官们的长相都像极了鱼类。
「宴会现在才要正式登场呐!来来来……快回到座
席上,直到宴会结束为止,尽情地享受吧!」
幻辰的语气鳍异常沉稳地说着。
回到宴席上一看,果然如阿白所言,宾客们几乎都喝得烂醉如泥。乐声依然悠扬,远超过乐声的是鼾声大合唱。
「阿白,什么事鳝鱼酒呢?」
「鳝鱼是栖息于女丞山一带的单眼怪鱼。鱼鳍不为具备强烈的催眠作用。可恶……咱实在是太大意了。」
阿白懊恼地叨念着,凛花也非常后悔,不过,事到如今,后悔莫及。两个人的手都被反绑在背后。
凛花他们被带到宽敞的露台上。瑰,还有……紫琳都已经在露台上等着,稍远处还有贵宝,此外,还有几个身穿相同款式绿色袍子的男人们在旁边守候着。
瑰看到被反绑的凛花,脸上浮出惊愕的神情。
「……未能逃出吗?」
「事迹败露了,瑰。」
紫琳因战胜而得意洋洋似地说着,身上依然穿着绿袍,青年似的高挑身材。不过,今夜的紫琳更加漂亮,蓝色的眼眸闪闪发光,脸颊上泛着红晕。
凛花感到很悲哀似地问着紫琳。
「你想杀了我吗?你那么恨我吗?」
「我恨的是绮罗。」
紫琳回答着。
「贵宝理应替我转达过。期限是昨日一日。绮罗至今未给我一共满意的答复。因为我恨绮罗,所以,我决定把绮罗心爱的你沉入湖底。」
凛花瞪大着眼睛。
「你说什么?」
「把你沉入湖底。连同这座城……还有聚集在这里,供皇室差遣的这些可恶的男人们。和六百年前的那个皎洁的月夜一样。」
这就是紫琳的目的吗?紫琳手掌朝上,手掌心摆着一块乳白色上有翠绿色纹路,散发出柔美光泽的玉石……那就是水珑。
「瑰,准备妥当了吗?」
紫琳向瑰确认者。瑰避开凛花似地背过脸去后,低下头去,点了点头。
「太好了。我一向不轻饶背叛过我的人,因为今晚的工作,暂且饶你一命。来……月宴正式开始!」
紫琳面对着水池,将水珑抛入池里。在月光的照射下,水珑光线一闪,只微微地发出小小的声响就沉入水里。
水面上立即出现奇怪变化。
「水池——」
凛花喘气似地小声地说着。整座水池闪耀着金色光芒,无数条粗粗的光线穿破水面,朝着空中爬升。
瑰迅速地移动身子,跨过栏杆。
「瑰!」
瑰头也不回地跳入池中,耳边立即传来轰隆声响。
「过来看!」
紫琳将凛花一直拉到栏杆旁,凛花屏住了呼吸。凛花发现奇妙的鱼就在明亮的水面上穿梭,兴高采烈似地跳跃着,紧接着,以他们为中心,一个巨大的黑影窜了上来。
阿白小声地说道:
「……是骚鱼。」
骚鱼划破水面,跳了出来。紫琳面无表情地干笑着。
「哈哈哈……看吧!看那怪物有多丑陋,多有力。」
凶猛的不只是骚鱼,所有的怪鱼都蹦蹦跳跳地发出奇怪的声音,池水高度不断地上升。
整座离宫都震动起来,不断地发出诡异的地鸣声和池水冲击池边的声响。
城墙的另一头,有一个巨大的黑影冲向半空中。
是瑰。
不知何时,骚鱼已经离开水池,混乱场面渐渐地转移到湖上。
紫琳在贵宝他们的陪伴下离开了露台。
「你、你要去哪里!」
听得凛花的制止,紫琳回过头去,语气平淡地回答道:
「当然是离开此地,因为,此地马上就会沉入湖底。你看——」
紫琳手指着湖面是上的更远处,指着在月光的照射下浮出水面的那一片黑黝黝的溪谷。凛花看到那一点上,点亮着小小的灯火。
「迂凯族之王就在那里,把这里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整座离宫,连同东株国的达官贵人,被水之魔物吞噬后沉入湖底……迂凯王就会派助我一臂之力。」
「你竟敢做出如此惊天动地之事!」
凛花大叫着。
「你想借助妖魔之力,篡夺国家?」
「你未免太可笑了。东株国第一代皇帝不也是吞下翠金丹,驱使鬼神,创立大国吗?」
「……你想借助绮罗之力,果然是为了这件事。」
「除此之外,绮罗有何利用的价值?那个怪物。没错,我早就知道绮罗是怪物之事。」
紫琳终于说出了真心话。凛花伤心得说不出话来,只是默默地掉着眼泪。
紫琳不再搭理凛花,转过身去,迈开脚步。贵宝只有一刹那显得相当怜悯似地看了一眼凛花就跟着紫琳离开露台。
「凛花……别担心。」
阿白为凛花打气似地说着。
「咱相当擅长于游泳,绝对不会让你溺水。」
凛花泪涟涟地朝着阿白说道:
「我也擅长哟!不过,这种状况下怎么游泳啊?」
凛花幽怨地看着被反绑的手,阿白突然说道:
「对,今天不是月夜吗?月光如此皎洁,幸好水也多得很。你不妨用水玉环唤来寅仙。」
「噢,对。」
凛花扭动着手腕,准备看看戴在手腕上的东西。
可是——
「不见了!」
「什么?」
手环不见了。凛花竟然没发现。到底是什么时候弄丢的呢?到底掉到什么地方了呢?
弄丢了?
(唔嗯……不是弄丢了。)
凛花忘了状况,站着发呆。进入瑰指示的那个屋子之前,手环明明还戴在手腕上呀!然后,进入那个屋子后发现,整屋子笼罩着蓝光,蝴蝶……蝴蝶到底怎么了呢?凛花想不起来。
「凛花,凛花,别担心,要有信心。」
阿白将凛花的意识拉回现实。
「唔?要有信心。相信我们一定可以脱身。咱非常清楚,你最擅长不是吗?手环没有找到又有什么关系,最重要的是必须先想办法离开这里。一定要平安地回到姥姥的宅子去,然后,咱们一起去安慰绮罗。」
凛花眨着眼睛。阿白耍宝似地笑着,凛花也被逗得笑了出来,不过,泪珠马上又滚落下来。
「阿白……我真的很喜欢你哟!」
「所以呀!咱才叫你别一直把这种话挂在嘴边嘛!」
那是因为凛花真的非常喜欢阿白。阿白总是会说出凛花最想听的话。
已经离去的银色之舟映入眼角余光之中,搭载着紫琳飞奔而去,即将到底湖岸边。行驶在波涛汹涌的水面上,银色之舟真的不会翻覆吗?
「快看!」
阿白再度长大着嘴,往手腕上的绳索咬了下去。凛花吓了一大跳,不过,凛花觉得绳索好像已经微微地松开来。
「太厉害了。」
水声哗啦哗啦地响起。回过头去,凛花发现浪头已经越过露台栏杆席卷过来。
「哇……」
巨浪从阿白和凛花头顶上打了下来。凛花被水一冲,直到背部撞上柱子才稳住身子,不过,凛花连疼痛都无暇叫出声来,环顾四周,发现那些烂醉如泥的男人们根本来不及挣扎就被大水给冲走了。
被冲到远处的阿白大叫着,一个随意仰躺着的彪形大汉漂过凛花身旁。从那个大鼓似地肚皮看来……是都督。
「大叔,在不醒来就糟糕了……」
凛花拼命地抓住都督的腰带,腰带却自动地松开,转瞬间,都督已经被冲到远处去了。
「凛花,下一个来了——!」
往湖面上看去。一条凶猛无比的黑色巨鱼冲了过来。巨鱼之前是下一个巨浪。阿白拼命地咬着绳索,看起来是来不及了。
(没想到瑰的力量竟然这么大——)
他说了真话。六百年前,瑰也是像现在一样,用水淹没了整座城池。
「瑰——瑰!」
凛花大叫。对方不可能听到。凛花依然大叫着。
希望你能手下留情,希望你别淹没离宫……不止如此,那是因为……瑰在哭泣。
瑰暴跳如雷,引发巨浪,唤来大水,煽动怪鱼……即使是这样,瑰还是哭泣着。
就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张半黑半红的脸颊上流着泪,哭泣着。
凛花目不转睛地看着凶猛的鱼,和眼看着就要越过城墙的巨浪。就在这个时候——
「凛花,阿白,这边!」
嘶哑的嗓音。回过头去,凛花发现姥姥的身影出现在柱子后面。
「姥姥。」
姥姥即时赶来救人。凛花一直跑到娥瑛身旁,阿白也赶了过来。
真是的!娥瑛低声说道:
「看来,这时一场远远超过老身想象的宴会呐。快离开此地吧!」
说着就抓住凛花和阿白的手,拉向柱子后的阴暗处。
土遁……利用土或黑暗移动的狐狸精独门术法。
隐身柱子背后前,凛花看见了,看见乌云密布的天际,闪着银白色光芒,光形成一条细细长长的带
子,迅速地降落下来。
(寅仙……)
那是银龙。
骚鱼后仰似地飞奔着沉入水中。银龙纵身跃入水中,紧追着骚鱼。
几乎是同一个时间,巨浪再度冲向离宫。巨浪冲向离宫之前的那一瞬间,凛花和阿白、娥瑛他们已经从柱子的背后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