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花发现那支笛子完全是一个偶然。
那是凛花整理着平常不使用的衣柜时,从抽屉的最里头翻出来的。
竹子制成,散发着半透明的米黄光泽,随处可见黑色斑点,看起来应该是相当古老的东西。
凛花仔细地看过后才将笛子摆在嘴唇上吹吹看。
她只微微地吹出一点声音。接下来,试着更用力地吹着笛子,笛子突然发出尖锐高亢的声音,连玻璃窗都被震得嘎啦嘎啦作响,躲在庭院里休息的鸟儿也都被吓得四处逃窜。她以生疏的指法吹了许久后,觉得自己吹出来的笛声难听到连自己都想堵住耳朵。
禀花失望不已,决定将笛子放回原来的地方。
1
隔日正午过后,凛花一如往常地打理好家事后,正准备稍微休息一下而回到自己的卧房时,突然发现床上出现一条蛇。
蛇身盘卷成好几圈,四平八稳地待在棉被上。
鳞片闪耀着青绿色光芒,像极了青大将(注1),不过,体型远大于青大将,双眸为青灰色,让人不由得联想起深不见底的水潭。
「……敢问您是哪位?」
凛花问着,蛇张嘴露出了毒牙。
『你又是谁!』
蛇伸出红通通的蛇信,咻咻咻地发出令凛花感到毛骨悚然的声音。
「小女名叫招凛花……」
凛花心惊胆战地回答着。
「此处为小女卧房。」
『你这个大骗子!』
蛇张大着嘴巴。轰地一声巨响,顿时烟雾缭绕,一眨眼功夫,已经变身为人的姿态。
身穿菊花图案的华服,脚上穿着经过刺绣的鞋,瞪着凛花的双眸为青灰色,留着一头修剪得很整齐的及盾青绿色头发。
从床上一跃而下,一直走到凛花跟前。
「你是凡人吗?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胆敢口出狂言,可恶的家伙,小心我把你吞下肚里去!」
凛花低头看着对方。对方身高大概只到凛花的腰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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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青大将——日本锦蛇(学名:Elaphe climacophora)亦称日本鼠蛇,无毒蛇类,主要分布于日本,是当地的特有种,日本人称之为「青大将」
是的,站在凛花面前的是一位年约五岁,长相非常可爱的小男孩。
「大骗子之说,未免太言重了。」
日前,位于府邸柬侧的这个厢房的确是凛花在使用。
「四岁时,凛花离开都城的父亲家中,独自登上白翼山,向心仪的对象——寅仙告白,如今两人共同生活已经快满一年。
寅仙为道行高深的方士,擅长于炼制丹药。白翼山上的这座府邸,经常会出现前来求寅仙开立药方的妖魔或妖兽。
「你也是为了求得丹药而来到此地吗?你走错地方了,药房在另一头,我带你过去吧!」
凛花想牵起对方的手,没想到对方竟然以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孩童的锐利眼神瞪着她,用力地甩开凛花的手。
「别碰我!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
说着,又张开着大嘴吓唬凛花。凛花吓了一大跳,当场愣住,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凛花暂且将谜样的童子带到客房。
凛花问道姓名或来处等种种问题时,童子绷着脸、闭着嘴,不回答任何问题。眼前的糕点连动都没有动过。
(没有名字,那就太不方便了。怎么称呼你才好呢?」
「叫『小鬼』你觉得如何呢9」
阿白说着。身材高挑,顶着一头蓬乱白发的少年,已经变身为人类姿态,事实上,阿白是背着翅膀的巨犬,是天马。
「道么称呼他未免太可怜了,称呼你『阿青』好不好?」
「阿青?」
「长相酷似青大将的蛇,眼睛也是青色的。」
「俗不可耐,叫小鬼有什么不好。.」
自己还不是一样,明明有个响亮好听的名字叫白耀,却要人家叫阿白。
「你们……」
童子终于开口说话。
「到底有完没完,你们以为我是谁呀!」
说得凛花和阿白面面栢观。
「就是因为不知道才会一直问你啊。」
「你们真的是有眼不识泰山!」
呸!童子不屑地骂着,青灰色眼眸炯炯有神,咄咄逼人地大叫道:
「我正是这座白翼山的山主,连活上五千年之久的可怕妖魔见到我,都会吓得拜倒在地,大喝一声就能招来鬼神……呃。」
童子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赶忙闭上嘴巴,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房门口一带。就在这时候,房门打开,寅仙走了进来。
「听说有客人来访?」
童子吓了一大跳,全身剧烈地颤抖着,赶忙躲到凛花背后。寅仙挑起一边的眉毛,停下了脚步。
「来、来、来者何人……?」
颤抖的感觉不断地傅到凛花背后,小小的手紧紧地抓着凛花的衣袖。
「是阿青。」
凛花以自己擅自帮他取的名字介绍着。
「好像是迷了路的蛇。」
「蛇?」
寅仙双手交叉摆在胸前,将视线投注到凛花背后,紧盯着对方。
阿白吃吃地笑着。
「寅仙,一定是你长得太可怕了,才会把这家伙吓得半死。喂,你不是说不管多么可怕妖魔,见到你都会吓得拜倒在地吗?」
黑发加上黑色眼眸,连合身穿着的袍子都是黑色的寅仙,孩子们看到了的确会感到害怕吧,尽管仔细看的时候,寅仙的脸孔漂亮得像个女孩子家。
「阿青,他一点也不可怕喔,她是一位非常和蔼可亲的大哥哥哟。」
阿白咋着舌,频频地摆动着手指头。
「那是她在骗你,看也知道,他是一个坏心眼,冷酷无情的坏家伙。」
「有困难的话,他一定会帮忙你,我也会帮你拜托他,不管什么药,他都会帮你调配喔。」
「他说过,最讨厌调皮捣蛋的小鬼,小心他弄泻药给你吃。」
「阿白,能不能暂时闭上你的嘴。」
童子使劲地摇着头,慢条斯理地说道:
「……诡异的家伙,我从来没见过如此可怕、如此诡异的家伙。」
凛花惊讶得不得了,寅仙变身为人的姿态,身上依然遗传着龙之血脉,父亲为统治辽关东海地方的东海龙王。
「喔~小鬼果然眼尖。」
阿白非常佩服的眨着眼睛。寅仙表情并没有特别的变化,一直看着童子,许久后终于噗嗤地笑了出来。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寅仙为何这么说呢?寅仙拱起双手,恭恭敬敬地朝着对方行礼致意。
「在下为一介方士,住在这座府邸之人,名叫寅仙。」
「白苑到哪里去了?」
虫子依然躲在凛花背后,只开口问了寅仙
「准许住在这里的人,理应只有白苑。」
「白苑?」
凛花和阿白百思不解。寅仙似乎马上就意会到对方所指。
「白苑真君早在五年之前移居昆仑山。」
凛花恍然大悟地用力拍着手。白苑真君为这座府邸的前任屋主,是一位仙人,曾经在这里住过好长的一段时间,后来因厌烦山脚下的纷纷扰扰而离开白翼山。
童子听完话后脸色顿时失去了血色。
「骗人。」
「绝无虚言。」
「谎话连篇,这群……!」
脸苍白得像张白纸,嘴唇不停地打着哆嗦。凛花不由自主地抚摸着对方的头。
「别激动,没有人会欺负你。」
「放肆!早就警告过你,不准碰我!」
童子拚命地摇着头,却紧紧地抓着凛花的衣袖,一点也不想放辟,弄得凛花不知如何是好。
「别胡闹!小鬼,再不听话小心咱把你给吃了。」
轰地一声巨响,顿时窜出一阵白烟,阿白变身为背上长着翅膀的巨犬,变身为天马姿态,张大着嘴巴,尖锐的利牙闪闪发光,眼看着就要把童子吞下。
童子紧张得倒抽了一口气,青灰色眼眸冷冷地依序瞪着变身为天马的阿良,凛花,寅仙。
「一群可怕的家伙,我明白了,白苑会离阅这里,就是被你们赶跑的对吧?还有,没经过我的同意,霸占了这座宅子对吧?」
寅仙愣愣地想着什么事情似的,半晌后,语气平静地说道:
「凛花,你最好去看看那口水井。」
水井?
「……水井怎么了?」
水井位于厨房后方,凛花将吊桶抛入水井之中,并未一如往常地立即傅出水声。凛花只聪到吊桶撞到水井石壁时傅回来的空洞声响。
「阿白,下去看看。」
变身为兽形的阿白依寅仙之言跳入水井中,井底很快地传来喂~~的声音。
『没有水』,凛花惊讶得咽厂咽口水。
井水干掉了吗?夏季来临
之前的这个时期就……?
「报应不爽。」
背后微微地传来幸灾乐祸的说话声。童子那可爱的脸庞上,浮出不怀好意的笑容,站在凛花的背后。
「这只不过是一个开始罢了,我绝对会把你们从这里赶出去。
2
「咱认为,那家伙一定是肥遗。」
走在前头的阿白说着,森林里连条小径之类的路都找不到,走在表面上覆盖着青苗的泥土上,必须很小心才能避免摔跤,空手走路就非常辛苦,何况是手上逦抱着装满水的沉重水桶。两人跑到森林另一头的小溪取水后,正要返回府邸途中。
「肥遗又是什么东西?」
走在阿向后头的凛花问着。阿白的双手轻轻松松地拎着两桶水。
「是妖魔,据我所知,肥遗是蛇的魔物,那家伙出现在哪里,哪里就会闹旱灾,连井里的水都会干掉。」
的确,这孩子的真正姿态为蛇,就井水干涸这件事来看,阿白的推测显然是正确的。
「看来并不是什么坏孩子,只是……」
「不,咱非常清楚,不管怎么看,咱都觉得他一定是个壤家伙。」
「可是,他是一条非常漂亮的蛇,好像翡翠做出来的『近看,他的眼睛也非常清澈。」
「这和美丑有什么关系,总之,咱还是认为,那家伙对咱们不怀好意,竟然将仙人老爷爷离开这里的事情怪罪到咱们身上,没来由地就对我们产生恨意,故意让井水干掉,害我们得大老远地跑到这里来取水……」
必须扛着重重的水桶,大老远地往返小溪边取水,确实非常辛苦,凛花的两只手臂累得几乎快麻痹掉。她拚命地走着,但还是远远地落在后头,不过,还是以非常爽朗的声音为自己加油打气地说道:
「就当做出来散步好了,我最喜欢和阿白散步,因为阿白知道很多种鸟的名字。啊,快看,停在那边的那只青色羽毛的鸟叫什么来着?」
「…………」
阿白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红着脸,默默地又回过头去。
「是大瑠璃。」
阿白简短地回答着,然后,一把抢过凛花手上的水桶,把水桶摆在自己的头顶上。
「我还扛得动啦!」
「再让你干粗活的话,寅仙又要啰嗦个不停。」
阿白又继续往前走着,走路速度还是像先前那么快,桶子里的水并没有泼出来,不傀是天马,而且,对凛花总是那么地温柔体贴。
回到府邸里后发现屋里被弄得一团糟。
起居室或餐堂里的座椅都被翻了过来,被打破的茶具、花瓶或香炉散落一地,玻璃窗也被打破了,挂在墙上的山水画被撕得破破烂烂后丢在地上。
「遭、遭小偷……?」
锵当!惊讶得愣在当场的凛花,耳边又傅来什么东西破掉的声音。
凛花和阿白赶忙往发出声音的方向跑了过去,跑向府邸后方的一个房间,形同置物间、专门用来摆放久未使用的生活用品的地方。
赶到房前时,发现寅仙已经站在门前,注视着紧闭的房门。
「寅仙,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呢?」
「我也无从得知。」
寅仙耸了耸肩。
「谁在里头?」
「少年阿青。」
锵当!锵当!房里不断地傅出东西被砸烂的声音。
「那家伙莫非想把这屋子拆了吗?」
阿白的话听起来一点也不好笑,凛花敲了敲门。
「阿青,我要进去……」
「哇~~」
一开门,茶杯就飞了过来,寅仙伸出手,就在茶杯几乎划过凛花脸庞时,即时接住了茶杯。
凛花不停地眨着眼睛,吓得有点呆住。
屋里惨况超乎想象,原本应该收在箱子里的那些价值不菲的陶瓷器类,被打破的数量已经相当可观,覆盖着家具用品的布被扯下后撕裂,抽屉几乎都已打开。
哇……要花多少时间才能整理好呀!
「什么事?」
听到阿青那挑衅似的话语,凛花这才回过神来。
阿青手上又拿起一个盘子,瞪着凛花等人。凛花也不示弱,紧紧地瞪着对方。
「把这里搞得天翻地覆,你是何居心?」
「不用你管,反正这里又不是你家。」
「问题不在于是不是我家。难道没有人教过你必须爱惜东西吗?」
「要轮到你来教训我,还早的很耶,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等下辈子吧!」
「那就让咱来教训你吧!」
阿白冲进房里,不过,阿青的动作更快,轰地一声巨响,变身为蛇的姿态,迅速地跳开,逃离阿白的攻击,滑行似的移动着,从敞开的窗户逃了出去。只听到哈哈哈的大笑声从速处傅来。
一看咱剥了你的皮……!」
阿自打算追了上去。
「阿白,让他去吧。」
寅仙阻止着。
「为何放他?那家伙绝非妖魔中之善类。」
「无妨,随他去吧!」
「为何?超乎寻常,不像是你的作风,你到底打着什么主意。」
「算了,反正,被打坏的这些东西对生活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凛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蹲下身去,开始捡拾着陶器碎片。
「小心点。」
寅仙蹲在凛花身旁,帮忙捡拾着碎片。
看到心平气和的寅仙侧脸,凛花深戚不解。阿青的行为举止如此过分,过分到超过了限度,
寅仙竟然无动于衷,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将已经被弄得乱七八糟的起居室,或房里完全整理干净时,已经是三更半夜了。晚膳草草了
事,满身疲惫地回到自己房里时,凛花惊讶得整个人愣住。
因为,凛花发现阿青抱着膝盖、弓着身子,睡在床铺下方。
凛花凑近一看,发现阿青还微微地发出鼾声。
「……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凛花困惑,不知该如何是好,最后,终于决定睡在床的另一头。
3
「……起来。」
恐惧不安的声音传来,不知道谁摇晃着凛花。是小小的手掌。凛花伸了个大懒腰,爬了起来,发现阿青待在自己身旁。青绿色头发睡得乱糟糟,凛花觉得非常可爱,阿青却摆出一副嫌恶的神情看着凛花。
「早安!」
「你……为何睡在这里?」
「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这里是我的卧房。」
「我是问你,为何跟我盖同一床被呢?」
「问得好!」
凛花莫可奈何地说道:
「是你自己钻进我的被窝里。」
「骗,骗人。」
「我说的都是真的。」
是的。该惊讶的是凛花才对,睡到大半夜里,突然感觉腹部有点奇怪,仔细看,发现阿青睡在身旁。
或许是因为本质为蛇的关系,阿青的体温并不温暖,皮肤湿湿的,一碰到就觉得冰冰凉凉的,还好不是冬天,凛花暗自庆幸着。
「我说阿青呀!」
「……我不会回答你,因为,那不是我的名字。」
「那,你的真实姓名呢?」
「……」
呼~凛花叹了口气。
「看来你很讨厌我。既然如此,为何总是出现在这个房里。」
「这是白苑的卧房。」
凛花惊讶得目瞪口呆。因此,第一次见面时,阿青就是出现在这个房间里。
「你认为白苑真君说不定会回到这里来吗?」
阿青没有回答,不知道为什么,凛花觉得心情特别好,脸上微微地露出笑容。
「你很喜欢真君对吧。」
「别胡说!」
阿青坚决否认。
「其貌不扬、毫无乐趣的糟老头,看他一个人孤伶伶地寂寞度日,我是可怜他才偶尔跑来陪他玩玩。」
哦~凛花出声附和着,不过,凛花确信,需要人家陪伴的绝对是阿青。
「真是一个放肆无礼、胡说八道的女人。」
阿青嘴里叽哩咕噜地念着,然后,一溜烟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姑且不论他的真实身分,他的心里和外表一样,根本还是个小孩子,一举一动才会让凛花觉得那么可爱。
凛花梳洗更衣后才进入厨房,发现阿白早在厨房里,一看到凛花就张开双臂似的,脸上漾满
着笑容。
「你看,这些水,足够用到明晚了吧?」
仔细看后发现,除了水桶里,锅子、盆子等可装水的大型容器里几乎都装满了水,阿白显然是起个大早,帮忙打回这么多的水。
「阿白,谢谢你。」
凛花心想,水井干掉必须打水虽然非常辛苦,不过,同在一个屋檐下的人彼此关心、彼此照顾的生活,实在是非常幸福的事情。
凛花心里暖洋洋地,准备好早膳后,她边打扫庭院,边想着阿青的事情。凛花心想,尽可能地善待阿青,总有一天,他会敞开心房。
锵!
哗啦啦;凛花才想到这里,就听到背后传来巨大的水声。
「……锵!哗啦啦?」
凛花回过头去,正好看到阿青从厨房里走了出来。阿青咧着嘴笑着,凛花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赶忙往厨房看个究竟。
她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因为,阿白费尽千辛万苦打回来的水都被打翻了,水淹了整个地板,连铁壶里的水也都被倒个精光。
「可恶的家伙!」
凛花拿起扫把,来回地追着阿青,而阿青顿时变身为蛇的姿态,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只留下笑声。
这一天,寅仙的药房里也有妖魔来访。
乍看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中年男人,已经变身为人类姿态,他的真正身分为人面虎——马腹,罹患神经痛,每周前来看诊两、三次。
「姑娘的皮肤可真光滑细嫩。」
马腹露出色眯眯的眼神,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凛花后,突然摸了一下凛花的手。
「就俺的喜好是有点过老,不过,勉强还算可以,肝脏颜色应该还很漂亮吧!」
凛花揪着脸,用力地打掉马腹的手。
「喔!好疼……」
脸上浮出粗鲁下流的笑意。据传,马腹是最喜欢吃幼童肝脏的魔物。
危害人类的可怕妖魔,对凛花而言早就司空见惯。造访药房的妖魔对寅仙敬畏三分,绝对不会对凛花下手。
寅仙正在为马腹调配药剂,站在药柜旁,头也不抬的说道:
「凛花,这儿没事了,能不能帮忙泡个茶呢?」
凛花回答道:
「没法泡茶」
寅仙惊讶地看着凛花,凛花一本正经地说道:
「没水。」
「阿白不是有在帮忙打水吗?」
「每次打水回来就被阿青打翻,即使藏起来,他也绝对能找到。所以,今天的晚膳也做不成了。」
哦,寅仙苦笑着。
「看来你已经陷入了苦战。」
「你好像事不关己。」
凛花目不转睛地瞪着寅仙,然后走到他身旁。寅仙就近看到已经清楚地浮现黑眼圈的凛花的那张脸,显得很惊讶。
「除了把水打翻,他还做了哪些事情呢?」
「跑到菜园里撒尿,把菜苗都咸死了。饭菜连托盘一起打翻,将整锅粥倒入垃圾桶里,将香灰撒在地毯上,点火少了书画或将绘画涂得乱七八糟,还有……」
凛花暂时闭了嘴,垂下眉头后,继续说道:
「一见到我就说我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人小姑娘,别让他看到,别碰他。」
这句话比恶作剧更令凛花感到难堪,更伤害凛花。
「到这里来。」
寅仙牵起凛花的手。
「你看来相当疲累。」
「的确疲累。」
「既然累,请我来喂你煎个汤药……喔对,无法煮热水,待会儿一起去取水吧!」
「可以吗?」
凛花往寅仙靠了过去,试着将脸埋入散发着药草味的袍子里。温柔的手轻轻地抚慰着头,凛花突然觉得那双手促使自己找回了温柔。
「阿白说,一旦逮到阿青,一定会把他装进瓮里,然后埋进土里。」
「是吗?那凛花有什么想法呢?」
「阿青倒掉整锅粥时,差一点就赞同了阿白的意见。」
凛花愁眉苦脸地抬头看着寅仙。
「寅仙,那个孩子真的是肥遗吗?」
「我也不清楚,凛花认为呢?」
问得凛花更是愁眉不展。
「从刚才起就一直这么问我,这到底是为什?」
「因为,我认为,事实上,能帮他解决问题的人应该是凛花吧。」
「是我?为什么?」
「因为,他嘴里嫌东嫌西却一直绕着凛花团团转,他显然不太敢接近我。」
「你太放任他了。」
「你就对他好一点吧!」
寅仙的请求令凛花感到相当意外,朝着目瞪口呆的凛花,寅仙说道:
「就我看来,他相当苦恼。」
「苦恼?」
「真君离开这座府邸的事情,他脑子里非常清楚,无法调适心情。因此苦恼、混乱。就我的观察,就是这么回事。」
寅仙低声说道,还有,就像年纪还很小的时候的那个我。
「那个时候,我一直渴望着能亲近别人。白天胡闹耍脾气,一到了晚上,一个人就迟迟无法入睡。」
凛花注视着寅仙。寅仙有过既是师长,又是初恋情人的女性突然离开自己的经验。
因而对阿青特别宽容吧。
「寅仙,那孩子每天晚上都和我睡在同一张床上。」
阿青出现后第三天起,一到了三更半夜,就会满脸疲惫地回到房里,钻进凛花的被窝里,天亮后却凶巴巴地面对凛花,然后出门去了。
「这么做,我可会嫉妒喔。」
寅仙夹杂着苦笑说着,然后与凛花相互注视片刻,寅仙的手指轻轻地摸着凛花的脸颊,一如往常似的,被寅仙摸过后,凛花的脸颊就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觉得自己的心脏加速跳动着。
「咳!」
低声咳嗽清喉咙的声音响起,惊然转过头去,视线正好和坐在不远处的男人碰个正着。是马腹,两人全然忘了他的存在。对方满脸歉意说道:
「抱歉,方士阁下,俺的神经痛药配好了吧。」
凛花赶忙离开寅仙。
当天夜里,阿青又来到凛花房里,弓着身子,缩在床铺的角落,然后,身子咕噜噜地往凛花滚了过去,紧紧地贴着凛花背部。
凛花试着回想白天寅仙说的话。
阿青的问题到底是什么呢?然后,凛花到底能帮他什么忙呢?
背后突然传来啜泣声,凛花惊讶地起身查看,发现阿青哭着。
「阿青?」
没有反应。正在做噩梦吗?肩膀不断的抽动着,边哭边睡。
就像孩子们哭太久,哭累后睡着时的啜泣声。
凛花非常了解。
他太寂寞了。其次,凛花能帮他的只有紧紧地抱着眼前这个小小的身躯。
凛花紧紧地从背后搂着阿青,把脸埋在青绿色的头发中,在阿青耳边低声地继续说着乖乖乖。
乖乖乖,别怕,别怕。
啜泣片刻后,阿青终于停止哭泣,开始发出鼾声来。林华就在这样的状况下沉沉的睡去,不过,半夜里,凛花觉得阿青爬了起来,低头看着自己。
非常不可思议似的注视着凛花的青灰色眼眸。不是以孩子的姿态,而是变身为蛇的姿态。
咻~咻~地发出蛇的声音。
他果然是肥遗吗?
隔日清晨,凛花一觉醒来,并没有看到阿青的身影。相对的,床铺上散落着无数颗绿色小石子。
一定是阿青的眼泪。
「你和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当天正午前,凛花正忙着准备午膳时,阿青突然出现在厨房里,劈头问着凛花。原本以为阿青又要前来胡闹而提高着警觉的凛花,对阿青突如其来的问话惊讶的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那个男人?关系?」
「那个诡异的方士。我是问,你们是男女关系吗?」
「你、你凭什么问这种问题。」
面对外表为五岁孩童的问话,凛花心里动摇不安。突然,阿青满脸不屑地说道:
「真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
「你说什么?」
「一个凡人小女孩竟然向着与遗传龙之血肿的男人结为连理之类的事情。」
这种事情,为何非说出来不可呢?凛花心头火燃起,依然默默地看着阿青,她回想起昨夜啜泣声,回想起颤抖的肩膀。
「怎么了?你忘了我曾经搞过你别紧盯着我看吗?」
凛花语气平静的说道:
「喜欢或重视什么人的心情,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都必须珍惜,即使我知道寅仙为东海龙王的皇子,还是阻止不了我对他的一片心意。」
紧紧地盯着两颗又圆又大的眼睛看。
「相同道理,我非常喜欢你,不管阿青是什么人。」
「……」
阿青满脸通红的大声叱喝着,打翻身旁的两、三个锅子后,自顾自的离开了厨房。
当天夜里,阿青未出现在凛花的卧房。
4
绘制画像时,通常将水井之神化成绝世美女的模样,且身穿上等绫罗绸缎,佩戴着金银珠宝。
凛花站在古井前,摆好亲手制作的包子或茶水,供上了鲜花,双手合十,恭恭敬敬地祭拜着。
今天,阿白和寅仙帮忙取水,水井不能使用真的很麻烦,连洗衣或沐浴都只能草草了事。凛花心想,既然两个男人帮忙干着粗活,自己总该向水井之神祭拜祈求吧!
崇拜水井之神是自古以来的庶民信仰。水为日常生活中绝对不可或缺的东西。人们天天祭拜,敬仰着水井之神,某些地方的人甚至决定过年期间三天不用水井,好让神明好好的休息。
(神明或许是
在休息吧……)
凛花祭拜着神明,心里突然这么想着。现在虽然不是过年,还是可能出现这种情形吧。过一阵子,井水说不定就会自然地涌出来。
「……你在做什么?」
问话声从背后传来,又来了,凛花心想,回过头去。
「我在拜拜呀!祭拜水井之神。」
「哼,白费功夫,让我来帮你吧。」
阿青走向水井,一脚就把凛花供奉的花瓶或包子踢倒在地,贡品全都沾上了泥土。
「别胡闹。」
阿青哈哈大笑着。
「都怪你总是做这些无聊的事情,太过瘾了……」
啪!响亮的掌声响起,凛花伸手用力地甩了阿青一掌。
打翻整锅粥的时候,打翻水的时候,凛花一直部忍耐着。继续这么胡闹下去的话,凛花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放肆的家伙!你想做什么……?』
阿青满脸惊愕地看着凛花。凛花泪眼汪汪、声音颤抖地说道:
「你糟蹋的不只是供品,不只是期待井里再次出水的人的心……而是践踏了住在井里的神明之心。」
「你说神明之心?」
「是的。」
阿青脸上顿时出现极度不安的神情。然后,迅速地转过身去,快步跑开。
「……阿青!」
凛花紧追在后。
明明想对他好一点,却重重地打了对方一巴掌,话也说得太重了吧。凛花拚命地追着阿青,追呀追地,追入森林里,却发现阿青已经逃得无影无踪。
凛花跑进一到白天反而显得更昏暗的白翼山森林里。
跑进可能出现虎、熊等野兽,或传说中出现妖魔的林子里,跑进寅仙或阿白都警告过不能单独进入的森林里。
凛花对阿青却不能坐视不管。她拚命地在森林里跑着,暗自庆幸散落在地上的绿色小石子为自己指引着方向。那是阿青的眼泪结晶。跟着绿色小石子往前走,凛花终于来到微微地洒下阳光的场所。
来到的是一条小河边,是前几天凛花和阿白前去驭水的那条小河流的上游。凛花看到一个蹲在河岸边土堤上的小小身影,他不断地拔着杂草丢入小河里。
凛花终于放下心中大石,正打算开口叫声阿青,但突然当场愣住。
凛花看到一只野兽躲在阿青斜后方的那棵粗壮大树背后,正虎视眈眈地看着阿青。凛花原本以为是一只老虎,紧张得屏住着呼吸,所幸并非如凛花所想。
原来是人面——马腹。
虽然是妖魔,还好是药房的客人。凛花松了一口气,但随后却突然发现马腹的神情艇得非比寻常。
马腹舔着舌头看着阿青,眯着眼睛,流露出追捕猎物时的猛禽的眼神。
马腹最爱吃的东西就是幼小孩童的肝脏。
粗壮的前脚慢慢地往前跨出,接着凛花大叫出声。
「小心!」
阿青惊讶的回过头来,马腹已经从大树后消失了踪影。赶忙跑到阿青身旁的凛花,耳边传来树丛剧烈晃动的声音,于是抬头看着天空。
发现了马腹。
人面朝着凛花咧嘴笑着。
马腹用力蹬着树枝,张开血盆大口,朝凛花扑了下来。凛花连忙弯下腰,双手抱着头。
阿青发出了不知是什么的叫声,只觉得一阵凉风袭来,冰凉的东西落在脸颊上,凛花一抬头,看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画面。
是蛇,而且是由凝结成水块的河水形成的蛇。
阿青讲授摆在小河流的水面上,从该处跃出的蛇,伸出长长的蛇体,直接装非非扑而来的马腹,马腹被撞飞到远处,身体冲击到大树后才坠落地面,蛇的形状也瞬间消失。
水块哗啦啦的发出巨响后落下。凛花被淋得全身湿透,惊魂未定的跌坐在地。
「凛花!」
寅仙的声音传来,用力的抓住凛花的手臂,扶起了她。
变身为天马的阿白压制着扑倒在地的马腹头部,呲牙咧嘴的朝着马腹说道:
『可恶的家伙,胆敢对府邸之人动手!』
『抱歉,别动怒……俺正准备前去取药,美味当前难以抵挡……痛、痛死了!』
阿白张大嘴巴咬着马腹的脖子,直接往森林里拖了过去,寅仙语气严肃的大声说道:
「往后禁止出入此地,神经痛时就只好自己忍耐着吧!」
『这、这未免太残忍了。』
『自作自受。』
呜呜呜~马腹没出息地放声大哭,边哭边被阿白带走。直到马腹身影远去,寅仙才终于回过头来,凛花也看着寅仙。
阿青果然满脸尴尬地站着,寅仙开口说道:
「感谢搭救凛花,在此向您深深致上谢意……井泉童子。」
「井泉童子?」
阿青兴趣缺缺的扭过头去。
5
住在水井中的神明,通常被画成绝世美女的姿态。
而今,寅仙摊开再起居室里的桌子上的水墨画,画中是画着童子的姿态。坐在水井边,吹着笛子的那个孩童,听说就是井泉童子。
而且,正是阿青本人的姿态。
「是白苑所画。」
阿青神情落寞地说着。
「这是白苑真君离开白翼山之际,连同府邸钥匙一起托付给在下的画像。」
听到寅仙的话,凄花惊讶得瞪大着眼睛。
「阿青的真正身分,你果然一开始就知道对吧?」
「是的。」
阿白砰地拍了桌子。
「那为何隐瞒?真的是因为这家伙离开水井而导致水井干掉吗?那就该赶快将他抓起来丢回井里才对……」
说着,阿白的眼睛有意无意地瞄了一眼阿青。
「嗯,这么做的确过分,不过……」
凛花也认为,寅仙默不作声才是正确的作法。因为,阿青的行为的确是太过分了,早知道他是水井之神,说不定自己早就和阿白联手。
阿青坐在椅子上,凛花走到跟前蹲了下来。
「阿青一直沉睡井底吗?为何突然醒来,离开水井呢?」
「我是被别人唤醒的。」
「?什么意思?」
「凛花,唤醒他的人莫非是你?」
寅仙说着,升咚地敲着摊开在桌子上的水墨画中的一点。
凛花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等等。」
她赶忙跑进自己的房里,打开抽屉,取出东西。
取出散发着半透明的米黄光泽,看起来应该是相当古老的竹制笛子。和画像中阿青手上拿的笛子一模一样。
凛花手拿着笛子,急急忙忙地回到起居室时,阿青踹着椅子似的站起身来。
「就是那个!原来在你手上呀。」
「原本是阿青的笛子吗?」
凛花回想起第一次看到这把笛子时的情景。当她整理平常不使用的橱柜时,突然出现了笛了。凛花觉得很有趣,就将笛子摆在嘴上吹吹看,因为无法顺利吹出声音,所以试着吹了好几次。
水井干掉的事情就发生在隔日。
「这支笛子是我送给白苑的,作为可以在这座宅子里住下来的见证。白苑虽然是一位非常无趣的老头,却是一位吹笛高手。正因为你吹得太难听,才会把我吵醒,所以我跑上来瞧瞧。」
「那声音的确让人不敢恭维。」
连阿白都颇有同感似的边点头边说着。藻花臧到很沮褒,对阿青真的最打从心理感到很抱歉。
「我从小就对音乐不在行,明明非常喜欢听乐曲或看歌舞,真的很抱歉。」
「这件事已经不重要了。」
阿青伥然若失地坐回椅子后摇了摇头。
「白苑已离开此地,但画着我的图画、笛子全丢在这里。」
静默气氛充满着整个屋里。凛花不由得产生想对阿青说话的冲动。
想说什么呢?阿青出现后,每逢他恶作剧、躲到凛花怀里似的睡着,或啜泣时就想对阿青说的话。
青灰色眼眸依然注视着前方。
喔对——
「……不如去看看吧!」
阿青皱着眉头,抬头看着凛花。凛花也笑盈盈地看着阿青。假使能找到一个答案,那就太好了。凛花握着阿青的手,清楚地说道:
「是的。既然喜欢真君,就别待在这里哭泣,不如追到真君移居的那座山上去。」
「开、开玩笑,我是神明,哪有种明追着仙人跑,从来没听过这种事情。」
「那就成为最先做出这种举动的种明呀。因为,你不是喜欢他吗?」
「果然是凛花才可能提出这种意见……」
寅仙低声说着,说得凛花满脸通红。凛花本身就是因为追着初恋对象而登上这座山。
阿青眯着眼睛,语重心长地说道:
「井泉童子不回到井底里去,水井会继续干涸下去。」
「有些地方会放水井之神三天假期,但不管三天或十天,阿青不妨放到自己高兴为止。」
「愚蠢,一旦出去,我再也不会回到这里来,这口并会永
远地干掉。一定会造成你们生活上的不方便,真的没关系吗?」
「别去理会那些。」
凛花睑上漾满温柔笑容。
「总比阿青的心干掉好吧。」
「这……」
阿青为之语塞,张开着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话来。寅仙于是悄悄地插嘴说道:
「托付画像时,真君曾经说过,自己为仙,不该沉溺于私欲,不该为情所困。因此,决定留下一切。这是他好几次低头拜托我的……」
青灰色眼眸张开。眼看着泪水涌了上来,顺着脸颊流下。
阿青依然张开着眼睛,无声无息地掉着泪。
不断地涌上来的泪水滴落在地上,发出喀喀喀的声响。被称之为最高级玉石的翡翠,那就是井泉童子的眼泪。
「我就知道,差事一定又落在咱头上。」
手上拿着装满水的桶子,走在前头的阿白嘟嘟囔囔地念个不停。
「我也觉得责任深重。对不起,阿白。」
凛花诚心诚意地道歉着。
阿青在凛花的建议下,出发前往移居昆仑山上的白苑真君住处,因此,水井依然干涸。
凛花原本应负起取水的责任,但因单独进入森林太危险,只好央求阿白帮忙。
「愚蠢,我不高兴并不是因为那件事!」
阿白霍地露出牙齿,回过头来。
「邪又是为什么而不高兴呢?」
凛花不解地板着,阿白以不情愿的眼神看着凛花身旁。
看着凛花身旁的寅仙,阿白不高兴的显然是三个人一起出来取水,突然,一只漂亮的鸟儿身影映入凛花眼帘。
「阿白你看,又出现漂亮的鸟儿,那是什么鸟呢?」
「……公的长尾雀。」
阿白依然舆越缺缺地回答着,腹部和胸部为红色的小鸟,边高声地啼叫着,边飞过树林间,辗转到达的那根枝头上,有一只体型小上一大圈的母鸟,原来是成双成对的长尾雀。两只长尾雀亲密地啄着对方的嘴,叫声傅遍整座森林。
「好美妙的叫声。」
凛花低声说着,朝满脸讶异神情地看着自已的寅仙和阿白盈盈笑着。
「假使不是发生这种事情,你我三人怎么可能大清早就跑到林子里来散步呢。这么说或许不妥,不过,水井干掉反倒让我感到很快乐。」
哈哈哈~寅仙难得大笑出声。
「你对于笛子不在行,不过,显然你并不是那么地悲观。」
「的确。」
阿白也开始哇哈哈地大笑着。
「这种话亏你说得出口。」
「什么意思?」
凛花显得很不高兴,皱起了眉头,就在这时候——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悠扬美妙的声音。
「……笛声?」
从府邸方向传来。
水井旁坐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将散发着半透明的米黄光泽的笛子摆在唇上,吹出悠扬美妙的声音。
「……阿青?」
一看到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凛花、寅仙和阿白,阿青放下笛子。
「结果如何,见到老爷爷了吗?」
阿白问着,只听到阿青用鼻子哼了一声。
「当然见过,还好好地对他数落一番,那老头子,也不想想年纪已经一大把了,还高兴得边哭边说真高兴还能见到我。」
「那,为何又回到这里来呢?」
「还不是白苑那家伙要我回来。说什么井泉童子不在的话,就会给白翼山上的人带来困扰,而且……」
喀!阿青用笛子的头轻轻地敲着水井的边缘。
「我还是觉得住在这里比较踏实。这座山上的水才是我的故乡。你们一定要牢牢记住,这座山、这座宅子,原本都属于井泉童子我。」
寅仙拱手行礼致意。
「我等必定会谨记在心。」
阿青落落大方地点过头后看着凛花。
「我决定为了你们暂时在这里住下来,这下,你可以满意了吧?」
凛花频频地点着头,感激不尽,比任何事情都值得高兴。
「能够再次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
听到凛花的话,阿青脸上露出了笑容。凛花第一次看到阿青脸上露出笑容而惊讶不已,阿青
将笛子抛给凛花。
「送给你,稍微练习缭习吧!」
说完话后,阿青的身体一仰,背对着水井,落入井中。凛花赶忙往水井跑了过去,耳边立即
傅来非常熟悉的声音,傅来的是井水泼到石壁上的回音。
「阿青!」
凛花大叫着。
『直到最后还叫我这个名字……真是放肆,永远搞不清楚状况的女人。』
呢喃似的说话声从水底傅来,然后,井里突然一片死寂。
水面上映照着蓝蓝的天空,凛花手上紧紧地握着笛子,一直低头看着沁凉,清澈的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