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里乌一进入房间,窗口吹进来的风便从鼻前掠过。
在这个纵长的房间里头,有个剐好能穿过一个人的大窗子,这是以前为了在受到敌人攻击时,能够搬运大型武器和食物所建盖的窗子。
连接在墙上的房间全都是以战斗为前提而盖的,狭窄的阶梯和楼上相连,紧急时刻总会有一堆士兵挤在这里,所以平常很少有人会过来,虽然有定期打扫,但却还是充满无人房间的独特灰尘味。
窗边吹过来的风并没有办法将那股味道给吹散。
夫里乌有点厌恶地快速走向隔壁房间。
当他掀起垂帘后,眼前一片阴暗。
为了射箭所盖的等距小窗口照进来的光芒,在黑暗中描绘出淡淡的影子,这样反而很难掌握室内的模样。
夫里乌定睛一看,大叫出声跑向眼前的墙边。
「啊啊!是谁做出这种事!」
跟在夫里乌身后的家臣也都发出惊讶的叫声。
有个身穿黑衣的胡子男站着靠在石造墙壁上,男人的身体被箭钉在墙上,夫里乌还以为他已经死了。但是当夫里乌一靠近,男人便发出和他的巨大身躯不符的微弱声音,并一脸惭愧地表明自己的失态。
「真的非常抱歉,夫里乌大人,我让『森之民』的女人逃走了。」
夫里乌停下正在拔刺在男人衣服上的箭的手,皱起白皙松弛的脸。
「这是怎么一回事!?」
「一起抓来的王妃侍女从地下室逃了出来,躲在这个房间里出其不意地攻击……」
「这是王妃侍女干的吗?」
夫里乌愤怒地折断贯穿男人领口的箭,飞散的箭的碎片让男人眯起眼来,他用快要哭出来的声音不断重复道着歉。
「『森之民』的女人,是什么时候逃走的!?」
「就在刚才!夫里岛大人进房间前。」
夫里岛啧啧咋舌。
不快点抓住卡蜜拉的话,不但没办法抵消害朱璎被抓去的失败,连伊甘的信赖都会失去。他已经向伊甘报告说抓住拉蜜卡了。
只是伊甘吩咐夫里乌的使者传话说,他忙着准备去捕捉新的『森之民』,没有时间来碉堡。
他的冷淡态度唤起夫里乌的不安。
他该不会是知道十五年前那场骚动的真相了吧?
不,那是不可能的——
伊甘的父亲会死,都是燕肯塔族的人害的。
绝对不是因为夫里乌无视前来通报可能会有叛乱的官员说的话,也不是因为他忘记伊甘的父亲曾下令要收押所有武器类的关系。虽然伊甘的父亲很不幸地命丧黄泉,但夫里乌还是从燕肯塔族的暴动中救出了伊甘。
只是虽然夫里乌心里这么想,但他的内心深处早就承认了自己的错。
夫里乌从以前就称不上是英明,却也没有坚定到足以被称为耿直的程度。他总是一味地摆出低姿态和用一些场面话来度过各种危机。伊甘的父亲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尽管如此,还是如此重用夫里乌,可能是因为他认为夫里乌还不至于成为毒。
因为这个天真的想法,让伊甘的父亲丧失了性命,却也救了夫里乌。年纪尚轻的伊甘对夫里乌怀抱着戚谢之意,赐给他一个崇高的地位。正因为伊甘本身具有身为领主的能力,才能让夫里乌一直过着安器的生活。
但是事情发展到这种程度,那些生活随时可能会失去。
只有这个他无论如何都想要避免,他都一把年纪了,还要从重臣的地位被拉下来,他没办法接受这种事。
「无论如何一定要抓住『森之民』的女人!」
夫里岛高声说道。
姬儿从二楼的窗子跳下来后,扶起还倒在地面上的少女,并环视四周,观察自己现在身处的状况。
他们四周全是灌木林,但是天空就在不远处。姬儿他们所处的地方,是个险峻的岩石山上。他们恐怕是被关在一个碉堡捏头。
姬儿原本要冲去的那个中庭,逗带有雅致的气息,但建筑物外围便是只重视机能性的死硬构造,因此没什么可以藏身的地方,相对地他们没有时间犹豫,也减少了烦恼的时间。
「你还可以走吗?」
姬儿快速问道,少女轻轻点头。
「好!那你转进建筑物右手边去,那里应该会有马厩,你从最没有人顾着的入口进去,然后尽可能地躲在离马房较远的稻草中。」
「……那你呢?」
「我去引开追兵。」
姬儿和少女交换一个眼神,接着互相点头示意后,往左右两边分离。少女东倒西歪地前进,那个背影看起来相当不稳,姬儿很担心她是否真的到得了马厩。
但是他现在想不到其他办法了。
他跑到建筑物后方的悬崖上,并在那里停下脚步,他装出畏惧害怕的样子,在那里等着带狗前来的士兵接近。
「有了!在那里!」
姬儿一听到背后有声音,便大声尖叫跃身跳下山崖。沿着壁面生长的灌木底下有个河川,看起来相当湍急,撞上岩石的水流化为白色泡沫散开。
姬儿维持好姿势,从几乎是直角的崖面滑下,但是还滑不到一半,便失去了平衡。
他现在只想先抓住灌木的树枝,以减缓降落的速度,避免毫无防备地掉入河中。每当他抓住树枝,肩膀和背部就会一阵疼痛,腿和腰的关节也轧轧作响,他全身开始狂冒冷汗。
尽管如此,他还是成功在落入河川前停了下来,他往崖上一看,果然如他一开始目侧的一样,只要躲在山崖底下的灌木丛中,上面就会看不到下面。
姬儿用最快的速度将卡在附近河里的木头绑上自己的衣服,并将裙子的一角丢进河里。
绑着鲜艳侍女服的木头,比想像中还要迅速往下流,不一会儿便消失在姬儿的视线中。
姬儿听到遥远的上方有士兵在大喊:那两个女人被水冲走了。姬儿一边听着那些声音,一边挥开崖下生长的草木树枝,开始往上流处走去。
姬儿的所在位置,刚好处在被山崖和急流阻挡、难以接近的地形。他打算利用这个地形,尽可能地远离落下的地点,躲在追兵找不到的地方。姬儿拖着重如铅块的脚,拼命地往
上流走去,不一会儿他便将身体压进抵达的岩石缝隙间。
桑布扎和利吉姆等人讨论完后,不等隔日便出发前往森林。
他的目的地是摘取药草时所走的路。从燕肯塔族的村子走到大杉木的路,因为还有在夜间行动,所以桑布扎记不完全,但是从坠落悬崖之后,被赫尔克一行人带着移动的路,他记得一清二楚。
只是接近森林的桑布扎,看到正确道路附近挤满了伊甘的士兵,吓了一大跳。
利吉姆应该还没答应才对,但他们正在搬运材料和食物,并护卫和看守队伍。
「请问你们要上哪去?」
挡在森林入口,一名看似队长的男人确认过是桑布扎等人后,恭敬地问道。
桑布扎急忙掩饰自己的惊讶,欺骗对方说,,
「我把松赞·干布大王赐给我的一个很重要的腰带饰品掉在我坠落的悬崖那了,我想要去捡回来。」
「森林里面太危险了。」
「有你们在的话,也不会太过危险吧。」
桑布扎用连自己都很受不了的笑容奉承道,企图刺激队长的自尊心。
他们并没有权利阻止桑布扎,但是强行踏进去还是觉得不太妙,他不想引起无谓的骚动,因此桑布扎继续和队长对话。
「不快点的话,我怕那个饰品会被森林的草木给覆盖住,可能逦会被喜欢饰品的野兽给拿走。那是个非常重要的饰品。」
「那么我请人给您带路去。前方也有很多士兵,一一说明太过麻烦了。」
「我很戚谢你的好意,但你们也有重要的任务在身吧?」
「我们的任务就是保护士兵的安全,若是大臣阁下要经过的话,那就得更加努力工作才行。」
队长抬头挺胸地对桑布扎微笑
「伊甘大人究竟想要做什么呢?」
「他在设捕捉蛮族的圈套。他说总有一天一定会出兵将『森之民』全数歼灭,但是放士兵在森林里头找村子实在太危险了,因此他打算先抓住几个『森之民』的人,逼他们说出村
子的所在地。」
「喔……伊甘大人也是个勤奋的人呢。」
桑布扎心想着不妙,嘴里喃喃说道。
不知道伊甘会设下什么样的圈套,这么一来更需要迅速救出朱璎来才行了。但是相对地,必须更慎重地行动。
所幸队长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但这下可不能拒绝他们的带路,自己策马前进了,绝对不能让他们发现自己知道燕肯塔族村子的位置。
「那么就跟你借兵带路吧。」
「小的马上去准备。」
队长点点头,命令附近的其他土兵去做带路的准备。
不一会儿,一名年轻士兵恭敬地打完招呼后,便甩比桑布扎原本预定还要慢一半以上的速度在前方带路。
「我是王太子殿下的护卫,
我只是变装了。」
姬儿一睑冷静地回答,帮少女拨开沾在她头发上的一堆稻草,并把灯放在少女身旁,自已则从马房牵了一匹马出来。
「总之,我们先回宅邸去吧!利吉姆殿下他们一定也很担心。」
「……你可不可以让我逃进森林里?」
少女的口气相当冷静,但却充满恳切的心愿。
姬儿犹豫了一下后摇摇头。
「抱歉,还是想请你和我一起回宅邸。再说你一个人没办法走路吧?就算在这里放你自由,你若是在途中倒下的话反而更不好。」
少女听到姬儿严厉的话后,点了点头。
「但是要怎么从这里出去呢?吐蕃的建筑物门口大都有士兵守着。」
说得也是,姬儿自言自语地说道,他环视着马厩,发现马房的横木上挂着麻袋,而且刚好是能够装下一个人的大小。
少女也从姬儿的视线和沉默当中,察觉他想做什么。
「你该不会是想叫我进去里面吧?」
「如果我这么说的话呢?」
姬儿心想少女大概不会答应吧。要被人完全夺走身体的自由,那必须是非常信赖的对象才有办法。
少女望着姬儿的脸,轻轻碰着他脸颊上的伤,那是被胡子男划上的伤口。姬儿因疼痛皱起脸来,并移开脸。
「你做什么?」
「好吧,我进入袋子里。」
「……那赶快来准备吧。」
姬儿快步走向横木,拿起麻袋。
要将装进袋子的少女推到马鞍上,对力气不怎么大的姬儿而言,是件大工程,但是他还是想尽办法把袋子堆上去,并跨在马上,朝大门前进。
当他穿越前院,走下斜坡,便看到用木头和铁制的厚重大门前方站着两名守门卫兵。
「值勤辛苦了。」
姬儿掩饰自己的紧张,若无其事地说道。
虽然士兵们之间的对话,会因地区而有所不同,但伊甘宅邸的卫兵大概都是这种感觉。
卫兵们一脸狐疑地接近姬儿,并不断打量堆在马上的麻袋。
「那是什么?这么晚了你要上哪去?」
姬儿等到三更半夜才从岩石地爬出来,他顺着前来的路,爬上生长在斜坡的灌木丛中,再度前往碉堡。要爬上斜坡和滑下来的时候一样困难。每当他因失足没踩稳灌木或小石头而
往下滑落时,都很想干脆一个人逃走算了。但是经过长时间的奋斗,姬儿终于抵达碉堡。
碉堡周围的灌木原本应该要被砍掉的。就算下面有急湍防守,但难保从河川上游下来的敌人不会攻上崖顶来,但碉堡该有的机能早就已经丧失了。
守护碉堡的人们似乎也都一样。
明明有俘虏逃走还这么安静,姬儿沿着这座碉堡的外墙跑着。
碉堡的构造意外地都很相似,如他之前向少女指示的内容一样,建筑物的右手边有个马厩,马厩的入口只放有一盏小灯,手拿棒子的卫兵一睑睡意地站着。
姬儿在黑暗中从旁接近卫兵,攻击他的头让他昏迷。
他将倒下的卫兵拖到马厩的一角,剥下他的衣服,为了以防万一用绳子将他的身体绑
住。接着穿上脱下来的衣服,手持放在入口处的灯,小心不发出脚步声地往内部走去。
马厩中有几匹马。
马房几乎有一半是空的,似乎是一开始为了访客而空出来的。
马匹们看着走在通道上的姬儿,发出低沉的声音,当中还有在这种深夜,为了讨饲料而用脚拍着地板的马。
马匹发出的嘶嘶声,和挥动尾巴的声音,有助于在黑暗中挡住姬儿的气息,因此预料到这一点的姬儿,才会对少女做出躲在马厩中的指示,
但是他来到了堆在马厩深处的稻草堆旁,还是感受不到人的气息。
「喂!……呃……肩膀受伤的女人……」
姬儿现在才发现他不晓得那位少女的名字,他压低声音喊着。
但那座稻草山却动也不动地散发出强烈的黑暗气息。
姬儿担心地将手臂戳进稻草堆中。
那只手碰到一个温暖的活人身体。
那明明就是姬儿在寻找的,但他还是吓到往后退一步。
过了一会儿,少女从稻草堆中爬出来,姬儿将小灯照在她的脸上,她的脸色遛是一橡苍白。
「……你还好吧?」
「…………不太好……」
少女用沙哑的声音回答,但还是对姬儿挤出一丝微笑。
「你是男的吗?我还以为你是女的。」
「我是王太子殿下的护卫,我只是变装了。」
姬儿一睑冷静地回答,帮少女拨开沾在她头发上的一堆稻草,并把灯放在少女身旁,自已则从马房牵了一匹马出来。
「总之,我们先回宅邸去吧!利吉姆殿下他们一定也很担心。」
「……你可不可以让我逃进森林里?」
少女的口气相当冷静,但却充满恳切的心愿。
姬儿犹豫了一下后摇摇头。
「抱歉,还是想请你和我一起回宅邸。再说你一个人没办法走路吧?就算在这里放你自由,你若是在途中倒下的话反而更不好。」
少女听到姬儿严厉的话后,点了点头。
「但是要怎么从这里出去呢?吐蕃的建筑物门口大都有士兵守着。」
说得也是,姬儿自言自语地说道,他环视着马厩,发现马房的横木上挂着麻袋,而且刚好是能够装下一个人的大小。
少女也从姬儿的视线和沉默当中,察觉他想做什么。
「你该不会是想叫我进去里面吧?」
「如果我这么说的话呢?」
姬儿心想少女大概不会答应吧。要被人完全夺走身体的自由,那必须是非常信赖的对象才有办法。
少女望着姬儿的脸,轻轻碰着他脸颊上的伤,那是被胡子男划上的伤口。姬儿因疼痛皱起脸来,并移开脸。
「你做什么?」
「好吧,我进入袋子里。」
「……那赶快来准备吧。」
姬儿快步走向横木,拿起麻袋。
要将装进袋子的少女推到马鞍上,对力气不怎么大的姬儿而言,是件大工程,但是他还是想尽办法把袋子堆上去,并跨在马上,朝大门前进。
当他穿越前院,走下斜坡,便看到用木头和铁制的厚重大门前方站着两名守门卫兵。
「值勤辛苦了。」
姬儿掩饰自己的紧张,若无其事地说道。
虽然士兵们之间的对话,会因地区而有所不同,但伊甘宅邸的卫兵大概都是这种感觉。
卫兵们一脸狐疑地接近姬儿,并不断打量堆在马上的麻袋。
「那是什么?这么晚了你要上哪去?」
「我也不晓得里头是什么,只是奉命火速将这玩意儿送到伊甘的宅邸。若是这个时间不
能开门的话,你们去帮我呈报吧!这样我也比较轻松。」
姬儿装出麻烦至极的嘴脸,让卫兵们笑了出来。
「谁叫夫里乌大人用人的方式都这么乱来。」
「他可是相当拼命呢,听说刚才的失败让伊甘大人很生气,他大概是想将好不容易到手的重臣地位带到墓地里去吧。」
卫兵们笑着打开大门。
外头吹来的风随着大门的动作吹在姬儿等人的脸上。
他将获得自由的喜悦藏在心底,向卫兵们道声谢后,板着一张脸策马前进。
马匹一步步走在夜晚的道路上。
姬儿感受到背后士兵们的视线,拼命压抑自己想要策马快跑的冲动。
但像这样慢慢前进对袋中的少女也是好的,毕竟在马鞍上受到的冲击,可是会带给一个受伤的人无比难耐的痛苦。
但是就在姬儿穿过门后,原本睡在卫兵旁的狗,突然大声吠了起来,可能是嗅到了袋中少女的血腥味吧。
「喂!等等!」
卫兵用严厉的语气命令道。
姬儿奋力往马的腹部一踢。
桑布扎一行人在比摘取药草时的更前方夜营,隔天早上,在天亮之前就出发前往村子。
昨天从森林人口就同行的士兵,还一直跟着他们。的确有他在的话,就算和伊甘的士兵擦肩而过也不会有任何麻烦。
但还是得在与赫尔克等人交战的场所前,找个藉口让他回去才行,但是当他们一抵达摘取药草时的夜营地时,桑布扎却忘了快要成形的藉口。
眼前的这片风景,并不是他曾见过的夜督地。
原本树丛就很少的山腰,因为盛下的树木都被被砍掉的关系,变成了一片广场。森林里头突然出现的这片异样广场,为了将在周围稳稳打进好几根粗大的桩子,挖出了好几个可以埋入好几个人大的洞穴。
「这个是……什么?!」
坦凯鲁惊讶地低喃道。
契尔古一脸疑惑。
突然有只翡翠色的小鸟从桑布扎面前掠过,停在前方的小树枝上。那只树枝上缠着的常春藤上,开着状似吊钟的黄色花朵。
这是伊甘向朱璎求婚时,在外营地外看到的花。
——朱璎小姐……
桑布扎脑海里浮现出她的名字,并在胸口描绘着她的姿态。
那白皙的肌肤形成的小脸、如波浪般微卷的黑发、纤细的身体,和成熟、通达事理的眼神。
最后最被吸引的,果然还是她的眼睛。桑布扎第一次和朱璎四目相接的时候,就觉得内心有股被割下刻印的感觉。
但桑布扎不认为那并不是爱慕之意。
既然不是爱慕之意,那会是什么?
是占有欲?还是友情?
但他觉得通通都不是。
「桑布扎大人。」
坦凯鲁突然出声叫他。
桑布扎回过神般的抬起头来。注意到眼前有个路标。但是现在还不能偏离原本的道路。
「下一个路标往右转。」
桑布扎告诉坦凯鲁后,便继续驱马前进。
在没有铺垫子的地板上,一群男人围成一团而坐,当中还有赫尔克和拉罗。
朱璎坐在赫尔克的身后,像是躲在他背后般。参与会议的十多个人当中,只有朱璎是女性。
但是他们都玩完全不看朱璎一眼。
因为他们正在面临的问题,大到根本无法在意一个不良于行的小姑娘的存在。
男人们个个双臂交叉,望着地面,眉头深锁,若有所思的样子。朱璎偷偷观察他们的样子,偷偷叹着充满不良的气息。
她被拉蜜卡带走后,虽然一度来到河边附近的大杉木下,但朱璎又再次成为了赫尔克的俘虏。赫尔克带着朱璎逃离伊甘的包围,藏身在岩石地里。
他虽然非常愤怒,但还是很清楚想要救出拉蜜卡,得先度过重重难关。他似乎无意率兵攻击宅邸,因为他打从一开始就知道这行动很与可能会引发战争,也有可能会让拉蜜卡本身陷入危险。
相对的,他好像比较想独自潜入宅邸中。
朱璎拼了命的说服他。
赫尔克闪过伊甘士兵追踪的动作相当漂亮,加上他在山崖底下砍下马首的力量令人记忆犹新。
他若是突袭宅邸,很有可能会伤到翠兰和拉塞尔。
另一方面,朱璎也发现赫尔克正在探索更和平的解决方法,因此她才提出留讯息这种方案。赫尔克接受这个提议,他将朱璎写下讯息的衣服绑在宅邸附近的森林树上。
只要释放拉蜜卡,不久后就会放朱璎回宅邸——
朱璎所写的讯息内容,应该是摩擦最少的解决对策。
但是知道赫尔克计划的拉罗却对这宽松的处理方式付之一笑,招募有志之士一同袭击宅邸。参与袭击的有数十名男人,但是不但没达成救出拉蜜卡这个最大的目的,还闹出牺牲者。
『这下该怎么办?』
一位壮年男子突然抬起头,用迫切的声音问赫尔克。
赫尔克无力地表示自己也不晓得该如何是好。
『策划袭击的人是拉罗,之后该怎么办,问他就好了。』
因为这句冷淡的话,围成一团的男人们将视线集中在拉罗身上。
赫尔克也看着拉罗。
那个视线和刚才的语气一样,充满冷淡空虚的色彩。
『我只是想救出拉蜜卡!!』
拉罗瞪着赫尔克,顶撞般地怒吼。
在软弱的人耳中听起来,他的语气尖锐到了极点,但赫尔克却挑着眉,带着嘲笑地哼了声。
『我们现在可是完全和威德·罗嘉的领主为敌了。』
『看来只能舍弃村子了。』
灰发的中老年男子喃喃说道。
接着男人之间,掀起一阵喧哗。
这时马上有个脸上略带稚气的青年挺身而出。
『我们应该要和威德·罗嘉的领主作战,保护村子。我们前去袭击领主的宅邸时相当顺利,他们只是在四处逃窜而已,吐蕃人是很胆小的,所以……』
赫尔克不等他话说完,便突然伸出手抓住青年的衣领,接着把他拖到地板上,被用单手吊起半身的青年脸色苍白地闭上嘴巴。
但是却没有半个人制止赫尔克的行为。
就连拉罗都紧闭双唇,等待赫尔克接下来的发言。
『相当顺利……?』
赫尔克在青年的面前轻声说道。
『真的觉得有很愿利吗?甘德瓦被杀,拉蜜卡也没回来,我们只是无意地烧掉领主宅邸的一部分而已,而且吐蕃王夫妻还留宿在内,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这跟我们在反抗吐蕃没什么两样。』
赫尔克一说完,便放开青年的衣领。青年毫无防备地应声跌落在地板上。
青年不管样子有多难看,只顾着低头爬回自己的座位,不做半点抵抗。
同时间,男人们又垂下了头。
『若是只有威德·罗嘉的领主,或许还有办法跟他们打仗,但是领主一定会对我们的行动,拿固家为后盾,就连身为我们源头的森林,也藏不住我们的村子了。只要有上万士兵踏
进来,终究会发现我们村子的所在地。』
『到南方去吧。』
一位头发和牙齿几乎都要掉光的消瘦老人用含糊的声音宣告。
『在转过三个山峰的地方,有块新的土地。那里虽然条件较为严苛,但只要大家同心协力,几年后一定会变成一个适合生活的安稳地方。』
『但是那个山谷水利很差。』
一个个子小小,略为肥胖的男人提出反对意见。
坐在他身旁的同辈中年男人也点点头。
『水利差是致命伤,若是要迁移的话,去更前方的山谷会比较好。』
『可是更前面那个山谷岩石地太多,适合种田的土地很少,加上树木也很稀少,融雪时期有可能会受害。』
『对了,水利问题的话,只要想好储水的方法就行了,汲水虽然很辛苦,但只要能弥补这一点,就应该选择危害比较少的地方。』
众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擅自发表意见。
这种毫无秩序的发言,恐怕是因为不安的闲系吧。
赫尔克静静地倾听他们的话,同样保持沉默的拉缀终于忍不住大叫。
『那拉蜜卡该怎么办!?』
『总有一天会去救她。』
赫尔克立刻强而有力地回答。
『但逦足耍以全村的事情为优先。』
『拉蜜卡被杀掉也没关系吗!?』
拉罗站起身来,快速走向赫尔克,用充满怒火的眼神俯视薯他。
『说到头来,还不都是因为你救了吐蕃人的关系。』
赫尔克网上看,捉住了拉罗的目光,继续用沉静的声音回答:
『下令说要救他们的是拉蜜卡,只要判断这是为了守护村子所必须的事,巫师可以靠独自的判断行动,她听得到我们所听不到的神的声音……』
『住口!』
拉罗怒吼着并抓住赫尔克的衣领。
在『森之民』里面肤色算白的拉罗因愤怒满脸通红。
有几个男人为了制止拉罗站了起来。
赫尔克将手掌面对他们,用动作命令他们不准动。
『冷静点!拉罗!』
『我哪冷静得下来!』
拉罗口沫横飞地怒吼道。
『你难道认为拉蜜卡会被囚禁起来也是神的意思吗?拉蜜卡是为了你才放过那些吐蕃人的!!』
『那是拉蜜卡身为巫师的判断……』
『她是为了你!』
拉罗更加用力拉扯赫尔克的衣领。
赫尔克慢慢地站起来,他的身体就像耸立的岩石,让拉罗看起来就像一只小鹿般娇小无故。
但是拉跃还是毫不畏惧地继续喊道:
『她是为了你!赫尔克!因为拉蜜卡从小时候就一直想着你!』
『那也不可能因此就放过那些吐蕃人!冷静点!拉罗!拉蜜卡是你的妹妹,是这个村子的巫师,你这番话等于是在污辱她身为巫师的身份。』
『给我闭嘴!你这个臭吐蕃人!』
就在拉罗大叫的瞬间,赫尔克突然摸向他。
拉罗往后倒向已经围不成圈的空隙中,迫是他立刻站了起来,毫不迟疑地拔出腰间的剑。虽然那只是把能够挥开树枝的小剑,但男人之中还是掀起一阵喧哗。
没有人出声制止池,
虽然有那个迹象,但在还没有人发出声音前,赫爵克就已经拔剑了。
赫尔克的剑比拉罗的还要大上许多,刀刃的锐利度也遗比拉罗的好,
但最主要的是,赫爵克眼中的愤怒,让男人们说不出话来,就好像若是有人出声制止的
话,赫爵克马上就会斩杀那个人似的。
『我是你们的头目!』
『才下是,你只是半个塔克人,不管经过多少年,到死前都是半个!你另外一半流的
是腐败的吐蕃人的血……』
替膏克符举起的剑竭尽全力地挥下,那一擎让拉罗的剑断裂,那股冲击也让拉罗的剑柄掉落,很明显地已经分出胜负,但是赫尔克为了继续攻击,再度举起了划。
就在这个时候,朱璎用『森之民』的语言大叫。
『住手!』
可能是她的心思跑得太快了,她的声音有点沙哑破音,而且也没大到足以制止他们的气
势。
但是赫尔克却停下了动作,原本大声吵闹的男人们,也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像石头一样,现场静止了下来。
「请把剑收起来。」
这次朱璎用吐蕃话请求赫尔克。
赫尔克楞了一下后,便将剑转过来流畅地收进剑鞘里。
男人们纷纷发出安心的气息。
朱璎也喘了口气,还小小咳了一下,因为刚才大声吼叫的关系,让她感到喉咙有股疼痛。
赫尔克站着问将手捣在嘴边的朱璎。
「你什么时候学会我们的语言的。.」
「……我是向拉蜜卡小姐学的,就在她送我们去宅邸的途中。」
「她是叫你在这种情况下使用吗?」
赫尔克的嘴有点自嘲般地扭曲。
朱璎抱着往上看的心情摇摇头。
「拉蜜卡小姐说,就算语言不通,意还是可以传达,但使用语言才是最快又最确实的方法……而且我的主人也抱持同样的论点。」
「你的主人……是指吐蕃王妃吗?」
「是的。」
「你之前说过王妃一定会保护拉蜜卡吧?尽管是在我们袭击完宅鄙之后,你的想法仍然没有改变吗?」
「没有。」
朱璎立刻回答,并且补充说道:
「桑布扎大人也是位懂得感恩的人,他一定会和王妃殿下同心恊力保护拉蜜卡小姐的性命的。」
赫尔克凝视着朱璎断言的脸,那双和拉罗对峙时,非常锐利的眼神,现在带着动摇和迷惑。
「……你说不定会说谎,而且我们也没有办法确定这件事的真假,这就是语言相通的最大难题。」
「我不会说谎……等哪天拉蜜卡小姐平安归来,就能证明我的话是真的。」
在朱璎口若悬河地说完后,赫尔克深吸一口气,接着低声笑了起来。
「你真有自信啊!」
「因为我相信王妃殿下和桑布扎大人。」
朱璎说着说着,握紧从拉蜜卡那代为收下的翠兰的手帕。
回到翠兰的身边去,这是朱璎被赫尔克他们囚禁后,到现在都不曾改变的愿望。但是她现在有点急了,她担心自己不在身边,会带给翠兰痛苦烦恼。
翠兰从以前就很容易不安,反而对肉体上的苦痛比较不在意,而且比起降临在自己身上的不幸,对他人身陷的危险反而比较敏感。不管是有意无意的,翠兰内心的负担,一定会带
给腹中的孩子不好的影响吧。
「王妃他们会来把你带回去吗?」
赫尔克有点故意地问道。
「这个我不晓得。」
朱嘤面带微笑,接着一脸认真地反问赫尔克。
「你们会和伊甘大人作战吗?」
男人们纷纷表示同意,并起身准备前去告知村人事情的状况。
但是在他们离开建筑物之前,有个手持长矛的青年,脸色大变地冲了进来。青年面向并排的人群,用惊恐的声音诉说一个可怕的事实。
翠兰坐在毛皮上,和拉塞尔扔着球。用布做成的球,顺利地落入拉塞尔的手里。
「接得好,拉塞尔。」
被翠兰夸奖的拉塞尔,面露害羞的笑容,把球滚了回去。
翠兰再度丢起那颗球。
这次虽然有点偏了,但拉塞尔毫不迟疑地向右跑,用两手准确地接住。
利吉姆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望着正在玩球的翠兰和拉塞尔。
听说这颗在白底绣上鲜艳刺绣的球,是米赞的女儿送翠兰的东西。米赞的女儿也在怀有次男的时候,和长男玩这种布球。这个玩具对拉塞尔而书有点不太足够,但是为了不让翠兰
腹中的孩子有危险,这是最适当的游戏。
大厅铺着质地相当厚的垫子,这是顾虑到让坐在地板上的翠兰不会着凉。上面还铺着一张缝起来的大毛皮。为了不让翠兰被毛皮上的缝线绊到脚,特地做得较细。
这块垫子和毛皮是翠兰等人将大厅当作游戏室之际,伊甘送的礼物。在火灾过后,他立刻将游戏室重新改造。
他最大的优点就是不会夸耀自己的细心,也不求回报。虽然有很多用嘴巴或又送礼来表示诚意的人,但伊甘则是拥有言行合一的诚意。
但是他的温柔却没发挥在『森之民』身上。
只要一和『森之民』扯上关系,他就会立刻失去身为领主的秉性,变成一个固执别扭的孩子。当中似乎有什么特殊理由,但就算利吉姆若无其事的刺探,伊甘的家臣什么也不肯说。
伊甘本人从两天前就一直不在。
而过去与『森之民』交战过,熟知他们战法的噶尔也不再。桑布扎到森林后,也还没回来。
所以利吉姆布参加姬儿的搜索活动,留在宅邸里。
在值得信赖的亲信都不在的状态下,他不想离开翠兰和拉塞尔。
维塔克族的人很有可能会再来袭击,伊甘的家臣可能也会有奇怪的举动。虽然没有证据可以怀疑伊甘的家臣,但自从维塔克族人前来袭击之后,利吉姆和伊甘的意见就开始对峙,利吉姆担心会有人以此为由,对身为朱璎主人的翠兰,做出什么不好的举动。
翠兰虽贵为王妃,但立场很不稳定。
原因还是因为她出身异国的关系。
之前在工布攻击翠兰的男人,也是因为担心吐蕃和大唐的邦交会带来不利。伤害翠兰并
不光只是个人的严重恶意而已。
——得快点找到姬儿,夺回朱璎才行……
利吉姆望着翠兰和拉塞尔之间来来回回的球,自言自语地说道。
虽然他们装出一段安稳的时间,但翠兰和拉塞尔应该也很急躁才是。
就在这个时候,从擦宿一同前来的士兵,有点慌张地前来报告消息。
「报告,姬儿大人刚才回来了。」
「姬儿!?」
翠兰和拉塞尔停下互相丢球的手,将头转向士兵。士兵一脸畏怯地点点头,欲言又止地继续说道:
「但是伊甘大人的家臣夫里乌大人说想要自己先问一些话,就阻止姬儿大人前进了。姬儿大人和维塔克族的拉蜜卡小姐,以及治理燕肯塔族的官员哈德克大人同行。守门的卫兵现
在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所以小的立即前来向利吉姆殿下禀报。」
「马上带过来!」
利吉姆毫不犹豫地下令,过于简洁的话,让士兵一脸疑问。
「带姬儿大人一个人过来吗?」
「不是,是所有人!把所有人带到这里来,」
桑布扎在梦中听到了乌摩的吠叫声。
乌摩很难得会吠叫,耶布立姆则是会用不停吠叫来表示自己所有感情。但是乌摩只有在要告知什么特殊异变时才会吠叫,
桑布扎想到这一点的瞬间,突然从梦中清醒,并发现自己被包围了。
他还在钻进皮袋里,横躺在地面的状态,但眼前出现了一些人的脚。
「是谁……?」
桑布扎动也不动的问道。
接着有个长发的箭头插了下来,刺在被照露浸湿的地面。因为那股冲击,让被挖开的土块飞散在他眼睛旁边。
「好痛……」
桑布扎喃喃说道,接着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很悠哉嘛!大臣!」
「是赫尔克大人吗?」
「你在这里做什么?」
赫尔克的问题中充满冰冷的紧张戚。虽然这里距离村子还有一些距离,但是看到有吐蕃人在附近夜营,应该还是会多少有些警戒心吧。
桑布扎警告自己,不要刺激他。
「我是来接朱璎小姐的。」
「率兵吗?」
「不,我只有带两个人来而已。」
桑布扎回答后,便维持着横躺的姿势转动眼珠,以确保契尔古和坦凯鲁的安全。
但是映在他眼里的只有赫尔克等人和趴在地面上的乌摩的脸。
乌摩一和桑布扎四目相交,便面露耻辱和悔恨的神色,并把脸面向一旁。
桑布扎在心里认为它真可怜。
「狗不会反抗强者,我抓了你的两位随从,我要你现在慢慢从皮袋出来,若是有什么奇怪的举动,我就立刻砍了你。」
桑布扎点点头表示同意,便拖拖拉拉地从皮袋中爬出来,当他一坐起身子,便被常春藤的网子罩住,他看到了契尔古和坦凯尔被拿着弓箭的男人们包围。
除了拿箭对准他们的男人之外,赫尔克身旁也有众多的男人在待命,他们将脸涂黑,背着弓箭,手持长矛,当中还有人佩带着剑。
当然赫尔克也是其中一人。
他怀里抱着朱璎。
朱璎身穿『森之民』的衣服,『森之民』的人大多个子娇小,他们的红色衣裳穿在朱璎身上相当适合。她的长卷发垂在肤上,梳得很柔顺
,黑色的瞳孔中带着强韧的生命力。
桑布扎松了一口气,他原本就认为赫尔克不会压迫朱璎,但他发现自己还是无法打从心底信任他。
那种想法似乎表露在脸上。
赫尔克闷哼了一声,并用为自己打气的口气向桑布扎问道:
「拉蜜卡在哪里?」
「……她不在这里。」
「那她在哪里!?」
「……我不知道。她在袭击的夜晚就消失了,我们认为是被袭击宅邸的人给带走了……」
桑布扎说到一半,赫尔克便一脚踢向桑布扎的胸膛。
「请不要这样!」
桑布扎摔了个仰面朝天的时候听到朱璎制止的声音和赫尔克愤怒的声音。
「少说谎了!拉罗并没有救出拉蜜卡!而且负责监视宅邸附近的人说,他看到有人让拉蜜卡骑上马!」
桑布扎吓了一跳。
那么,袭击之夜,在利吉姆的庇护下带走拉蜜卡的人是伊甘吗?但是他会做出这种像是趁火打劫的行为吗?而且他有办法欺骗利吉姆,还装作一脸不知情的样子吗?
不管哪个疑问,桑布扎都没有正确的解答。
从森林的圈套就可以反映出,伊甘有多么憎恨,森之民。,以及有多么想夺回朱璎。他绝对不是视野狭窄的人,但是只要和『森之民』扯上关系,他就会判若两人。
他果然遝是想使用那种残酷的圈套。
这件事非阻止不可,可以的话,他希望可以不要让赫尔克等人看到那个圈套。
「我们会将拉蜜卡小姐还给你们,所以请把朱璎小姐还来!」
桑布扎用手背擦拭从嘴边流出来的口水,含糊不清地说道。虽然他很努力在平定自己的心情,但焦虑的心情却表露在脸上。
赫尔克用尖锐的眼神凝视着桑布扎。
他似乎从桑布扎的变化中,察觉不妙的事态。
「你们先把拉蜜卡还来。」
「我说过了她不在这里。」
「……嗯。那就来做个交易吧。只要你听从我的三个命令,我就将朱璎还你。」
「我该做什么?」
桑布扎低声问道。
他一想到赫尔克该不会要自己杀了契尔古等人吧,光是想到这一点,他的太阳穴上就冷汗直流。
但是——
「不准动!!」
赫尔克尖锐的命令道。他迅速拔出剑来,朝桑布扎斜砍下去。
「桑布扎大人!」
朱璎发出几近尖叫的声音。
同时间,刀刃划过空气,对桑布扎的胸口产生轻度的冲击,接着上衣和衬衣的一部分便裂为两半,冷风吹拂过他的肌肤。
「……这是第一个!」
赫尔克收起剑,喃喃说道。
看来那句不准动就是他的命令。
只要桑布扎一动,搞不好就会受到致命伤。虽然他并不是因为胆识过人才会动都不动的,但总算是通过了第一个条件。
「第二个是什么?」
「把剑交出来!还有命令那边的两个人把武器交出来!」
桑布扎点点头,将用腰带吊起来的剑拆了下来。契尔古和坦凯鲁也不等桑布扎说话,就自行遵从赫尔克的指示。
「第三个是……?」
「这个嘛……让你来学学狗好了。」
赫尔克的口气听起来只是随便想想而已,桑布扎相当吃惊,契尔古和坦凯鲁也一样,他们立刻展开猛烈的反击。
「你说那什么话!」
「你以为我们能够忍受你那种侮辱吗?」
但是面对契尔古等人的怒吼,赫尔克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
「不肯就算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吐蕃人!」
赫尔克冷笑一声,让契尔古等人满脸涨红,包围在周围的男人们也大笑出声,只是他们并不是觉得这个状况很有趣,只是从拉蜜卡被夺走的愤怒,变成对桑布扎等人的嘲笑而已。
「汪汪!汪!」
桑布扎学狗吠叫。
抱在赫尔克怀里的朱璎吓到瞠目结舌。
赫尔克的嘴巴也微微张开,粗大的眉毛不快地皱了起来。
大概是因为他是个自尊心很高的男人,所以看到桑布扎这个样子,反而会对自己的卑劣感到气愤吧。但是同时间产生的怒气却又让他更加针对桑布扎。
「吐蕃的狗都用两只脚走路吗?」
「汪!汪汪!汪!」
他拾起头来想确认赫尔克的表情,却看到了朱璎的眼泪。契尔古等人已经说不出半句话,维塔克族的男人们也鸦雀无声。
但是学狗对桑布扎而言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也不觉得自尊心受到伤害,对他而言,比起身份外表和财富,还有更重要的东西。为此他大致上的行动都会毫不迟疑地执行。若是
对方问他说,吐蕃的狗都穿着衣服吗』他会毫不吝啬地当场展露一点都不结实的身材。
但是相对于桑布扎,赫尔克受了很重的伤,他没办法嘲笑桑布扎,也无法出声命令他停止。
「我差不多可以变回人类了吗?」
桑布扎为了向这位年轻的村长寻问,于是轻轻地站起身来。他拍掉掌上的泥土后,赫尔克便将朱璎丢还给他。
桑布扎急忙接住朱璎的身体。
「跟我来!」
赫尔克下了第四道命令。
契尔古等人从网中被拖出来后,手被绑在后头。
桑布扎背着朱璎,虽然他很想抱着她,但是他的脚逦没痊愈,沦落为维塔克族俘虏的他,当然也不可能骑马。
但是桑布扎满足了,虽然是以不完全的形式,但他还是将朱璎夺回手中,这就是桑布扎踏入森林深处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