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平静的度过了几天。
虽然山南负伤的事情没有任何人再提起过,但千鹤知道,近藤等人确是非常担心他的。可能再也无法挥舞刀刃——正因为那个事实是那么的残酷,所以才不能轻易地挂在嘴边吧。
在走廊下听到了两个人的脚步声,而那天,大家也都在大厅吃饭,也和往常一样,正好是永仓和藤堂正在激烈的抢夺对方下酒菜的时候。
拉门静静的被打开了。
(啊,土方先生……!)
千鹤不由自主地放下筷子。土方还没有换下旅途装就默默地走了进来。但是,在他身后出现了山南的身影,大伙顿时惊呆了。
虽然用浅绿色的羽织遮挡着,但是他左手吊着的白色胶布,真是让人看着都心疼。最重要的是,他的脸色非常的不好。
“我们回来了。”
听到了山南的话,斋藤放下筷子端坐着看着他们。’
“总长,副长,你们辛苦了。”
虽然斋藤是正视着他们打着招呼的,但冲田却只是瞄了土方他们一眼。
“啊,欢迎回来。”
并没有停下吃饭的动作。而坐在上座的近藤。
“辛苦你们了。手臂的伤势怎么样了?”
“正如你所见到的。我真是太失败了。”
山南用一如既往平稳的口吻回答着,然后可能是注意到了大家的视线,露出了笑容。
“没事的啦。没有你们看到的这么严重啦,请各位放
心。”
“山南先生,要用餐吗?”
“不用了”,山南对着藤堂说道。
“因为稍微有些累,所以我想回房间休息一下。”
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便走出了大厅。
大厅被沉重的气氛给包围着。
“——话说,土方先生。事实上,山南先生的伤势到底严不严重?”
等待着山南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中之后,冲田开口说话了。虽然外表上看上去没什么感觉,但其实是非常担心的吧。
“……现在,还不能下定论。”
向着近藤身边走去并准备坐下的土方,突然注意到了千鹤。
“……你在干什么?”
“什么……?”
千鹤突然颤抖了一下。
“是谁允许你‘走出房间,在大厅里用餐的’。”
焦急地藤堂赶紧将视线投向近藤。
“哎呀,土方。其实是我——”
“不对,是我——”
井上拍着胸脯,探出身来。
“都说了是我了。”
“是我。”
永仓和原田几乎同时说出了这句话,藤堂像是豁出去了似的。
“是我邀请她的!是我让她来和大家一起用餐的。”
像是在自暴自弃似的大叫着。
“都擅作主张……”
土方用力瞪了藤堂一眼,嘴里小声嘟嚷着露出了一副不愉快的表情。
“有什么关系啦,不就是吃个饭嘛!千鹤已经向我保证不会逃跑的,所以在这个半个月中,她就真的没有逃跑过。”
“才半个月而已。”
面对藤堂的顶嘴,土方的话语有些冷淡。
“既然这么担心的话,那就由土方先生你自己来寸步不离的监视她不就好了嘛。”
冲田一边微笑着,一边若无其事地喝着味增汤。
(怎么办呀。因为我的缘故把气氛搞到这么紧张——)
千鹤此时仿佛如坐针毡。近藤咳嗽了一声。
“土方,怎么样。你就允许她在这里用餐吧。”
于是,土方抬起头。
“近藤先生。你如果一直这么好说话的话,以后,要统领起整个队伍可是会很困难的。”
“嗯……”
近藤一副“真是敌不过土方”的表情,不停地用手抓着头。
“……啊,那个,我还是回自己的房间用餐吧——”
就在千鹤端起自己饭菜的时候。
“仅限于吃饭。”
“嗯……?”
千鹤惊讶的抬起头,土方像是在躲避千鹤的视线似的,赶紧走到自己的位子弯着腰坐了下来。
“……请把我的饭菜拿来。”
“啊啊,我马上,去准备。”
井上,为了把土方的饭菜给端来,麻利地向厨房走去。
(土方先生……)
千鹤把自己饭菜放回原处,然后朝着一脸严肃的土方恭敬地鞠了一躬。
“太好了,千鹤!”
在一旁的藤堂“啪”的拍了一下千鹤的肩膀。
“从今以后,大家都能够在一起吃饭啦。”
“嗯。”
看着此刻的情景,永仓和原田偷偷地相互对视了一下,并露出了微笑。
纸糊座灯的灯火摇曳着,放在墙壁一边的衣橱纹理被照耀的清晰可见。
在去大阪的期间,到底是谁这么细心,把灯油都盛满的呢。灯芯燃烧着发出了吱吱吱的声音。
山南坐在自己房间的书桌前,注视着包着白色绷带的左手。刚想要动弹自己的手指,顿时感到一阵剧痛。
“可……恶。”
这样看来,恐怕连拔刀都会很困难了吧。如果不能够使用刀的话,那就没有做新撰组总长的价值了——
眉头紧锁,像是脑中浮现的东西渐渐远去似的,山南拿起灯罩,吹灭了灯火。
即便是到了第二天,也没有看见山南出现在大家吃饭的地方。
千鹤似乎已经察觉到山南的身体状况不太好,但此时的气氛让她很难说出口。大家也一定都非常担心他吧。土方仍然保持着沉默。
好不容易见到了山南的身影,但那已经是几天后的事情了。
从洗手间回来,千鹤正一个人走在走廊上的时候。在吃饭的时候听到了干部们的谈话,现在之所以会没有人监视自己,是因为大家都去“巡察”了。
队士们,用来的练刀的壬生寺方向,传来了一阵阵挥刀时的叫声。
此时,在千鹤房间的尽头——走廊的拐角处,看见了山南吊着左臂的半边身体。
他并没有察觉到千鹤,他站在竹子的阴影下,专心致志地听着队士们练刀时的叫喊声。
(山南先生……)
看着山南凄凉的表情,千鹤感到非常的心痛,然后快步地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深夜。
睡得迷迷糊糊的千鹤感觉到中庭内有人的气息,于是站起身来。
嗖,嗖的声音。
从拉门的缝隙中窥视着外面的情景,在月光下,看见了某人挥刀的背影。
是山南。
总感觉缺乏一些平衡感,可能是因为他只用右手挥刀的缘故吧。可能是焦躁才让他变成这样的吧。
(话说回来,山南今晚也没有出来吃饭……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是那么的和善……现在感觉他好像整个人都变了。)
白天的时候也是,总感觉自己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千鹤悄悄地关上了拉门。
“早上好。”
窥视了一下厨房,看见了冲田和斋藤的背影。
“早上好,千鹤。”
切着菜发出咚咚声音的冲田,回过头来微笑着。而斋藤此时正在搅拌着锅里滚烫的料理。
“冲田先生和斋藤先生,你们还要准备饭菜的吗?”
干部们居然要亲自下厨,这让千鹤感到有些意外。
“不仅仅是我们。其实大家都是轮流准备饭菜的。”
就在拿着味增的斋藤说话的时候。
“哟!千鹤。”
藤堂出现了。
“山南先生,今天也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吃饭呀。”
他貌似已经去过了山南先生的房间。
“虽说是吃过了,但他每天,貌似连筷子都没有动过。”
“是这样吗?”
看着把下酒菜放在盘子里的冲田,千鹤这样说道。
“要是不好好吃东西的话,伤可是好不起来的。”
藤堂偷看着冲田,迅速拿起还残留在砧板上的下酒菜,然后放进了口中。
“请问……”
千鹤刚想要说话的时候,
“我只允许过你在大厅里用餐,但我可不记得允许过
你进入厨房。”
背后传来了说话声。
(土,土方先生!)
“早,早上好。那个,我只是想来帮帮忙而已……”
“这些就不用你操心了。
看着转身准备离去的土方,千鹤断然的说道。
“请问……山南先生的饮食,可以让我来负责吗?”
“你来负责?”
土方回过头。冲田等人也稍微有些惊讶地看着千鹤。
“是的。我在父亲身边的时候,经常会照顾一些病人……”
“算了吧。你那样做的话,反而会让山南变得更加固执。”
“……”
回想起了昨天夜里山南的身影,千鹤低下头。此时,冲田说话了。
“交给她来负责,不是
很好嘛?反正,山南这几天也没怎么吃东西。”
“是啊!再这样下去,山南先生可是会支撑不住的呀。”
藤堂也在一边声援着。
“知道了,知道了。随你们便吧。”
土方用一副感到非常麻烦的口吻说着话,然后便离开了那里。
“土方先生,难道不担心山南先生吗?”
千鹤不由得眉头紧锁,斋藤摇了摇头。
“正好相反。”
“什么?”
“应该说,他是比任何人都要担心山南的。明明自己在身边,却还是让山南负伤……他是不可能不后悔的。”
“……”
(这样啊……的确是这样。土方先生一定是无法原谅自己……)
我就做好自己能做的事情吧,千鹤是这么想的。重新打起精神抬起头。
“能让我看看有什么蔬菜吗?”
他向斋藤等人询问着。
“打扰了”,大声叫着,千鹤打开了山南房间的拉门。
“我把您的饭菜端来了。”
山南正面朝着桌子。房间的左手边放着一个能够拉出许多抽屉的橱柜,桌子左手边的架子上放着许多书以及一些瓷壶。对于博学的山南先生来说,这个房间的确是很有他的风格,千鹤把手中端着的饭菜轻轻地放在了榻榻米上。
“谢谢你了。”
回过头来的山南。
“真是少见呀。雪村君居然会把饭菜端来。”
一边平静的笑着一边看着饭菜。
“……!”
就在一瞬间山南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但千鹤却没有察觉道。
“味增汤里的材料,我都已经切的很细很细了。所以,不需要使用筷子,请直接喝下去吧。”
千鹤一边指着横放在那里的娇小饭团,一边说明着。我在父亲的诊所接受过做伤员专用料理的指导,一边回想着一边做出了这些东西。
“这是,在同情我吗?”
“什么……?”
没有领会那句话的意思,千鹤看着山南的脸。他眼镜深处流露出的不知是愤怒还是固执,千鹤顿时惊呆了。
“现在的我无法使用左手,这是在吃饭时为了不让我把饭菜撒了一地而做的对吧?”
“不,我没有那个意思……”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不必你操心了“
“……”
对于突如其来的激烈措辞,千鹤顿时无言以对。
“是谁让你来的?土方君?还是藤堂君?”
山南直接了当地询问着。
“……不是的,是我拜托他们让我来的。”
“是你自己?”
“是的。因为听说山南先生你不怎么进食,所以我就考虑着,如果能帮上点什么忙就好了……”
“原来如此……虽然听上去是为了我——”
山南背对着千鹤,叹了一口气。
“但其实你是为了为自己寻找一个栖身之所才这么做的,不是吗?”
“!!”
感觉心中所想的事情被说中了,千鹤顿时心跳加速。
“你只是想在这个新撰组中,让大家看到你的存在意义不是吗?”
(怎么会这样……但是……我)
“可能……的确是这样。”
用微弱的声音,千鹤承认了。就算不利用山南,也想为大家做些什么的心情的确是有的。那样的想法,可能现在已经伤害到了山南的心。
“做了一些自作聪明的事情……真是对不起。”
面对道着歉的千鹤,山南没有做出回答。
“……但是,至少也请你吃一点东西吧……大家,真的都非常担心山南先生的。”
“……”
“……那我告辞了。”
千鹤鞠了一躬,低着头走出了房间。
朝着关上的拉门,山南叹了一口气。
(是不是说得有些过分了。)
打开碗的盖子,顿时传来了一阵味增的香味。被切的很细的青菜和萝卜仿佛在碗中舞动着。
“……自己刚才真是太孩子气了。”
一边说着自己,一边把盖子放回原处。
在大厅里,干部们已经开始吃早饭了。
正准备把永仓碗里的小鱼塞进嘴里的藤堂,看着始终没有动筷的千鹤。
“千鹤,打起精神来啦!晚上,我会把饭菜送去的。”
他这样鼓励着她。
“……嗯。谢谢。”
“没错,雪村君。山南现在搞不好已经把饭菜都吃光了。”
哇哈哈哈,近藤大笑着。
“近藤先生。”
土方立即瞪了他一眼,近藤慌慌张张地缩起了头部耸了耸肩。
(啊啊,就连近藤先生都在为我担心呀……)
就在千鹤垂头丧气的时候。拉门打开了。
(山,山南先生……!?)
右手端着饭菜的山南,静静地走了进来。千鹤,还期待着能和近藤所说的那样,山南会把饭菜都吃光呢,但一看之下貌似连动都没有动过。
“……”
千鹤显露出了沮丧的眼神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山南则拿起了一个饭团,朝着嘴里送去。
“啊。”
跟着藤堂也张大了嘴。
“……山南,先生。”
激动的千鹤脸颊通红。山南吃下那个饭团之后。
“吃饭,还是大家一起吃会比较开心……”
他微笑着说道。近藤也急忙用力点了点头。
“那是当然的啦!”
“是啊!的确是这样对吧,千鹤。”
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米饭大部分已经进入了永仓的饭碗,藤堂高兴地笑了。
“是的。那么,我也要开始吃了。”
看到千鹤终于拿起了筷子,干部们也继续吃了起来。
此时的土方清楚地看见,山南和千鹤相互微笑了一下。
(……到底,是使用了什么办法呢?)
如此顽固的山南先生,心中的心结居然被解开了。
土方此时感到这个叫作千鹤的小姑娘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到了五月末的时候,干活完全感觉不到累,反而感觉非常的舒服。
在中庭的井边,千鹤洗着早饭后的饭碗。因为被允许照顾山南的饮食起居,所以现在能够自由出入任何地方,虽然最近身边仍然有人监视着,但渐渐地一些洗衣服洗碗之类的活都会交给她来做。
被洗干净的餐具,斋藤会用抹布逐个擦干。冲田看上去有些懒散,一直靠在走廊旁的柱子上休息。
“啊……”
从刚才开始,面对每递过一个茶碗都会张开嘴巴的千鹤。
“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擦干茶碗的斋藤这样询问道。
“啊……是的。我想去寻找我的父亲……请问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外出呀?”
来到新撰组以后,这句话已经藏在心里好几个月了。先不说大冷天,最近日落的时间渐渐变晚,要度过这段漫长而无聊时间真是非常的痛苦。
“最近伤员比较多,所以抽不出人手来保护你。”
“这样啊……”
无精打采的千鹤将手浸入了洗碗的木桶中。
“我们出去巡察的时候,你倒是可以和我们同行。”
冲田在背后说出了这句出人意料的话。千鹤顿时非常的惊讶。
“真的吗?那么,能让我同行吗?”
千鹤恳求着。
“但是,巡察的时候可是要拼上性命的哟?搞不好,还会出现死伤者。最低限度,你至少要能够保护自己的安全才行。”
千鹤面对冲田像是在刁难自己的话语,立刻说起话来。
“别,别看我这样,防身术什么的还是会一点的……而且我还去过道场练过刀术……”
虽然这么说,但听到可能会死人,自己真的有些害怕。人和人相互砍杀,自己不想看到有死人出现。千鹤瞬间失去了刚才的气势,低下头来。
斋藤看着那样的千鹤。
“那么,就让我来试试吧。”
这样说着,面无表情地解开了挂在身上的布条,将插在腰间的刀拔出并对准了千鹤。
“什么……!?”
冲田对着惊讶的千鹤微笑着。
带刀的千鹤与斋藤相对着。斋藤右边腰间上还插着一把刀。在武士的世界中,左撇子可是相当少见的。
“不用客气。尽量放马过来吧。”
“但,但是……”
不使用竹刀而是使用真刀,这让千鹤有些犹豫。
父亲纲道把千鹤送去了家附近的道场修炼剑道。而千鹤也认真地学习了好几年,曾经还被父亲夸奖过,说她资质非常的不错。但是,也仅此而已。因为她从没有用真刀和别人较量过。
(而且我……的刀是……)
“你腰间上的小太刀,难道只是装饰品吗?”
“没,没有那回事。但是,要是被刀刺中了,斋藤先生你可是会丧命的。”
在走
廊的阴凉处下看着此刻情景的冲田,突然大声笑了起来。
“啊哈哈哈哈!面对阿一,你居然还担心‘可能会杀掉他’,我真是无话可说了。你真是太棒了。”
啪啪啪的拍着自己的腿大笑起来。千鹤顿时满脸通红。
“有,有什么好笑的。搞不好可是会受伤的……而且,会对人们造成伤害的刀,我是不会轻易拔出来的。”
“但是,如果知道了你的能力,我们就能够积极地带你出去了。”
“嗯?”
千鹤的视线从冲田身上回到了斋藤身上,一动不动的注视着他。
(难道说,斋藤先生是为了我……?)
“如果你实在不想用刀的话,那就用刀背吧。”
“……”
这样的话,千鹤下定决心拔出了小太刀,立即把刀背朝上。
“请多指教!”
斋藤好像轻轻地点了点头。但是手并没有放在刀柄上,只是静静地站着。此时千鹤行动了起来。
“呀啊啊啊啊啊!”
但是,连同拔刀一起朝着斋藤砍去的小太刀,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音,顿时被弹开了。与此同时,千鹤的喉咙上已经架着一把冰冷的刀了。
“啊……”
(怎么会这样……在一瞬间……?)
凝视着千鹤的斋藤,总算是慢慢地放下了刀。这之间静与动的过程,千鹤还完全没有理解。
“……刚,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吃惊了吧?阿一的拔刀术,可是达人级的哟。”
从走廊上跳人中庭的冲田,捡起了小太刀。千鹤此时才察觉到自己的右手空无一物,再一次惊呆了。
“如果刚才阿一是认真的话,现在,你可能已经没命了哟。”
“……”
那把刀,可能已经杀掉过好几个人了吧。千鹤顿时打了个寒战。就像冲田所说的,斋藤要是认真起来的话,自己的确已经没命了吧。对于此时产生的恐惧心,将小太刀插入刀鞘的手指此时还略微有些颤抖。
“以你的师傅为荣吧。在你的刀中感觉不到一丝的犹豫。”
“什么?”
斋藤也收起了刀。
“至少,你拥有着就算带你出去也不会感觉到不便的身手。”
他丢下这样一句话后转过身去,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拿起了洗完的餐具。
是这样呀,原来他们是在测试我呀,千鹤的心总算是返回到了现实中。
听到斋藤这句话的冲田,微微地吊起嘴角说道。
“居然被阿一认可了。这,这可真是不得了的事情哟。”
冲田一边喧闹着,一边紧跟着朝着厨房走去的斋藤。
“为了让你能够和我们一起去巡察,我们会去和副组长说的。”
听到了从斋藤身后传来的话语,愣在那里的千鹤心里非常的高兴。
“真,真是谢谢你们了!”
但是,冲田园过头来。
“如果你想要逃跑,或者妨碍我们巡察的话——我会杀了你哟。”
“……是的!”
(虽然是附带条件的……但,我还是非常开心。)
终于露出笑容的千鹤,朝着他们两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几天后,千鹤被叫到了土方的房间中,冲田和藤堂也坐在那里。千鹤面朝土方,露出一副紧张的表情坐着。
“我允许你外出。”
“——真是太感谢你了!”
千鹤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你就和巡察市中的队士同行吧。必须遵从组长的命令。”
“是!”
“总司,平助。今天的巡察轮到你们两个对吧?”
土方确认了一下身边的两人。
“我们八番组是晚上巡察,要同行的话还是跟着一番组会比较好吧?”
八番组组长藤堂看着冲田。
“要是被流浪武士缠上就立刻舍弃她,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啦”
训斥着乱说话的一番队队长,然后土方一脸认真地看着千鹤。
“长州的那些家伙最近的行踪有些可疑。本来的话,是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让你外出的……”
过激的尊王攘夷派的流浪武士们,与为了维护京都治安想要取缔他们的新撰组,属于明确的敌对关系。以尊襄派为中心,长州的那帮家伙在去年的八月十八日发动了一次政变,虽然因此他们被驱逐出了京都,但最近,我们查到又有大量的长州人潜伏在京都中,处于高度警戒状态的现在,京都要比以前来得更为危险”。土方这样向千鹤说明道。
“那么,为什么?”
(在长州藩活动如此频繁的时候带我出去,不就等于带着一个包袱嘛……)
千鹤感到有些吃惊。
“因为打听到有人在京都的道路上看见了类似纲道先生的人。
“父亲?”
顿时千鹤注视着土方。
“要是在错失机会的话,要寻找到纲道先生恐怕就很难了,而且…一已经让你忍耐了快半年了”
(啊……原来他也是在为我着想的呀)
千鹤,每天都想要去寻找父亲的急切心情,土方居然会理解,真是感到有些意外。但是,现在真的是非常地高兴。
“那个……真是谢谢你了。”
“真是太好了。千鹤。”
伴随着藤堂的笑容,千鹤也……
“嗯!”
用力地点了点头。
由冲田总司担任组长的一番组,和往常一样巡视着四条街。除了冲田之外,一番组大约还有四个队士。虽说今天的任务是来巡察长州众的动向,但这广阔的京都大道对于千鹤来说,实在是太刺激了。
“哇啊,真热闹!”
因为在这半年间,一直待在屯所的八木邸中,可能是一步都没有离开过那里的缘故,路边各种各样的小店让千鹤感到非常的新奇,视线不由自主地朝向那些店看去。
“千鹤,你太兴奋了。你可别忘了,要和我们一起巡察的哟。”
话虽然说得非常的柔和,但冲田的眼睛却没有丝毫的松懈,仔细地注视着四周。看来他非常在意,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这附近徘徊着的流浪武士。
“是,了解。”
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的千鹤,打起精神,开始在附近询问有没有认识纲道的人。
“对不起。我在找一个人……”
“身高大约是这样的,是个光头。年龄是……”
但是,所有人都摇头说不认识,都说没见过那样的男子。就在千鹤叹气的时候,在大道的对面,看见了一个和纲道差不多年龄的男人走了过去。千鹤不由自主地叫出声来。
“啊呀。那个人的话,前不久,我在那里的枡屋看见过。”
这个看起来很热心的男人,貌似看见过一个很像纲道的男人。
“是真的吗?真是太感谢你了。枡屋……在……”
“你看,就是那个养麦屋的斜对面。就是那个鱼贩子的后面。”
男人所指的那个店要沿着四道街一路下去,看起来像是一间卖柴火的店。虽然在小店前面站着一个挑着扁担正在卖鱼的商人,但在屋檐下的休息处还是能够看到招牌的。千鹤向着那个男人鞠躬道谢后,朝着枡屋跑去。
那个时候,冲田正招呼着四散开来的队士们过来集合。然而,他看见了千鹤突然跑开的身影,
“等一下,千鹤……!?”
这样说着,回过头来。
“你们这群家伙!有种再说一遍。”
此时耳边传来了队士们的怒吼声。顿时一看,在四条小桥边,好几个队士和流浪武士开始了交战。
“别叫了,壬生狼。要是怕新撰组我们就不会在大街上走动了!”
所谓壬生狼,是来源于新撰组的前身“壬生浪士组”的名号。由于当时资金缺乏十分贫穷,所以队士们很少会提及那时候的事情。
“啊一啊,居然在这个时候。”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一边担心着千鹤一边朝着队士们的方向跑去。
背对着这边,用手擦着脸上的汗水通过了鱼贩的摊位,气喘吁吁地进入了枡屋。
“对不起。我想稍微问一下——”
正当坐在结帐台前类似于老板的男人与千鹤说话的时候。类似于店内客人的好几个流浪武士中的一个,突然表情突变。
“这,这家伙!是刚才,和新撰组在一起的家伙。”
就这样,突然地拔出了刀。
“笨蛋!别冲动!!”
还没等身边的男人制止他,流浪武士已经踏着房间的地板朝着于鹤袭来。
“啊啊!?”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千鹤想要躲避的身体,突然失去了平衡,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
刀朝着她挥舞了下来——就在这个瞬间,流浪武士的刀被弹开了,然后刺在了结帐台上。
“冲田先生!”
千鹤抬头看着如疾风般从外面冲进来的浅绿色羽织。
手持拔出的刀,冲田微微地笑了。
“你还真是不走运的家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家伙也是,还有我也是。”
(嗯?)
还没等冲田说完话,一番组的队士们也都冲进了店里。坐在结帐台旁的男人脸色惊慌,吓得缩成了一团。
(什,什么?不走运是指什么?)
交织着怒吼声,在惊呆了的千鹤眼前开始了一场乱斗。
天已经黑了。
在屯所的一个房间里,千鹤与冲田并排,坐在上座的山南面前。旁边还坐着干部们,还有药贩和鱼贩。
“这次功劳还真是大呀。不仅没收了被押送到枡屋的武器弹药,居然还抓住了古高俊太郎。”
吊着左腕的山南平稳地,有些讽刺意味的说着话。
“当时的情况只能这样做了呀。这不是很好嘛,事情干得都很顺利。”
在突然改变了态度的冲田身边,低着头坐着的千鹤,她无地自容的卷缩着身体,现在的心情真希望自己能够消失。
“难道顺利就行了吗?”
无视了冲田刚才的话,山南眼睛深处的双眸闪耀着光芒。
“我们既然已经知道了枡屋的老板是长州的奸细,难道不应该放长线钓大鱼吗?”
坐在薪炭屋结帐台上的那个男人叫作古高俊太郎,他早就已经被新撰组给盯上了。
他伪装成商人过着普通的生活,但事实上他与长州早已经联手,店的地下仓库中储存着大量的火药以及火枪。听到这些的时候,千鹤顿时吓呆了。
“我不认为监视枡屋的岛田和山崎有任何的过失。”
藤堂像是在嘲笑冲田似的说着话。于是假装成药贩和鱼贩的男人说道。
“请不用在意我们的事情。”
“虽然我们还会继续监视枡屋,但已经变得有些棘手了,多亏了冲田他们的行动,才能够抓住古高。”
这样说着话。其中一个中等身材不胖不瘦的男人叫作山崎烝,另一个男人叫作岛田魁。乔装为药贩的山崎在枡屋斜对面的荞麦面店处,确认了千鹤他们进入枡屋的情景。
大约在三个月之前,千鹤为他们介绍过关于纲道的事情。这两个都是新撰组中优秀的侦查人员。土方所说的“在市中看到过类似于纲道的人的消息”可能就是从他们两个那里得来的吧。结果,在栅屋看见的人到底是不是纲道,这就没人知道了。
“这就是结果论。”
尽管如此,山南却绝不想认可冲田这样的说法。永仓和岛田都看着山崎。
“你们的确是值得敬佩呀。但与你们相比冲田却……”
他们向着冲田抱怨着。
千鹤已经无法忍受大家再责备冲田了,畏畏缩缩地的张开嘴。
“……都是我不好。都是因为我听到了关于父亲的事情,就不考虑后果的冲进了店里……”
“对你的监督不善,冲田要负主要责任。”
山南毫不留情的说道,锐利的视线从千鹤这里转移到了冲田那里。
就在那时候,土方拉开拉门走了进来。
“关于这件事,允许她外出的我也应该有责任。请不要一味地责备这些家伙。”
此时近藤也出现了,他们两人弯下腰坐在了上座上。
“土方,古高供出些什么了吗?”
原田询问着。千鹤瞬间看了土方的脸一眼。听说近藤和土方在新撰组的另一个屯所,一个叫作前川邸的地方,对古高进行了拷问。
“选一个风大的日子在京都的城镇上放火,借此机会把天子挟持到长州去——。这就是他们的目的。”
虽然土方的话听起来很平淡,但其实这件事是非常恐怖的。近藤沉默着点了点头。
“在京都的城镇放火!?长州的那些家伙,脑子里是不是少根筋呀?”
指着自己围着头巾的脑袋,永仓感到非常惊讶。
“这么说来,他们单单只是要挟持天子吗?明明已经有尊王了,他们还真是一点都不知道尊敬呀。”
“……不管怎么说,绝对不能放过他们。”
藤堂和斋藤也显得有些不愉快起来。土方,朝着近藤的侧脸。
“因为古高被我们逮住了,他们现在应该很焦急了吧。所以今夜一定会召开紧急会议,商量一下今后的对策。”
露出了一副严肃的表情说道。
“嗯,的确是该这样。那么长州那帮家伙之后可能会在什么地方会合呢?”
近藤询问着侦查人员,岛田立即回答道。
“从至今为止的动向来看,我想应该是四国屋,或者是池田屋。”
“很好。把这个消息报告给会津藩和所司代。土方,赶紧召集所有队士。”
收到局长命令,干部们一起行动了起来。
准备好的队士们都穿上了羽织,戴上了头巾,英姿飒爽地排着队。
羽织袖子的袖口在夜里显得格外的洁白清爽,考虑到他们之后的工作,千鹤顿时感到有些难过。
“能够活动的队士,就只有这些吗……”
土方看着眼前的人数,眉头微微地皱了起来。加上干部也只有三十几人。
“真是对不起。要是没有受伤的话我也……”
目送着他们的山南,在千鹤的身边懊悔的道着歉。
“没事,守护大本营的任务可是非山南君莫属了。”
近藤立即显现出了对山南的信赖。
此时,离队伍稍远一些的阴影中,原田和斋藤悄悄地交谈着。
“这个时候,要是能用那些家伙就好了。”
千鹤听见了原田的话语,心想到底是什么呢,带着疑惑将视线看着那两个人。
“看来那些家伙暂时不能够投入实战了。只要一接触到血,他们就会不同从我们的命令,然后变得疯狂不已。”
(发狂是指……?……!?)
听到了斋藤的话的同时,千鹤脑中回想起了半年前的情景。
眼冒红光的白发队士袭击了流浪武士们,并将他们斩杀。然后用刀对着已经死亡的流浪武士们疯狂地乱刺,最后还发出了高亢的笑声——
(没错。那种行为除了疯狂没有其他词语可以形容……!)
千鹤直到现在还感觉那种笑声在耳边回荡似的,赶紧用双手捂住了耳朵。
(这些是不能听的事情……那是,和我无关的事情。)
“会津藩和所司代,还没有行动吗?”
听到土方焦急的声音,千鹤总算是回过神来。还好,没有人注意到自己,顿时松了一口。
“好像还没有任何的报告。”
听着井上的回答,土方有些不耐烦了。
“没有确切的证据,便不肯前来助阵吗……近藤先生,我们出发吧。”
他这样催促着局长。
“但是,还不知道他们的会合地点到底是四国屋还是池田屋呀。”
山南对着交叉着双腕的近藤说道。
“他们虽然频繁地使用着池田屋,现在古高已经被抓,所以很难想象他们还会使用同一个地点。我觉得他们的会合地点是四国屋,这样推测应该比较妥当吧。”
“但是,也不能完全排除池田屋的可能性。”
土方听着近藤和山南的意见,
“……那么把队伍一分为二。我去四国屋。池田屋由近藤去。”
他说着自己的意见。
“那么,我带十个人前去。”
“十个人!?……那么,请带上总司,新八以及平助。”
“我知道了。但是,如果他们会合的地点是我们这边的话,到时候就拜托了。”
面对带着少数人行动的近藤,土方用力地点了点头。
在屯所空旷的大厅里,千鹤和山南两人,度过了一段忐忑不安的时光。
墙壁上挂着,用鲜红色字体写着“诚”字的旗帜,被蜡烛照耀的十分鲜明光亮。
想起了冲出屯所大门的队士们——想起了殿后的土方的身影,千鹤膝盖上的双手相互紧握了好几次。
“留守期间的事物,全部交由山南先生全权负责”。
说完这样一句话就跑出去的他,现在是不是已经到达四国屋了呢。看到土方对山南那无比信任的坚定眼神,让千鹤自己也变的有些紧张起来。
想要更换已经烧短了的蜡烛,就在山南站起身来靠近烛台的时候。
“总长。”
侦察员山崎——此时穿着的已经不是白天药贩的衣服,全身被黑色的装束包裹着——冲了进来。
接到了确切的消息“他们会合的地点是池田屋。”
“……池田屋!?”
山南的脸色突变。
近藤,和同行的冲田,永仓,藤堂一起,监视着三条小桥附近的池田屋。
那是一个不大的旅店。虽然入口处挂着的路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但附近却完全没有看见到一个人影。从刚才开始,二楼的拉门就已经打开过了好几次,看见有一个男人的身影,不停地在窥视着外面的情况。这绝对是那些可疑的长州流浪武士。
“……看来是我们这里啊。”
永仓小声说着话。近藤询问着在背后张望着情况的队士们。
“看见会津藩和所司代的人了吗?”
“……还没有看见。”
“……这样啊。”
近藤抬头看着二楼,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居然判断……错误。”
听着山崎的报告,山南咬着嘴唇露出了后悔的表情。
“赶紧去土方副长所在的四国屋通知他们。
“拜托了。现在事态刻不容缓。还有。”
雪村君,山南将视线从山崎身上转移到了千鹤身上。
“是!”
“请你也和山崎君一起去吧。”
“嗯!?我,也要去吗?”
千鹤因为吃惊而反问着,在她身边的山崎也眉头紧锁。
“恕在下之言,传令的话我一个人就足够了。”
“山崎君你必须去通知会津藩和所司代,在传令的途中,可能还会遇到什么险阻。为了准确的将传令传达到,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强。必须以防万一才行。”
“……我知道了。”
山崎立即向着山南轻轻地点了点头。
“雪村君你也会去的吧?”
“是,是的。我会去的!”
连我自己都感到吃惊,我居然会直接了当地答应这件事。千鹤对于没有丝毫犹豫的自己感到惊讶。
(再说了,这可是关系到大家性命的大事。如果是我能够办到的事情,我想我一定要竭尽全力才行……)
“你叫雪村千鹤对吧。很遗憾,我不能保证你的生命安全——”
“即便是这样也没事吗”,山崎询问着她。
“我自己会保护自己。没事的。”
千鹤手握小太刀的刀柄,坚定地点了点头。
“那么——用尽全力跑起来。”
刚说完,山崎的身影就消失了。跟在后面,千鹤也冲出了大厅。
他们不停地在小路中奔跑着,就在跑进大路的时候。
“雪村君。刚才告诉你的路还记得怎么走吧。不要回头拼命往前跑。
“嗯?”
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在黑漆漆的小路上,好几个流浪武士拔出刀跳了出来。
“!”
不经意间冲到千鹤前面的山崎,用刀鞘挡住了攻击。
“不管发生什么都笔直向前冲!千万不要回头!”
“是!”
山崎敏捷地,用锐利的刀尖向着流浪武士们砍去。
“哇啊啊啊啊。”
顿时一个人应声倒地。
“快跑!!”
“!!”
山崎挥舞着刀,他的叫声就像是信号似的,千鹤冲了出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
在池田屋监视着的近藤等人,开始有些焦躁起来。
“那些官员们都在干什么?”
“这也实在是太慢了吧”
藤堂和永仓相互对视着,轻轻地说着话。
“近藤先生,怎么办?如果让他们逃走,那可就太丢脸了?”
就像是在催促着指示一样,冲田在近藤的背后说道。要是继续等待会津藩和所司代的话,这短暂的夜晚可就要过去了。
“……”
站在最前面的近藤,露出了一副下定决心的表情回过头来。
“没办法。我们上吧……!”
等得有些不耐烦的冲田等人,听到了这句话,脸上露出了笑容。
脑中一边不断地回想着山崎告诉自己的路线,一边朝着土方等人所在的四国屋方向赶去。
(他们会合的地点……是池田屋。)
脚步有些乱,穿着快要脱落的草鞋拼命地奔跑着。超越极限的心跳声,在耳边激烈的回响着。
山崎现在怎么样了。现在千鹤要是被流浪武士袭击,那是绝对无力应战的。但是,无论如何都要到达四国屋。
咚的一声踢开了池田屋的外门。最先冲上去的近藤大声叫着。
“我们是由会津中将殿下统领的,新撰组。为了捕捉犯人,前来查房!”
在正面的楼梯上,察觉到了慌慌张张的气息。吹灭灯火二楼顿时陷入一片黑暗,听见刚才的叫声流浪武士们一个接着一个冲了下来。
而冲田,藤堂,永仓,已经举着自己的刀等候着了。近藤大步地冲了上去。
“啊啊,啊啊——!
(会合地点……是池田屋。)
还差一点了,已经能够看到大道的十字路口了。
(会和地点……是池田屋。)
千鹤在黑夜中,
只注视着前方奔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