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转自 xelloss646@轻之国度
〔汝若不断地将新事物加诸于自己的心脏,
汝将因心脏背负过多事物而搬不动它。
汝将在今生毁掉自己的心脏;
汝总是追求着毫无助益的事吗?
纳瓦特尔诗人〕
取材自『玛雅·阿兹特克神话』(IreneNicholson著松田幸雄译)
------------
『敬启大伯母
青梅市的早开梅(注:梅花的一种,大约于十二月开始绽放)已经陆续绽放。
时间过得真快,距离事件发生也即将要满一个星期了,之前攻击我的那些恐怖分子仍然没什么动静,我每天都过得很安稳,彷彿什么都没发生过似地,还请大伯母放心。
但是,难保他们不会再度现身。
为了给他们一记痛击,艾札克似乎正在进行万全的准备,真希望警察能早日逮捕他们。
另外,我还是很在意那个攻击我的转学生,没错,就是那个叫「神乐崎卓」的转学生。
神乐崎卓的本名似乎叫做「凯文」。
我不懂的是,年龄和我差不多的凯文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
他是为了什么要阻止我的心脏继续跳动呢?
这颗心脏的捐赠者到底是什么人?』
*
从一大早开始便雷鸣大作。
或许是春天近了吧,暖流与寒流就像在相互较劲似地,使得天气越来越不稳定。
「最近好像常打雷呢……」
仁美阿姨在煎蛋做早餐的同时发出感叹。
「从前天起就猛打雷,天气真的是太反常了呀……」
「早安,仁美阿姨,阿努叔叔。」
奏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来到客厅,身上还穿着睡衣。
「早呀,奏,你起得真早,今天是星期六,睡晚一点也没关系呀。」
「可是雷声好吵,我根本就睡不着,可以看电视吗?」
奏顺手拿起遥控器,打算来看气象报告,晨间新闻正在播报雷击导致电车误点的消息。
「啊,大事不妙,我必须早点出门,不然等青梅线停驶就来不及啰!」
「假日还得加班,真是辛苦你了……哇!闪电!」
奏赶忙捂住耳朵,震耳欲聋的雷声响彻云霄,日光灯突然开始闪烁,紧接着电视及日光灯等室内照明也在瞬间熄灭。
「糟糕,停电了。」
「七早八早就停电呀,真伤脑筋。」
走廊的另一头传来了「哇~~!」的一声惨叫,把奏他们都吓了一大跳。
「是艾札克的声音!?怎么啦!」
难道是被雷击中了吗?奏连忙跑过去,只见艾札克狼狈不堪地从厕所里爬出来。
「早、早呀,奏,温水洗净马桶座的水突然变得好冰哦。」
「啊……是停电啦。」
「吓得我差点停止心跳。」
这是艾札克第二次在厕所里发出惨叫声,第一次发生在艾札克刚到绪方家的时候,当时的他完全不晓得温水洗净马桶座是什么,一用之下吓得惊慌失措(而且,当时的水流强度正好切换到『强』的位置);没想到自从那次之后,他就变成那个马桶座的爱用者,老是在早晨厕所的尖峰时段赖在里头享受,迟迟不肯出来。
「被吓到的是我们好吗!拜託你别闹啦。」
「抱歉抱歉!」
白色闪电不时照亮昏暗的走廊,今早真是糟糕透顶。
「总觉得……有点毛骨悚然呀。」
嘉手纳奏,十五岁,自小罹患重度心脏病。
为了治疗持续恶化的病情,奏千里迢迢地远赴德国等待心脏移植,终于在两个月前完成了心脏移植手术。
手术非常成功。
然而,心脏捐赠者的背后似乎隐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秘密。
因此,有人企图阻止移植成功的心脏继续跳动,接二连三地发动攻击。
距离河边的战斗已经过了快一个星期。
在那之后,神乐崎(如预料一般)没有再去学校上课,奏也因为这场风波消耗了过多心力影响到健康状况,在家足足休养了三天之久,虽然勉强撑过了期末考,但是也因此累垮了;幸好之后在上学途中没出现什么状况。
但是仍然不能掉以轻心,毕竟不知道敌人会在什么时候再度发动攻击。
「奏,能不能上来一下?」
停电时,艾札克曾将奏叫到二楼的房间。艾札克借住在靠西的房间,这间房间本来是宏武的,所以过去总是随处散落着汽车杂志,不过现在已经被艾札克收拾得井然有序,起初大家还担心外国人可能会因为地板上铺着榻榻米而住不惯,好在艾札克很喜欢榻榻米和铺棉被,似乎很满意这样的生活,也不会为了每天都要铺棉被而感到麻烦。
「来,这个给你,打开看看。」
艾札克将一个巴掌大的小木盒递给奏,打开盖子一看,盒内摆着一块色泽清透的水滴状黄色宝石。
「哇!这是什么?石头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耶!」
宝石里的东西看起来很像罗马字母「Y」,形状类似楔子。
「这是一种叫做『卢恩符文』的字母。」
「我好像有听过。」
「这是北欧在古代使用的文宇,据说是由一位名叫『奥丁』的神发明的,古时候没有纸
张,人们便以尖锐的器具将文字雕刻在木头或地面上,所以才会变成这种形状;它一共有二十四个字,刚好可以比照罗马字母,而且每个卢恩符文本身都具有不同的含意,像这个宇就读做【Algiz】,意思是【保护】,送给你当护身符。」
奏好奇地看着那颗透明的黄色宝石,宝石已经装上项链,可以直接挂在脖子上。
「它叫葡萄石,是一种能量石,由于这种宝石即使处在陌生的土地依然能不断地释放出柔和的波动,不会惹恼土地神,所以人们也称之为〈慰藉之石〉,我可不能再让你受到大口真神攻击了。」
由于邬尔蒂雅施在奏身上保护心脏的法术太强,会引起奥多摩的土地神「大口真神」的反感;奏当时没料到自己居然会被本地的神明讨厌,因此多少受到了一点打击。
「戴上它就可以放心地前往御岳了吗?」
「嗯~~我觉得还是别靠太近比较好。」
艾札克一边说着,一边替奏戴上项链,黄色的宝石状似糖果,非常可爱。
「总觉得有点奇怪,欧洲器官移植网的人也有在研究护身符吗?」
「怎么可能,这当然是我自己准备的,你看!我也有挂哦,和你的一样。」
艾札克将胸前的宝石项链拿出来给奏看,石头里面也同样放置了卢恩符文的【Algiz】宇母,色泽是非常美丽清透的深蓝色,而且只要改变宝石的角度,看起来就会变成黄色。
「这该不会和戒指上的蛇眼用的是同一种宝石吧?」
「嗯,这是堇青石,是我的守护石。」
「艾札克的涉猎范围真广,你一定也很喜欢占卜吧。」
艾札克是欧洲器官移植网派来的心脏移植协调员;然而,他并非普通的心脏移植协调员,他似乎接受过特殊训练,是每当事件发生时负责解决问题的特别干员。
「我的身分比较像交涉人员,这毕竟是性命交关的工作,难免会发生一些问题,也可能涉及宗教、法律层面,正因为会出现各种不同的状况,所以我在不知不觉中学会了不少各个领域的知识。」
据说艾札克曾经负责危及性命的任务,甚至连神秘的「欧盟最高机密」的超自然遗物都带了出来,想必不是普通的工作,他甚至将真正的手枪带进日本,仔细一想,可以发现他的任务相当艰辛。
「艾札克,关于这件事你有报案处理吗?」
「我已经请国际单位帮忙处理这件事,不过由于敌人会改变容貌,所以当地的警察大概拿他们没辄。」
「对喔!那傢伙好像可以随意改变容貌嘛。」
奏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看着艾札克戴在中指上的那枚由两条蛇缠绕而成的银戒指,那是从希腊的古迹中挖掘出来的终极遗物〈卡都凯乌斯之戒〉,化身为神乐崎卓的凯文也拥有相同的戒指,可以随心所欲地变化为任何一个人,就是这点令人感到相当棘手。
据说这枚戒指可以采集人类或动物的DNA,并将之反映在容貌上,现在凯文的模样就是拷贝不久前车祸去世的少年「神乐崎卓」而成的。
一想到擦身而过的人或邻座的同学说不定就是凯文变成的,奏便不敢轻易送懈,而且听说对方还有其他同伴,令人感到更加无力。
辨别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看看对方的中指上有没有戴着蛇形戒指。
问题是,这个季节还有不少人戴着手套,让奏更是焦虑不安。
「奏,真抱歉,没想到把你卷入这个事件中。」
听到满脸歉意的艾札克如此说道,奏露出坚毅的笑容。
「哈哈哈,其实我并没有那么担心啦,毕竞有欧洲
器官移植网的人保护着我呀。」
奏心想,随身保护我的可是世界知名的可靠组织所派遣的专员,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呀!更何况,欧盟也下达了戒指的使用许可,一旦发生紧急状况,该机构(虽然不确定是什么机构)也应该不会坐视不管吧,因此奏感到相当放心。
「希望犯人可以早日落网。」
「……嗯。」
但是艾札克的脸色却越发凝重,或许是感到责任重大吧,于是奏赶忙换上一副轻松的表情转移话题。
「对了,艾札克的眼镜是装饰品吗?」
「咦?」
「因为,上次艾札克并没有戴着眼镜开车呀。」
「那……那是因为和凯文交手时拿下了眼镜,结果不小心搞丢了。」
「是吗?近视的人没戴眼镜的话,看远物时不是会瞇着眼睛吗?可是那时艾札克并没有瞇着眼睛开车。」
艾札克对于奏的观察力感到十分惊讶。
「奏真是了不起,你的观察力可以当作武器喔。」
「真、真的吗?嘿嘿。」
「这是很重要的喔,奏的观察力这么好,到时候可得仔细地观察他们,凯文那票人虽然擅于变装,却无法改变言行举止,即使有着日本人的容貌,动作还是和我一样像个老外,只要奏仔细看,一定可以视破凯文的伪装。」
「最好是这样啦。」
突然又划过一道闪电,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捂住耳朵。
「……不过,神乐崎明明那么强,却说一旦碰上邬尔蒂雅小姐的护身术便束手无策,她的法术真的那么厉害吗?」
「要不要试试看?」
「咦?」奏睁大了眼,艾札克则突然翻箱倒柜地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银色物体,奏吓得往后倒退了几步,艾札克手上拿着一把折叠小刀,非常熟练地扳开刀身。
「假设这里正好有一把刀,而这把刀正瞄准你的心脏。」
「咦~~!」
「瞄准心脏。」
剎那间,艾札克的表情变得十分严肃。
(不会吧?)
艾札克的眼神杀气腾腾,他迅速地用手捂住奏的嘴并将他压倒在榻榻米上,面对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的奏,艾札克举起折叠小刀对准他的左胸。
「哇……!」
就在奏被捂住的口中漏出惨叫声的同时,艾札克突然掩住眼睛蹲下身子。
「艾、艾札克……?」
「……了解了吧,就是这样。」
艾札克用手按着脸,痛苦地甩了甩头。
「〈太阳神护身术〉一旦感受到对方的敌意便会予以反击,刚刚有一道闪光划过我的眼底,脑中产生宛如遭到雷击般的痛楚,我也因此无法再出手攻击你了。」
「你没事吧?」
「没事……这个〈护身术〉的威力和对方的敌意呈正比,所以敌人很难对你进行正面攻击,只能在你完全没有意识到敌意的情况下制造意外事故之类的状况,以此间接攻击你。」
据说那辆冲入便利商店、企图撞死奏的卡车驾驶,就是受到凯文他们的操控而发生驾驶失误;而直升机坠机事故或许也是同样的原因造成的,机师遭到他们的控制导致驾驶失误,使得运送捐赠者心脏的专用直升机坠毁。
「……可是,也有可能出现某种状况,那就是,奏虽然因为意外事故而身受重伤,心脏却自始至终都受到法术保护,然后就像脑死的人一样,心脏依然持续跳动着,但宿主已经不会再醒来了。」
奏暗暗地吞了吞口水。
「……被艾札克这么一说,我会吓得不敢出门啦。」
「哈哈,放心啦,还有我在呀,别忘了我是守护你的骑士!——不过,太阳神的惩罚还真严厉。」
艾札克持续抱着头,不断地发出呻吟。
(是错觉吗……)
奏感到十分困惑,刚才艾札克拿刀攻击自己时,总觉得他是来真的,这难道也是自己的错觉?
(在那一瞬间,我真的以为自己会死在艾札克的刀下。)
也许是奏在艾札克杀气腾腾的眼神中,看到了神乐崎的影子。
彷彿看到凯文的绿色眼眸正在熊熊燃烧。
(虽然很可怕,不过……他的眼睛很漂亮。)
就在奏与艾札克谈论这些事的时候,雷声也在不知不觉中渐渐远去。
「啊!恢復供电了。」
恢復供电后,天空也缓缓地亮了起来。
*
天气在中午时分转晴,蓝天白云终于露出脸来;吃过午餐后,门前的道路上传来了沉重的引擎声。
「嗨!奏!我开新车来给你瞧瞧啦!」
原来是表哥宏武,他大概是刚领到新买的车,特地开回老家来炫耀。大门前停着一部黑色的双电动滑门跑车,车尾加装的扰流板如同剃刀一般。
「咦?我还以为是新车呢,原来只是中古车。」
「笨蛋!这可比新车厉害多了,你看,这么漂亮的车体线条,这可是艺术品耶!果然车子还是要配转子引擎呀,松田果然棒,我的FD帅呆了!」
宏武爱不释手地望着自己的车子。
「可是我比较喜欢艾札克那辆车体较高的小型休旅车耶……」
「白痴!别把我的车和小型休旅车相提并论!你根本是汽车白痴!」
「口以打开看看吗?」
宏武看到艾札克站在车头前,不禁露出欣喜的神情。
「要看吗?你要看看引擎吗?真拿你没办法,就掀开让你看吧!」
宏武装模作样地打开了引擎盖,艾札克则兴趣盎然地探头望去。
「这速什么引擎?形状满奇怪滴。」
「这就是日本松田引以为傲的转子引擎!世界上唯一实用化的梦幻引擎!和往复式活塞引擎大不相同喔!」
「宏武哥,艾札克是德国人啦,他可是来自宾土、BMW故乡的人耶。」
「可恶!要对国产车感到自豪好吗!现在就让你瞧瞧转子引擎的厉害,陪我去兜风吧!」
「咦~~!」奏大声抱怨了起来。
「我才不要,你的驾驶技术那么差,我才不想陪你兜风咧!」
「别担心,我现在还在试开阶段,所以会慢慢开,不然至少让我开到奥多摩湖那一带,你不是一直想去奥多摩湖走走吗?」
「不过……」
奏瞄了艾札克一眼,心想自己可是刺客的追杀对象,可以这样乱跑吗?不过……
「我也陪你去,这样就没问题了吧。」
没想到艾札克答应得倒是挺爽快的,大概是他不忍心看到奏因为凯文的关系而影响到身心健康吧。
「很好,既然没问题就出发吧!」
奏觉得驾驶技术的优秀与否,比起熟练度,关键应该更在于驾驶人的天分,虽然宏武拍着胸脯保证这两年来自己的开车技术大有进步,但是奏还是觉得……
(太草率了!)
离开了青梅市,车子如同描绘山脚一般缓缓地开向奥多摩山区,沿着溪谷铺设的国道景色越来越具有乡村风光,确实非常适合兜风,然而,问题出在驾驶人身上,毕竟还在试开阶段,所以宏武也安分地开着车,但是……
(总之,他就是缺乏驾驶天分啦!)
这种兜风一点也不舒适,奏晕得一塌糊涂,就在他觉得「我快不行了!」的时候,车子终于来到奥多摩湖畔。
「奏,你没事吧?」艾札克关心地问道。
奏撑着虚弱无力的身子、铁青着脸坐在湖岸的长椅上。
「你太虚了吧!奏,真逊!」
「……这么说也未免太……」
「反正都克服了心脏移植那种大手术,不如连三半规管也去换一换啦!」
后方传来一阵阵喇叭声,只见数辆加装扰流板、造型炫丽的车子陆续开进停车场,似乎是宏武的赛车同好。「呦!好久不见!」,宏武向对方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自己的车。
「艾札克坐在后座都没晕车,我却晕得一塌糊涂。」
「嗯,他的开车技术确实不高明,不过,我连在三度空间的飞行都非常习惯,在地面上自然没问题。」
「三、三度空间……什么意思呀?」
「啊,我的意思是,我非常习惯搭飞机。」
「也对,运送器官必须搭飞机嘛。」
「不过,我还是第一次搭乘后座这么狭窄的车子呢,简直像坐上冰上赛车一样,哈哈。」
吹吹风后,奏显然舒服多了,他觉得好久没来奥多摩湖定走了。奥多摩湖是多摩川源头附近的小河内水库所构成的人工湖,是日本小有名气的观光景点,湖的入口处有一座小公园,除了外观酷似教学设施的「亲绿水馆」外,看不到任何像样的商店,以观光地区的湖泊来看似乎稍嫌寒酸。话虽如此,这里可是四季分明、景色优美的漂亮湖泊,在这里可将对岸连绵不绝的山峰一览无遗,群山草木初生,一片生气盎然,再过一个月,山坡上就会开满山
野樱或染井吉野樱,看起来必定更加壮观。
「真是个宁静的好地方。」
「嗯,我最喜欢的是那个漂浮在湖面上的汽油桶浮桥,从浮桥走到湖中央可以欣赏到的景色真的很美,可惜没有游艇可以搭,观光气氛也稍嫌不足,不过,非常适合坐在湖畔发呆沉思。」
奏若有所思地看着微波荡漾的湖面。
「没想到还能来这里……」
对奏而言,一一造访自己成长的地方,就像是在一一证明病愈重生的自己吧,身旁的艾札克静静地看着已经沉浸在回忆中的奏。
「刚才经过御岳时,并没有出现上次那些犬兽呢。」
「是啊,一定是因为护身符发挥作用了……不过,日本真是一个有趣的国家,明明同样是奏住的繁华青梅市,没想到才一下子功夫就来到了深山里。」
「因为日本的国土狭长。」
「我非常喜欢日本,气候不但充满变化又非常有趣,而且该怎么说呢……我觉得住起来非常舒适。」
「真的吗?」
「嗯,我喜欢古老的民宅建筑,还有住家附近的小神社。」
奏的脸上突然盈满了笑容。
「听到艾札克这么说真高兴,下次一起到御岳神社走走吧,那里不仅有供人住宿的禅房,在屋顶上还铺有茅草,车站前也有古色古香的木造旅馆,我想你一定会喜欢的,不然顺道去泡泡温泉也不错吧。」
「温泉?我不想泡温泉!泡温泉可得光着身子耶!」
「当然啰!」
「那样太难为情了啦。」
「我们都是男人,有什么好怕的呀,在日本有一句成语叫做『坦承相见』……」
艾札克坚绝不泡温泉,毕竟德国人不习惯光着身子和陌生人一起洗澡,所以这对他来说是「绝对办不到」的事。
「我倒是很想试试看一面赏雪,一面喝酒。」
「赏雪呀,这一带只要到了冬天就连道路都会结冻呢。」
因此,赛车同好伴随着渐渐回暖的气温,也聚集到此地来竞速。
大概是暖气团前来报到了吧,吹拂过湖面的风十分柔和,而脚边的小野花似乎嗅到了春天的气息而恣意绽放,奏和艾札克两人心不在焉地欣赏着奥多摩湖的湖面。
「……只要静静地坐在湖边,就可以回忆起当时的情景。」
奏喃喃自语道,脑海中浮现移植手术成功后在波斯坦湖边发生的事。
「刚爬上岸时,我完全忘了自己是谁,感觉很奇妙,甚至连照镜子时也觉得自己的长相十分陌生,好像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脸一样。」
艾札克低下头,望着奏的领口下那道隐约可见的手术疤痕。
「那时的我似乎不是真正的我,而是别人。」
「……你觉得那不是真正的自己?」
「嗯。在邬尔蒂雅小姐被大浪吞噬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渐渐想起了什么。」
奏凝视着湖面,试着回忆当时的情景。
「当时,湖的正中央出现了一个不知名的黑色物体,看起来很像人,我觉得以前似乎也有过相同的体验。」
「奏。」
「直到现在我还是搞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明明是自己曾有过的体验,但仔细回想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我该不会是在小时候曾在奥多摩湖看到尼斯湖水怪吧?」
「怎么可能。」
「那么,难道这是捐赠者的记忆吗?」
艾札克吃了一惊,接着奏非常认真地望向艾札克。
「我竟然在照镜子时不认得自己的脸,难道当时我的视角变成了捐赠者的吗?」
艾札克神情严肃地看着奏。
「难道是神乐崎他们担心心脏移植后,对他们不利的记忆会转移到我的身上,因此把我列为狙击目标吗?我只能想到这种可能性,否则,还有什么理由会让一群人持续狙击已经完成移植的心脏?捐赠者或许是知道某种秘密或某起事件的犯人,所以他们为了避免秘密曝光只好追杀我,没错吧?虽然捐赠者的心脏确实移植到我的体内,不过我还是我,或许饮食喜好及一些模糊的记忆难免也会一起转移过来,不过就像艾札克说过的,心脏毕竟不是大脑,虽然很重要,却只是一种器官,我实在很想告诉他们,我不觉得我有接收到鲜明的记忆,是他们想太多了,这么一来,说不定他们会放弃追杀我的念头。」
「是吗……」
「只要和他们谈谈,他们也许会了解的,大家同样都是人嘛!」
艾札克叹了口气说道:
「奏,如果沟通就能解决问题的话,世界上根本不会发生战争。」
「……艾札克。」
徐徐微风自湖面吹来,艾札克望着远处那片刚萌芽的山丘。
映在湖面上的远山倒影随着湖水荡漾。
仿彿湖底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世界。
「……我也一样,一来到湖边便会想起小时候的点点滴滴,我当时为了从东德逃亡到西德,甚至和一个对我而言非常重要的人一起逃到了匈牙利的某座湖边。」
「重要的人?是你的父母吗?还是别人呀?」
艾札克的金发随风飘曳,他的脸上浮现出非常复杂的神情。
看到艾札克的微笑中隐约带着一抹忧伤,让奏顿时感到一阵心痛而睁大了双眼。
「……艾札克……」
「哎呀~~奏,抱歉抱歉!刚才害你晕车真是不好意思呀!」
此时宏武刚好回来了,他似乎被赛车同好们臭骂了一顿。
「为了表示歉意,我请你们到前面的小店吃碗拉面吧。」
「真的吗……」
奏的眼睛随即一亮,兴奋地对着感到有些困惑的艾札克说道:
「虽然这次的兜风不怎么样,不过那家拉面非常好吃哦!」
「拉面?『顿』骨拉面吗!?」
连艾札克都露出兴奋的神情,照理说奏还不能吃太过油腻的东西,不过难得艾札克准许他偶尔吃一下也没关系,这让奏兴高采烈得完全忘记晕车的事情(说不定吃完拉面后,连本来的目的地都会忘记),自动坐进宏武的车内。
「快点开车吧!宏武哥。」
在奏『拉面~~拉面~~』的歌声中,车子开了一小段路……
「咦?」
坐在副驾驶座的奏讶异地看向窗外。
「宏武哥,已经开过头了耶!」
但是宏武依然紧踩油门,不久后映入眼帘的竟然是收费站。
「啊!」
奏发出大叫。
「这里不是奥多摩游湖大道吗!宏武哥!你竟敢骗我们!」
「我只是想让你见识一下我已经精进的高超转弯技巧。」
「别、别开玩笑了!我要下车!才第一次开这部车,你居然就想尝试甩尾呀!?」
「放心吧!只不过是牛刀小试罢了,我会适可而止的。」
「哇~~!」
奏发出惨烈的尖叫声,被奏挤到狭窄后座的艾札克惊讶地看着他拚命抵抗,不晓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奥多摩游湖大道是一条位于风光明媚山区内的曲折道路,沿途有非常多急转弯,是追求刺激的东京地区赛车同好最爱的路线。
「放我下车!我还不想死!我还不想死啊~~!」
「不要说那种不吉利的话啦!我会适可而止的。」
「我才不相信你的技术呢!我要下车!让我下~~车!」
「冲呀~~!」
宏武把手摆在传动器上,奏则是发出令人寒毛直竖的惨叫,对奏而言,即使是一个平缓的弯道也如同一项拷问,宏武不断地甩着车尾,岌岌可危地冲过弯道。
「哇~~!技术也太差了吧~~!」
「别大声嚷嚷,吵死了!」
「救命呀!神呀!邬尔蒂雅小姐~~!」
宏武依然不断地摇晃车尾、用高速冲过弯道,看起来惨不忍睹,他的技术不仅没进步,还比过去更糟糕,奏吓得几乎快要昏厥过去。
「放、放我、放我下车……!」
「宏武先生,口不口以将速度放慢一点……咦?」
坐在后座的艾札克似乎察觉有异,赶忙回头往后头看,他这才发现车内的骚动让他分了神,不知何时出现一辆车紧跟在后,那是一辆白色休旅车,车速非常快,而且驾驶技术相当优秀。
「宏武先生,后方来车的速度比较快,不晃让他们先……」
「哼!原来是BMW呀!来的正好,看我把它甩开……!」
「哇~~!饶了我吧!心脏快停止啦~~!」
火冒三丈的宏武猛力地踩着油门,拼命地转动方向盘,连艾札克都吓得心惊胆颤。
(白色BMW还紧追在后。)
跟在后方的那辆白色BMW的驾驶技术非常高明,几乎不需要降低速度就可以巧妙地绕过弯道,干净俐落的动作简直可以作为宏武的学习范本,但是……
(它靠得太近了。)
两部车几乎紧贴在一起,一不小心就会撞到车后的保险杆,很有可能造成追撞事故。
「真危险!为什么对方要这样穷追不舍呢……!」
「可恶的傢伙!竟敢小看
我!」
宏武气得直踩油门,他的驾驶技术原本就不太高明,现在更是岌岌可危,奏吓得哑口无言,整个人僵坐在副驾驶座上。
「危险……!宏武先生,请泥冷静一点呀!」
对方依然不肯罢休,这傢伙真是难缠,宏武受到对方猛烈的挑衅简直快气炸了,纷乱无绪的急速转弯令人捏了好几把冷汗,但是,后方的白色BMW毫不畏惧,仍然亦步亦趋地尾随在后,显然不只是单纯的挑衅,那种紧迫盯人的驾驶方式简直是想引发车祸嘛!
(想引发车祸?难道!)
(难道对方是故意的……)
阳光反射在后方那辆白色BMW的挡风玻璃上,艾札克看到了车内的驾驶。
(该不会!)
「可恶!可恶的傢伙!」
「宏武先生!」
后座的艾札克挡住了宏武,将方向盘往左急转,这里正好是观景区,车子在紧急大回转后终于停了下来,后方的白色BMW擦了过去,迅速地超越了宏武的车。
「呼、呼、呼……那部车到底在搞什么啦!」
「下车拔!宏武先生!」
「咦……?为什么?我才不要!」
「别多问!快下车!」
在艾札克的大声斥喝下,宏武连滚带爬地下了车,心不甘情不愿地挤入后座,这次换艾札克坐上驾驶座,奏隐约看到艾札克的左手以前所末见的速度迅速换档,并将车子开到相反方向的车道上,加速的冲力使得奏紧紧地贴在椅背上。
白色BMW刻意回转,再度跟了上来了。
果然不出所料。
「那部车又跟过来了!可恶!那傢伙到底想干什么呀!」
对方并非宏武的赛车同好,艾札克似乎猜出对方是谁。
「宏武先生,快系上安全带!」
语毕,艾札克的双手双脚迅速地开始动作,用倾斜的车身冲向弯道。
「哇~~!」
现在换成了宏武惨叫连连,眼看着车子就要撞向弯道的山壁,但是轮胎却牢牢地抓着地面,不断地加速往前驶去,真是令人瞠目结舌的转弯技巧。
「甩、甩、甩……甩尾……!」
首次经历这种技巧,宏武看得目瞪口呆,后方的白色BMW依然紧追不舍,车身虽然没有刚才贴得那么近,却仍然无法甩开它。
艾札克眼神锐利地盯着后视镜,车子再度冲向急转弯处,猛烈的离心力让奏和宏武不断地发出惊叫,车子依然在艾札克的掌握中顺利地通过了严酷的弯道。
(太!太强了……!)
奏惊讶不已。
(简直是职业赛车手嘛!)
白色BMW仍旧紧追不放、来势汹汹,显然不将奏他们逼到发生车祸就不善罢甘休。
「绝对不会让你得逞!」
艾札克也是认真的,这下形成一场激烈的追逐战,可以看见时速表的指针始终在一百公里处摆动,这是山路中难以想像的高速行驶,艾札克只要使出甩尾,对方便不甘示弱地甩尾追上来,完全没有要放过奏他们的意思,除非他们撞上岩壁或坠落谷底,不然对方显然不会罢休。
「艾札克!加、加油!」
奏忘了害怕,握紧拳头为艾札克加油;宏武则已经昏倒在后座。
「追上来了!」
「看我把你甩开……!」
艾札克以神乎其技的驾驶来干扰对方车辆的切入角度,白色BMW应变不及,最后在弯道正中央来个大回转。
「成功了……!」
艾札克成功地将白色BMW抛在后方。
「太厉害了!艾札克!我之前就觉得你的技巧很高超,你实在太强啦!」
奏激动得想要紧紧地抱住艾札克,宏武则被超乎想像的驾驶吓得说不出话来,茫然地瘫在座位上。
「万一白车又追上来就大事不妙了,可以让我直接开回家吗?」
说不出话的宏武不断地点头附和。
艾札克开的车就像是在河川中穿梭自如的鱼儿,平稳地超越其他车辆,耗费不到去程一半的时间就回到家。
(太厉害了,震撼十足却完全不会晕车!)
奏敬佩无比地看着艾札克,而艾札克的神情虽然略显疲惫,不过由于平安地返回家里,所以总算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宏武则是完全丧失自信,步履蹒跚地走进屋内。
「我是不是伤到宏武先生的自尊心啦?」
「别埋他,偶尔也要给他一点教训,倒是艾札克,你好厉害喔!德国人的驾驶技术都这么棒吗?」
「不,这都是拜车子的性能所赐,如果是我的小型休旅车就不能这样开了。」
损失一碗拉面虽然不甘心,不过回程不必再坐宏武开的车,奏反而感到十分庆幸。
只不过那台车真是没有公德心,奏心想,虽然偶尔难免会碰到开车习惯不佳的驾驶,不过,自己还是头一次碰到这种宛如跟踪狂般的劣质驾驶。
「真是的,一想到就满肚子火!万一发生车祸的话该怎么办呀!」
奏不断地发牢骚,并回头望向艾札克,他依然板着一张严肃的脸孔。
「难道,刚才的车也是那票人的杰作?」
艾札克默不作声。
奏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就是这么一回事。
没错,恐怖分子正虎视眈眈地伺机而动。
随时把握能让奏的心脏停止跳动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