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航渡湛蓝碧海的游轮 第三章 射向黑暗的光芒

隔天早晨,爱德华醒来时有一瞬间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抬头望着有着美丽木纹的天花板发呆。

(啊啊……对了,我正在船上嘛。)

醒着的时候几乎感觉不出来,可是一旦静止不动地躺在床上,全身上下就能感受到极细微的和缓摇晃。这感觉并不会不舒服,而是让人有种躺在摇篮中的安祥感。舒服得一个失神,可能会再次进入梦乡。

「……现在几点了啊?」

由于寝室内没有窗户,室内一片漆黑,无法得知正确的时间。爱德华用已习惯漆黑环境的眼睛一看,发现西瓦的床铺上已空无一人,而托亚则躺在隔壁床铺上,发出沉稳的呼吸声。

爱德华悄悄走下床铺,以免吵醒托亚。走出寝室,客厅已充满明亮光线,而西瓦正将服务员送来的早餐摆放到桌上。

看到身穿睡衣、脚踩拖鞋走出房间的主人,早已整装完毕的西瓦就像在家里一样,露出温和的笑容向爱德华道早安。

「早安,爱德华少爷。早餐刚好送到,我正想差不多该叫您起床了呢。」

「我自己醒来了啦。在那么暗的房间里,身体却知道天亮了,这还真不可思议呢。」

爱德华打着呵欠这么说,边走向设置于客厅一角超小型的洗脸台。由于船中也提供热水,因此乘客能舒服的洗脸。

爱德华用西瓦递上的毛巾擦拭脸部,边看着立即退到一旁的守护者那温文儒雅的脸庞。

「对了,西瓦。」

「是?」

「这段旅行期间你也是乘客,不需要像平常一样什么都得由你来做才行啦。可以交给服务员做的就交给服务员做,稍微放松一下如何啊?」

「这句话实在让我很感激,但我过去的人生,几乎没有经历过被某人照顾的经验,所以这样反而让我忐忑不安。再说,我也是有自尊的。」

「自尊?」

「不可以让我之外的人担任照顾您的工作呀。」

爱德华边笑边把毛巾还给守护者。

「这是再明显不过的事实呀。」

「那么,就请让我照平时那样做吧。再说,一些琐碎的杂事会有服务员帮我处理,所以还挺轻松的呢。」

「那就好……啊啊,托亚,你也起床了啊?」

这时托亚也走出寝室,还发出一阵大到会让人以为是痛苦呻吟的呵欠。那头黑短发发丝随意卷翘。

「嗯——早安,我闻到吐司的味道,肚子饿到醒过来了。」

「哎呀哎呀,昨夭你也多吃了好几块面包吧?是不是发育期真的还没过呀?」

「哪有可能啊。我也要洗脸!吃饭吃饭!」

「真是的,那我去换衣服吧。」

托亚像把爱德华推开般站到洗脸台前,哗啦哗啦地猛朝脸盆里倒进热水和冷水。这副和在出租公寓时一样,没有任何改变的早晨热闹景象,加深了西瓦的笑容。

西瓦在餐桌前递了一纸信封给爱德华。

「这信封是刚才服务员送来的。是西蒙斯船长给您的。我想应该是……」

「是乘客名单吧,还挺厚的呢。」

装在信封里的是一迭对折起来的纸张,纸上依照约定写着每间船舱的乘客姓名和职业,还另外附上了每个船务人员的工作职称和姓名的列表。这些想必是船长的秘书,彻夜敲打打字机所完成的吧。

「虽然没有客满,但如果加上船务人员,搭乘这艘船的人似乎足足超过三百人呢。」

三一百人!好多喔。不过原本可以载更多人耶。」

托亚从架上取下一片烤得酥脆的土司,涂抹大量奶油和果酱。现在才迟了一步地为这艘船的规模感到震惊。

「与其说是船,这种程度都可称作是一个移动村落了呢。有关乘客名单,普莱斯事前应该对乘客做过身家调查,直接问他调查时有没有认为有嫌疑的人物比较快吧。」

「关于这件事,对方也有口信。普莱斯助理巡官请您于上午十点,到布鲁克先生和麦克弗森先生的房间集合。」

爱德华喝着芳香的热茶边轻蹙眉。

「为什么要选在布鲁克他们的船舱?」

「我想是因为比较宽敞吧。毕竟普莱斯助理巡官他们住的是三等舱的大通铺,不适合进行这种秘密谈话。」

「啊啊,原来如此。而且如果我们一个接一个到船长室集合,反而会让船务人员感到可疑吧。毕竟维优雷已经发出预告信的事,应该还没有对其他人公开……托亚。」

「你是要我别在外面说溜嘴吧?我知道。我可也是位实习侦探助手耶?」

「说得也是,不好意思了。」

爱德华边捏起沾在挺着胸膛这么说的托亚嘴边的面包屑,边苦笑若说。

这段口信似乎也已告知其它人,普莱斯和西蒙斯船长,加上爱德华三人以及卯之助和猫八,全都于上午十点在艾文和克莱门斯的船舱中集合。

艾文他们住的一等船舱比爱德华三人住的二等船舱要大上许多,就算挤进这么多人也不会觉得有压迫感。窗户也很大,能充分瞭望窗外的景色,地板上也铺着长毛地毯。如果一等舱是这样,那碧玉住的特等船舱到底是什么样子呢……爱德华一行人脑中边想着这个问题,边各自在沙发或椅子上坐下。

「钦——咳咳。事情已到了这种田地,就由我先做个结论吧。」

独自一人站着的普莱斯,一只手拿着和爱德华所持相同的乘客名单巡视众人。在确认过唯一有可能提出异议的西蒙斯船长干脆的点头同意后,普莱斯便扯开他嘶哑的嗓门。

「首先是怪盗维优雷的预告信。基于内容和过去不同,并没有注明下手目标,因此船长认为有做假的可能。不过,根据我过去看了好几封那家伙寄来的预告信判断,那封预告信是真的。无论是卡片上的花朵图案或金色墨水的字迹,都和过去一样……你也这么认为吧?格莱斯顿。」

「虽然我只看过其中一封,但设计和尺寸的确都相同,纸张的种类和颜色也和上次一样。两者都是亲手制作的美丽卡片,因此想成出自同一位作者……维优雷或是他的伙伴之手,应该十分妥当吧。」

由于爱德华支持普莱斯的说法,西蒙斯船长威严的面孔染上一层愁云。相对照之下,获得自信的普莱斯不知是否多少还是会在意豪华客船上的气氛,他摸摸鲜少剃得如此干净的下巴说了:

「如果真如我所说,那么那家伙两天后一定会出现在这艘船上。出现的手段可能有两种,第一种是搭别艘船接近杜鹃花号,再潜进船上的方法,不过这个方法很难办到。」

托亚举手,用充满干劲的表情陈违他的意见:

「这艘船现在正在大海中央吧?如果不是有一定程度大小的船只,是不可能开到这来的。然而有这种大小的船和这艘船接舷,马上就会被发现呀。」

为了假装成帽子的克莱门斯,艾文的头一动也不动,灵活的啜一口茶边补充:

「可是,还有趁夜晚的黑暗混淆对方,换搭小船接近船身,利用绳梯侵入……的方法不是吗?我虽然做不来,不过小偷的身段应该很轻盈吧。」

但西蒙斯船长轻易地否定这种可能性。

「不,如果是一般客船,这方法说不定行得通,但这艘杜鹃花号在安葛雷同样规模的船只当中,可是航行速度最快的客船,用桨划的小船是不可能追上的。再说,船上有许多社会地位很高的客人搭乘,因此即使在夜间,乜安排众多船务人员随时巡逻。」

「啊——原来如此,所以就算用这种方法,也不一会儿就会被看守的人发现吧。」

「正是如此。」

西蒙斯船长充满自信的断言。爱德华则露出灿烂夺目的蓝眼,以恶作剧的口吻说:

「那从空中怎么样呢?几年前潜入伦托拉银行的盗贼团,听说就是在夜晚于空中拉起巨大的风筝,盗贼们贴着风筝跳到银行屋顶上的……没错吧,普莱斯?」

「嗯,那时候我还不是伦托拉市警,不过我曾听过这件事。听起来就像是冒险小说的情节,的确很像维优雷那个混蛋会喜欢的手法……」

普莱斯左思右想,而西蒙斯船长这次也干脆地否定这种可能性。

「要能让人贴在上面,想必是相当大的风筝吧。这么说很抱歉,但如果我们的船只附近飘着那种东西,我的部下们一定会发现并向上呈报。而且,海风是很容易改变风向的,如果打算用那种东西侵入船上,不得不说怪盗维优雷也只不过是个愚蠢的家伙。」

「……原来如此。有关大海的知识,我们是敌不过专业的水手呢。很抱歉说出这些无意义的话。那么,另一个可能性呢?」

值得依赖的西蒙斯船长的言论,让爱德华也乖乖放弃。普莱斯先朝爱德华瞪了一眼,要他别说些无聊话,接着开口说:

「另一个可能性是,维优雷已经独自或与他的伙伴一起,佯装成船务人贝或是乘客搭上这艘船了。与其说这是另一个可能性,还不如说从现实状况看来,这是唯一的可能性吧。」

普莱斯说完便高高举起一直拿在手上的乘客名单。

「所以就是这个啦。我在事前已将情报告知船公司,取得了乘客以及船务人员的名单。你也收到同样的东西了吧,格莱斯顿。」

「嗯嗯,今天早上收到了。」

「很好。唉,当时虽然不确定维优雷到底会不会来,但姑且还是要部下彻底调查乘客的身家背景。也因为船票不是普通的贵,因此乘客中并没有可疑的人物,都是些收入极高、社会地位也很高,唉……怎么说呢,就是那些外表看起来是善良市民的家伙啦。」

普莱斯看似故意的耸肩,还用讽刺的口吻说「善良」二字,扭曲半边脸颊露出笑容。不过一看到西蒙斯船长责备般的视线,赶忙干咳几声。

「咳咳,总之乘客当中没有被怀疑可能是维优雷的人物。另一方面,至于船务人员……」

西蒙斯船长一听到这句话,有些愤怒的猛然起身。

「普莱斯助理巡官,我了解怀疑他人是你的职责,但我们杜鹃花号的船务人员当中,才没有什么小偷。绝对不会有这种可能的。」

「喔——好啦,船长,请你冷静点。我又没说维优雷就是其中某位船务人员。」

如果说出这句话的人是爱德华等人,普莱斯一定会怒斥一声「啰嗦」,但他可不想惹恼船长这位邮输的最高负责人,因此用以他的个性来说,是恭敬到令人惊讶的口吻这么说。

「那么,助理巡官……」

「我是不清楚其它船只怎么样,不过在这艘船上服务的人们,全都是被船公司正式聘雇,有多年经验且身家背景很正派的人。」

西蒙斯船长得意的大大点头并坐下。

「没错。唯有在其它船上认真累积学习经验的人,才有成为这艘杜鹃花号的船务人员的资格。为了能毫无困难的服务那些身分高贵的客人们,无论操纵船只、料理制作或是接待,我们网罗了俱备高超本领且经验丰富的船员。」

「而管理这些优秀船员的船长,还得是更加优秀的人物才行呢。」

「我随时都努力让自己能达到这个要求,我很自豪此刻的自己的确如您所说。」

看到谦虚同时自信满满的西蒙斯船长堂堂地回答,爱德华露出了良家子弟才有的爽朗笑容点点头。

「和你交谈过后,觉得能搭乘这艘船真是幸运的想法越来越强烈了呢,西蒙斯船长。」

「哪里,我才是。能接待像您这般聪明的客人,是我的光荣。请您帮助普莱斯助理巡官和我们,格莱斯顿先生。」

西蒙斯船长虽对普莱斯抱持若干警戒心,但对爱德华灿烂如花朵般的笑容和柔软身段的好感度似乎迅速上升。亦或是刚才天真的发言,让船长觉得爱德华比普莱斯来得好处理也不一定。

(内心的想法其实并不是这样,正是爱德华少爷的可怕之处。)

西瓦坐在最朴素的圆椅上,看着主人的侧脸,边在内心感叹。

打从以前开始,只要看到爱德华笑容的人,全都好像被施了魔法般喜欢上他。当然,之后接触到爱德华不矫饰、爽快的个性后,对他的喜爱会变得越来越深。不过这一切也许是因为爱德华绝不会拿自己的容貌当作武器的缘故。

如果为人矫柔造作,对方一定会感受到。爱德华就是因为不做作,才会不论是以前或现在,那美丽灿烂的笑容都能直率地捉住人的欢心吧。

爱德华丝毫不知道守护者就在近处想着这件事,开口询问西蒙斯船长:

「不过,正式船务人员之外的人呢?」

「啊啊,你是说负责为客人举办活动的船务人员吧?」

西蒙斯船长立刻了解爱德华问题的意图,朝普莱斯瞥了一眼后明快的回答。

「的确,我们所聘屦的音乐演奏者或是演员,是非公司人员的团体。但全都会先聘雇到其它观光船上表演多次,再由本公司干部针对该团体的本领、容貌以及人格进行严格审查。总之,在这艘凡事皆采用最高规格的船只上,是不会有恐吓客人、窃取客人财产这种行为不正的人呢。」

「……话虽如此,但也许对方会臊在这艘船的某处呀。」

普莱斯将脸撇向一边丢出这句话,但是也许是因为手边没握有能和船长面对面争辩的情报,导致他的视线并没有和船长对上。船长的视线突然转向爱德华。爱德华劝解般说了:

「原来如此。所有船务人员都接受训练,直到能提供最高等的服务,全部都是很优秀的人员吧……不过不好意嗯,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维优雷一伙人有没有可能以偷渡者的身分,躲藏在船内的某处呢?」

「这个可能性也很低。女佣和服务员每天都会进出客人所住的船舱,空的船舱也牢牢地锁上了。再说……」

「所有偷渡者可能窝藏的地点,我们警察在出航前后,共调查过两次了。有没有老鼠……我是不清楚,但没有躲藏任何人啦。」

爱德华趁西蒙斯船长想回嘴说船上才没有老鼠之前,迅速开口说道:

「如果普莱斯已经调查过,那应该没错……换句话说,就算维优雷正在这艘船上的可能性很大,也很难找出谁就是维优雷。这样的话……」

「这样的话,你是要我们换个角度想吧!如果要找出维优雷有困难,那就像昨晚爱德华所说,查出维优雷的下手目标不就得了?只要保护得了那家伙,就代表我们赢了维优雷对吧?」

托亚也兴致勃勃的提出新点子。艾文听了握拳击掌。

「嗯嗯,你说得也对。看了那张预告信后,得知维优雷向找们挑战是否能看出他的目标,所以也有这种对战的方法嘛。大家不是常说,防御就是最大的攻击。」

爱德华也啪的打响手指。

「没错,反倒可以说那方法比较有建设性。你认为如何,普莱斯?」

普莱斯摸索外套内侧口袋取出预告信。

「昨晚和你们谈过后,我也想了一下。听好,维优雷寄来的书信上有这些文字。『为了让以无理暴力害佣人致死的人面兽心之人,亲身体验重要物品被夺走的痛苦,三天后,吾将以下省略的登场』。」

普莱斯大概是因为出声念那段文字会觉得不爽吧,他干脆省略掉「华丽、充满戏剧性」这部分的文字,再次阅读昨晚众人已看过的那封维优雷寄来的讯息。

「我在昨天晚上,已经从船上打电报给留在伦托拉市警的部下们了。我要他们调查乘客当中有没有『以无理暴力害佣人致死的家伙』。

普莱斯目光锐利地瞪着西蒙斯船长,一副想说「怎么样呀」的挑衅模样。两人对自己的工作都感到骄傲,而且其中一方对船务人员给予全面信赖,另一方则对船组人员抱持怀疑心态,在这种关系的加持下,让普莱斯和西蒙斯船长之间弥漫着一股微妙的紧张感。

「就算是王公贵族,杀了佣人就是杀人犯吧?别说什么调不调查了,那种坏家伙怎么可以悠闲地搭船出游啊。应该马上被打入牢房不是吗?」

普莱斯不悦地扭曲方正的脸庞,丢下一句「嘟有可能啊!」

「我说啊,就算是伦托拉市警,也不能派密探潜入他人家中呀。谁会知道那些有钱的笨蛋们大到不行的房子里发生了什么事啊?」

「等一下喔。你的意思是说,就算房子里有人被杀,只要封口,事情就不会外泄?那不是很糟糕吗?这样根本不知道警察是为什么存在的嘛!」

托亚愤然极力争辩,但普莱斯和他一样生气的回嘴:

「混帐,如果所有犯罪都能接受公平的审判,我也不会累积这么多压力了啦。你这小鬼头说什么大话!给我仔细想想吧,佣人大多出身贫困的家庭,留下的家人哪来打官司的钱啊?这道理你应该懂吧。」

「……这……嗯。」

托亚在被身为贵族的父亲收养前,都和母亲居住在贫民窟。母亲是连安葛雷话都不太会说的外国人,一份象样的工作都没有。托亚在十一岁之前都过着有一餐没一餐的生活。对于贫穷所带来的痛苦和悲愤,托亚他再了解不过了。

「就算知道亲人是被坏脾气的主人杀死的,但假使对方付了相对的慰问金,说亲人是死于意外事故或疾病,那也只能忍气吞声的接受呀。对那些人来说,与其引起无胜算的纠纷,接受大笔金钱,想办法确保失去家里经济支柱后的伙食费还比较聪明。」

「……这事实还真残酷呢。」

不太了解世俗事的艾文表情悲伤的低语,托亚则无法回嘴的紧咬嘴唇。西瓦静静的将手摆在托亚肩上。

「普莱斯,换句话说,维优雷唯一留下的线索,也无法帮助我们锁定目标吗?」

「这也不一定。当然,没有人向警方报案说船上哪位乘客杀害了佣人,但只要稍微扩大解释就行了。」

「这话意思是?」

听到爱德华的问题之后,普莱斯将他特地从船上的会议室搬来的黑板拉到一行人都能看见的地方。

「其实啊,事前我曾经调查过,拥有维优雷会盯上的宝物,并可能带着宝物旅行的家伙。唉,直接了当地说,就是装饰品之类的宝物啦。不过,住在特等或一等舱的家伙,一定都有一两件那种宝物,所

以这条线索不太值得参考。但是……」

普莱斯精神振奋的这么说,边使劲在黑板上写下人名。

「我将拥有那些宝物的乘客名单,和今天早上部下回传给我,这两年曾提出家中有佣人死亡的死亡申请的乘客名单做对照后,出现了这三位人物。不管是哪个死亡申请,都是意外死亡或因病过世。」

庞大的人数突然被缩小到三人,在座众人皆一起将身体凑向黑板。此刻正是普莱斯独占鳘头的场面,他更加扯开嗓门说:

「首先是住在特等舱的阿斯卡姆爵士。这家伙是彻底的贵族人士。六十多岁还跟年轻新娘再婚.这次是两人的新婚之旅。有位在上个月结婚典礼上出过差错的女佣,因为受不了内心自责而自杀。我猜测新娘应该带着老公送她的豪华戒指上船。」

众人十分仔细的聆听普莱斯的话语,西瓦则将情报依序纪录在惯用的手册上。

「接下来,第二个人是住在一等舱的邓巴。这家伙是安葛雷的国会议员。以要到遥远国度齐诺进行政治经济的视察为由,请了长假和老婆一起搭船。唉,就是藉出差之名的旅行吧。前年,这家伙的家里也有马夫因故丧命。」

「国会议员也有宝物吗?」

托亚模仿西瓦,边做笔记边发问。普莱斯听了露出奸笑。

「这家伙啊,不像阿斯卡姆有异常高价的宝物。不过这家伙有的是安葛雷首相的亲笔书信。要是这种东西被维优雷偷走,那安葛雷政府就会颜面扫地,更别说邓巴的头肯定会因此落地。」

「原来如此……对于不是以物质欲望下手偷窃的维优雷来说,这东西的确是具有魅力的『宝物』呢。」

爱德华感叹的看着西瓦边迅速的记录边随声附和。普莱斯用硕大的拳头敲击写在黑板上的三个名字,继续说道:

「然后是最后一位。这家伙是住特等舱的威金森,是在他这一代致富的实业家。藉由目光敏锐地找到珍奇物品并签下独占贩卖契约,创造出良好业绩。唉,就是所谓很有鉴定力的人吧。」

艾文发出「啊——啊——」的笨拙声音。

「威金森先生!我就想说好像在哪听过这名字,他也曾对我提过想以独占契约来贩卖我所发明的紫色染料呢—不知道他是从哪听到这消息的,我因为大吃一惊才记得这件事。不过因为他制作的契约书厚到我连读都嫌麻烦,所以就回绝掉了。」

「这、这……就叫做因祸得福吗?总之,以结果来说,您做的决定是聪明的呢。」

西瓦微妙的补充,让爱德华轻笑一声说道:

「原来如此。这次旅行也是为了寻找有可能在安葛雷大肆流行的齐诺珍奇物产啰?」

「就是这么一回事。在遥远国度的交易,可说是万国共通的财富。开玩笑的说,就是为了钱啦。对了,有关这家伙的传书……」

这时西蒙斯船长紧接着插嘴:

「那不是传雷喔,助理巡官。是对各位我才打开天窗说亮话,威金森先生这次携带了大量金条上船。客人携带上船的物品,不论是什么我们都得帮对方保管,但这次的量实在太大,害得我们为了金条保管处苦思良久。」

看来威金森将缔结契约用的金条带上这艘杜鹃花号,打算把船尝作银行来保管金条,前往齐诺进行贸易交涉。爱德华在自己的名单上做记号,并好奇的说:

「原来如此喔。不过偷了威金森先生的金条,应该会又重又麻烦……但对商人来说,就算是一块金条,只要是自己的财产被夺取,都算一种屈辱,会气愤得不得了吧。他非常有成为维优雷下手目标的可能呢。到现在为止,符合维优雷所说的q条件b的人,就只有这三位吗?」

「到现在为止是这样没错。不过我吩咐了部下,有新情报要即刻向我报告。」

这时,原本一直像尊石像固定不动,听着众人谈话的卯之助含蓄的开口说.,

「也就是说,从现在到怪盗预告将会现身的两天后,随时戒护阳才提及的那三位人物即可吗?那在下和猫八也助警方一臂之力……」

「啊——毛之助你等等。我很高兴你这么说,但你和那边的猫头巾在这艘船上太过于显眼了。再说,你们经常被乘客们拦下,追根究底地打听齐诺的事不是吗?你们两个一站到船舱外,就马上形成一道人墙,要怎么去戒护别人啊?」

卯之助照旧被普莱斯叫错名字,他虽然犹豫着该不该纠正他,但最后似乎还是决定什么都不说,表情沮丧的垂下肩膀。

「您说得一点也没错。很可惜帮不上忙。」

「这次就先谢谢你的心意了。等到要和维优雷那混帐对决的时候,就不得不请你们也上埸帮忙了……船长,我想先确认最基本的事。基本上收到怪盗维优雷寄来的预告信这件事情,要彻底当作秘密看待吧?」

西蒙斯船长再次起身离座,确认众人全都注视着他后,用带着威严的表情和语气果断的说:

「是的。怪盗维优雷可能已潜入这艘船,并预告两天后会现身……要是告知所有乘客和船务人员,会造成人心极大的动摇。我们的任务是让乘客享受安全且舒适的旅程,怎么能让区区一个怪盗而损及旅程的舒适……至于安全面,我们还『特地』请警方上船,且获得在座各位的帮助,我想我们和各位就足以保护这艘船了。」

西蒙斯船长以强调「特地」二字的方式做出了结论,用带着施加压力的眼神目不转睛地看着普莱斯。普莱斯也毫不避讳的接下这道视线,在视线交错的火花燃起之际点头。

「我们这次是为了一定要抓到维优雷那混帐才来这的,希望你能交给我处理……不过,此刻对于维优雷那三位可能目标,我们已充分保密,因此还是将维优雷的事告知他们比较好吧。除此之外,从我们警方和船务人员当中挑出人选,在其它乘客不会发现的程度内设下防护戒备,尤其是宝物更应该严加保护。」

「这样很好。拜托千万别让其它乘客们察觉喔。」

「好啦好啦,我了解了。那么,格莱斯顿,你们现在可以什么都不做。只不周,如果在以乘客的身份生活时,得到了什么新情报,记得要告诉我。正式借用你们的力量,是在两天后……维优雷现身的日子。到时得从早忙到晚,所以就趁现在先储备体力。懂吗?」

「了解。祈祷在后天之前,能获得可让我们从三位目标当中找出真正目标的新情报。」

爱德华举起单手表示了解,船长也满足地用指尖玩弄修剪整齐的胡须。

「那么……布鲁克先生,很不好意思提出这个要求,今后可以让我们继续在这问房间里举行『秘密会议』吗?我虽然想过由我方提供空的船舱,但这举动说不定会引起其它乘客们以及船务人员的疑心。」

「嗯嗯,我是无所谓啦……好痛,啊、没事,大概是想太多困难的事,搞到自己头痛吧。啊哈哈哈。」

艾文虽大方豪爽的接受这个要求,但另一方面对克莱门斯来说,这似乎是个让他不快至极的要求。他继续假装成帽子,若无其事地用前脚的爪子使劲一抓。不由得发出惨叫的艾文,在船长面前急忙掩饰。

「?总、总之谢谢您的盛情厚意,布鲁克先生。那么我就此告退,因为我受邀参加乘客举办的午餐会。如果有任何动静,请务必通知我。」

西蒙斯船长依旧语气恳切的说完这段话,敬了一个角度完美的礼后,就先行离开会议。普莱斯也将写在黑板上的文字擦干净边咒骂着:

「真是,实在摘不懂那位船长到底愿不愿意帮忙警方。唉,不过总比碍事来得好吧。我们只需要做好自己的工作。等这件事解决,要和女妖怪交战的时候,我会把欠你的加上利息一次还给你啦。那么,如果有什么事记得互相联络,拜托啰。」

普莱斯将该说的话说完后,也迅速的离去。托亚猛力从沙发上站起身。

「啊——感觉好像挺麻烦的,总之现在我们先待机就是了吧?不过,这代表在后天之前,我可以卯足劲享受这趟海上之旅啰?」

「就是这么一回事。就在船上到处玩、和大家聊天交流吧。这是搜集情报的基本呢。那么,午餐时间也差不多到了,大家解散吧。布鲁克、学长,不好意思把你们的房间给弄乱了。」

「没关系啦。反正我很闲,再慢慢整理就好。」

「那我们去吃饭吧!爱特伍德先生,我肚子饿了。」

「哎呀哎呀。那我们走吧,爱德华少爷。布鲁克先生和麦克弗森先生两位……」

「我不去。我想至少让学长中午可以悠闲用餐,午餐正打算叫客房服务呢。」

「这点子不错喔。那布鲁克、学长,我们晚餐再见了。」

「请让在下和猫八同行。在下有点想吃点米饭……」

「卯,不可以在甲板上煮饭喔,船会烧掉啦。」

「果然不行吗……」

「我去问问餐厅的人会不会有米饭类的餐点。」

爱德华一行人边热闹的聊天边离开船舱。突然显得空旷的室内,只留下艾文和克莱门斯。

没有其它人在,克莱门斯立刻从艾文的

头上跳到沙发上。

「格莱斯顿他们就算了,那个没规矩的的刑警一来,感觉这房间就变得到处是灰尘耶。布鲁克,你真的对许多事都太不在乎了。提供这房间当作会议室,会侵犯到我们的隐私……」

「好啦好啦,我会仔仔细细帮你梳理都是灰尘的毛啦—吃午餐前先整理一下吧?啊啊,对了,我记得帕克说他在篮子里准备了适合学长用的古龙水……」

艾文开始帮一直碎碎念的克莱门斯东翻西找起「照顾学长用篮子」。

「帕克这家伙真是的,我很高兴他为我担心,但这篮子也未免塞了太多东西了,光是找需要用的东西就是件苦差事呢。」

克莱门斯自己拿下脖子上那条卢蒂尔的手环,边准备让艾文梳理毛皮边回答:

「毕竟那位老管家哭着说他也要一起跟来,就算在航海中不幸丧命也无所谓呀。亏你真的说服得了他。」

「因为我也拚死命的说服呀。前往异国的长途旅行,不可以带那种老年人一起来啦。要是生病就不得了了。再说我们不在,他也能悠闲的休息。」

艾文说着,翻找宽大的篮内……因为突然发现不该出现在篮内的物品而停下手部动作。

「喔?这是……信吗?」

艾文拿出混在克莱门斯用的物品当中的白色信封,落落大方地用手撕开信封。打开折好的纯白信纸,艾文脸上那双淡褐色的眼睛,因惊讶而瞪圆。

「怎么了,布鲁克?」

「没什么,这是帕克写的信。上面会不会写着丢下他一个人的怨恨话语呢?真是头大……」

艾文用一只手搔抓头发,开始看信件内容,但神情却渐趋严肃。被激起好奇心的克莱门斯,跳到单脚跪地的艾文肩上,朝信纸窥看。

信上是年迈老管家用带着老花眼镜的视线,吃力写出的扭曲字体,内容写着:

『艾文少爷,旅途中请您千万小心,并注意健康。老朽无法陪伴您外出旅行实在万分惭愧,但帕克我会好好看家并竭心尽力打扫房子。为了让您返家时能看见美丽得让人认不出来的家,敝人已做好了死而后已的觉悟。』

「……等等、等等。帕克你这样卯足劲努力打扫,根本没办法休息嘛。」

「都是因为你平常没把整理环境挂在心上。凌乱成那样的屋子,对管家来说是种难以忍耐的屈辱吧。」

克莱门斯如获至宝般毫不留情的加以责骂,边继续看着信中后续文字。

『还有,因为少爷您拚命隐瞒这件事,让我不敢开口向您提……所以就用信对您坦白。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也不打算问,但我知道克莱门斯先生能说人类的语言。我虽不是故意这么做,但我曾不经意从门缝中看到您两人对话的模样。』

「!」

「哎呀——被他看到了吗?」

克莱门斯吃惊地竖直蓬松的尾巴,艾文则用手按压太阳穴。

『克莱门斯先生,等您回来后,有什么事请您尽管吩咐我。还有在这趟旅途中,请您连同帕克的份,一起帮助少爷。少爷失踪后之所以能平安返家,老朽推测是因为有克莱门斯先生的帮助。我衷心祝福两位有趟愉快的旅行。』

信以这段话画下句点。艾文仔细的折好信纸并将信纸放回信封内,用和平日不同的平静笑容

看着克莱门斯。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呢。我看他在父亲家里过度认真的工作,想说今后让他在我那悠闲度过余生,没想到反而都是我给他添麻烦、受他昭i顾。失踪事件也让他非常担心……」

克莱门斯在艾文肩上站了起来,前脚像人类般环抱交错,轻哼:

「嗯嗯。的确,他说不定是位城府比我们料想的还要深的人物喔。现在仔细回想,当你带我回家时,他为你的平安感到开心,甚至不曾深入探究失踪的原因,也没有不停询问有关我的事情呢。」

「所以呀。我还以为年纪大的人不会想这些琐碎的事,原来这一切他早就知道了。」

「嗯。不说废话这点,可说是佣人的好榜样呢。」

「哎呀哎呀,我周围包括学长在内,都是些老奸巨滑的角色呢。」

「谁都好,就只有你,我不想被你说成老奸巨滑!还有,你废话太多了!应该快点帮我梳一梳,赶紧去吃午餐。」

被超会装傻的艾文说「老奸巨滑」,克莱门斯气得露出尖锐的犬齿。

「好啦好啦。中午要吃什么呢?要吃热呼呼的奶油炖菜吗?还是热到冒泡的局烤呢?」

「明知道我怕烫还故意惹我喔!」

「啊哈哈哈,放心啦,我会细心地帮你吹凉啦。」

「别对我强迫推销你的亲切!」

虽东扯西扯,但已十分习惯共同生活的两人,就这样不断你一言我一语的斗嘴……

隔天中午过后,再次在艾文的房内召开「秘密搜查会议」,一行人以船长为首,聚集在一块。但因没有人提出值得讨论的新情报,最后确认现状后便解散。

「吶,明天维……啊哇哇、那家伙会来吗?没问题吧?」

托亚走在返回住宿船舱的通道上,边因不小心说出维优雷的名字急忙掩饰。爱德华轻戳托亚的头,稍稍倾头思考。

「预告信是真的,既然已经做了预告,应该会在明天的某个时刻出现吧……」

「可是这次……那个,他居于弱势呢。这艘船可说是密室,就算他能够成功地下手偷窃,要逃走也是极度困难。而且那三个可能的目标已经有警察和船务人员严密保护着,他到底打算怎么做呢?」

西瓦也用担心维优雷的口吻这么说。爱德华对完全变成义贼支持者的两人苦笑,边带着丧气的表情说:

「打算怎么做,只有他知道……不过,我总觉得不对。」

「哪里?」

「他的目标真的在那三位当中吗……啊,不对,这些话不能在公开场合上谈。托亚、西瓦,你们两个先回去船舱好吗?」

「好是好,那爱德华你呢?」

「下午茶时间快到啰。如果要去哪,用过午茶后再……」

「不,用下午茶前我就会回去啦。我想走一走,整理整理思绪。」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托亚先生,我们回去吧?」

「嗯,掰啰,爱德华。」

「等会儿见。」

爱德华目送西瓦和托亚离去后,便前往甲板。从安葛雷出航时,海风十分寒冷,不知是否气候有了变化,现在反倒变得微暖。

出航时拥挤不堪的甲板,现在也不再那么拥挤。大家都四散船内,享受各自的时间。

爱镶华选择其中人较少的地区,双肘撑在手把上瞭望海面。

大海的颜色也一天天转变。由安葛雷深蓝色的阴郁之海,渐渐转变成翠绿的大海。一开始让人感动的水平线也已经看习惯了。

(不管怎么想……还是觉得不对。)

从那之后,爱德华看了好几遍乘客名单,不只和三位可能的目标,也和他认为有可能的对象,假装在餐厅、酒吧或交谊厅等处偶然相逢,进行简短的对话。但其中部没有让他觉得是会被维优雷盯上的坏人。

(识人的眼力,我还有些自信。就算是闲聊,只要看着脸交谈,应该能看穿对方的内心……可是,虽然这种说法有些奇怪,但我交谈过的人当中,没有值得维优雷盯上的坏人。就连那三位可能目标也是……)

的确,第一位阿斯卡姆爵士是痴爱年轻妻子的好色平庸男子;邓巴就是位对自己的金钱很吝啬的死板男人。第三位目标,威金森也一样,与其说想着怎么用钱,倒不如说只是个拚命思考赚钱方法,毫不隐藏内心贪欲的男子。他们的太太也容忍这样的丈夫,或是完全不关心。

的确,我也绝对不会想和任何一对夫妻熟识,像他们那样的人在上流阶级当中有如河川中的小碎石。自幼以地方领主一族的身分成长的爱德华,早就习惯这些人的存在,要是以人品不佳为理由故意袭击,就算是维优雷也站不住脚。

(更何况,这次就如同西瓦所说的,这艘船是巨大的密室……不,有如监牢。就算能成功偷出宝物,要平安逃出这艘船也不容易吧。此刻虽然先把维优雷的预告给隐瞒下来,但等他真的现身后,普莱斯助理巡官或西蒙斯船长应该会公开搜索维优雷的下落。到那时候……我想不出有他能躲藏的地方。)

因为对方是维优雷,所以应该会有自己的对策。即便如此,这次的危险度依旧比过去的袭击

要高上许多。

(这艘船上应该没有……即便让自己暴露于那种危险中也要下手的对象。维优雷绝不会只为了让社会产生动乱,而下手行窃。如果他的目的是让社会了解下手对象的罪行……那么……)

飞鱼此刻就在陷入思考的爱德华眼前,从海面上跃起,描绘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后,再次落入海中。

「啊……」

不由得因初次见到的光景面停下思考,仔细看着眼前画面的爱德华身后,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唉呀——一个好男人预备军怎么在这种地方衰老呢

,怎么了?」

那是碧玉绝不会被误认的甜美声音。爱德华微微苦笑着转身。

「我还是个预备军啊?」

爱德华牵起碧玉理所当然般伸出的那只无瑕的右手,并在手背上亲吻,边说笑着询问。碧玉涂着红宝石般鲜艳色彩的嘴唇浮现笑容,爽朗回答:

「当然啰。年纪比好男人小上许多的弟弟,不是预备军是什么呢……不过呀,今天的你有被从预备军剔除的危机喔。怎么了?眉问挤满了皱纹呢。浪费了这张漂亮的脸蛋。」

碧玉今天身穿艳橘色薄衫,有部分原因是因为脚踩高跟鞋的缘故,显得比爱德华还要高。轻易地被碧玉用指尖摩擦眉间,爱德华不好意思的向后闪躲。

「我只是在想点事情。说到眉问有皱纹,那应该是我哥哥吧。」

「你说什么呀,罗杰的皱纹比你的棒呢。那就像他身上的装饰品一样。总之,你过来吧,来陪我喝茶啦。」

一瞬间脑中闪过西瓦和托亚两人,但是格莱斯顿家的男子脑中没有拒绝淑女午茶邀请的无礼选项。

「如果妳愿意让我作陪,我很乐意。」

爱德华潇洒的伸出手臂,碧玉也极自然的用自己的手臂勾着爱德华。虽然身高有些不协调,但两人还是变成一对,从刮着海风的甲板返回船内。

还以为会直接去茶室用午茶,没想到碧玉竟是邀请爱德华到她的客房内。

就算是爱德华,端正秀丽的脸庞上也因此露出踌躇焦躁的神色。

「碧玉,请妳等一下。该不会要在妳的客房用茶吧?」

碧玉丝毫不改脸色,彷佛理所当然的回答:

「那当然啰?在满地垃圾的茶室喝茶:心情根本平静不下来呀。没关系,我会用客房服务叫和茶室相同的餐点啦。」

「不,问题不在这……那个,我因为某个原因看到乘客名单,我、我原本以为……妳和妳的资助者住在同一间房间,但……」

「讨厌,别开玩笑了。我只有陪他在晚餐和餐后喝一、两杯酒而已啦。剩下的时间就是我的自由时间。这客房里也只有我一个人住喔。所以你就别客气进来吧。」

碧玉若无其事地这么说着,并打开房门。

「欢迎您回来。」

碧玉只对恭敬迎接他的服务生说了「麻烦你泡茶来。」就把对方赶走,大刺刺地走进房内。

即便如此,爱德华依旧迟疑犹豫的呆站在门口。

「爱德华?你站在那做什么呀。」

「没有啦,碧玉,我很谢谢妳的邀请。但是身为男性,我不能单独进入女性一人居住约房间里头……」

「哎呀,不愧是罗杰的弟弟,你也是位过度拘谨的绅士呢。」

「我不像哥哥那么拘谨,但我想我是位绅士喔……不过,妳做这种事会不会让妳的资助者不高兴呢?」

「你不用担心这种无聊小事啦。别管了,快进来吧。」

「哇啊。」

碧玉无视所谓的淑女举止,一把抓住爱德华的手臂。爱德华也不能甩开碧玉的手,就这样束手无策的被拉进碧玉的房内。

「来,请用。」

服务员用餐车将茶组送进房,碧玉确定服务员已经直接离开房间后,便帮爱德华倒茶。

「谢谢……不愧是特等舱,房间还真大呢。」

爱德华佩服的环视客房内。

光是大小就有爱德华他们所居住的客房五倍大吧。客房内明确区分出居住和用餐的空间,还备有一间小厨房。连因为房门半开,导致自然能够窥见的卧房内,也摆着一张大到像一流饭店的床,且配有华盖的床铺。

由于这间是最高等级的客房,因此天花板很高,窗外的景色也比从艾文的客房看出去来得美丽。景色漂亮到就算说这里不是海,而是海边别墅,也会不由得相信的程度。

「是吗?唉,毕竟是长途旅行,没有这样的舒适度怎么能忍受呢。你自己的房间如果很小,那么常来这里玩没关系喔?反正这里有两张床,可以留到早上……」

「哇——」

老江湖的碧玉那让人分不清是玩笑还是真心话的邀请,让仍稚嫩的爱德华红着脸摇头。爱德华平时给人比实际年龄还要沉稳的感觉,因此这种和他年纪相仿的少见反应,让碧玉觉得有趣的笑了。

「呵呵呵,不需要那么害羞啦。」

「当然会害羞啦。再说,要是做出这种事,我哪还有脸见我哥呀。」

「嗯哼。你平常虽然那样说,但其实很喜欢罗杰嘛。」

爱德华终于顿悟,原来碧玉只不过是在调侃他。他做了一次深呼吸以重舍平静心情后回答:

「那是因为我们是亲兄弟呀。虽然有点曲折,但毕竟遗是我的家人……那个,因为这种机会不多,我可以追根究底的问一下吗,碧玉?」

碧玉嫣煞一笑,以优雅的动作拿起甜点。

「除了年龄之外,什么都可以问。你要问什么?」

爱德华虽然有些迟疑,但还是下定决心开口说出深藏心中已久的问题。

「妳觉得我哥哥怎么样?我对妳的交友关系虽然并不是很清楚,但也知道妳有几位资助者,好几位可亲密外出的男性友人……这个,住在同一间公寓自然就会知道。」

「嗯嗯,是没错呀?」

「对妳而书,我哥哥也是那种随便玩玩的对象之一……还是有带点真心呢?这是身为弟弟的我想知道的。如妳所见,我哥哥是个一本正经的男人,一旦投入就会勇往直前……是和游玩以及讨价还价无缘的人。所以……」

「所以?」

爱德华的蓝眼睛笔直看着碧玉说:

「如果对妳来说,我哥哥只是妳玩玩的对象,那我希望妳这样告诉我哥哥。在我哥哥受到再也无法愈合的创伤前,告诉他再怎么努力都不可能和妳有希望……」

虽然爱德华是打着必死的决心开口询问碧玉的真正想法,但碧玉听了却笑了出来。

「啊哈哈哈哈,哎呀——爱德华。你虽然聪明,但对恋爱的知识却还是个小孩子,或者该说

是可爱的小笨蛋呢。」

「小、小笨蛋……」

碧玉越过桌面用指尖触碰陷入讶异的爱德华下巴,露出和刚才有些许不同,带点慈祥的微笑接着说:

「恋爱呀,不能像这样在一开始就决定黑白是非的啦。和这个人是真心的,和那个人只是玩

玩……之类的。至少对我来说是如此。」

「……那,我哥是……」

「不只是罗杰,不论是谁,首先要看清对方的为人呀。之后,如果觉得对方是值得爱的对象,我会用我的方法爱对方。不论被他人如何解释,都和我没关系。如果是能了解并接受我爱人的方式……并用我喜欢的方式爱我的人,那说不定我们会有将来呢。」

「……」

「不过,恋爱不光是两个人的事吧。和两人有关的其它人也会给予各种影响呢。再说,也得看看时机呀。我虽然是个占卜师,却没办法看见自己的事情呢。所以……这就是我的回答啰。你了解吗?」

爱德华思考了一会儿,直率地回答:

「好像懂又好像不懂。虽然觉得有些遗憾和不甘心,但看来我的人生经验和恋爱经验果然还不够呢……不过,唯有这个问题请妳一定要回答我。妳老实说,哥哥是值得他人爱的人吗?」

关于这个问题,碧玉做出以平日举止充满谜团的她来说,相当明快的回答。

「如果你是他弟弟,就应该懂吧?罗杰……是个可爱的人喔。」

爱德华顿悟适句话没有丝毫虚假,终于露出真实的笑脸点头。

「很遗憾,妳说的『可爱』这感觉,我一点也不了解。但知道妳这么想之后,我哥哥一定会很开心吧。再说……说得也是,我也觉得哥哥比以前来得好相处了呢。」

「这句话罗杰听了肯定会喜极而泣吧……对了,爱德华。现在换我问你问题了。」

「什么问题呢?」

碧玉用让人联想到地底湖的翡翠双眼凝视着爱德华,这么问道:

「你在烦恼什么?你的脸上呈现近日将面临灾难之相喔。不过,说不定那是我能祛除的灾难。如果愿意的话,要不要和我谈谈?」

「这……」

「因对重要的事判读错误而懊悔……的面相喔。我只能看出这种程度。接下来的事,如果你不说我就不看、也看不到……对我来说都无所谓啦。」

碧玉说完,便很自然地将视线从犹豫的爱德华身上移开,用妩媚到了极点的动作拿起枣子干送入口中。

过去碧玉总在关键时刻,若无其事地帮爱德华一把。她虽然是个充满谜团的女性,而且作风辛辣,但言词总不可思议的让人感到温暖。

就因为是碧玉,所以连口风紧的爱德华也非常简略的将列为机密事项的怪盗维优雷预告信、普莱斯筛选出的维优雷可能目标,以及自己总觉得那三名目标有哪里不对劲的事向她坦白。

一直啃咬黏呼呼的枣子并适时附和、聆听的碧玉,将身体轻靠椅子扶手,佣懒的开口说:

「嗯——怪盗维优雷喔。的确,那三个人要让那位秉持正义的义贼给盯上,理由的确有些不够充分呢。」

「果然连碧玉妳也这么想…i如果是在伦托拉,我可以再深入调查一番。但在海上没办法做什么。没有情报也就没办法进行推理。这道理虽然十分理所当然,但我到现在才深切体认到收集情报的重要。」

「情报?你想知道什么样的情报呢?可爱的侦探先生。」

爱德华硬是无视可爱这个字眼回答:

「说得也是。维优雷当作目标罪状所举出的,以无理暴力害佣人致死h,我想应该是没有浮上台面的杀人事件吧。」

「这是有可能的呢。有钱人很容易会用权力和金钱企图封口。」

「嗯嗯。如果我人在伦托拉,就可以埋伏在对方的房子周围,在酒吧之类的地方从佣人口中套出点情报,但在海上就……在这艘杜鹃花号上,佣人随时都会待在主人身边,所以连交谈的机会都没有。」

爱德华直率的说出他的焦躁和沮丧。

「虽然我个人的直觉告诉我,普莱斯的推测是错的,但我没有办法证明。这还是我第一次这么焦躁。」

爱德华一口气说完后,发出深深的叹息,接着突然露出害羞的笑容看向碧玉。

「不好意思,我不由得顺着妳的话发牢骚。光是有人听我说说这件事:心情就轻松不少呢。谢谢妳,碧玉。就算抱怨现状也不会有什么改变,总之先把该做的……」

爱德华因自责自己一不留神就像个女人一样,没志气地发起牢骚而向碧玉道歉。但碧玉只是感到好笑的耸肩说「啊哈」,接着起身站到爱德华身后。

放在爱德华双盾上的手,以及淡淡掠过鼻尖,那充满异国风情的香水香味,让他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碧、碧玉?」

碧玉用沙哑的声音在爱德华耳边低喃:

「爱德华小少爷,说不定这是我能祛除的灾难哦……今天在甲板上偶然发现沮丧的你,也许是女神心血来潮的眷顾呢。」

「啊?」

「你过来一下。」

这意外的话语让爱德华不由得起身离开舒服的坐椅。碧玉离开爱德华的身旁之后,招呼他进入卧房。

「咦咦……!?」

碧玉一派悠闲的对因此心跳加速的爱德华露出笑容。

「讨厌啦,你那么期待那种煽情的事,我也很困扰耶,小少爷。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过来一下……啊啊,顺便把桌上的玻璃杯带过来喔。」

「玻璃杯?我知道了。」

爱德华在完全不了解状况之下,拿着玻璃杯跟在碧玉身后。

更让爱德华困惑的是,碧玉竟粗鲁地爬上豪华床铺,并手贴在卧室墙上。

「上床来吧。」

「这……这更……」

「要是你这时候还不听我的话,那我就要亲你喔。」

「别这样。这样做我肯定会被我哥哥杀掉。」

爱德华无可奈何之下,只好照碧玉的话,几近惊恐的爬上质感柔软且有厚床垫的床铺。他用单手取得身体平衡,另一只手拿着玻璃杯,双脚跪在床上。

「叫我来这里到底要做什么?」

「呵呵呵,有好事要告诉你呀。」

碧玉故弄玄虚的将手指抵在唇上,恶作剧的眨眨眼,将从爱德华手上抢来的玻璃杯杯口稳稳的贴在墙壁上。

「!该不会……」

「没错。侦探的耳力应该很不错吧?把耳朵贴上听看看吧?」

「……」

爱德华接过玻璃杯,将耳朵贴在冰冷的杯底。

『……真受不了耶。我还以为上了船能轻松点,绪果从早到晚都被人使唤。根本比在家的时候还要辛苦嘛。』

『就是呀。而且佣人房就在老爷们的房间隔壁耶。就算睡着了也会被叫起来呢。我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目的地。』

『海风把小姐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实在令人吃不消—要整理很麻烦耶。』

从墙壁另一边传来的交谈声,很明显的,应该是女佣们的声音。爱德华不可置信地将耳朵离开杯底,看向碧玉。

「碧玉,这到底是……」

「二等舱、三等舱也许没有有能力带佣人一起来的船客,但一等舱或特等舱有好几位客人带佣人上船,所以在客房里还有佣人的寝室呢。」

「我的确在布鲁克的房间里看过,但隔壁房间是……」

「隔壁房间好像是特等舱专用的仓库,不过佣人们擅自拿来当作他们的专用休息室。」

「换句话说……一

「每到休息时间,他们就会到那去喝茶、吃甜点、抽烟……还在那说了很多自己雇主的坏话或流书呢。我也是因为昨晚隔壁房间有佣人吵架,吵架声大到穿过墙壁,才发现这件事的……吶,这件事很棒吧,爱德华。我有没有………帮你祛除掉你的灾难呢?」

「嗯嗯……很棒、真的很棒,碧玉!妳是我的幸运女神!」

爱德华露出欢欣的表情,将玻璃杯丢到床上,用双手紧握住碧玉的右手。一瞬间惊讶的瞪大眼睛的碧玉,用带着笑意的眼神斜眼看着爱德华。

「呵呵,没想到你挺热情的呢。」

「啊!抱、抱歉。」

爱德华急忙松开手,但脸上突然露出耀眼光彩。

「只要守在这里,就能听到佣人间的对话。说不定还能在对话中听到和维优雷目标有关的流言……黑暗中出现一道光芒了。」

「嗯嗯,说得也是呢。你也把西瓦和托亚两人一起带来吧。大家轮班偷听,就不会漏掉重要情报了吧。」

「谢谢……!真的很感讨妳,碧玉。我马上叫他们两个来。」

爱德华再次表达感谢,接着便迅速跳下床,直接冲出船舱。

「真是的,果然还是个小孩。这时候应该来个感谢之吻才对呀,爱德华小少爷……算了,反正这个吻我会找他哥哥要。」

碧玉似乎想到什么有趣的点子。她倒卧在凌乱的床铺上,独自开心的嗤嗤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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