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夏尔·斐恩·夏尔……回答我,这是很严肃的问题。」
米斯里露在坐着的夏尔前面高高跳起来,降落在夏尔托着腮帮子的窗框上,神情凝重。
「什么问题?」
「假如有女生说喜欢你,要你吻她,你会开心地吻她吗?」
「……」
「夏尔·斐恩·夏尔?哇啊啊啊————!」
被猝然抓住衣领,抛到床上的米斯里露,靠着反作用力在床上弹跳两、三下,很快又从床上爬起来。
「你干嘛啦!」
「今后我绝对不听你说的严肃问题!」
突然响起慌乱的脚步声,从宿舍楼梯跑过来。没多久,房间门就被用力推开了。
「安、安……!」
站在门口的乔纳斯,脸色惨白,抖得很厉害,从远处都看得出来。
他的脸扭成一团,眼泪不断从脸颊滑下来。
「安在作业栋,手快被烧了!救她、快救她!」
乔纳斯大叫,当场跪下来。
话还没说完,夏尔已经冲出去了。米斯里露也猛跳起来,飞跃乔纳斯头顶。
「救救她,对不起,救救她……不必做到那样嘛……真是的……」
夏尔听见双手掩面坐在走廊上的乔纳斯在他背后这么说。
「没事了,乔纳斯大人……」
凯希跳到走廊上,抚摸着哭得唏哩哗啦的乔纳斯的膝头。
夏尔边跑边轻轻张开右手掌,开始集气。闪闪发亮的光粒子,在夜晚的黑暗中浮现,凝结成一把剑。
握着剑的夏尔迅速穿越后院。
冲进作业栋,里面炉灶的火焰便映入眼帘,他看到跪在炉灶前的身影。
无法形容的怒火从体内爆发出来。
「可恶的人类……!」
围绕着炉灶的人们似乎察觉到他的到来,全都把脸转向了他。
跪着的身影也奋力扭过头,看见了夏尔。
「夏尔!」
那个身影呼唤他的名字。
他摆低姿势起跑,挥舞着银色刀刃,直直往前冲。
围绕着炉灶的人们吓得一哄而散。被解放的安虚脱地瘫坐下来,却还是声嘶力竭地大叫:
「夏尔!不要杀人!夏尔,杀人会被逮捕!」
盛怒下挥起的剑,对安的叫声产生了反应。差点把飒弥开膛剖腹的刀刃稍微往后缩,只划破了衬衫。
夏尔挡在安前面,一一扫视所有人。
「总有一天,我会把你们全杀了。等着瞧,我一定会杀了你们。」
这不是威胁,而是肺腑之言。那几个人似乎也感觉到了,慢慢地往后退,退到某个距离后就一溜烟地逃跑了。
确定他们都逃走了,夏尔才挥挥手让剑消失。
他跪下来,用他的双手握住安的双手。
「你没事吧?」
放心后,他不禁亲吻安的手背。这双手是安的未来。
被他亲吻的手,嘎答嘎答颤抖着。
「夏尔,你怎么……来了……?」
安茫茫然地颤抖着,眼泪扑簌扑簌掉下来。
「是乔纳斯来通知我的。」
「乔纳斯……?」
「他来通知我你有危险。」
「我……好害怕……」
「没事了。」
夏尔把哭得脸部扭曲的安拥入怀里。
安像个孩子,放声大哭。夏尔抱着她的头,亲吻她的头发。
「不要哭了。」
安的头发又香又甜。
「安,你没事吧?」
米斯里露又蹦又跳地赶来,冲进了作业栋,吉斯跟在他后面。
「夏尔,犯人是飒弥他们吧?我刚才听乔纳斯说的,你都看到了吧?」
吉斯在夏尔旁边蹲下来,表情严肃地询问。
「是飒弥·乔治,还有其他几个人,我认得他们。」
「不能放过他们,必须通报马卡斯大人。」
安终于慢慢恢复了冷静,哭声变小了,吸着鼻子抬起头。
「安,对不起,拉多库里夫工房派的职人做出这种事,身为同派阀的人,我觉得很丢脸。这件事不能这样就算了,他们应该被派阀放逐,我立刻去告诉马卡斯大人。」
吉斯站了起来,但看到入口处时,便张大眼睛定住了。
「马卡斯大人?」
「吉斯,刚才飒弥他们来向我报告了,怎么会这样呢?」
马卡斯·拉多库里夫眉头深锁,表情沉重地走过来。走到安面前时,他低下头说:
「对不起,哈鲁佛德,这是我们派阀的耻辱。发生这种事,我非常生气。请你原谅,我一定会让那小子付出代价,把他逐出派阀。还会请银砂糖子爵以子爵的名义下令,禁止他再自称为砂糖果子职人。真是的,我对我这个侄子已经绝望7。」
「咦……」
吉斯与安同时叫出声来。
夏尔的目光霎时变得更加严峻,米斯里露也哑然失言。
「乔纳斯会被赶出派阀。」
听到騒动的职人们,开始聚集到作业栋,其中也包括凯特和埃里欧特。
「请等一下,马卡斯大人!犯人不是乔纳斯,是飒弥。乔纳斯是去告诉妖精安有危险。」
吉斯慌忙地说明来龙去脉,马卡斯却怀疑地说:
「有人会做了坏事还自己跑来向我报告吗?是飒弥跑来向我求救,告诉我乔纳斯做了这种事。」
「不对!去求救的人是乔纳斯,他去向妖精们求救。」
「乔纳斯是我的侄子,为什么要去向妖精们求救?我是这里的最高负责人,他要求救也应该先来找我这个伯父吧?他明知道没有人比我更可靠。你们看看飒弥,他不就是先跑来向我求救吗?」
在夏尔怀里的安抬起头,站起来。她的身体还微微颤抖着,却还是不要命似地硬是开口说:
「乔纳斯……可能是因为怕您,所以没有去向您求救。想要害我的人真的是飒弥。」
「这里这么暗,只有炉灶的光线,你会不会是看错了?哈鲁佛德。」
「我没有看错。J
马卡斯不理踩安的话,转向吉斯说:
「吉斯,你当场有看见飒弥要伤害哈鲁佛德吗?」
「没有,我到现场时只看见安和她的妖精夏尔。」
听完吉斯的回答,马卡斯很肯定地说:
「吉斯没看见。不可能是飒弥,他没理由这么做,倒是乔纳斯似乎有不少理由这么做。」
聚集在现场了解状况的职人中,有人「啊」地叫了一声说:
「马卡斯大人,我看见乔纳斯带着哈鲁佛德走进了作业栋。」
「真相大白了。」马卡斯的表情更加严厉了。「总之,我会把乔纳斯逐出派阀。」
「太过分了……又不是乔纳斯。」
安压抑不了愤怒,握紧双拳,逼近马卡斯。
「我和夏尔都亲眼看见了。」
「妖精不值得信赖,光凭你一个人的证词也可能出错,所以我不能相信你。说不定你有什么理由想陷害飒弥,你不是经常在工作场合跟飒弥起争执吗?」
「我们的确有过争执……」
「飒弥从十二岁就在这个工房H作,我相信飒弥。你总不会是跟乔纳斯共谋,要陷害飒弥吧?这个骚动是个骗局吧?」
「不,不是,我可以对神发誓。总之,犯人不是乔纳斯!」
「你最好有点分寸,不要那么坚持,再说那种没大脑的话,从明天起我就不能再让你跟飒弥他们一起工作,因为会搅乱工作秩序。」
「可是我不能不说啊!这是事实。」
「你要妨碍工作吗?我会把你赶出去。」
「喂,你在说什么?」
凯特听不下去,正要向前跨出一步时,被埃里欧特抓住了肩膀。
「别去,凯特,我们是外人,不能插嘴。」
马卡斯不悦地瞪着安说:
「听好,你现在离开的话,就拿不到明年做生意用的银砂糖,最好不要坚持己见,说出不该说的话。」
「不管您怎么说,事实就是事实。这件事也关系着乔纳斯的人生,是他救了我,我不能默不作声。」
「我再问你一次,是谁做的?」
「飒弥。」
「飒弥来向我求救了!」
「就是飒弥做的!」
两人互瞪一会后,马卡斯冷哼一声说:
「真是的,你就会惹麻烦,我受够你了,也不想再讨论这件事了。」
马卡斯动动下巴接着说:
「我会把乔纳斯赶出去。你也一样一会搅乱工作,请滚出这里。你可以带走你精制的三桶银砂糖还有你做的作品。不管这件事的犯人是谁,既然你受到了伤害,那些东西就当作是拉多库里夫工房派给你的慰问费。」
「……搞砸了……」
第二天,安整理好行李,搬上了箱形马车。她先把刚完成的砂糖果子固定在箱形马车里,再把自己精制的三桶银砂糖搬进去。
「这下子,明年不能做生意了。」
她手上只有一个用来参加砂糖果子品评会的作品,还有三桶银砂糖。
倘若获得皇室勋章,就要把作品和三桶银砂糖献给皇室。
即便获得皇室勋章,明年一整年也没有银砂糖材料可用,只能羡慕地看着别人制作砂糖果子。
倘若没有获得皇室勋章,她就拥有一个作品、三桶银砂糖。
然而,三桶银砂糖顶多半年就用光了,剩下的半年还是只能羡慕地看着别人制作砂糖果子。
幸好有前费拉库斯公爵给的钱,即使一年不做生意也能活下去。但不能做砂糖果子还是令人难过。
——我是不是做了傻事呢?
是不是该顺从马卡斯,接受飒弥的计谋,把所有事都推到乔纳斯身上呢?
乔纳斯对她做过很多残忍的事,把那些事都算进来,她大可那么做。
但她不能忍受飒弥完全脱罪。而且乔纳斯救了她,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乔纳斯的未来就那样消失了。
结果跟马卡斯发生了那样的口角。
———算了,别再想了。
安用力甩甩头,爬上驾驶座。
米斯里露和夏尔已经坐在驾驶座上。
「走吧,还好还可以参加砂糖果子品评会。」
安往好处想,振作起精神,握住缰绳。
「喂、喂!等等!矮不隆冬!」
正要策马前进时,背后响起很没品的拦阻声。
凯特和吉斯快步走向他们。
今天作业栋还是持续着银砂糖的精制作业,他们是趁空档来送安他们的。
走到可以仰望驾驶座的地方,吉斯带着歉意说:
「对不起,安,事情变成这样。」
「吉斯,你不用道歉啊,我还要谢谢你帮了我很多忙呢。」
「我也找恒格力商量过了,飒弥做的事,我们一定会找到证据,让他接受惩罚。」
「你等着看吧,我一定会揪住他的尾巴。」
坐在安旁边的夏尔一脸酷样,调侃打包票的凯特说:
「他如果是只老鼠该多好,你要抓他就容易啦。」
「什么意思!」
「夏尔——!你为什么老爱呛人呢?对不起,凯特,总之谢谢你,请你一定要让飒弥受到教训。」
安慌忙向凯特低头致歉,然后转向吉斯说:
「吉斯,明天再见罗,在砂糖果子品评会见了。」
「我很期待呢。」
吉斯对安微微一笑,安挥手道别,驾着马车出发了。
马车缓缓走向拉多库里夫工房派的总工房大门。出大门前,她又回头看了一眼。
布莉洁站在大门旁,难过地望着他们。
——她真的很喜欢夏尔吧?
安这么想,把视线转回前方道路。
有个熟悉的背影映入眼帘。
那个人把很大的布制包包斜背在肩上,无精打采地走着,像是在犹豫该往哪里去。一个红发的少女妖精倚靠着他的脸,坐在他肩上。
安稍微加快马车速度-赶上那个背影。
「乔纳斯!」
箱形马车停在乔纳斯背后。
安抛下缰绳,从驾验座跳下来,绕到乔纳斯前面。
「乔纳斯。」
乔纳斯的双手紧抓着朴素的包包肩带,避开安的视线。
听说他是在昨天的三更半夜,被赶出了工房。
安自己决定离开后,想谢谢乔纳斯,却到处都找不到他。今天早上才听马卡斯说,他半夜把乔纳斯赶出去了。
「干嘛?找我有事吗?想来跟我说活该吗?」
乔纳斯好像一整晚都没睡,满脸困倦,眼睛下面发黑。
「不是啦,我还没向你道谢,想说声谢谢。谢谢你救了我,要不是你去通知夏尔他们,我的手就被烧伤了。」
「我那么做不是为了你……我只是害怕……」
「但结果没变,你还是救了我,谢谢你。」
「我说过,我只是害怕,怕成为他们的帮凶,只是因为这样!你干嘛来向我道谢呢?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笨蛋!我最讨厌你了!」
真的讨厌吗?安深深感到怀疑。乔纳斯从头到尾都没正眼看过她一次。
「即使这样,我还是感谢你。」
乔纳斯咬住嘴唇。
「我们走吧,乔纳斯大人。」
凯希轻轻抚摸乔纳斯的脸颊,安慰着他。
「乔纳斯,你要去哪里?回诺克斯孛里村吗?」
「与你无关。」
乔纳斯连头都没抬起来,背向安跨出了步伐。
「谢谢你,乔纳斯。」
安又说了一次,乔纳斯头也不回地大叫:
「大笨蛋!」
安苦笑起来,爬回驾驶座。
然后她去报了名参加砂糖果子品评会。
当天,完成砂糖果子品评会的报名后,他们就住进了风见鸡亭。
可能是累积太多天的疲劳,还有紧绷的神经顿时松懈的缘故,安一到旅馆就说想睡觉,大白天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夏尔悠闲地待在房间,米斯里露在一楼的酒吧兼餐厅,跟老板娘一起喝温热的白葡萄酒。
都快黄昏了,安还没醒来。
夏尔平静地度过了悄然流逝的时间。他伸直脚,坐在与安的床并排的床上,呆呆地看着安的睡脸。
住在拉多库里夫工房派的总工房时,安总是忙个不停,跟人类生活在一起。不管工作多累,她在他们之中还是显得神采奕奕。
那模样让夏尔有些焦躁。
像这样回到只有三个人的生活,他就觉得心情踏实多了。
——我太自私了。
夏尔察觉自己想把安从她原本应该存在的世界里拉出来。
「夏尔·斐恩·夏尔。」
米斯里露轻轻打开门房间的门走进来,神情凝重地跳到夏尔膝上。
「你愿意听我说吗?这是很严肃的问题。」
听到这里,夏尔的太阳穴就爆出了青筋,伸手要抓米斯里露。
米斯里露慌忙挡住他的手说:
「等等!夏尔·斐恩·夏尔!这次真的是很严肃的问题!」
「你说说看,再耍我的话,我就把你扔到走廊。」
「不会啦,你放心听我说……不对,不能放心……刚才我去箱形马车,偷吃……不对,是试吃了一点银砂糖……也不对,该怎么说呢,总之我是去确认银砂糖在不在。」
听到这样的自白,夏尔的视线当然很冷漠。
「然后呢?去偷吃银砂糖的你,做了什么事?」
「我什么也没做,只用指尖沾了一点来吃,是很有节制的偷吃。然后,我发现了一件事……银砂糖……不一样。」
「不一样?」
「在打开盖子的刹那,我就觉得不对劲。看就知道了,颜色不太一样。但我想我可能看错了,所以试吃看看,结果很难吃,跟安的银砂糖完全不一样。那不是安精制的银砂糖,是大量生产的银砂糖。」
——怎么会这样?
妖精的味觉只对银砂糖有反应,所以在这方面的味觉相当敏锐,可以分辨因精制的人不同,而产生微妙差异的银砂糖的味道。
不可能搞错。
「安在做砂糖果子时,银砂糖还是安精制的银砂糖,没有任何问题。我经常边帮忙边偷吃……不对,是边试吃,所以可以保证。夏尔·斐恩·夏尔,你想是什么时候被偷换了呢?这件事会不会很严重啊?」
「这个嘛……」
什么时候被偷换了呢?
可以想到的时间,只有昨天中午,以及昨晚在作业栋发生争执的时候。还有今天早上,他们三人为了搬运行李,在房间与箱形马车货台之间来来去去的时候。
不过,目前的问题不在于什么时候被偷换的。
重要的是谁偷换的?
而安精制的银砂糖,又跑到哪里去了?
假如是不怀好意的人偷走了安的银砂糖,说不定会毁了银砂糖。譬如加水进去,让银砂糖不能再使用,或是直接倒进大量生产的银砂糖里。
会大费周章偷换银砂糖,应该是有什么企图。
很可能是针对明天的砂糖果子品评会。
被发现三桶的银砂糖是大量生产品就完了,会被认定没有自己精制银砂糖的技术,不管做出多优秀的砂糖果子,都会失去参加资格。
必须尽快解决这件事。
不管是谁设下的陷阱,安都必须参加这次的砂糖果子品评会。
——她没有下次了。
吉斯说过,今年可能是她的最后一次机会。把发生在拉多库里夫工房派总工房的事联想在一起,说是最后一次机会,也绝对不夸张。
不是银砂糖师的十六岁女孩,很可能被彻底排挤掉。
「米斯里露·力多·波得,安要是知道银砂糖的事,很可能会犹豫要不要参加。这件事先不要告诉她,让她明天照常参加砂糖果子品评会,非参加不可。」
夏尔从床上跳下来。
「你要怎么做?」
「我要去找安的银砂
糖,她醒来后问我哪去了,你就随便搪塞她。」
「随便搪塞?知道了,交给我吧。」米斯里露拍胸膛保证后,露出不安的表情说:「夏尔·斐恩·夏尔,你一定要找到安的银砂糖哦。」
「我会在明天的砂糖果子品评会之前找到,一定会。」
夏尔如滑行般,静悄悄地走出了房间。
他要去拉多库里夫工房派的总工房。
秋天的太阳比较早下山,四周已经有些昏暗了。
他动作敏捷地越过砖墙,溜进宿舍,毫不迟疑地打开凯特房间的门。
「猫!」
正在吃饭的凯特看到门突然打开,吓一大跳,面包卡在喉咙里被呛到。
夏尔不管他,大辣辣地走进房间里。
「帮我忙。」
班杰明赶紧把水递上来,凯特喝光了水才没出什么大事。他大大吐口气后,破口大骂:
「你恶整我不够,还想杀了我吗?」
「你现在死了,我就麻烦了。」
「只要不是现在死就无所谓吗?」
「无所谓。先别谈这个,我有话跟你说,我要你帮个忙。」
「你前一句说我死了无所谓,后一句就要我帮忙?」
「是关于安的事。」
听到安的名字,凯特的表情就变了。
「她怎么了?」
「她从这里带出去的银砂糖,被偷换了。她带出去的不是自己精制的银砂糖,而是大量生产品。米斯里露·力多·波得确认过味道了。我认为她的银砂糖应该还在总工房里。」
「你说被偷换了?」
「居然有这种事?说真的,这些人都疯了吧~一次又一次犯错,永远学不乖,真受不了。」
在一旁的班杰明也听不下去了。
凯特坐没坐相,一只脚跨在椅子上,手托着下巴。
「八成是萨弥和他身旁那些家伙干的。」
「把他叫来这个房间,我会让他招供。你应该很容易把他叫来吧?」
听到夏尔冷冰冰的话,凯特慌忙劝阻他说:
「等等、等等,我怎么可以那么做呢?我又没有证据。你的想法为什么都那么火爆?先到处问问,有没有人看见萨弥和他身旁的人做出可疑的行动吧?人缘很好的吉斯和嘴巴很甜的埃里欧特应该很擅长这种事,找他们帮忙吧。」
凯特立刻站起来,带着夏尔去吉斯的房间。
吉斯看见夏尔与凯特,大吃一惊。
「你们两个怎么了?」
「安的银砂糖被偷换了。」
夏尔劈头就这么说,吉斯沉下了脸。
「怎么会这样?」
听完大略的说明,吉斯逐渐变成压抑不住愤怒的表情。
「我只想跟她公平竞争啊,为什么老是有人搅局……明天就是砂糖果子品评会了,必须在今天晚上解决这件事才行吧?恒格力大人,您找可林兹大人商量过了吗?」
「我还没跟那家伙谈过。」
「那么,赶快去吧,要把握时间。」
凯特带着吉斯和夏尔去敲埃里欧特·可林兹的房门。
「埃里欧特,是我,快开门。」
没多久,门敞开一条小缝,埃里欧特探出了半张脸。
「啊……凯特,你来得太不是时候啦……」
「少罗唆!我想来就来,快开门!我是来找你帮忙的。」
「帮忙?帮什么忙?你这是来找人帮忙的态度吗?」
「你开门就对了!」
凯特硬是把门推开。
布莉洁在房间里。
她坐在房中央的桌旁,手里正拿着葡萄酒瓶把酒倒进杯子里,然后目光凶恶地望向他们,举起酒杯喝酒。
「那个愚蠢的女人在做什么?」
凯特说得毫不留余地,埃里欧特赶紧捣住他的嘴。
「嘘——墟——!那是失恋的女人喝着可爱的闷酒啊,我要陪她喝,今晚你先回去吧,凯特老弟。」
「不要叫我老弟,恶心死了。没空跟你闲扯啦,安·哈鲁佛德出事了,帮我个忙。」
「笨蛋,不要提那个名字啊!」
「安?」
布莉洁皱起眉头,挤出泫然欲泣的哽咽声。
「她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凯特还为她而来?我好羡慕她,没有人会对她说不行、不可能。她被大家捧着、保护着,还得寸进尺扮起砂糖果子职人,被宠坏了……」
埃里欧特暗叫一声「哎呀呀」,仰望天花板,拍打自己的额头。
「住口,你什么都不知道,没资格说三道四。」
夏尔推开凯特走进房间,吉斯也跟在他后面进去。
「你……你……」
布莉洁不由得站起来,杯子从她手中滑落,脸上泛起不同于酒醉的红晕。
「她只是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放弃,如此而已。像你这样的女人,才是被宠坏了。」
布莉洁垂下头,跌坐在椅子上。埃里欧特很心疼她似的,在她旁边坐下来,拍着她的背。
夏尔不想再理她了,对凯特动动下巴,要他赶快把事情说清楚。
「听我说,埃里欧特,今天早上安·哈鲁佛德不是离开了吗?」
凯特把双手按在桌上,欠身向前逼近埃里欧特。
「是啊,很勇敢地离开了。」
「安带着自己的作品,和自己精制的三桶银砂糖离开了,准备参加砂糖果子品评会,可是那三桶银砂糖被偷换成了大量生产品。」
「啊?谁干的?这家伙也太没肚量了。」
埃里欧特不肖地耸耸肩膀。
「我们锁定了某人,但没有证据,想先问问看有没有人看见什么。」
「我看见了……」
低着头的布莉洁喃喃吐出一句话。
「你说什么?」凯特反问。
布莉洁没抬起头,淡淡地说:
「我看见犯人了。从我在主屋的房间,可以清楚看见后院和宿舍。今天早上,安·哈鲁佛德搬运行李时,犯人把三个木桶搬进了宿舍。等安他们离开工房后,犯人又把三个木桶搬出了宿舍。」
夏尔走向桌子,俯视着布莉洁。
「你都看见了?」
这时候布莉洁才抬起了头。她的脸依然泛红,眼睛却闪灿着挑衅的光芒。
「我全都看见了,因为我一直盯着你看。」
「你知道那个人把银砂糖怎么样了?」
「知道。我觉得奇怪,就走出房间,偷看他们在做什么。」
「是谁干的?银砂糖在哪里?J
布莉洁阴沉地笑起来,背向夏尔说:
「不告诉你。」
砂糖果子品评会就要开始了。
安把砂糖果子和木桶从箱形马车的货台卸下来,搬到会场。跟去年一样,面向巨大王城的广场上,陈列作品的台子横向排成了一排。
安依照被指定的号码,把砂糖果子摆在台子上。
银砂糖的木桶都聚集在广场的边缘。为了分辨是谁的木桶,在进入广场前,卫兵就会先在木桶上写下参加者各自的名字。
准备齐全后,安忧心忡忡地对坐在她肩上的米斯里露说:
「夏尔真的没事吗?米斯里露·力多·波得。」
「没、没事啦,哈哈哈哈哈……哈……」
「你说他一直打嗝,停不下来,所以去郊外摘草药来治打嗝,这样的打嗝也太严重了吧?」
「没、没那么严重啦。那小子天生就有打嗝的毛病,吃干草就会好。」
「咦?这附近就有干草啊。」
「我说错了,是药草。」
安觉得不对劲,米斯里露绝对隐瞒了什么,但她不知道是什么。
夏尔为什么躲起来了?
安开始担心。
会不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呢?
参加砂糖果子品评会的人陆续到达了,总共二十人,安全都认得,因为今年的参加者,毫不例外都寄宿在拉多库里夫工房派的总工房。当然,也包括飒弥·乔治。他在离安稍远的地方,嘻嘻奸笑地看着安。
职人几乎到齐了,井然有序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
喜欢看热闹的路人逐渐聚集,包围了广场。大家都听说去年的砂糖果子品评会很有看头,所以今年的观众比去年更多了。
快到国王驾临的时间了,却还不见吉斯的踪影。
——他怎么还没来呢?
安开始替他担心时,就看到他冲进了广场,安松了一口气。
吉斯把木桶搬到自己的指定位置放好,就快步跑向了安。
「对不起,安,说不定会来不及。她不肯说,夏尔一个人留下来说服她。恒格力大人也来到了现场,他说发生什么事时,他也许帮得上忙。绝对有人在策画什么阴谋,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跟你竞争的品评会居然会变成这样,我……」
安看到吉斯那么紧张,不解地偏起头说:
「怎么回事?你刚才跟夏尔在一起吗?」
「你……不知道吗?」
就在这时候。
道宁格伯爵与银砂糖
子爵休息的帐篷里掀起了微微的骚动。
没多久,银砂糖子爵飞·马克里缓缓走出了帐篷。
他站在并排的砂糖果子职人的正前方,眯起眼睛说:
「吉斯·帕威尔,回到你自己的位置。」
欲言又止的吉斯走回自己的位置。飞等他就定位后才举起一只手说:
「各位,如你们所见,国王陛下还没驾临。很快就要宣布砂糖果子品评会开始了,在宣布前,我必须先确认一件事。」
飞手上拿着一张纸。
「今天早上,我收到了一封信。这封信写着『要参加今天的砂糖果子品评会的安·哈鲁佛德,不配称为砂糖果子职人。』」
安大吃一惊。
——是在说我?
观众和其他职人一阵哗然,视线都集中在安的身上。
「『她在银砂糖的精制方面,完全是个外行,没有自己精制银砂糖的技能。今年的银砂糖精制,因为歉收而采取大量生产的特别措施,她带来的银砂糖是那些大量生产品,这就是最好的证据。与个人精制的银砂糖相比较,就会知道不一样。恳请确认。』」
飞淡然地读完,小心地把信折起来,收进口袋里。
——为什么这样诬赖我?
安怒火中烧,握起的拳头颤抖着。
「所以,安,我要检查你的银砂糖,可以吗?」
飞露出银砂糖子爵身分的表情,注视着安。
「银砂糖子爵!这种事太荒唐了!那种毁谤中伤的信,子爵全都相信吗?」
吉斯不由得高声发言。
「你不要插嘴,吉斯·帕威尔,即使是毁谤中伤也要做确认,否则会留下后患,只要确认没那回事就行了。可以吧?哈鲁佛德。」
安坦然面对满脸严肃的飞说:
「可以,请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