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谷蛇之,凶手就是他。」
水仓莉丝佳不喜欢不含水分的食物,这跟她的饮食习惯无关,而是体质使然。根据非经证实的消息管道指出,莉丝佳可以一整年都不进食,却不能连续两天不补充水分,因此她一看到烘焙类的零食就会皱起眉头。前些时候我请她吃家里的仙贝,她甚至得用加湿器处理过之后才肯入口,而且还直说受潮之后的仙贝更好吃。
莉丝佳对羊羹几乎没有抗拒力,也特别偏好西瓜以及葡萄这些富含水分的水果,因此今天莉丝佳的奴仆千百力替我们准备的下午茶点心,自然就是滑嫩可口的香蕉慕斯。只见她将方糖丢进桌前的咖啡杯,好整以暇地啜饮几口之后,再度提起「影谷蛇之」这个名字。
「这个人在长崎一带是鼎鼎大名、家喻户晓的魔法师,知道他的人都是住在魔道市的人。『影之王国』、『猪歌者』、『鹫猪的轮回』、『红猪绅士』、『恶意的天才』——拥有五种称号的怪杰、身穿红色夹克的奇人是他。在『魔法王国』里面,称号的数量代表一个人的权威,这点我应该已经告诉过你了吧?我拥有的称号只有『红色时间的魔女』一个而已,从这里应该不难看出影谷蛇之这个人有多厉害。更何况我的称号其实一点都不稀奇,只要是干扰命运的魔法师,几乎都能享有类似的称号。」
「称号……光是拥有一个称号就很了不起了,那个叫影谷蛇之的人居然一次拥有五个,这是不是代表他一个人就能抵得上五个莉丝佳?」
「不只,至少得乘上五次方才差不多。」
「会不会太夸张啦?说到这个,你父亲也拥有不少称号嘛,又是『尼禄多德普』又是什么的,我看少说也得有十几个吧?」
「六百六十五个称号的拥有者,就是我的父亲。」
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水仓神檎不愧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魔法师。
「六百六十五个……这种不是整数的数字真不干脆。」
「其实是六百六十六个才对,不过我继承了其中一个,所以才变成六百六十五个。」
「……继承?你是指『红色时间的魔女』吗?难道你父亲不是男的?」
「一旦到达像他那种高阶的境界,自然就没有性别的问题了。」
莉丝佳的神情有些腼腆。经由她的描述,更加深了我对水仓神檎的敬畏。
「关于你爸爸的话题暂且打住,我倒是对那五个称号有点兴趣。」我在心里默念莉丝佳刚刚提到的五个词汇——「影之王国」、「猪歌者」、「鹫猪的轮回」、「红猪绅士」、「恶意的天才」,好几个跟猪有关联,难道你们将猪视为神圣的生物?我还以为魔法师都会特别尊崇黑猫、乌鸦之类的动物,要不就是蜥蜴或蝙蝠呢。」
「没那回事,我们也将猪视为一种食物。」
「食物?」
「没错,美味的食物。」
「美味?」
「不过……」莉丝佳的嘴里塞满了慕斯,看起来有些不雅,「我才注意到的是这阵子,外界和长崎县的解释不一样的是这个词汇。」
「怎么说?」
「县内的人将『猪』视为尊称,县外的人似乎不同。」
「嗯……大家对这个字的印象的却不怎么好。」或许这只是个人的偏见,但是基本上「猪」泛指低能或是体型肥胖的人,比「白痴」或是「智障」的杀伤力要强多了。不过仔细想想,肥胖跟低能似乎没有必然的关联性,把这两种人混为一谈实在没什么道理。也罢,反正「猪」绝对不是什么好听的词汇就对了。一个人再怎么会吃,也不可能把自己吃得跟猪一样胖,而且人类的思考逻辑和行动哲学,在所有的生物当中也算是佼佼者,骂人是猪不但没有科学根据,更突显出骂人者的浅薄和无知。「可是长崎县的人把猪当成尊称?这也未免太极端了。」
「尊称或许太夸张了,应该称之为正面的赞美。」
「赞美?」
「主要是针对男性的赞美,相当于你们常说的『酷』或是『有型』。」
「是喔?就象征意义而言,这已经算是针对同一件事物的认知差异了,不全然是字面上的问题。」
「没错。」莉丝佳点点头,「被这样赞美的男人,在长崎县很受欢迎。」
「这算是文化差异吗?就像日本人以前也认为瓜子脸才是美女一样。」我试着以自己了解的例子来理解莉丝佳的话中含意,接着脑筋一转又想到,「那就是说你也喜欢那种类型的男生囉?」
「嗯?这个嘛……倒也还好。外貌协会的人不是我。」莉丝佳说到这里,手中的汤匙指着另一盘慕斯,「创贵,快点吃吧。」
「嗯……」
「多放一点方糖,咖啡才会好喝。来,不要客气。」
「……我还是客气点好。」眼看咖啡差不多冷了,我才端起来一口气喝了大半杯。好苦,真的好苦,搞不懂咖啡到底好喝在哪里,这根本不是小孩子能喝的玩意儿,「而且我也不喜欢吃这种黏答答的东西,妳替我把慕斯吃掉好了……那,言归正传,影谷——蛇之吗?那个叫作『影之王国』的家伙就是真凶吗?妳有什么根据?我想那个家伙应该也是个公众人物,那种人会为了几条人命赔上自己的前途吗?还是说对妳而言,这种事一点都不奇怪?」
「嗯……怪是很怪啦,不过这是唯一的可能。无论是手法,或是使用的魔法都很像他。现场不是没有念咒的迹象吗?即使是在魔道市,魔力如此强大的人也是屈指可数……只不过这么一来,恐怕就有点麻烦了。」
「怎么说?」
「我不是他的对手。」
莉丝佳已经好一阵子没说过这种泄气话了,我不禁大为讶异,不过她的表情十分认真,看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根据莉丝佳的描述,那个叫作影谷的家伙应该是天生的「魔法师」,绝不是普通人转职而成的「魔法」师,而这也代表他所拥有的魔力远比莉丝佳更加强大。
「莉丝佳,难道──」
「等一下,」莉丝佳伸手拿起身旁的电视遥控器,「大相扑就快开始了。」
「……」
「真希望他们早点来九州比赛。」
莉丝佳专注的看着电视画面,甚至有几分陶醉,这个意想不到的新发现让我不由得叹了口气。莉丝佳实在不太像热爱相扑的女孩子,可是眼前的她正面露微笑、兴味盎然的盯着相扑力士,那种神情不禁让我对她的印象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想不到她也有如此平凡的一面。即使这不是我所乐见的,但看来我似乎有必要修正自己对莉丝佳的刻板印象。于是我摇摇头,试着整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
事先声明,我并不是在模仿莉丝佳说话的语气——在贺织绘这号人物,是我供牺创贵就读的小学里面数一数二的风云人物,至少在同年级,也就是五年级的学生当中,没有一个人不知道她的名字。套用比较世俗的说法,她就是典型的「才女」。我们三年级时同班,当时我担任班长,她担任副班长,这就是我跟她唯一的交集。四年级分班之后,我跟她就没再说过话,顶多在走廊遇见的时候打个招呼而已。学校里面是一群低能的集合体,但她是少数让我感到有内涵的人,因此我还是跟她维持着某种程度的交情。现在虽然只是个孩子,可是她迟早会长大,到时难保不会成为对我有利的「棋子」。这个让我念兹在兹的女生,就是在贺织绘。
「供牺,你以后想做什么?」
「以后……」
「我以后想让每个人都过得很幸福。」
「幸福是什么?」
「就是让人很快乐的感觉。」
印象中我曾经跟她聊过这种青涩幼稚的话题。从上面的对话当中,不难理解当时的她对于「未来」根本没有具体的认识,不过「让每个人都过得很幸福」这句话却跟我的野心不谋而合,因此让我印象特别深刻。莉丝佳也是在那一年从长崎县森屋敷市转来的,不过我是到了隔年才认识她。在当时我对自己的「未来」还没有明确的愿景,因此当然也没办法在在贺织绘的面前说大话。总而言之,她算是三年级当中的知名人物,而且毫无疑问的也是大家心目中的「最佳人气王」,这点绝对无庸置疑。再重申一次,在贺织绘是在我的同学当中,少数几个算得上有见地的人,但如今这个校内的风云人物却在三天前遭到绑架。当时她正跟小她两岁、今年就读三年级的妹妹上街购物,时间应该是在傍晚接近入夜的时刻,一名「奇特的男子」出现在两姊妹的面前,掳走了在贺织绘。妹妹平安无事,只是受了点惊吓,成了现场的目击证人。后来住在附近的居民发现她独自呆立街头,一问之下顿时哗然。绑架算是十分严重的社会事件,再加上姐姐才刚被掳走,于是街坊邻居连忙全体动员展开大搜索,希望能把被害人找回来。事情闹得那么大,我当然也有所耳闻,不过当时的我对这件事并不感兴趣。绑架小孩的事情天天上演,老实说一点都不稀奇。照理说像在贺织绘如此精明的女生似乎不应该会被绑,整件事是有点蹊跷,不过小孩子的力气毕竟跟大人差太多了,一但对方使上蛮力,她自然
不是对手。将来很有可能成为「棋子」的人就这样消失了,我多多少少也会感到遗憾,不过却还不至于难过;再说单纯的绑架案件也没有我使得上力的地方,这是佐贺县警的工作,我一点也不想卷入。不过今天在学校听见的「某种说法」却改变了我的想法……不,应该是逼得我不得不改变才对。这个「说法」来自在贺织绘的妹妹,也就是现场的目击证人。我的情报网尚未扩展到三年级的部份,因此晚了两天才得到这个消息。根据目击证人的证词,「奇特男子」的绑架行为似乎是「顺其自然」──基本上证词的真伪值得商榷,严格说来简直就是不知所云,因此我试着以自己所能理解的方法,推论出以下的经过:
那天傍晚,在贺织绘与妹妹走在路上,前方的转角出现一辆造型可爱的汽车(根据其他民众所提供的情报,应该是一辆黄色的福斯汽车),而「奇特男子」打开驾驶座的车门走了出来。据说这个「奇特男子」出现之后,在贺织绘与妹妹就像「被绳索捆绑」似的动弹不得。当时「奇特男子」只是稍稍挥动手臂,既没有碰到两姊妹的身体,事后也证明没有下药的迹象,结果她们却像「鬼压床」似的无法动弹──而且还不是极度恐惧所造成的肌肉僵硬,事后妹妹表示,她当时甚至连吓得全身发抖都办不到,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好像都被冻结了似的,而她姐姐的情况似乎也好不到哪去。虽然身体无法动弹,两人却还有说话的能力,于是在贺织绘鼓起勇气开口:「你是谁?」这种问话完全未经修饰,不过却也没有修饰的必要。「奇特男子」狂笑不已(套用妹妹的说法,就是「不怀好意的笑声」)——「我是邪恶的魔法师。」紧接着他手刀一劈,让无法动弹的在贺织绘失去意识,再将她抱进汽车的后座。关上车门之后,他回头看着一样无法动弹的妹妹。「看清楚我的打扮了没有?」然后一阵狂笑,「放了妳实在很可惜,不过我也别无选择。劝妳最好把我的打扮记牢……」接着他就钻进驾驶座,抛下妹妹消失得无影无踪,什麽都没留下——不,严格说来应该是还在现场留下两样「奇特」的东西,两支疑似飞镖的小小「箭头」。
「除此之外,『奇特男子』口中强调的打扮也很『奇特』。」
男子身穿宛如安全别针一般的红色夹克,目光异常凶恶,而且体格十分壮硕,简直就像是一个「巨人」。「巨人」……小三生的证词当然不足采信,不过这并不代表所有的证词都没有参考的价值。跟父亲确认过之后,我得知警方完全忽视这句证词,甚至将两姊妹的无法动弹视为「极度恐惧造成的肌肉僵硬」。听说警方还根据妹妹的叙述描绘出犯人的画像(我还没看到,已经请父亲帮我拿一份拷贝了,但目前还没到手),我猜八成只画出犯人的局部特征,根本抓不到整体的长相。毕竟证人只是小学三年级的女生,警方不可能把她的证词当一回事。这绝对是大人所谓的合理判断,不过我并不这么认为,因为基本上只要回想三年级的我都在想些什么、做些什么,小孩子的思考能力究竟到哪里就很清楚了——好吧,我承认不该以自己的标准来衡量其他人,不过年龄绝对不是判断一切的基准,这才是我想表达的重点。于是我在今天午休的时候,试着直接找在贺织绘的妹妹谈一谈。她的言行虽然稚气未脱,却跟姐姐一样都是个聪明人,因此我认为她的证词有百分之五十的可信度,不过关键点还是在于「宛如安全别针一般的红色夹克」。基本上只有「魔法王国」的子民才会做这种令人无法理解的打扮、穿这种令人无从想象的服装,这也是为什么我今天会来到形似风车的咖啡厅拜访莉丝佳的原因。
「呼……」好不容易等到相扑转播结束,莉丝佳才终于又注意到我的存在。她的神情
带着一丝满足,仿佛刚完成了一件重要的工作,整个人容光焕发,「创贵,让你久等了。」
「嗯……我真想不到,你居然会为了大相扑让我在这里干等那么久。」说道这里,我才想起以前从未在大相扑的比赛时间造访过莉丝佳,看来这次是我自己太不会挑时间了。不过为了这种小事责备自己是在很可笑,因此我很快就打消了反省的念头,「所以——呃……我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换你来说吧。那个姓影谷的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
「简言之,他是一个以犯罪为乐的人。」莉丝佳转身看着我,「他在长崎的魔道市是恶名昭彰的绑架犯,专挑少女下手,简直是都市怪谈的代表人物。他的属性是『光』,种类是『物体操纵』……吧.」
「『物体操纵』……念力系的吗?等级虽然很高,却是最常见的魔法,显然欠缺独创性。若要比独创性,我倒觉的你的时间操纵更胜一筹。」
「话是没错,不过一提到应用的范围——创贵,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嗯。」
莉丝佳说得很有道理。在魔法的范畴中,稀有未必等于好用。莉丝佳的魔法属性是「水」,种类是「时间」,作用在于干扰命运,但是仅止于操纵自己的时间,不能直接影响外界的人事物。就算真的拥有改变未来的潜力,现在水仓莉丝佳顶多也只能做到空间移动,或是治疗轻微的伤势罢了。一旦遇上随处可见、一点都不稀奇的念力系「物体操纵」魔法,结果就不必我多说了,再怎么无能的废人也看得出孰优孰劣。走偏锋未必有利,基本功才是王道,稀有度不见得应用得广。当然喽,若能兼具稀有度以及应用,那绝对是最强的魔法。
「专挑少女下手的绑架犯……也难怪你会有这种联想。」
「不只如此。你不是说现场遗留两支『箭头』吗?创贵,你知不知道那两支『箭头』长什么样子?」
「不知道,已经被警察收走了,现在大概正静静地躺在证物室吧!那两支箭头有什么不对吗?嗯……如果跟你的美工刀一样都是魔法的媒介……这可不妙,一旦落入公权力的手中,恐怕不容易拿回来。」
「这倒不必担心。被害者有两个人,箭头也有两支对吧?我想应该是单纯的箭头而已。虽然我们假设犯人就是『影之王国』,现场的箭头跟我的美工刀还是有所不同。嗯……」莉丝佳打量着插在腰间的美工刀,低头沉思了半响,看来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跟我解释,「我的美工刀只是强化魔力的装置,但那两支箭头本身就是魔法阵。」
「魔法阵?」
「嗯。实物我没看过,也有可能是魔法式;不过综合你的描述,我想应该是魔法阵才对。」
魔法阵和魔法式的概念基本上差不了多少,用不着特别区隔,若真要勉强区分,前者类似「陷阱」,后者则是「武器」,两者都是魔法师省略施法手续(也就是念咒)的公式。原则上魔法阵比魔法式高阶,两者的层级并不同。魔法式只是辅助魔法的工具,施法者不在旁边就无法发动;相对的,魔法阵本身就是魔法,即使施法者远在他方,也能即刻发动。只不过就「箭头」这种东西本身的意义来看,用做「武器」的意味似乎比较浓厚,容易令人产生「魔法式」的遐想。
「箭头上面应该有魔法文字才对。一旦满足特定『条件』,魔法阵就会自行发动;等到一切结束之后,就会变会普通的箭头。失去魔力的箭头会自动解咒,就算被警方没收,也没什么大碍,这点魔法式就办不到了。拥有这种能力的人就是影谷蛇之,这种做法才不会留下证据。」
「原来如此,我终于弄懂了。原来『阵』不会留下痕迹。」
「封印在我血液中的魔法阵本身就是魔法式构成的,跟一般的『阵』不同。基本上魔法阵只能使用一次无法重复利用。」
「真复杂。我懂了,事成之后会留下证据的,基本上都是魔法式喽?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居然到现在才弄懂,真是丢脸。我还以为自己早就理解两者之间的差异,原来是根本只是凭直觉乱猜,回去之后应该好好反省」
「你没见过几次魔法阵或是魔法式,也难怪会不知道如何区分,更何况你又不具备目视魔法阵或魔法式的能力。」
「也是啦!不过话说回来,箭头的确是个高招,没人规定陷阱一定得乖乖的布置在某个地方。『箭头』本身就是投掷的『陷阱』,这就跟妹妹『挥动手臂』的证词互相吻合了。可是『发动条件』呢?就算犯人真的投掷箭头,她们……姐姐我是不知道啦,至少妹妹的精神和肉体似乎都没受到什么伤害,这又要如何解释?」
「『他』虽然是专挑少女下手的绑架犯,却不会伤害少女的肉体。这算是他的某种规矩吧!」
「是个绅士喽!」这就是「红猪绅士」的由来吧,我想。「是具备绅士风度的绑架犯,这种关系还真是矛盾。」
「我也同意。至于你刚刚提到的『发动条件』,就是用那支箭头贯穿对象的『影子』。」
「贯穿?」
「就是『影缝之术』。」
影缝之术
「……我看他不像魔法师,反倒像个忍者。」那个家伙发动魔法不必念咒,还真的跟忍者有异曲同工之妙,「原来『鬼压床』的真面目就是『影缝』,这个答案真是单纯到不行。」
「越是好用的魔法就越是单纯,这点我
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说一次就够了。不过在念力系的魔法当中,『物体操纵』应该算是不怎么好用的魔法吧?只能将施法对象『固定』在原地,非但不能控制行动,无法动弹的施法对象也还保有自己的意识。」因此才必须以手刀让在贺织绘昏过去,「而且又无法控制对方的内心。这种人真的是在长崎引起轩然大波的绑架犯,真的是拥有五种称号的大魔法师吗?」
「所以重点就在于异常强大的魔力,以及影谷蛇之本身所拥有的独特性。」莉丝佳摇头苦笑,「其实那个妹妹所说的『宛如安全别针一般的红色夹克』,里面藏满了为数可观的箭头。」
「为数可观?开玩笑,你不是说那些箭头都是魔法阵?」
「没错,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的人应该是你。」
我当然知道这代表什么。描绘魔法阵不但需要庞大的力量,更需要漫长的时间。光就这点来看,魔法式绝对比魔法阵要来得好用许多,这也印证了「简单才是王道」的道理。如果犯人将大量的魔法阵——也就是大量的『箭头』带在身上当成飞镖,的确是有说不出来的奇特。
「异于常人的是影谷蛇之的个性。不过他早就被捕了。」
「什么,被捕了?」
「四年了。当时警方在他的住处找到被绑架的少女……不,严格说来应该是少女的尸体,全都死了。」
「……既然是绑架,应该会跟家属要求赎金吧?」我记得在贺织绘的父母至今尚未接获要求赎金的电话,「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嗯……」
「难以启齿吗?」
「……不让少女变质。」莉丝佳一脸厌恶,「慢慢欣赏被『影缝』『固定』的少女,直到被害人衰竭而死,这就是影谷蛇之的目的,绑架少女的动机。」
「衰竭而死?什么都不做?」
「没错,什么都不错,只把被害人当成装饰品摆在屋内。最恶心的是他赋予『影缝』的被害人说话的自由,不支配他们的意识,任由被害人开口——一般来说,受『影缝』所害的人都是无法说话的,因此这么做势必会额外消耗他的力量。夺走一个人的行动力,却赋予她说话的自由,你应该明白这代表什么意思吧?」
「……求饶?」
「标准答案。」
「真的很恶心。」
「嗯。」
「超变态的。」
「所以才会成为都会怪谈的代表。」
「……简直就跟红斗篷的怪人一样。」这里与那里虽然隔了一道「城门」,两地之间虽然存在着文化的差异,但是「魔法王国」的劣根性看来跟人类世界似乎没什么不同。「偏偏我们这边习惯称这种变态为『猪』狗不如的家伙,这真是一大讽刺。可是你不是说他四年前就被捕了吗?总不会才关四年就被放出来了吧?还是说绑架在你们那里不算重罪?」
「当然是重罪。而且长崎的居民个个都是魔法师,刑罚更是比外界严苛不少,即使是拥有五种称号的大魔法师,照样会被取消魔法执照。如果我没记错,当初宣判的结果确实是死刑。」
「既然如此——」
「就算如此,」莉丝佳的语气斩钉截铁,「会做这种事的人,也只有影谷蛇之。」
「……」
「不能置之不理。」该怎么说呢?莉丝佳向来给人一种温和内敛的印象,虽不至于懦弱,却也称不上强势;因此她说出这句话,的确需要相当大的决心,「如果犯人真的是影谷蛇之,事情就麻烦了。」
「说得也是。」先别说其他的,至少外界对「魔法王国」——也就是长崎系的印象会大打折扣。人类社会总会出现几个害群之马,这点放诸四海皆准。光就这个层面来看,「魔法王国」其实跟这里也没什么两样。不过外界的人总是对拥有「魔法」这种异能的害群之马抱持着更大的偏见,对于无知的大众而言,这种人的存在绝对是炒作话题的绝佳材料。若事情真的演变成这种局面,莉丝佳千里迢迢从长崎来到这里的努力也就白费了。「就像在长崎丢下第二颗原子弹一样。」
「让外界的人知道那种人存在,绝对是长崎之耻。」
「你可真是热爱自己的家乡。」我笑笑接口,「不过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既然那个家伙的力量比你高出好几倍,照理说应该不会向你挑衅才对。嗯……难道,莉丝佳,你认识在贺织绘吗?啊,我想起来了!」
「嗯,她跟我同班。」莉丝佳回答:「而且对我很不错。」
「嗯……」
莉丝佳表面上是从长崎移居到这里的人,为了生活上的方便,不得不将学籍转到这里的某所小学,但这并不代表她真的会去学校上课。事实上校方也将莉丝佳视为「拒绝上学的问题学生」,照理说她更在贺织绘碰面的次数应该十分有限。不过从在贺织绘的个性来判断,她极有可能在私底下与莉丝佳接触,试图说服莉丝佳上学。
「我根本不知道你认识在贺织绘,否则就会早点采取行动了。」
「事发至今已经过了三天,我想应该很严重了。」莉丝佳叹了口气,「如果他的手法跟当年在长崎的时候一样,在贺织佳恐怕只能撑个三到四天,最多不超过一个星期……换成我的话大概两天就死了。」
「你是说他不会让被害人喝水或进食?」
「是的。」莉丝佳又补上了一句,「而且在贺织佳是个不懂魔法的普通人,我很担心她的精神状况。」
精神状况。在我的印象中,在贺织佳是个意志力十分坚强的女孩;不过就算再怎么坚强,也无法改变她是个普通人的事实,我不认为她能够接受「魔法」这种概念。既然无法接受,前所未有的恐惧绝对会席卷而来。
「时间很紧迫。」
「是很紧迫没错。」莉丝佳拿出腰间的美工刀,不时将刀片推进推出,「所以得想个办法的人是我。」
「可是,」我开口说:「你们拥有完全不同的魔法,这样子有什么办法可想?而且从你的描述听来,对方似乎是这一年多来我们所遇到的魔法师中最难缠的一个。」
「……」
「有信心吗?」
「就算没有信心——」莉丝佳逃避我的目光,「——该做的还是要做。」
「……是喔!」
一点都不像会看大相扑的女孩所说的话。经过这一年多的接触,我很清楚莉丝佳不是正义感十足的人,伦理道德的观念更是薄弱,想不到她居然也会说出这种正气凛然的「人话」——或者说一般人不会轻易出口的「人话」,这让我对莉丝佳有了全新的认识。无论是哪一种层面这绝对是对我十分有利的新发现……不,应该说莉丝佳所有的情报都对我十分重要——一想到这里,我为了自己竟然连莉丝佳的嗜好都不清楚而感到惭愧不已。只有彻彻底底了解「棋子」的一切,才能将「棋子」的能力发挥到极限。
「话不能这么说。明明知道没有胜算,又何必急着去送死?我最讨厌什么过程比结果重要,试过之后才不会后悔这种鬼话。既然要做,当然要有必胜的把握,这绝对是不容怀疑的定律。违反定律的人只能当输家,我们可不容许任何失败。」
「我并没有要求你帮忙。」莉丝佳背过身子,「就算没有你的帮忙,我还是要去。」
「你的决心十分坚定,可惜没有实力背书的决心叫做痴人说梦,会被当成笑话。」
「笑就笑吧,我不在乎。」
好一个顽固的家伙,真搞不懂她在坚持什么。莉丝佳近乎顶撞的态度超出我所能容忍的范围,不过说真的,我还是挺喜欢她这种单纯易懂的性格,就姑且原谅她的无礼!于是我刻意叹了口气,顺着莉丝佳的语气开口:
「谁说我不帮忙的?事情是我起的头,我当然要负起责任收尾。如果只是单纯的绑架案,拯救在贺织绘当然是有百害而无一利,这也不是低调的我会做的事;可是这件事很明显跟魔法有关,这就构成了我跟你出面干涉的理由了。还记得之前的约定吗?我们互相帮助,为了彼此的利益而努力。
「可是……」莉丝佳总算转过身来了,「这次的敌人是影谷蛇之,他的等级跟之前的对手差太多了,不是你这种普通人能够——」
「反正迟早也会遇上他,不过早晚的问题罢了。莉丝佳你该不会忘了吧?我们的最终目标可是水仓神檎,你的父亲,世上最强大的魔法师呢!如果连只有五个称号的家伙都对付不了,又怎能找出拥有六百六十五个称号的水仓神檎?」基本上将「尼禄多德普」——也就是水仓神檎——视为最终目标的人,当然只有莉丝佳,他对我来说只是个过程罢了;不过若连这些细节都要交代,会显得台词不够有力,所以废话不多说,「莉丝佳,一起去收拾那个叫做『影之王国』的那个大肥猪吧!」
「可是……真的很危险。」我已经表明帮忙的意愿了,莉丝佳看起来却一点也不高兴,频频把玩手中的美工刀,「创……创贵,你是不是也认识在贺织绘,所以才想去救她?」
「认识是认识啦,我总觉得她将来有资格成为我的奴隶,在同学中也算是稀有的异类,所
以才试着想把她救出来。」
「……」
「不过这绝对不是重点,老实说我一点都不关心她的死活——所以,莉丝佳。请你一定要相信我,那个大肥猪真的把我激怒了。」说到这里,我一口气将剩下的咖啡喝完,「那头大肥猪居然穿着红色的夹克,这才是让我生气的原因。红色是你的颜色,除了你之外没有人可以拥有。」
★★
之后我借故离开莉丝佳的房间,拿起装设在走廊上的电话(莉丝佳的房间里也有一支老式的黑色电话,不过基本上那是她专用的热线),接通小枫的手机。其实我大可向父亲打听消息就好了,不过这次父亲也是这件绑架案的侦办人员,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别惊动他老人家,毕竟在打听情报的同时,自己也有可能成为对方的消息来源。既然确定犯人是个魔术师,这件案子当然不能交给警方处理。
小枫的声音从电话的另一端传来,还是一样的有气无力。我在电话中表示要寻找影谷蛇之的下落,而且要尽快,然后就挂上电话。小枫是个很容易摆布的人,这点跟莉丝佳大为不同——不过从她坚持不希望我用敬语这点来看,似乎也没想象中听话。算了,看在她真的很好用的份上,就别计较这么多了。小枫不认识莉丝佳,我早就认识她了。基本上要叫一个人做事,就不能让对方知道太多。也幸好小枫不知道影谷蛇之的来历,否则就算她再怎么忠心耿耿,恐怕也不会乖乖顺从,毕竟恐惧真的是难以琢磨的玩意儿。我带着这份全新的体认,再度走进莉丝佳的房间,准备进行对付「影之王国」——也就是影谷蛇之——的策略讨论。
「我想应该会有缝隙。」
「缝隙?」
「嗯。影谷如此,其他的魔法师应该也一样。所谓的魔法其实就是扭曲真理的方法,然而一旦将紧密结合的真理加以扭曲,就一定会出现缝隙,也就是破绽。就拿影谷被称为『绅士』的个性来说好了,这种个性基本上就是个破绽。」
「怎么说?」
「他是专挑少女下手的绑架犯,得手之后却什么也不做,任凭被害人衰弱而死对吧?也就是说除了使用『影缝』之外,他不会伤害被绑架的少女,这就代表影谷不会对你痛下杀手。」
专挑少女下手的绑架犯——说穿了不过就是恶心的大变态,能有什么招数其实不难想象;再加上他没有凌辱被害人的兴趣,不就表示影谷无法攻击莉丝佳吗?别忘了莉丝佳今年才十岁,是个不折不扣的幼稚少女。
「嗯……或许吧。」
「有什么不对吗?」
「若真的被你说中,事情反而更加棘手。如果对方不主动攻击,我就没办法使出最后的王牌了。」
「最后的王牌……」
莉丝佳的王牌基本上就是「死亡」,将自己的死当作发动条件,启动封印在体内的魔法阵。莉丝佳的魔法阵是以魔法式组成的,内含的魔法是「时间」的进行,可以让莉丝佳的时间推进十七年。十岁的莉丝佳顶多只能让时间推进十天,魔力实在是不怎么样,可是二十七岁的水仓莉丝佳就不一样了。基本上未来是可以改变的,所以每次的「变身」总会让莉丝佳的外貌和个性产生些微妙的变化,不过好战的人格和惊人的能力是不会改变的,到时候无论是让时间倒流或是停止,放慢或者是加速,一切都任凭她的意思。这一年多来,我跟莉丝佳不知道面临了多少次生死存亡的关头,最后总是仰赖二十七岁的「她」才渡过难关。没有人可以与「她」互相抗衡,即使是强如影谷蛇之这等人物,恐怕也不是「她」的对手。二十七岁的莉丝佳只能用「怪物」来形容,这也是我无法驾驭这颗「棋子」的最大原因,因为将一颗过于庞大的棋子摆在棋盘上,只会害大家都下不了棋。不过莉丝佳的独特性却让我不忍就此放手,她是恶魔的爱女,兼具十岁和二十七岁的面貌。然而世界上没有真正的完美,二十七岁的「她」还是有所不能的。首先是时间的限制,莉丝佳只能在有限的时间内维持二十七岁的状态;再来就是发动条件的限制,莉丝佳要「死亡」,必须大量释放魔力的源泉——也就是「血液」。如果敌人不主动攻击,或者攻击的部位不是头部或心脏这些会大量出血的地方,莉丝佳根本没有机会打出王牌——或者说衰弱而死。
「总不可能所有的好处都给你占尽。」
「事情可没那么简单。万一真的被『影缝』剥夺了行动力,我连用美工刀划伤自己都办不到,更别说是使用魔法了。」
「……」
「不能使用魔法的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孩。」
「可是他会保留你的说话能力。就算身体无法动弹。总还可以念咒吧?」
「嗯……是有这个可能,不过我想对方早就料到这一点了。他不是另外准备剥夺说话能力的箭头,就是事先对魔法阵施展『追加咏唱』,直接将效果附加在箭头上。无论如何,被固定的我都无法使用魔法式和魔法阵,即使要念咒,势必也会增加念咒所需的时间。在这种情况下,我跟对方一样有破绽,而且对方的情势绝对比我有利。」
「嗯……」莉丝佳体内的血液隐藏了大量的魔法式,只有在流血的时候才能发咒的魔法师,到时候恐怕真的会变成毫无反抗能力的普通小女孩。「那……如果真的被『影缝』攻击,你能在固定的状态下省略那段时间吗?先别管能不能使用血液中的魔法式,只是单就魔法本身的特性而言?」
「嗯……」莉丝佳思索片刻,「我不确定,不过印象中似乎办不到。我的『移动』是『时间移动』,除非确定真的有『从固定的状态获得解放』的未来,否则无法省略时间或是距离。」
「原来如此,那还是当作办不到比较保险。」我点点头,「不知道这个『影缝之术』到底是怎么作用的?当箭头射中对象的影子的那一瞬间,就会立刻发动吗?」
「嗯……应该吧。」
「原来如此……」看来,敌人是个众所周知的人物反而对我们有利,至少情报的取得比较容易。基本上情报的收集是最困难的部分,了解自己很简单,了解敌人可就没那么容易了,更何况敌人来自「城门」另一端。「就原理来说,我想『物体操纵』或是『影缝之术』应该都跟惯性法则脱不了关系。所谓的『固定』就是『保持目前的状态』,既然你说他的目的是『不让少女变质』,『让少女保持目前的状态』,是不是代表他也能让物体在半空中停止?」
「据说他可以固定空中的飞机,光是这样就很棘手了。」
「的确很难对付。传言虽然不一定正确,却也有百分之五十的可信度。如果真有那种效果,敌人的魔力可是比想象中还要强大。所以说,他也可以将窗帘或是床单之类的东西固定在半空中,做出一道『墙壁』吗?」
「我不懂你的意思……啊,我明白了,不是你想的那样。厄……该怎么说才好?」莉丝佳低头思索,试图在脑海中找出适当的词汇,「对了,就跟我的『时间移动』一样。我能控制的时间不是只是限于自己的体内吗?箭头的道理也一样,只会对被施法者产生作用;所以他的确能将窗帘和床单固定在半空中,不过这种『固定』就只是单纯的固定,可以用手拨开,也会被风吹走。」
「原来如此。」在贺织绘的妹妹也一样遭到「固定」,之后却被其他人救走,原来就是这个道理。如果当时的「固定」无法被其它人解除,整件事绝对会成为轰动全国的怪谈;而且影谷的「影缝」若真那么彻底,他也没办法带走遭到「固定」的在贺织绘。这个道理再明显不过了,我居然现在才发现,回家后一定要好好的反省。「……既然如此,只要我们都在场,就可以互相帮助了。依照你刚刚的说法,只要将刺入地面的箭头与自己的影子分开,身体不就自由了吗?」
「只要不让箭头钉到影子,行动力就不会受限,而且太阳的移动所造成的影子的位置改变,也能解放被施法者。总之,要不就是让人将箭头拔掉,要不就是改变身体的位置,让影子离开原地就是了。不过你别忘了,一个人可是有两双手。」莉丝佳举起自己的双手,乍看之下还以为是高呼万岁,挂在右腕的手拷顿时发出清脆的声音,「两双手可以同时攻击两个目标,也就是说两个人还在敌人的承担范围之内。」
「也对……目标只有两个人,的确是办得到。嗯……这么说来……如果箭头刺中的地方刚好跟他自己的影子重叠,那他是不是也无法动弹?」
「就发动条件来看,箭头是在『刺中』影子的瞬间发动的,所以你说的情况应该不会发生。」
「听起来好像不怎么确定。」
「没办法,我也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
话虽如此,我觉得莉丝佳知道的似乎太多,该不会她也认识影谷蛇之吧?不过转念一想,这个可能性似乎不大。那么,难道是因为影谷蛇之是赫赫有名的绑架犯,莉丝佳才会对他知之甚详吗?或许「城门」另一端的居民基于安全理由,早就将影谷蛇之惯用的魔法巨细靡遗的公诸于世,即使影谷本人早就伏法,即使他的魔法系统再怎么复杂。不过这么一来,不就等于是提供
潜在的犯罪者一个学习的管道吗……不对,我不应该以这里的认知来衡量不同的文化。这么做太愚蠢了,就像以牛,猪甚至是鲸鱼为食的人类无法理解素食主义者的想法一样。
「我想应该不会吧!」
「好吧,这样一来……有了,他的箭头适用于各种对象吧?不论是人,魔法师,甚至是床单或床帘之类的物体都包括在内吧?」
「嗯。『物体操纵』也有几种是只适用于人类的魔法,通常被称为『人体操纵』;不过『影之王国』用的不是这种类型的魔法。」
「是喔……如果他的魔法只适用于少女,事情就简单了。」
「那么笨的人不是影谷。」
若是「少女操纵」的魔法,那的确没什么好怕的,不过这个当然是个笑话。魔法师的魔法属性和种类是与生俱来的,不过应用出来的能力则跟每个人的个性有关。如果我是魔法师,不知道会使用怎样的魔法?说来惭愧,我的脑海中真的浮现出这个有失分寸,但还不至于构成犯罪的妄想。
「创贵?」
「嗯?」
「没其它问题了吗?」
「嗯……差不多就这样。对了,我还有一个私人问题——『宛如安全别针的红色外套』到底是什么?」
「……你不知道?」
「我只知道是影谷身上穿的衣服。」
「嗯……是不难解释啦,不过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向外界的人说明,就当作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吧!」
「好吧,只能这样了。」
话才刚说完,一阵敲门声从身后传来。敲门的时机刚好是在我和莉丝佳的讨论告一段落之后,令人怀疑这是不是刻意安排的。莉丝佳说声「请进」,门扉无声无息地开启,手中拿着电话子机的千百力从门外走了进来。千百力是莉丝佳的管家,同时也是一楼咖啡店的老板。咖啡厅的生意不怎么好,所以千百力总是闲着没事做。
「供牺少爷的电话。」
千百力将子机递了过来,我向他道谢后接过子机。千百力恭恭敬敬地行个礼之后,又无声无息的退出房间。啧……我也想要一个像他那样毕恭毕敬的奴隶。我看了莉丝佳一眼,按下保留键接起电话。不出我所料那个果然是小枫。别听她总是一副没睡饱的声音,这家伙的办事能力可是强得没话说,而且效率又高。只听电话另一头的小枫滔滔不绝的传来有关影谷蛇之的各种情报,我连忙将这些宝贵的资料牢记在心。五分钟之后,小枫终于说完了。我说声谢谢,电话另一头的她连说了好几声不敢当,还说替我效命是她的荣幸,然后就挂上了电话。小枫说话的时候很喜欢用敬语,不过听起来还是少了一种「毕恭毕敬」的味道,这大概跟她的潜在性格有关吧!
「刚刚打电话的是小枫吗?」
「咦?嗯……」
「我还以为你是请创嗣帮忙呢!」
创嗣是我父亲的名字。
「是有考虑啦,不过他算是掌权者那一边的人嘛,我觉得还是别让他知道绑架犯是个魔法师比较好。」
「我不太想把小枫牵扯进来。」
「为什么?她可是一颗好用的棋子呢!」
「……」
「怎么啦?有什么不对吗?」
「你还是别知道比较好。」莉丝佳的神情萧索,美工刀的声音也细若蚊鸣:「所以呢?她说了哪些跟影谷蛇之有关的情报?」
「这个嘛……影谷蛇之的住址。」
「什么?」
「小枫查出了影谷蛇之的住址。」我的语气十分平静,「他就住在佐贺县,还将门牌大挂在门口,一点都没有隐姓埋名的意思。」
「不会吧?」
「地点位于佐贺县近郊,好像是最近才搬来的,户政事务所找得到他的登记资料。」早知如此,我去户政事务所调查资料就好了,根本用不找小枫亲自出马;而且影谷蛇之又不是什么菜市场名,两三下就能查到了,「总觉得他好象希望我们找上门。」
「……」沉默半响之后,莉丝佳才终于开口:「嗯……的确很像是等着我们上门,这点十分可疑。」
「我也有同感。事情进展太顺利了,反而令人起疑。」这种天衣无缝的巧合,只会在三流的推理小说中出现。如果这不是巧合,而是出自人为的刻意安排,恐怕就会变成不亚于魔法阵的一种陷阱了。「事情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对方似乎有恃无恐。」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一趟我们是非去不可。既然在贺织绘的妹妹看到了影谷蛇之的脸,即使警方不把她的证词当一回事,也得针对她的描述展开调查,说不定早就已经锁定影谷蛇之的行踪了。若真如此,莉丝佳,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嗯……说得也是。」莉丝佳点点头,「创嗣一定会找到他的。」
「……」
哼,不知道为什么,莉丝佳似乎对我父亲抱持着相当程度的信任,这对计划在未来的某一天彻底收复莉丝佳的我来说,绝对是一大障碍。算了,既然莉丝佳来到这里的目的是为了「寻父」,难免会对「父亲」的角色产生某种程度的孺慕。身为莉丝佳未来的主人,我以宽大的心胸原谅她吧!
「没有时间——而且在贺的身体状况应该十分危急,不能再犹豫了。创贵,现在几点?」
「六点二十分,差不多是千百力准备好晚餐的时刻。你觉得先吃过晚饭再说呢,还是直接出发?」
「我很想直接出发,可是——」莉丝佳显得有些犹豫,「这样子等于是送死。」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反驳她,「刚刚讨论的时候,我已经拟定七个对策了。」
「什、什么?」
莉丝佳瞪大火红的双眼,似乎十分惊讶。老实说我觉得她有点大惊小怪,基本上只要是稍稍有点智商的凡夫俗子,都可以从如此丰富的情报中拟定一,两个对策,何况是我这个天纵英才的人呢?
「如果时间允许,七种对策应该都能派上用场;然而现在时间紧迫,用得上的大概只有一两种吧。不过这样一来就绰绰有余了,够我们打败那个叫作影谷蛇之的家伙。」
「……真的吗?」
莉丝佳似乎有点……不,简直是十分怀疑。这种态度很明显是对我不信任,严格来说已经构成背叛的条件,不过我还是将这种无礼的反应视为对影谷的恐惧,再一次宽宏大量地原谅了莉丝佳。毕竟以前影谷在「魔法世界」犯案的时候,莉丝佳只是个弱不禁风的「少女」,即使有「红色时间的魔女」光环,也难以消弭内心的恐惧。
「放心吧,相信我就对了。」
「我当然相信你,可是……」
「你可以『省略』从这里到影谷住所的时间吗?」
再说下去也是没完没了,更何况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于是我决定采取半强迫的方式迫使莉丝佳就范。不等莉丝佳同意,我径自将小枫告诉我的住址说出来。莉丝佳的时间移动能力——也就是所谓的「省略」——有个附加功能,就是空间移动。一旦运用这种能力,莉丝佳(以及「附着」在她身上的我)就可以在瞬间移动至目标地点或时间。时间或空间的「省略」虽然建立在掌握正确的空间坐标上——也就是说只限于莉丝佳曾经去过的几个地方——不过对十岁的莉丝佳而言,这已经算是十分好用的魔法了。莉丝佳低头思索,手中不忘把玩美工刀,白色手铐不时锵锵作响。
「嗯……我没印象,以前大概没去过。」
「那就不能『省略』了。」
「等一下。」莉丝佳拿出佐贺县的地图集。跟着索引的指示翻到正确的那一页,「那里我真的没去过,不过以前坐电车的时候,会经过附近的车站。嗯……只要多消耗一点魔力,应该没问题。」
「我看还是算了。这次的敌人非常强大,可以说截至目前为止最难缠的对手,还是别浪费你那宝贵的魔力。反正离这里也没多远,搭电车就好了。」
「可是……」
「别可是了。时间固然紧迫,也不该随便浪费魔力,更何况你的魔力是我们唯一的筹码,更应该好好珍惜。基本上我拟定的策略是以你和你的魔法为前提,虽然这点距离消耗不了什么魔力,但是为了预防万一,还是能省就省。」
「……好吧。」莉丝佳无奈的点点头,却难掩心中的不满,「既然如此,我们更应该提早准备。干脆别吃晚饭了,路上再买罐饮料。」
她从椅子上溜下来,拿起架上的三角帽往头上一戴。三角帽的尺寸稍嫌大了点,戴在莉丝佳的头上显得十分滑稽。接着她急急忙忙想走出房间,却被我一把拉住。
「不先听听看我拟定了什么计划吗?」
「电车上再听就好。」
「至少先判断我的计划可不可行吧?」
「一定可行啦!」莉丝佳头也不回,「之前你的计划从来没失败过,这次一定也一样。」
「……」
我想我大概露出了得意的微笑。很好,我就是要这种感觉,只要彼此信任,就算遇上了「影之王国」,就算遇上了莉丝佳的父亲「尼禄多德普」,我们也能
化险为夷、反败为胜。天底下没有事情难得倒我们,我们是最强的魔法二人组。
★★
事情就像三流小说一样顺利,也可以说像陷阱一样危险——关于这一点,莉丝佳似乎也有某种程度的担心,不过基本上她的大脑连运作还不到这个层次,因此真的感到大事不妙的人其实是我。如今我跟莉丝佳对于影谷蛇之的认识几乎可说是不分轩轾,因此更能显出我们在担心程度上的差异。敌人堂而皇之地「住进」佐贺县近郊,很明显就是在等我们自己找上门来;不过我认为整件事最不容忽视的地方,其实是「被害者的选定」。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除非是乐天到不行的无脑生物,否则没有人会认为在贺织绘成为被害者是基于「偶然」。莉丝佳虽然称不上乐天,却是个直肠子的人,自然不会想得那么深;不过我却敢大胆假设,在贺织绘绝对不是「单纯的被害人」。根据在贺织绘的妹妹的证词,我断定「这件事跟魔法师脱不了关系」,于是才向莉丝佳通风报信;不过就算没有我的介入,莉丝佳迟早也会跟这件事产生交集——原因很简单,在贺织绘是莉丝佳的同班同学。学校有所谓的联络网络,莉丝佳早晚会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既然在贺织绘遭绑架的消息一定会传入莉丝佳的耳朵,只要能够从「奇特男子」的模样演绎出「影谷蛇之」这个名字,基本上只要跑一趟事务所,轻易就能进行到目前的阶段。这代表了什么?答案很简单,在贺织绘是水仓莉丝佳的替死鬼。同一个班级的少女,座号又是一号(这当然是我不负责任的推测),再加上是班长,所以才成为影谷下手的目标——这种可能性不能说真的没有。除了成为目标的理由我比较没把握,其它的推论绝对不是毫无根据。这一年多以来,莉丝佳越过「城门」(严格来说应该是穿过「城门」)来到外界,在寻找父亲的同时也从事消灭邪恶魔法师的工作,因此获得了「魔法猎人」这个坊间称号,在外界的魔法师当中可说是小有名气。两年多的时间——如果从我加入时候算起,大概是一年多的时间——并不算短,既然莉丝佳对影谷蛇之了如指掌,影谷蛇之当然也知道莉丝佳的存在;而我们在电车中的问答更替我这个微弱的假设找到有力的证据——我在电车中只问了一个问题,就是「四年前是谁逮捕了影谷蛇之」。莉丝佳一脸惊讶,仿佛怀疑我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不过她马上就说出了我预料到的答案:「是我的父亲。」莉丝佳的父亲水仓神檎。原来如此,难怪莉丝佳这么了解影谷蛇之。这个答案让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不过我憋在心里没说出口。虽然我已经拟定了几套计划,可是明知对方布下陷阱,却还是傻呼呼地跑去自投罗网,这种感觉真的很不舒服,我心里难掩不安。不过套句莉丝佳的话,这一趟是非去不可,眼前的情势的确不容选择。然而即使是在这种恶劣的条件下,我还是不容许任何的失败。没错,如果出奇招才有胜算,就让我们冒这个险吧!这次任务的胜利条件应该是顺利救出在贺织绘。根据莉丝佳对影谷的了解,在贺织绘应该还剩一口气,这个推论大大提高了成功的可能性。如果影谷蛇之在战斗中把在贺当成人质,到时我们恐怕只能放弃任务了,不过还是会以救出在贺织绘为优先。好,在贺织绘的问题解决了,现在还剩下另一个问题——我能将影谷蛇之收为己用吗?基本上我对影谷没什么反感,莉丝佳却对他深恶痛绝,这恐怕就有点难办了。算了,到时再见机行事吧。不久,电车抵达目的地。莉丝佳在站内的小卖店买了宝特瓶饮料和其它的必须物品(「魔法王国」的居民无法渡过大海,水份却是他们不可或缺的生命元素,想想还是一大讽刺),然后——
「——福斯汽车。我听说汽车在长崎县不是交通工具,反倒是从天而降的灾难,看来那个家伙还挺能习惯外界的生活。」我站在一栋古色古香的建筑物前,打量着停放在车库中的黄色汽车。不可否认地,这辆车的造型真的很可爱。「看来就是这里没错了。」
真是明目张胆到了极点,简直不把那些办案的警察放在眼里。我很少同情别人,现在却替父亲感到难过。
「嗯?」我向莉丝佳寻求回应,莉丝佳却一脸紧张地盯着眼前的建筑物。三层楼的建筑坐北朝南,四周的景物十分写意,颇具乡村气息,而大门与房舍之间横着一座占地辽阔的庭院。「莉丝佳?」
「……『房屋』本身没有机关,看不到魔法式和魔法阵。」
「会不会伪装起来了?」
「有可能,不过识破魔法阵或魔法式是我最擅长的项目,我想应该没有才对。」
莉丝佳往大门的方向移动,朝着对讲机的按钮伸出手指。对讲机上面大刺刺的挂着「影谷」的门牌,颇有惟恐天下不知的气势。「创贵,准备好了吗?」
「OK。」
「PLAYGAME。」
莉丝佳按下门铃,没有回应,门铃有摄影功能,照理说屋内的人应该看得见门外的访客,可是第二次按下门铃之后,还是没有人应门。或许这间屋子的主人只是同名同姓的普通人——这当然不是绝无可能,而且也早就在我的设想之中,不过这种可能性不适用于现在,也没有必要考虑。我直接打开大门,踩着铺在地上的踏脚石,朝着玄关前进。玄关的门根本没有上锁,一如我所料,而且也符合整个事件发展至今的特质——一连串不合常理的巧合。莉丝佳转头看着我,似乎在征求我的意见。我点点头,示意莉丝佳将玄关门打开。屋子里面漆黑一片,不自然的漆黑。
「一片漆黑。」我刻意压低嗓音,在莉丝佳的耳边低语,「环境设定不太自然了。不管是在多暗的地方,自己的身体还是会产生某种程度的影子,所以弄得一片黑不是对自己不利吗?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种设定总比明亮的地方来得好。」
「……你所谓的明亮的房间,就在那里。」
莉丝佳手中的美工刀指向走廊前端。几道光芒从位于走廊尽头的门缝射出,看来目标似乎就在房里。
「莉丝佳你先在手上划一道伤口。」
莉丝佳接受了我的提议,只见她点点头,在自己的左手臂划出一条又长又深的裂痕。浓稠的液体汩汩流出,即使是在黑暗中,也看得出是红色的鲜血。
「走吧。这里太暗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先把一只眼睛闭起来好了,以免灯光乍亮被对方攻个措手不及。」
「嗯。」
于是我们连鞋子也没脱,直接从玄关慢慢爬进屋内,经过了一座楼梯和几扇门,朝着这间屋子里面唯一发出亮光的房间,也就是我们的目的地前进。我们不知道走廊的电灯开关在哪里,就算知道也不敢贸然开灯。在黑暗中摸索了一阵子之后,我比莉丝佳早一步走到门前,不过我还是将开门的工作交给莉丝佳。房门一开,亮光立刻在黑暗中炸开。
「我已经恭候多时了,莉丝佳小妹妹。」
山洪般爆发的亮光——黑暗的彼端,浮现一个男子的身影。在我看来,这名男子的体型实在与「巨人」或「壮硕」两字相距甚远,小三生的证词果然只有小三生的可信度。基本上对方只是个中等身材的人,不过在在贺织绘妹妹的眼中,中等身材的大人或许真的就像是巨人一样。若从这点看来,她的描述也还不到无稽的地步。同理可证,「猪」是一种尊称的说法似乎也是真有其事。对方身着黑色的皮裤和衬衫,以及介于鲜红与暗红之间、就某方面来说真的状似安全别针的红色夹克——莉丝佳说得没错,果然是只可意会……不过,即使是亲眼所见,恐怕也很难想象天底下竟然有这种奇形怪状的物体。说真的,我试着搜寻截至目前为止从各种管道学习到的字符,可是除了安全别针之外,实在找不到其他适当的形容词。基本上我对长崎人的品位真是不敢领教,莉丝佳就是一个例子,而眼前的奇特男子也是个例子。如今这个奇特的男子——影谷蛇之,正以下流的眼神打量着莉丝佳,然后再度重复刚刚的台词,音调十分低沉。
「唔!」
影谷不怀好意的眼神逼得莉丝佳往后退了一步,看来她似乎胆怯了,这可不是件好事。正当我在内心暗叫不妙时,莉丝佳却鼓起勇气往前走了三步,整个人挡在我前面,我站在原地不动,打量着这个敌人埋伏许久的房间。这是一间铺了地板的房间,就只是这样,没什么好说的。房间里面没有家具,挑高的天花板吊着一盏颇为刺眼的日光灯,窗户大开,夜晚的月色毫无顾忌的撒落一地,将我跟莉丝佳的影子清清楚楚的映在地板上。既然有窗户,光是破坏日光灯似乎也没什么用,何况天花板真的很高。其实我大可选择阴天或是半夜的时候前来救人,难就难在时间紧迫,无法执行这个计划。眼前的情况证实了我先前的说法,漆黑一片真的没什么意义。虽然我不是刻意选在对敌人有利的「战场」展开救援行动,不过若将现在的处境当作一种考验,意义就不一样了。没错,这是我的一大考验。如果连这种程度的考验都无法通过,就证明我只是一个自以为是的普通人——慢着,如果影谷蛇之不在房里摆设家具,是不希望制造多余的阴影……
「嗯?嗯嗯?嗯嗯嗯?」上下打量着我
的影谷露出不解的神情,仿佛知道现在才注意到我的存在,「你是谁?到这里来干嘛?为什么会有一个少年跑进来?我对少年一点兴趣也没有。」
「我倒是对魔法师很有兴趣,即使是像你这样的大肥猪也一样。」
我试着激怒影谷,然而他只是满不在乎地点点头,又将注意力集中在莉丝佳身上。影谷不可能不知道「猪」在这里是骂人的话,不过看来除了少女之外,他对其他事都提不起兴趣。
「谢谢你接受我的邀请,莉丝佳小妹妹。」影谷发出一阵狂笑,这大概就是在贺织绘妹妹口中「不怀好意的笑声」吧!「莉丝佳小妹妹、莉丝佳小妹妹、莉丝佳小妹妹——啊,真是太可爱了,不愧是他的女儿,可爱、可爱、可爱!」
「……」
莉丝佳以眼神向我求救。我将下巴往前一努,示意莉丝佳将注意力集中在敌人身上,于是她心不甘情不愿地转过头去看着敌人。
「他的女儿?」莉丝佳鼓起勇气朝着影谷说,却还是听得出内心的恐惧,「……『他』是指……我的……父亲吗?」
「没错,你真是个聪明的小女孩,聪明的小女孩。」影谷露齿而笑,「很好,我最喜欢聪明的小女孩,最喜欢聪明的小女孩了。聪明的小女孩,就应该在最聪明的时候被固定起来,被固定起来,让我无时无刻都能听到最聪明的话。可惜小女孩终究会死,没办法永远陪伴我。」
影谷与莉丝佳的距离大概是五公尺左右,而离我就稍微远了一点。莉丝佳的左手正在流血,不必念咒也能随时「省略」——当然,前提是看准最适当的时机动手。
「你的理由是什么?」
「嗯?」
「你绑架在贺的理由……不,应该是身为犯罪者的你堂而皇之住在外界的理由——不,是已经被判处死刑的你,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还有……你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你是我的理由,也是我的目的。莉丝佳,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除了你之外,我还有什么理由和目的呢?」
影谷毫不犹豫地回答,脸上还露出欣喜万分的神情,看起来真的很像大变态。我虽然很想利用他的能力,却一点都不想跟他亲近,顶多只会把他当成用了就丢的「免洗手下。」
「她叫织绘吗?当初绑架她只是为了吸引你的注意,想不到她真的很可爱,可以说是上等货色。不过老实说,还是长崎的少女比较可口。跟废人的少女比起来,长崎的女孩子个个都是极品。」
「……我是森屋敷人。」
「哈哈哈!这不是重点啦!」影谷笑得十分爽朗,「咦,你手上拿着美工刀啊?真可爱。如果想攻击我的话,可以请你稍待片刻吗?先让我把『工作』做完——」
「工作」?这句话不但剥夺了我的行动力,更让准备采取行动的莉丝佳无法动弹。可是……我们的影子还没被「缝」起来呀!
「先让我把话带到,否则『那个人』一定会大发雷霆,我可不想惹『那个人』生气。嗯……莉丝佳小妹妹,这是你父亲要我传达的讯息——」
父亲——水仓神檎。老实说这早在我的预料之中,不过对莉丝佳而言,这大概是出乎意料的发展吧!这两年来,自从来到外界之后就一直不断寻览的名字,终于出现在莉丝佳的面前。
「呵呵呵……瞧你脸色大变的模样,真可爱。」
「父亲!」莉丝佳大吼一声,「父亲说了些什么!限你在三秒钟之内说出来,否则我就叫你好看!像你这种卑贱的罪人根本没有资格跟我说话,本小姐今天肯开尊口,是你三辈子修来的福气!」
不妙,莉丝佳抓狂了,这比胆怯更加不妙。影谷似乎早就预料到莉丝佳的反应,只是他笑得更加猥亵、更加令人厌恶,不时称赞莉丝佳生气的模样「很可爱」。就目前的状况来说,影谷根本不必刻意挑衅莉丝佳,由此可知他的一言一行完全是出于本性。看来这个魔法师真的和莉丝佳八字不合。
「你的反应就跟『那个人』所说的一样,哈哈哈哈,聪明机灵的小女孩变成傻瓜的一瞬间真有看头,我巴不得现在就把你『固定』起来,遗憾的是我不能这么做。」
说到这里,影谷的表情突然认真了起来——不,应该说他的表情消失了。我仔细一看,才发现他长得还挺端正的,称得上是个美男子。这只猪大概准备说些什么不把家里收拾干净就不能说出口的话,也就是来自水仓神檎的讯息。
「莉丝佳。」
这句话是出自影谷的口中,却不是影谷的声音。
「你可真会替我找麻烦。」
既邪恶又神圣的语调。
「这段时间也玩够了吧,立刻回到森屋敷。」
迎面落下的话音,仿佛虚无的混沌降临人世。
「——就这样。」又变回影谷的声音,而他脸上的表情也恢复之前的猥亵,「以上就是父亲对莉丝佳小妹妹的真情告白。」
「——就这样?」难掩失望的莉丝佳往前踏出一步,「没别的了?」
「我很遗憾,真的就只有这样,可怜的莉丝佳小妹妹、可怜的莉丝佳小妹妹、可怜的莉丝佳小妹妹。」
「……不要随便叫我的名字。」
「啊哈哈哈!」影谷一阵大笑,「其实严格来说,应该还有另一个讯息,不过我不告诉你——不告诉你——不告诉你——」
影谷的挑衅让莉丝佳不由得又往前走了一步。这是个陷阱,一旦莉丝佳主动靠近敌人,事前割伤手腕的准备工作就毫无意义了。如今影谷已掌握主动,处于下风的我们等于是待宰的羔羊。基本上「省略」是先下手为强的一种战术,绝不能让自己处于被动,可惜莉丝佳浑然不觉。
「另、另一个讯息是什么?」
「把话带到之后——你就任凭我处置!」
影谷蛇之挥动右手。
「莉丝佳小妹妹,让我好好爱护你吧!」
莉丝佳这才察觉情况不妙,却已经太迟了。即使莉丝佳的血液封印了许多魔法式,以她现在的能力来说,根本不可能抢在影谷的箭头之前发动魔法:就算她血液中的魔法式来自最强的魔法师水仓神檎,也不代表她本身的魔力足以驾驭最强的魔法式。虽然莉丝佳的魔法不需要念咒,却需要时间集中精神。基本上魔法本身是讲求精神集中的一种「技术」,最怕的就是这种猝不及防的攻击:一旦自乱阵脚,势必会遭致灭亡的命运。至少在魔法战当中,处于被动的一方绝对没有获胜的可能。
「——唔!」
影谷的箭头牢牢的钉在木质地板、钉在莉丝佳的影子上面。「影缝之术」——影谷蛇之、「影之王国」、「猪歌者」、「鹫猪的轮回」、「红猪绅士」、「恶意的天才」的魔法。「魔法王国」,来自长崎县的犯罪天才——「影缝之术」。
「不过——唉,也罢。」我叹了口气,「莉丝佳,你可以离开了。」
「对不起……」
莉丝佳以愧疚的口吻向我道歉之后,慢慢往后退了一步——「箭头」并未射中莉丝佳的影子。
「什么!」
影谷十分震惊,同时带了几分无法置信的神情,只见他轮流打量着莉丝佳跟莉丝佳身后的我,看起来似乎在摇头叹息。
「我想应该不需要说明了吧?这才叫作不可言传。」我举起右手的手电筒。照亮影谷的脚边,「车站的小卖部真的什么都卖呢!」
「……手、手电筒?」
「很俗吗?不然也可以称之为雷射光束。」我拿起手电筒转圈圈,「既然你的魔法阵是在刺中对方影子的时候才会发动,那我只要想办法让影子消失就好了。怎样,是不是既简单又明瞭?而且还用不着消去所有的影子,只要针对箭头刺中的部份照射既可,就像这样。」
「你……你是谁?」
「我叫做供牺创贵,是替大家带来幸福的人。」
「唔——唔、唔、唔、唔——」
影谷发出古怪的声音,整张脸火红一片,似乎没把我刚刚那句话听进去,看来是没有交涉的余地了。手电筒的对策固然是针对「影缝之术」的破绽而拟定,不过正如莉丝佳先前所言,「物体操纵」可是千变万化的好用魔法,因此绝对不容小觑。其实手电筒只是身为对手的我们最基本的准备工作,天晓得影谷居然连这点都没料到,看来他真是低能中的低能。
「既然如此,我也不跟你啰嗦!等着瞧吧,看我怎么封住你跟那个女娃的行动!」影谷大吼一声,同时举起两只手臂,左右手各握着一支箭头,「别忘了我有两只手!」
眼看两只箭头就要发射——
「你不但低能,而且还很愚蠢。」我将藏在身后的左手伸到前面,「我也有两只手。」
我用两把手电筒分别照亮刺在莉丝佳影子之上的箭头,以及刺在我影子上面的另一支箭头,大名鼎鼎的「影缝之术」就这样被破解了。基本上越是单纯的魔法原理,破解条件也就越简单,不过事前的准备还是最重要的。幸好这次的敌人是前科累累的知名人物,否则我们就算要准备,也不知道该从何准备起。
「唔、唔、唔
——」影谷看来似乎快要气炸了,「你、你到底是谁!是哪里的魔法师!说出你就读的学校和出生地!快说!你是几年纪的!」
「我只是个普通人,不是什么魔法师,就读于附近的小学,今年五年级。这些资料对你有意义吗?」我慢条斯理地回答,「就因为我只是个普通的人类,所以才懂得如何『破解』魔法。『影之王国』,这就是我跟你们这些魔法师不一样的地方。」
这就是人类比你们厉害的地方——我归纳出这个结论。
「唔、唔唔——人、人类!」
「谢谢你的赞美。」
「唔、唔、唔唔唔——」
影谷掏出好几支箭头,似乎打算乱枪打鸟;不过身为施术者的他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么做只是白搭。只要不是脑袋有问题……不,就算真的脑袋有问题好了,他也应该知道一个人一次最多只能射出两支箭,而且魔法发动的瞬间就是箭头射中影子的一刹那,也就是说地上一定要有被施法者的影子才行。如今我身上有两支手电筒,只消手指稍稍一动,就可以轻而易举地隐去莉丝佳和我的影子,而且还不需要「挥动手臂」这种大动作。除非手电筒的电池刚好没电,否则影谷的魔法可说是毫无用武之地。他老人家大概是第一次碰到这种场面吧,只见他的脸色由红转黑,看起来像是严重淤血。没想到他的心灵也挺脆弱的,难怪得依靠魔法阵才敢四处为恶。哼,没出息的大变态。
「呼!」莉丝佳松了口气,「嗯……影谷,在贺没事吧?你虽然是个低级的绑架犯,却也是个不会对人类进行物理性伤害的『绅士』,至少父亲是这么说的。」
「……二楼。」
「嗯?我听不见。」
「在二楼。」影谷低着头凝视着地板,有气无力地开口,「我把她『固定』在二楼的房间,本来准备等到你一出现,就立刻放了她。」
「哦?」这点倒是被我料中了。
「我不想挑战外界的公权力,更不想成为害故乡遭受原子弹攻击的罪人。」
嗯——有点意外,不过仔细一想,倒是有几分道理。「魔法王国」的居民无法渡过大海,就某种层面来讲,他们都是一群「被禁闭的魔法师」。或许对他们来说,原子弹真的是一种不容忽视的威胁。
「请你释放在贺好吗?」
「好吧,反正我本来就没有囚禁她的意思——」
然而就在这时侯——
「——不过我改变注意了!」影谷蛇之再度举起双手,「我要脱下绅士的外皮!」
箭头的动向可以从对方的视线以及手臂的动作加以判断。如果对方戴着墨镜,判断上自然没有那么容易,不过根据在贺织绘的妹妹所提供的资料,影谷先前并没有戴墨镜,因此我事先就大胆假设自己可以判断箭头的动向。不过这仅止于判断「动向」罢了,虽然跟魔法的「预见」有某种程度的相似,却不代表我具有反制或是防御的能力。判断动向与躲避绝对是两码子事,攻击影子的箭头易躲,对准自己而来的箭头可就难防了。
「——呜哇!」
我的左右手肘各被射中一支箭头。双手一松。两支手电筒跌落在地,发出卡啦卡啦的响声。鲜血从两侧手肘的伤口中汩汩流出,朝地面不断滴落。难以忍受的疼痛袭来,八成伤到了动脉。
「哈哈哈哈!」
影谷随即射出另外两支箭头。老实说我们还是有机会,毕竟受到攻击的只有我,莉丝佳依然毫发无伤,只要趁着影谷发动攻击的时候「省略」两人之间的距离,马上就能分出胜负。可惜一切没有那么顺利,莉丝佳竟然直盯着鲜血直流的我,在最不该分心的紧要关头分心。虽然她马上察觉不对,立刻将注意力放回影谷的身上,但这个小小的错误却已经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莉丝佳的影子被其中一支箭头刺个正着,影谷左手的箭头旋即又刺中了我的影子。「影缝之术」……「鬼压床」。我的身体无法动弹,大脑虽然还能思考,身体却背叛了自己的意志,连动一根手指都办不到……这……就是「固定」?莉丝佳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形势彻彻底底被逆转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影谷的狂笑响彻云霄,听起来令人很不舒服,「现在知道厉害了吧!这就是轻视我的下场!你这个废人的小鬼……你这个废人竟敢用那种口气跟我说话,我今天一定要让你付出代价!废人废人废人!准备尝尝失血过多的滋味吧……慢着,不能让你死得那么轻松!我要先把你治好,然后把你当成我的玩物,让你体会生不如死的感觉!」
「……听说你是个绅士,」我试着说话——传言果然没错,他真的保留了我的说话能力,「想不到你居然自甘堕落到这种程度。」
「混蛋,自己回去照照镜子吧!我的绅士风度只限于面对少女的时候!不对,我也不想当少女眼中的绅士了!莉丝佳小妹妹!」影谷上下打量着莉丝佳,仿佛一头捕捉到猎物的肉食性猛兽。若不是身体无法动弹,莉丝佳一定会吓得浑身发抖。「恭喜你,我决定选择你成为第一个被我伤害的少女。」
「呜……」莉丝佳难掩内心的厌恶,可是全身不能动弹的她甚至无法将视线从影谷身上移开,「呜,呜呜呜!」
「很兴奋是吧?哈哈哈,二楼的织绘也和你一样!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我!我才不管什么原子弹不原子弹的!反正——反正我就要坐上『方舟』——」
「反正我就要离开九州了!」
这句话让我大为惊讶,惊讶到几乎忘了双手的疼痛,相信莉丝佳也跟我一样。「魔法师」居然想「离开九州」,而不是离开「城门」?太夸张了,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身为魔法师根本无法渡过大海,能力差的魔法师甚至连河川和湖泊都过不去,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该不会是脑袋烧坏了吧?这种念头连我都未曾有过,脑筋正常的人更是不可能会有类似的想法。就算真有可能,就算真的有谁办得到,水仓神檎也是唯一的人选。水仓神檎——神族最强的大魔法师。
「莉丝佳!」
我试着呼唤莉丝佳。莉丝佳无法回头,只能面向大笑不已的影谷勉强应声。她的声音十分僵硬,想必早已料到我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已经毫无选择了。」
「……」
「一号战术失败,立刻执行二号战术。」
「可、可是……」在这种要命的时候,莉丝佳竟然口吃了起来,「等、等一下——」
「不能再等了,虽然在手腕流血的状况下被『固定』,而且似乎也无法『省略』两人之间的距离——即使对方并未封住你的魔法,即使这早就在我的预料之中,不过若要是对付影谷的魔法,光凭你本身的魔力似乎还不够。」
「可,可是我——」
「别可是了,快点动手吧!」
「等,等一下——」莉丝佳还是不肯听话,「一、一定还有其它办法,我相信你一定会想出更好的作战计划,先把二号战术当成最后一步棋吧——」
「现在已经是最危急的情况了,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可,可是——」
「够了,莉丝佳。」我忍不住提高音量,「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起染坊啦?竟然敢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要不是当时你分神,一号战术又怎么会失败?你可别搞错,更不要自我膨胀,既然我要你做,你给我乖乖听话。你可要弄清楚,我不是在拜托你,也不是在命令你,只是在摆布自己的棋子。真不知道你哪来那么多意见,看来还有再教育的必要……」
「反正这跟被人杀死还不是一样?」
「……呜、呜呜!」
莉丝佳发出细细的悲鸣,听来似乎十分恐惧。幸好「影缝之术」剥夺了莉丝佳的行动力,否则她现在一定会蹲在地上打哆嗦。「好,好啦!我、我做就是了嘛!做、做就是了……就、就是了……」莉丝佳仿佛在跟自己说话,「又、又、又、又何必说这种话……太、太、太、太过分了!就、就、就算你不这么说,我、我、我也会听话的嘛!人、人、人家都已经忘了那件事,为、为、为什么还要提醒人家呢……都已经忘记了……人、人家不过是有点害怕……平、平常人家也做得很好,而、而、而且还帮了你不少忙……好、好多好多……如、如果没有我在身边,你、你、你早就完蛋了……没、没、没有我的力量,你、你、你根本什么都不能做……可、可、可是你却这样子对待我……过分、过分、过分……为什么要说那种话……」
「……对不起,我失言了。」
我很干脆地向莉丝佳道歉,即使那段情绪化的话夹杂了部分对我的不敬,但是基于对女孩子的体贴,我决定假装没听见。虽然我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不过为了让莉丝佳稳定精神,表示歉意还是必要的。不过……唉,莉丝佳真是话太多,她不愿想起过去那段回忆,我又何尝愿意呢?一想起那件事,我就觉得恶心。
「喂喂喂,你们到底在说什么?这是你们求饶的方式吗?哈哈哈,不行不行!你们有求饶的义务,不过我也有拒绝的权利!就是这样,没得商量!」
「
你弄错了……」莉丝佳的语气沉痛无比,「其、其实我也不是不会痛……如果不用美工刀,疼痛感根本不会降低……就跟普通人一样痛……自己弄伤自己跟别人弄伤自己完全不一样……之前我已经说过没有魔法师会做这种事……这绝对不是什么文化差异……为什么要我做这种事……」
「你到底想说什么?莉丝佳小妹妹、莉丝佳小妹妹、莉丝佳小——妹——妹?你到底要对我做些什么?嗯?」
「……『自杀』。」
莉丝佳说到这里,然后——
「啊——」
她大大地张开嘴巴——
「——嗯!」
把自己的舌头咬断!
「你、你你你你!」影谷惊讶得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你、你疯啦!真不敢相信,你,你居然咬断自己的舌头!不会痛吗?没有舌头的少女还能称之为少女吗?」
「就是自杀嘛,你刚刚没听见吗?」
我想应该没有解说的必要吧?现在的我全身都无法动弹,以这种滑稽的姿势为大家解说,想必会惹来一阵讪笑,所以……算了吧!小小的舌尖掉落在莉丝佳脚边,看起来还真可爱,仿佛是个有生命的物体。就在这时,舌尖开始溶解成一滩鲜血,至于莉丝佳的「本体」嘛……嗯,她似乎遵照我在电车中的指示紧闭双唇,不让口中的鲜血流出来,可是这幅景象——我很庆幸自己看不到莉丝佳的正面,现在的她相比惨不忍睹。
「呜、呜哇啊啊啊!」正面目击触目惊心的莉丝佳,影谷顿时发出凄凉的哀嚎:「住、住手!不要变质——不要变质!」
「一旦被箭头固定住,就无法靠自己的意志移动身体。在这种情况下,『自杀』通常是不可能的事,不过你的魔法有一个破绽,影谷蛇之,那就是『说话』的能力。」无视于陷入恐慌的影谷,我径自说明下去,毕竟我得赶在莉丝佳「变质」完成之前结束说明,「时间」已经剩下不多了,「既然保有『说话』的能力,就表示上下颚、嘴唇、牙齿和舌也保有行动的自由。所以——」结论已经呼之欲出了,「当然可以咬舌自尽。」
「这,这这这这——」
「而且咬断舌尖出血量绝对是割伤手腕的好几倍。既然你认识莉丝佳的父亲,应该也知道莉丝佳的魔力源泉就是『血液』,所以水仓伯父才会指派拥有『固定』能力的你执行这次任务。」说是指派,恐怕根本是把他当成炮灰,「我们确实被『固定』了,不过就理论上来说,流出体外的血液应该不在『固定』范围内。既然你是将我们『活生生的固定』,就不可能让体内的血液停止流动,这就是为什么我的双肘至今依然血流不止的原因……唔……有点头晕。不说闲话,基本上『无法行动』并不等于『剥夺一切行动力』,只是限制部分的行动罢了。反射动作当然也遭到某种程度的限制,但并未真的完全『固定』,所以莉丝佳只是无法『省略』,但还是可以呼吸、可以眨眼,心脏也持续跳动。影谷蛇之,你最大的败笔就是自己的怪癖,今天的败因是你自己种下的。继续流吧,不断的流吧,一旦莉丝佳体内无法收纳的庞大血液全都回流到她的身上——」
即使是站在后方,我也清楚看见莉丝佳的双手和双脚已经涨成猪肝红了。几秒钟之后,莉丝佳的身体就像气球一样突然胀大,不停胀大,直到超越膨胀界限之后——
「——就会爆炸」
莉丝佳小小的身躯炸成碎片,过大的三角帽被爆炸的风压抛上半空,空荡荡的房间顿时被染成红色——鲜红色、暗红色,甚至连影谷身上的红色夹克都淹没在这片红潮之中。红色的天花板、红色的地板、红色的墙壁、红色的窗户,莉丝佳的身体——严格来说,已经不能称之为「身体」了——早已不成形,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我身上的「影缝之术」也在这时破解,因为莉丝佳体内的大量血液早就不知道把刺在影子上的箭头冲到哪去了。没错,这也在我的计划之中——最后的王牌。整个房间已经化为一片血海,莉丝佳的血液依然不断增加,我根本无法估计现场的鲜血到底有多少加仑。房间里面充斥着血液特有的粘滑、光泽以及铁锈般的气味,如果影谷被称之为「影之王国」,现场的景象简直只有「血之王国」才足以形容。这个计划的主轴是以魔力对抗魔力——不过不是莉丝佳的魔力,而是水仓神檎的魔力。
「呜、呜哇啊啊啊……」
影谷又有动作了,不过这次不是射出箭头,而是转身逃走——毕竟莉丝佳早已化成液体,别忘了液体是没有影子的。是的,他很清楚。既然认识水仓神檎,当然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自己将会有怎样的下场。现在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逃走。影谷蛇之,你的怪癖促使你将庞大的魔力投注在「影缝」之上,这就是你最大的败因。我供牺创贵在此发誓,绝对不容许你逃走。
「呜、呜、呜呜……?」
影谷才刚踏出一步,身体就停止了动作——不,应该说他的行动被我阻止了。我拔下左腕的箭头,瞄准影谷的影子射了出去。老实说我很担心右腕的疼痛会让我失去准头,幸好目标的好球区非常大,不管刺中影子的哪一个部分都有效。也幸好父亲以前常常带我去射飞镖,基本上射飞镖注重的不是体力,而是专注力,算是供牺家的家传绝学。不过说来惭愧,若要比得分的话,我还是差父亲一大截。
「呜、呜哇啊啊啊……」
被「固定」的影谷内心充满了恐惧,身体却连颤抖都办不到,只能不断发出凄厉的叫声。
「别这样嘛,「影之王国」,这样太不够意思了,至少也得等到看完再走嘛。」我拔下右手的箭头,对准影谷说出胜利宣言:「我知道你喜欢少女,不过成熟女人也不赖呀!」
「说·得·好!」
才刚说完,念咒的声音随之响起,无人能敌的魔法师即将启动。一脸惊骇的影谷张大了嘴巴,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更加证明他对即将启动的魔法了然于胸的恐惧。
「农奇力、农奇力、马克那、洛伊奇斯洛奇斯洛、洛斯卡司斯卡鲁、农奇力、农奇力、马克那、洛伊奇斯洛奇斯洛、洛斯卡司斯卡鲁、马萨克、马萨克、卡伊奇力那、鲁、力欧奇、力所那、洛伊德、马伊德、卡那古伊、卡卡卡奇、卡卡卡奇、那魔马、那魔那奇、多伊卡古、马鲁斯、马鲁斯、那魔母、那魔美——」
「那鲁那!」
说些迟那时快,「她」的右臂从血海中出现,屋内的血液立刻以右臂为中心汇集,墙壁、天花板、窗户、地板的鲜血也仿佛生物般,争先恐后地朝着右臂窜流。是的,鲜血确实拥有自己的意志,因为屋内的每一滴血液都代表了「她」,也就是水仓莉丝佳。
「哈——哈哈哈哈!」
「她」在一阵狂笑中完成了形体。红色的秀发、红色的瞳孔、红色的紧身衣、挂在腰间的美工刀、性感的高跟鞋、暴露在外的雪肌、穠纤合度的躯体、纤细的四肢。最后她以脚尖勾起跌落地面的帽子,直接戴在头上。
「好久不见——不,应该说让你久等了!不知道你喜欢魔法少女水仓莉丝佳夜晚的成人模样吗?我很美我很美我很美,很好很好很好!爱、正义与机关枪!大人的魅力!哈哈哈哈哈!超好笑的,莉丝佳大姐姐真会搞笑!嗯哼!唉呀呀,我的声音怎么变成这样?这种破锣嗓子岂不是糟蹋了我的美貌?」
「耽搁了这么久,事先在手臂留下的伤口血液早就凝结了,所以才造成你的声带有所缺陷。」我对莉丝佳解释。嗯……总觉得眼前的莉丝佳跟以往的大人模样有些不同,心情似乎太HIGH了点。虽然未来是会改变的,莉丝佳每一次的「变身」或是「成长」都会对未来的个性造成程度不一的影响,可是这次的落差似乎超过了可以接受的范围。不过就算落差再怎么大,莉丝佳好战的本性依然不会改变,也就是说她长大之后绝对不可能变成彬彬有礼的卫道人士。「这次我可不会把血分给你了。不过话说回来,再不快点治疗的话,我很可能失血而死,这点就拜托你想想办法吧。拜托了,我真得痛得受不了。」
「什么,失血而死?你死了我可就麻烦了,不行不行不行。你这个小鬼超级可口,我可不能让你就这样挂了,说什么都得想办法救救你。嗯……还好啦,这点小伤死不了人。」
莉丝佳完全无视于影谷的存在,大刺刺地朝着我走过来,,然后先从左手开始,一口咬住我的伤口——不过莉丝佳不是像吸血鬼一样吸我的血,而是将她的血输入我的体内,等到她松口之后,我左腕的伤口已经愈合了。莉丝佳紧接着替我的右手进行同样的治疗,失去的血液固然无法复得,但至少我的肉体已经复原了——简单来说,「复原」是以伤口的血液为触媒进行「附着」,进而让我的「时间」前进或是回溯。
「嗯哼,怎么不跟美丽的大姐姐道谢呢?」
「谢谢。」
我随口说声谢谢,旋即转过身子背向莉丝佳。老实说我有点畏惧大人模样的莉丝佳,除了不知道该怎么跟长大的她相处之外,二十七岁的她能够随心所欲地操纵庞大的魔力,这也是让我心生畏惧的原因。换句话说,
就是无法驾驭的意思。而且现在的莉丝佳又是她所有大人模样当中,第二个让我感到芒刺在背的「未来像」。或许先前的威胁是多余的,根本是个天大的错误,这个错误到底对未来、命运以及「时间」造成什么影响,老实说我真的一无所知。
「容我提醒你一下,站在那里的猪公是你的敌人,就随你处置了。我现在要上二楼,去救在贺织绘。」
「嗯、嗯嗯嗯嗯?你不留下来吗?留下来欣赏莉丝佳大人的魔法秀嘛?」
「不必了,我对变态的死没什么兴趣,看了会长针眼。反正他也是自作自受……啊,对对对!再容我提醒你一下,这家伙叫做影谷蛇之,他似乎跟你的父亲很熟,下手之前不妨先拷问铐问。我还以为拥有五种称号的人有多厉害呢,真是令人失望。这家伙的影子已经被我缝起来了,你大可慢慢拷问他。」
「咦、咦咦咦咦?讨厌啦!」
莉丝佳扭动水蛇般凹凸有致的身躯,目光不时飘向不远处的影谷。虽然隔了一段距离,但我仿佛听见影谷紧张得猛吞口水。「影缝」或许是多余的吧,我想。在这种一面倒的局势下,再顽强的魔法师也不得不承认败北。好好地品味面对死亡的恐惧吧,「影之王国」。
「这里就交给你了。」
正当我打算走出房间的时候——
「创贵小弟弟,等一下嘛。」莉丝佳把我叫住,同时从腰间抽出美工刀。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籍着打听父亲下落的名义,好好拷问这个无法行动、失去抵抗能力,却会苦苦哀求、大声哀嚎的家伙?而且不管对他做什么,他都不会反抗吗?」
「果然聪明,一点就通。怎么,不喜欢吗?」
我回过头来,只见莉丝佳的嘴边浮出一抹浅笑。
「——当然喜欢,我爱死了。」
★★
沿着楼梯走上二楼,不久就找到了在贺织绘被「固定」的房间——或者也可以说是影谷蛇之绑架在贺织绘之后,将她囚禁起来的牢房。基本上二楼只有两个房间,我拉开第一间的房门后,就看到她站在里面。这绝对不是靠运气,而是因为只有这个房间开着灯。在贺织绘已经被绑架三天了,这段期间房里的日光灯大概从未关过吧;不过窗外的挡雨板倒是放了下来,为了不让左邻右舍察觉这里藏了一个肉票,影谷做了最基本的防范工作。
「啊——啊、啊、供……供牺?」
一发现我,她连忙开口求救,声音却沙哑的令人心疼,这三天大概滴水未沾吧!眼前这个人确实是我认识的在贺织绘,她的眼神虽然疲惫不堪,瞳孔深处却隐含着聪慧的光芒。挂在天花板的日光灯将她的影子投射在地上,一支箭头不偏不倚地插在黑色的阴影上,不远处还摆着一张沙发。如果没猜错,影谷八成就是坐在这张沙发上面,好整以暇地欣赏被他「固定」的在贺织绘。光是想象那幅恶心的画面,就令人作呕。
「供、供供、供牺,把、把那支箭头拔起来!」在贺织绘朝着我大声说话,颇有大小姐颐指气使的模样,「我、我也搞不懂那是什么,那、那好象是『魔法』——或许你不相信,可是他真的是……真的是来自长崎、来自『城门』另一边的人。他把我——呃。该怎么说——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总之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法术——」
即使她的解释词不达意,甚至已到了支离破碎的地步,但还是听得出她很清楚自己的处境。这个女孩果然不简单,聪明的程度远远超乎我先前的想象。不可否认,在贺织绘的认知很有可能是来自影谷的自吹自擂,可是她不但接受了与既有知识相悖的事实,更发展出一套自我适应的方法,基本上这就十分不容易了。「适应」——或许这就是人类胜过其他生物的地方吧!
「我本来以为你的眼睛被遮起来了呢,搞不好还被戴上手铐、被麻绳捆绑。绑匪不都是这样对付肉票的吗?」
「别、别说了,供牺——」
「好啦好啦,不说了。你先别急,我马上让你恢复自由。」于是我伸出右手,轻轻松松地将刺在影子上的箭头拔起来,「好了,你动动看。」
「啊!」
在贺织绘双膝一软,当场坐倒在地。真是难为她了,这三天来想必她都一直保持站立的姿势,也难怪会双腿无力。即使再怎么聪明、再怎么大小姐脾气,她毕竟只是个五年级的女生。
「我——我得救了……吗?」
「好像是,恭喜你了。」
「供牺……你是特地来救我的吗?」
「问这个做什么?」
「因为……」在贺织绘犹豫片刻之后,才继续开口:「因为我、我总觉得你不是平凡人……」
「是吗?那可真巧,我对你也有同样的感觉。」现在这种感觉更加确定了,即使她发现的不是我真正的本质,而是外在的假象,不过至少也算是对我有了初步的认识。没想到废人充斥的学校居然也能找到知音,看来上学还真的不是件坏事。「嗯……就当作我是特地来救你的。」
「真得吗?那太好了。」在贺织绘露出腼腆的微笑,也不知道在高兴什么,「供牺,该怎么说呢……我现在有点惊魂未定,不过你真的是为了我……谢谢——」
在贺织绘的声音到此打住,永远停止。没有人知道她本来想说什么,至少我不想,也没兴趣知道,反正她的声音就这样断了,永远停止了。如果喉咙插了一根箭头还能继续说话,我敢肯定在贺织绘绝对不是人类。
「看不出我的准头还不错嘛。不过距离实在太近了,连猪都射的中。」我故意大声说话,确认在贺织绘是不是真的没气了,「很抱歉,在贺同学。其实我真的是来救你的,可惜现在的你尚未成熟,还不到跟你谈魔法的时候。对不起,我可不愿意让你发现我的野心。」
我本来以为她的双眼应该被蒙住了,更以为她的精神状况已经十分衰弱。那个变态果然不能信任,办起事来破绽百出。不管他的魔力有多强,拥有五个还是十个称号,只要本质上是个变态,就不能指望他会有周密的心思。其实留在一楼欣赏那个变态死亡也是挺有意思的,不过现在看来,先上二楼果然是正确的选择。这应该称之为心机重呢?还是小心谨慎?不管怎么说,虚心绝对是成大事者不可或缺的要素。可是说真的,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我还真的感到十分遗憾。为什么世界上总是有那么多的「凸鎚」呢?要不是在贺织绘被那个大变态绑架,她将来一定会成为不输小枫的棋子,如今也只能怪她运气不好了。在贺织绘的身体往后倒下,再也爬不起来,这就是当场死亡吧!她的肉体和精神状况想必都十分虚弱。我走近她身边,伸手将她的双眼合起,本来想顺便送她一个道别之吻,不过亲吻尸体实在有点恐怖,最后还是作罢。
「创贵!在贺呢?」
这时身后的房门开启,莉丝佳从外面冲了进来。我转身一看,发现她已经恢复小女孩的模样了。一分钟,大人模样只能维持一分钟,不过一分钟绝对足够让大人模样的「她」从影谷口中逼问出各式各样的消息。然而莉丝佳却不给我打听二手情报的机会。
「啊,在贺没事吧?」她再度重复自己的问题。
「来迟了一步……」我闪到一边,让出一条路,「她已经被影谷杀害了。」
「……什么?」莉丝佳冲到在贺织绘身边,跪在地上亲自确认,一幅不相信我的模样,「不、不可能……影谷蛇之不可能伤害少女……」
「你也看到刚刚他攻击我的模样了吧?基本上他只是个没什么原则的低等生物,更别指望他会说话算话了。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按门铃,他一看到你出现在门口,自然会将失去利用价值的诱饵处理掉。」说到这里,我不忘恨恨地补上一句:「那个变态居然下得了手,真是令人作呕。」
「呜、呜呜呜呜……」
于是莉丝佳——水仓莉丝佳——
「呜哇啊啊啊啊啊!」
抱着在贺织绘的尸体嚎啕大哭。
「都、都是我害的!是我连累你的!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在贺——在贺——在贺!」
「……」
莉丝佳连泪水都是红色的,直到现在我才发现。她放声大哭,完全无视于我的存在,不断重复「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是我的错」。这算是她人类的一面吗?我敢保证莉丝佳的哀痛绝对跟正义感或伦理道德无关,她只是难过得哭泣罢了,藉由哭泣来宣泄内心的哀伤。她的红色泪珠让我看得出神,虽然现在不是说这句话的时候,我还是不由得在内心暗叹:红色果然是莉丝佳专属的颜色。
「莉丝佳——这种事……」我本来想安慰莉丝佳,却在说出口之前改变了主意,「……也是啦。当初要是你立刻执行我的指示,或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至少也还来得及替她治疗。」
「呜——」莉丝佳浑身一震,发出更胜于前的哀嚎。这已经是单纯的嘶喊,完全不是语言。
不过这真是个天大的笑话。如果影谷真的在战斗前就杀害了在贺织绘,就算莉丝佳在第一时间执行我的指示,也无法挽回在贺织绘的生命,更何况短短
十几秒的误差根本称不上致命的失误。事情的表象与真相相距甚远,稍有脑子的人一下子就看出破绽了,可惜莉丝佳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通。算了,不如就将这次的泪水,视为对我不够忠诚的一种惩罚吧!
「我在一楼等你。」
经过这次教训之后,或许莉丝佳会变得比较听话吧!不过说真的,我不太想面对莉丝佳悲痛莫名的模样(我没有影谷的怪癖),所以我也不管她听见了没有,独自走出房间,沿着楼梯回到先前与影谷战斗的那个房间。除了地板上密密麻麻的小洞之外,基本上这个房间还挺别致的,整理得十分干净,看不见一丝灰尘,也看不见尸体。不过墙边倒是掉了一件夹克——没错,就是影谷身上的那件红色夹克。大人模样的莉丝佳不可能迷糊到忘了把夹克处理掉,这件夹克一定是她故意留下来的。我走到墙边,拾起地上的夹克一看,莉丝佳说得没错,夹克里面果然藏了大量的箭头。十支……不,十三支,若把我右手上的那支算在内,还没用过的箭头总共有十四支。嗯……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礼物,我不由得感谢起有点疯癫的未来莉丝佳。这些箭头画满了魔法阵,即使是像我这种普通人也能籍着它们发动魔法阵,别忘了我之前就是以同样的手法对付影谷。唯一的缺憾就是魔法阵的数量有限,不过在未来的战斗中,这些「箭头」想必会成为我最大的战力。
「不过……还是觉得怪怪的。」
这次的行动虽然有所斩获,却也留下了一些疙瘩,我总觉得哪边不太对劲。无论是结果或过程,都称不上利大于弊……严格说来,利绝对是有的,可是……最后的发展太不自然了。没错,太不合常理了,对抗「影缝」的咬舌攻略好象早就在安排之中,整件事根本就是一场游戏,类似解谜或是推理小说的一种游戏,而胜利条件其实是过关条件才对,感觉上好像是接受了某人安排好的考验似地。就这个层面而言,我先前根本不是发现影谷的破绽,只是找到了事先安排好的「秘密通道」;甚至连战斗结束之后获得宝物的部分,都弥漫着浓浓的戏剧性。如果这真的是电玩游戏,GM又会是谁呢?用不着深思,答案其实已经很明显了。如果我猜得没错,我与水仓神檎——「尼碌多德普」的邂逅,恐怕也是指日可待。我们今天已经启动了开关,彻底踏上不归路。莉丝佳的目的是寻找水仓神檎的下落,也就是寻找自己的父亲;不过找到之后又该如何,她自己似乎也没个谱。可能的话,我当然很想将莉丝佳和水仓神檎这对父女都收为己用,就算这个愿望真的无法实现,至少也得先击败他再说。不管怎么做,反正都对我有利就是了。经过这次事件,相信他对自己的女儿也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再加上「方舟」——拾圣经牙慧的「方舟计划」,真是一点独创性也没有的命名。影谷充其量是水仓神檎的马前卒,基本上我怀疑他这种小角色知道多少内幕;不过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也该是我跟莉丝佳主动出击的时候了。虽然在棋子尚未到齐的情况下采取行动实在有欠妥当,不过这也算是一种挑战。如果敌人真的在前面布下陷阱,我就直接跳进去把陷阱挣破,这种刺激的玩法才不会无聊。我追求梦想绝对不是为了「无聊」,也没有偏颇到认为否定刺激才能为人生增色。虽然我不喜欢借着冒险来寻求快感,可是一味追求苟安却也过于无趣。于是我将影谷蛇之——「影之王国」——的遗物穿上。尺寸当然是大了点,在我身上就像风衣一样,不过说真的,穿起来还挺舒服的,这算是重视衣着内在的设计吗?我还挺喜欢这种逻辑的,好。就收下来吧。为了思考往后的对策,不如再度回到二楼,试着向莉丝佳打听影谷透露了哪些情报,顺便想想该怎么处理在贺织绘的尸体……算了,莉丝佳八成还流着红色的眼泪兀自哀伤呢,,就让在贺织绘多躺一阵子吧!嗯……老实说,虽然在贺织绘的死是唯一、而且必然的选项,可是动手杀害一个无辜的女孩子,那种感觉真的很糟糕,更何况对方还是我认识的人,又是我注意很久的目标,这次让我的心情变的无比沉重。我的弱点就是感情用事,得想办法克服才行。同样都是杀人,我的动机跟影谷那个变态可不一样,如果对自己的正当性产生怀疑,我跟那个变态又有什么不同?失去了捍卫的正义、失去了坚信的正当性,势必会跟着失去自己的人格,这样子又怎能面对水仓神檎?只有理直气壮、对自己的使命深信不疑的人,才能与神或是恶魔互相抗衡,我往后绝对不能忘了这次的事件曾带给我的迷惑。如果不好好巩固自己的信仰,一定会成为致命的祸根。不过话说回来,巩固信仰不是嘴巴说说就算了,必须要脚踏实地地从基本做起……看来我以后还有许多机会看到莉丝佳流下红色的泪水。
心情实在好不起来。
我真的不喜欢湿湿粘粘的东西。
《ShadowKingdom》isQ·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