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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须千鸟起得很早。
每天清晨四点起床后,会先到白山中部的小瀑布进行祓禊。即使遇到今天这种下着小雨的日子,也风雨不改。
以冷水冲身的过程并不痛苦,毕竟这是从小作为修行一直经历至今的。更何况现在身份上已拥有需要侍奉的神,自然要在一日之始先清净身体。倒不如说这样能完全去除身上的污秽,心情也会更舒畅。
大约十分钟后,她走出了瀑布。
白色的袴衣紧贴在肌肤上,将身体曲线鲜明地勾画了出来,不过这也没什么好在意的。毕竟在这座山里,除了她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不。
最近多了一个人,不对,是一柱神。
「每天都在做这种看起来很冷的事情呢。」
千鸟祓禊过后,有一位少女向她搭话。
少女外表年龄十岁左右,金发绿瞳,面容姣好。
那身以黑色为基调的哥特萝莉装,与她的容貌相得益彰,让人联想到精美的陶瓷娃娃。
她名叫虚。
是这座神社所祭祀的二柱神明之一。
也就是,千鸟所侍奉的其中一位神明。
不过,千鸟心中已经确定好优先顺位了,虚不过是被定位为另一位神的从属神而已。
「虚大人你好,今天很早呢。」
虚起床时间往常总在六点半左右——是自己离开黑须神社的时间。
「嗯,今天不知怎么就起早了。」
虚的笑容无忧无虑。
最近经常能看见她这种表情。
这是她和自己关系变得亲密的证明。
说实话,千鸟一方并没有这种感觉——应该是这样的。倒不如说千鸟活到现在,就没有和人(虚并不是人)关系变得亲密的经历。
即使现在,对千鸟而言,虚也不过是神社中祭祀的神。
并不该是关系变得亲密的对象——她原本是这样认为的。
「我明白了。不过,这样一来也还空出不少时间吧?」
离千鸟前往另一柱神的居所,还有一些时间。
「于是今天我要帮千鸟的忙!」
「帮我的忙,吗?」
千鸟迟疑着反问时,虚以天真无邪的笑容点头回应。
「千鸟一直在保持着神社的整洁,很了不起呢。」
「……毕竟这是我的工作。」
这并不是谦逊,也不是客套话,而是事实。
「而且多数工作也是交给式神完成的。」
正如她所言,一人之力实在无法面面俱到的工作,都是交给自己的仆从鬼们完成的。于是并没有让虚帮忙的必要——
「呒……要是我想帮忙,反而给你添麻烦了?」
「……这个嘛,也好。那就多谢帮忙了。」
面对以仰视的眼神看着自己的虚,千鸟如此回答。
但却没有碍于情面的感觉。
即使排行第二,虚也是自己应该侍奉的神明。最大限度地理解她的意向,也是侍从巫女的正常举动。
「那么,就请您完成正殿的打扫吧。」
「唔呒,交给我吧!」
虚脸上盛放的笑容传达出了她兴奋的心情。
千鸟此时还没察觉,自己注视着虚表情的同时,嘴角微微上翘的事实。
1
「第一届紧张心跳的,黑须神社突击家访~!」
千璃子的助兴发言,在空无旁人的夜路上回响。
「……然后呢?为什么要因为这种事把我叫出来?」
我半睁着眼反问回去。
现在是晚上八时左右,周围已是一片漆黑。
为什么我会在这种时间出门呢,是因为在千鸟和虚回神社后,我正一个人在家里舒舒服服地看电视时,千璃子突然就将我叫出来了。
室外正稀稀落落地下着从早晨开始的雨。
今天是周三,这场雨已经是从周一开始下的了。
就算是梅雨时节,这种阴雨绵绵的天气还是会让人情绪低落。我边想着这些边撑起了伞动身,千璃子就坐在我的肩膀上。
走了一段路之后,千璃子才突然提起这件事,我当然也会提出抗议吧。不过面对我的质疑,这只小妖精却啪嗒啪嗒地摆着手。
「真人大人也对现在的黑须神社很在意吧?」
「对什么在意?」
「就是千鸟小姐和虚大人,现在正过着怎样的生活啰。」
「……噢,原来如此。」
我明白了她的意思。
确实我之前就有点在意。
她们现在在黑须神社过着两人独处的日子。
虚还不要紧。尽管很怕生,但本性是个老实的好孩子。既然是跟熟悉的对象同居,应该也能好好相处吧。
千鸟也应该没问题的。
她也是凡事井井有条万无一失的类型。尽管对外人态度上冷淡而严厉,但虚也是黑须神社的神明,总不会对她不屑一顾吧。
不过——在我不在身边时,她们会聊些什么,过着怎样的生活,我确实完全想象不出来。
也就是说——我很在意。
「而且啊真人大人,说不定千鸟小姐会跟那种惹人讨厌的婆婆一样,狠狠地使唤虚小姐哟。也许还会用手指沾起拉门木框上的灰尘哦。」
「再怎么说也不会做到这种程度吧。」
看她们平时,也不像是关系交恶的样子。
「真人大人太天真了,女人的嫉妒是很恐怖的啦~」
「千鸟根本没有要嫉妒虚的理由吧。」
我一说完,千璃子却对我投来了有如守望着纯真无知的幼童的眼神。总有种被看扁了的感觉。
「总之啦,于是今天我们就去悄悄偷窥一下,两位都是在神社怎样度日的吧。」
「唔~嗯。」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不过啊,夜里悄悄潜入只有女孩子的住处什么的——那不就是犯罪吗?」
「没问题啦,真人大人。黑须神社是真人大人的神社,所以什么时候去都无可非议。而且说不定还会遭遇看见入浴的千鸟小姐之类的幸运色鬼事件哦!」
「我倒不是特别期待这个啦……」
「嘴上是这样说的哦~」
「喂还不住口。」
我一边用指尖戳在千璃子的脸颊上打转,一边环顾着四周。
我们已经抵达了白山周边。尽管仍有等距设置的路灯,但环境相当昏暗。
雨天之夜,不见星月,说不定还会有鬼怪跑出来。
虽说作为神还怕鬼怪也太滑稽了点,但我对恐怖的东西还是没辙。要是没跟千璃子在一起,我早就转头回去了。
这时我突然想到,千鸟在不久以前都是孤身独居在这种地方的。在虚到来之前,她都每天独自走过这条山路。
对她而言也许从不在意,要是换作我,肯定无法忍受这种孤独的寂寞。
「哎,真人大人请停步。」
我正沉思之际,千璃子却边说边扯住了我的耳朵。
「好痛——搞什么啊。」
「从这一带开始,必须保持警戒前进。」
「从这一带……?」
怎么看都是没什么特别变化的山路而已。千鸟之前提及的,作为我们土地的边界的桥梁还在前方。
「从这里开始,就进入千鸟小姐的警戒区域了。」
「警戒区域?不过这还没到白山吧。」
千鸟应该说过,只有在我的土地上才能自如运用力量。虽说这里已经是土地的边境,但仍然在稻森的范围内。必须继续前进才能到达白山。
「这也没错啦,不过这里其实是不从属于任何一方,是既不属于稻森也不属于白山的缓冲地带。」
「咦,这里应该还是稻森地区吧?」
「这不是以人类设置的区划为分界的,充其量只是灵力意义上的缓冲地带。总之从这里开始不谨慎行动的话,马上就会被千鸟小姐察觉了。」
「我觉得那也不要紧吧。」
「不行,生活调查不是突击进行就没有意义了!」
「……你为什么这么有干劲?」
千璃子听了,翘起一侧嘴角笑了。
「看来千鸟小姐误以为我在妖精之中也算是低水平的呢。」
「不是这么一回事吗。」
我这句发言使千璃子的脸颊顿时抽搐了一下。
「……也为了修正这一认识,这次我要潜入穿过千鸟小姐布下的重重警戒网,让她好好了解我的实力!」
「我明白了,别在我的耳边大嚷啊。」
也就是想报一箭之仇吧。
「好了,那我们动身吧,真人大人!只要我们同心协力,肯定无往不利!首先是行走的方法,要模仿北斗七星的形状——」
我都对雨中自己接下来的行动没辙了,但还是遵循千璃子的指示迈出了脚步。
2
「……噢耶?」
千鸟突然发出这一声后,虚转头看着她。
「怎么了,千鸟?」
「……没
,只是看见了分叉的头发而已。」
这里是位于黑须神社境内的,千鸟家。
千鸟正在浴室里给虚清洗她的金发。
浴室面积很大,是全以桧木制成的豪华货。尽管身为侍奉神明之人,也曾对有无此必要存有疑问,但既然是由来已久的东西,也就没办法了。
虚坐在浴室淋浴喷头前的木椅子上,千鸟则在她背后仔细地揉搓清洗着她的头发。
「说起来,虚大人,之前我就一直有个疑问。」
「唔呒,是什么事?」
「虚大人,并没有泡澡的必要吧?」
虚这种纯粹的神明,基本上是没有肉体的。也就是说并不会被汗液和污垢,又或者是被生活中接触的尘土弄脏身体。
尽管要是跟现在的虚一样,进行受肉的话,还是会弄脏的,但只要暂时解除受肉,马上重新创造身体的话,就能换上全新的身体。
「但是泡澡很舒服嘛。」
「……哈啊。」
「而且让千鸟这样洗头,也很舒服。」
「是吗。」
被这样一说,千鸟也没有特意抗议的想法。
侍奉本该侍奉的神明合情合理,倒不如说正如自己所愿。
而且清洗虚那细嫩柔滑的头发与肌肤,连千鸟也会觉得很舒服。
要是有机会的话,也希望能像这样侍奉真人,但他却始终不允许。这对于大体上满足现在生活的千鸟而言,是为数不多的不满之处。
那位大人要是能更直率地接受我就好了——在自己沉浸于这样的想法之中时,突然注意到现在是在侍奉虚的中途。
包含着谢罪之意,千鸟更细致地洗去头发上的泡沫。
「哈呼~」
虚也似乎很惬意地发出这样的声音。
千鸟看着她自然地露出了笑意。
「那接下来就洗身体——」
千鸟正说着——突然传来了轰隆隆的巨响。
外面的巨大声响足以震动浴池的热水,虚吓得缩起了身体。然后慌张地张望起四周。
「发、发生了什么事!」
「……看来呢,」
另一方面,千鸟却平静地继续洗掉虚后背残留的泡沫——
「有某些愚蠢的家伙,入侵这座白山了。」
说着她眯细了眼睛。
「可恶,这都是哪跟哪啊!」
我匍匐在地,不由在这四下无人的山野大喊起来。
按照千璃子的提议——我们从后山进行入侵。
要是堂堂正正从正面入侵,那肯定会被千鸟察觉吧。
所以千璃子才提议从后山,而且是从本来连路都没有的地方进入,当时我还怀疑有没有这个必要,但千璃子是认真的。
顺带一提周围由于下着小雨一片漆黑,但由于千璃子向我施下的某种咒术,我的视野就如同在白昼一般清晰。
既然她都做到这个份上,也就只好陪她闯闯了——但转眼我便后悔了。
要说为什么,在我踏入白山一步的瞬间,脚下的地面就突然被炸飞了。我因此摔在了湿淋淋的地上,衣服都弄得泥泞不堪。
「看、看来似乎设置了地雷呢。」
「哈啊!?为什么连地雷都……」
跟我一起被炸飞的千璃子,晃晃悠悠地朝我飞来。
「应该是应对入侵者的措施吧,千鸟小姐真是毫不留情呢。只有冲击和声响,却没有实际杀伤能力,真不愧是千鸟小姐。」
「再怎么说这也做过头了吧!?」
「别跟我抱怨啦。」
虽然千璃子说得没错,但我并没有冒着遭受这种经历的风险,仍要潜入黑须神社的打算。
「可恶,怎么能待在这么危险的地方,我回家去了!」
「啊,真人大人那句话——」
就在千璃子打算作出什么忠告的一刹那,咔嚓,脚边又响起了某个声音。
「呜噢噢噢噢噢?」
连讨厌的预感——都没来得及察觉,我就被什么逮住了脚,接着顺势被倒吊举高。然后就这样晃来晃去。
「不愧是千鸟小姐,除了最新式的陷阱,还准备了这种古典机关使对手陷入混乱,真有两把刷子。」
「这种分析怎么都好快放我下来啦!」
我这样一喊,千璃子才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小刀将绳子割断。
落地时我勉强做好了受身,逃过一劫。
「刚、刚才那里明明没有陷阱吧?」
「那是只对回头时作出反应的陷阱。一般而言,在对手有意逃跑的方向上,是不会布下陷阱,任由其直接跑掉的,不过千鸟小姐看来是绝对不打算放过任何一人呢。」
「噢,确实很有千鸟的作风。」
点头赞同后,我突然呆立在原地不动。咦,也就是说,我已经没法从这座山逃掉了吗?
「喂、喂千璃子,该怎样才能——」
「这一定就是那个啦,我们要将任务执行到最后的意思啦。」
「这才不是任务啦!」
「顺带一提,我还是知道回去的路线的——」
此时千璃子意味深长地住口了。
「啊,不过不过,说不定我会没看穿陷阱,导致真人大人遭殃呢。」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不不,岂敢造次啦。我只是想说,反正都成这样了,希望能跟真人大人一起去爬山而已。」
「咕…………我知道啦。」
我才不要走连哪里有陷阱都不知道的山路回去呢。而且事实上也是对千鸟她们的生活感兴趣才过来的。
「不过,刚才的爆炸中,千鸟已经发现我们过来了吧?」
「应该已经注意到有谁入侵了,但估计还没确定是我们。我也在真人大人家里做了点手脚啦。」
「做手脚?噢,那个人偶啊。」
千璃子出门时,在起居室的沙发上放了个类似木人偶的东西。
「那是裹着灵力迷彩,能拟态真人大人气息的人偶,即使千鸟小姐搜索真人大人的行踪,也能暂时蒙混一下。」
这方面我也不太懂。
「那既然决定了,赶快出发吧!」
千璃子精神百倍地大喊,不过和她说的相反,只是止步在现场四下张望。
「怎么了,不是出发吗?」
「不可以急于一时哟。要是选错了最初的路线,难易度也会因而急剧变化哦。」
然后千璃子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副缀满装饰的护目镜戴上。接着她仔细端详了山路的状况,然后赞叹道。
「唔……真不愧是千鸟小姐。不仅做好了灵力上的防御,物理上的防御也一丝不苟。具体而言就是地雷啦落穴啦地雷啦捕兽夹啦地雷啦地雷啦。」
「这座山是要塞吗!?」
虽然这样吐槽了,我也不希望得到肯定的回答。
「不过我可是被称为妖精界的Ethan Hunt的。这种程度的安保系统,我就突破给你看。」【Ethan Hunt:系列电影Mission: Impossible(不可能的任务)的男主角,由汤姆·克鲁斯饰演】
不知道她是在下决心还是在找新的借口,感觉对千璃子说啥都没用了。
「来,真人大人,我们出发吧。就像不可能的任务那样!」
「……已经怎样都好啦。」
我丧失了后退的力气,听从了千璃子的意见。
3
「……嗬。」
「嗯呒?」
虚耳尖地听见了千鸟轻声的叹息,便以水灵灵的大眼睛注视着她。仰望着千鸟的绿色瞳仁里,夹杂着几分不安的神色。
「入侵者似乎还在朝这边接近吗?」
「是的,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肯定对这座神社抱有明确的目的。」
虚已经换上睡衣,喝着浴后牛奶,嘴巴四周沾上了一圈白胡子。千鸟边用纸巾替她擦干净边开口。
「真是的,还希望多上门几位客人,过来的却尽是这种家伙。」
「嗯咕,他们究竟有何目的?」
「目前还不清楚。不像是一般的小偷——没经真人大人同意,就擅自踏足这座白山的家伙,可不能轻易放他们回去。」
「呼呒……打算怎么办?」
将手中的纸巾丢进垃圾箱后,千鸟眼中闪过一道光芒。
「那就让他们尝点苦头吧。」
说着,千鸟从怀里掏出一张咒符。
——袭击是在登山中途发生的。
我和千璃子突破重重陷阱,总算抵达了山脚和黑须神社的中间地点,然后暂作休息。由于树木的遮挡,这里不会被雨淋到。
雨点淅淅沥沥地落到枝间叶上,浓郁的绿意萦绕在我们周围。
「这座山究竟怎么回事啊……」
回想起之前突破的陷阱,我不由一颤。
本来爬上几乎一直线的梯级都很费劲了,还要为了回避到处设下的陷阱,而听从千璃子的指示呈之字形地往上攀登,绕了相当多的路。
陷阱包括地雷、落穴、飞
网,甚至掉下来的天花板。竟然在山林里吊起一块天花板,这都是怎么布置的啊。
能够勉强通过这些陷阱,千璃子立下了很大功劳。
全靠她发现、解除、或者破坏掉这些陷阱,我们才还没被抓到。之前我从来没遇到过会依靠千璃子的情况。
而千璃子正在用她的护目镜观察周围。
「如何,千璃子?」
「唔~看来要继续往前走,就得更加留神才行。」
「陷阱有这么厉害吗。」
还要更厉害的陷阱,那得出现什么啊。
「陷阱是一方面,更麻烦的是前面施下了结界之类的灵力方面的防御。结界本身倒肯定不会拦住身为这里祭神的真人大人,不过似乎还布下了八门金锁之阵,真是头疼。」【八门金锁阵:相传是为了使占星术使用更便利而使用的方位术,八门是指休门、生门、伤门、杜门、景门、死门、惊门、开门】
虽然没听懂她在说什么,但好像很不妙。
「这里还是应该慎重地——?」
千璃子中断了话语,像是在警戒某种东西,而突然注意起四周来。
「喂,千璃子?」
「嘘!您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
我竖起耳朵倾听。
只听见雨点落在树叶上的声响,以及虫的鸣叫声,然后——还有远方传来的,嘎沙嘎沙嘎沙嘎沙,拨开枝叶的声音。由于在深山里,无法辨明准确方向,但能察觉到对方是从山顶朝这边靠近。
而且根据声响的大小判断——这可是个大家伙。
「这、这又怎么了?是野兽吗!?」
「真人大人,请当心!这是千鸟小姐的式神!」
让我当心什么的——一提及式神,我脑内顿时回想起那群鬼的身影。
然而在我面前的树林之间出现的,是另一种东西。
一言以蔽之——那是一头巨大的蜘蛛。
少说也有一辆小车那么大。那头怪物蜘蛛正从山顶靠近我们。
「呜、呜哇!」
那幕惊悚的情景使我不由大喊一声。
「这种怪物平常不是由反派来操纵的吗!?」
「不过说起蜘蛛,反而或多或少有点适合千鸟小姐的风格呢。她给人一种女郎蜘蛛的感觉嘛。」
「先不扯这个,你不是能跟动物对话吗!说服它我是这座山的祭神吧!」
「没用的,它是那种跟机械一样,只会听从千鸟小姐的命令的,毫无自我意志的东西!根本不可能说服它!」
「只会听从千鸟的命令……」
问题在于千鸟对这头怪物下了什么命令。再怎么说也不会突然要它杀掉我们吧。
我们束手无策之际,蜘蛛靠近到一定距离后,就停止了前进。太好了,似乎并不会直接就扑上来袭击我们——看来我太天真了。
蜘蛛突然掉转头,从屁股附近吐出了白丝。我还没来得及躲开,脚就被白丝缠上了。没法摆脱这些白丝,我逐渐被一圈圈卷起直到肩膀附近。
「呜喔!?」
我摔倒在地而悲鸣。尝试强行挣扎,蛛丝却跟钢铁一样纹丝不动。
不妙不妙不妙,正当我陷入恐慌时,千璃子的声音也传进了我的耳中。
「喵噢!」
发出呆呆的惨叫声后,千璃子也被一圈圈卷起。总觉得看起来像是被蛛丝缠住的蝴蝶一样呢。
就这样我和千璃子都被蜘蛛抓住了,谁都无法行动。
可恶,无计可施了吗,怎么办,该怎么办?
「冷静点,真人大人!」
「千璃子!?」
她的声线格外可靠,难道有什么起死回生的妙计吗、
「知道吗,真人大人,蜘蛛丝只有横丝是带粘性的,纵丝是不带粘性的!」
「原来如此,还有这一手吗!」
我反射性地回答,然后咀嚼起她的发言。
「……然后这一知识,在目前一直被裹到肩膀的状况下,有什么用?」
「没有,只是之前看漫画时看见,就打算总有一天告诉别人而已。」
「这个废柴妖精!」
我们说话期间,蜘蛛已经靠近了我们。它像是要压在我身上之前就停下了脚步。
面前就是蜘蛛的口部。
还传出某种喀嚓喀嚓的声响。
哇好猎奇,好可怕!
「怎么办怎么办!?」
「说起来,接下来也是从漫画看来的,跟目前状况完全无关的小知识。蜘蛛用丝抓住猎物后,会将消化液注入猎物体内让其溶解,与其说是吃掉不如说是喝掉呢。」
「为啥现在要谈这个!?」
再怎么吐槽,眼前的蜘蛛似乎也要张嘴咬向我了。难道我要被溶掉了?然后再被喝掉?
「呜喔喔喔,怎么可以——任由你喝掉啊啊啊啊!」
我不断往身体积蓄力气——啪嚓啪嚓啪嚓,原本坚固的蛛丝,竟然轻易就被挣断了。还没来得及感到不可思议,我就挥拳打向了蜘蛛。
尽管那份触感让人恐惧——但更惊人的事发生了。
承受了我一发重拳的蜘蛛,那巨大的躯体却轻易被吹飞了。
然后顺势后背狠狠撞在一棵树上,就一动不动了——然后躯体如融化一般消失,只留下一张咒符。
「咦?」
呃……赢了?
我爬起身后,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的拳头。
「喔喔,不愧是真人大人!干得好!」
即使听见千璃子的称赞,我也没法高兴。就是如此的没有实在感。
「……该怎么说呢,真弱啊。这头蜘蛛只是看起来厉害呢。」
「一点都不弱哦?作为式神大概属于相当强的那类了。」
「咦,但那么容易就消失了哦?」
「那是因为真人大人的力量很强啦。」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没有实在感啦。
千璃子啪嗒啪嗒地在我面前飞上半空。由于蜘蛛消失了,捆住她的蛛丝也消失了。
「好了,我们继续前进吧,真人大人!」
千璃子再次立下了决心。
「只要结合我们的力量,就算是千鸟小姐也能击败!」
我击败千鸟的那天会到来吗?
这一疑问在我脑内一角涌现后,我还是将其无视掉,机械性地挪动了脚步。
4
「……这到底……」
「嗯?发生什么了?」
在准备虚睡觉用的被铺时,千鸟皱起了眉头。
虚最近总是跟千鸟一起睡。
虽然并没睡在同一床被铺,但睡在同一个房间。
原本虚要是解除掉受肉,回到自己的小神社,才是最能放松的状态,不过由于她正在城镇里散布招福的力量,必须常时维持受肉的状态。
一瞬间解除掉也没有大碍,但要是整晚都解除掉,就会带来不良影响。
所以才会跟普通的人类一样进行睡眠——说是这么说,要求睡同一个房间,只是因为虚怕寂寞而已。
「入侵者将我送去的式神击破了。」
「……这样不是很不妙吗?」
「会中那种水平的单纯陷阱,我还以为对方只是哪来的不良少年或者小毛贼而已……看来对方也拥有相当程度的力量。现在还没弄清楚究竟潜入白山的是什么人。」
「千鸟的咒术也无法探明吗?」
「对方身上看来包裹着灵力迷彩,于是无法确认。看来是相当高级的咒术。而且应该是二人组,每一位都不像是普通的人类。」
「不是人类——是妖怪吗?」
「又或者是神明吧。」
「要是那样……真的没问题吗?」
虚的脸上摇曳着不安的神色。
千鸟则为了让她放心,而露出了微笑。
「没问题啦——只要进入这座山,就不可能有人能击败我们。」
「真有自信呢。」
「毕竟我身为真人大人还有虚大人的巫女,为了无愧这一身份,一直在不断进行训练的。」
「且不提真人,我作为神明力量并不强大。」
说到这里,虚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对了,真人现在怎样了?」
被问及的千鸟开始查探自己侍奉的神明的状况。她集中精神紧闭双眼,脑海里就已经清晰地浮现出真人家里的映像。
这一映像并非仅是千鸟的想象,而是现在音守家真真正正的情况。千鸟从正门经过走廊,从右侧的门进入了客厅,便看见了真人的身影。
「真人大人——现在仍然待在家里。正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
「真人熬夜熬太晚了。像我这种好孩子十点就该睡觉了。」
千鸟听完便露出了苦笑。
「要叫真人过来吗?」
虚的提议是妥当的。尽管千鸟和虚都能够使用土地的力量,但白山说到底还是属于土地神真人的。他坐镇在此与否,可以利用的力量可谓天渊之别。
不过——
「……不必,难
得真人大人能好好放松一下,没必要打扰他。」
担任这座神社的祭神,就已经给他带来相当大的负担。在一天结束之后,千鸟还是希望能保障他的放松时间的。
千鸟从被铺里钻出来,利索地换好衣服。虚也跟随她站直身子,一瞬间解除了受肉,然后从睡衣换成了平常的哥特萝莉装。就这点而言神还是挺方便的。
「就由我们来抓住对方吧——这也没什么困难的。」
「但是对方也很有能耐哦?」
「没事,无须担心——毕竟还留有这座山最高级的防御。」
「最高级的,防御?那究竟是什么?」
「那就是——」
听完千鸟的说明之后,虚「原来如此……」地点了点头。
「哼哼哼,千鸟小姐还是太天真了。」
千璃子挺起胸膛说。
我们已经到达了足以俯瞰黑须神社的位置。现在我们正注视着黑须神社的本殿,也就是我的神社的屋顶。
「我们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之后只要迂回地下坡,就可以从神社的背侧进入了。
太长了——这段旅程实在太长了。陷阱与式神的屡次袭击,使我们吃了不少苦头。而千璃子负责设法对付陷阱,式神则由我来清理。
「好了,真人大人,目标就在眼前啦。」
「是啊……就在眼前了。」
我和千璃子彼此相视,泛出一抹虚无的笑意。这场苦难与共的旅途,使我和千璃子之间萌生了强烈的信赖关系。
然后,正当我们鼓起最后的力气,朝着黑须神社前进时——我们发现了那个。
——那就是,香蕉。
在山上的树木之间,就那么孤零零地——挂着一串香蕉,还有一个陷阱。
香蕉,就是那种香蕉。色泽金黄,曲线优雅,被誉为水果之王者的香蕉。
然后陷阱,则是由一个大型的箩筐,一根木棒,还有一条绳索组成。
说到这里应该任何人都能想象得到,就是那种陷阱。
「……这是在搞啥?」
再怎么说都不会中这种陷阱吧,而且自己也没笨到会中这种陷阱,但它确实就布置在眼前。
——这时,
「这、这是……」
千璃子在瑟瑟发抖。
「千、千鸟小姐,竟然布下了如此可怕的陷阱。」
「咦,这个?」
「真人大人你不懂吗!这个陷阱的恐怖之处!」
我再次观察起陷阱,但横看竖看也不过是一个简陋的陷阱而已。跟千璃子这一路上解除的陷阱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但似乎千璃子却抱有另一种想法。看来这是我所不能理解的,存在某种特别之处的陷阱。
「这陷阱到底哪里恐怖了?」
千璃子听完「哈——」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就以指导不成器的学生般的教师口吻说。
「因为啊——那种陷阱不就让人忍不住想中招吗!」
「……哈?」
「真人大人,请仔细看好,这个古典的陷阱。反过来利用『不可能会有人掉进这种陷阱里』的心理,从而引诱我们。啊~被考验了,我们被考验了!」
「不过,无视掉陷阱继续走不就好了。」
「您这究竟是什么话!怎能如此浪费机会!」
嗯,够了。尽管千璃子在这一路上展示了她的可靠之处,但本质上她还是个废柴啊。
原来如此,虽然没有笨蛋会中这种陷阱,但还是有笨蛋会想去中这种陷阱啊。
「来吧,我这就来自投罗网啰~哎呀,究竟要怎样中招才好呢!就这样直接上当也不错,不过一开始先是装作无视的样子,等靠近之后再一口气闯进去也不错嘛!」
千璃子就这样晃晃悠悠地,像是被花香引诱的蝴蝶一般靠近了箩筐,正当她将手搭在木棒上时——咚隆地,沉重的一声,一个吊钟从上方坠落,将千璃子的身影完全盖住了。
……噢,原来是这种陷阱啊。
这是利用树叶巧妙地将吊钟隐藏起来,而我们都没能看穿。
「呜哇,发生了什么事!好黑呀,好窄呀,好可怕呀!」
从吊钟里传出类似某位穿白领校服的少爷的台词。【暗いです、狭いです、怖いです:原捏他是《福星小子》中面堂财阀的下任继承人,面堂终太郎的经典台词「暗いよ~狭いよ~怖いよ~」(好黑呀~好窄呀~好可怕呀~),密闭恐惧症与黑暗恐惧症是他为数不多的弱点】
说实话我都想就这样丢下她不管了,但再怎么说这也太不讲义理了,才改变了主意。
「唉,这家伙真是的。」
没办法,还是帮千璃子一把吧,我想着正踏出一步——我的手却碰到了从旁边树林之间伸出的什么东西,下一刹那,世界就颠倒过来了。当我意识到并不是世界而是我自己颠倒过来时,我已经狠狠地摔在地上了。
「咳啊!」
肺里的空气被压迫了出来,我还没透过气来时——
「归根到底——」
耳边传来的,是一个熟悉的,却至今从未以我为对象的冰冷的声音。
「——这座神社的最高级防御,就是我。好好记住了,只要我还在这里,不论是什么来头的家伙,都不可能入侵这座圣域。」
然后,她以更为冷酷的眼神俯瞰着我。
「好了,能说一下你袭击这座神社的理由吗。要是不想说的话,就让你吃点、苦、头……?」
她的脸色逐渐发青。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她这种表情。
「怎、怎么会这样,真人大人明明在自己家——难、难道这是拟态!?」
噢噢,慌起来了慌起来了。能看见她这副表情,说不定就有这么辛苦跑一趟的价值了。
不过嘛,还是先——
「呃……晚上好啊,千鸟。」
进行晚上的问候吧。
5
「是真人的错。」
听完这次的来龙去脉之后,虚干脆地判决道。
「我明白,我在反省了。」
正如她所言,毫无反驳余地。
我费了一番工夫,才阻止了千鸟要在淋湿的地面上下跪的打算,等候虚过来再下定论,而虚得到的结论也非常正确。
「没有这回事,未能看穿拟态,向真人大人释放式神,还将您狠狠地甩到地上——这是需要切腹的重罪。」
「遇到陌生的对手入侵土地,这是理所当然的应对手段。千鸟并没做错。」
……不对,这不算是理所当然吧?
回想起刚才遭遇的种种陷阱,我不由产生了这种想法,但还是对虚的发言保持了沉默。
「真的非常抱歉。」
「就说没关系啦。」
千鸟一直都在自我反省,我和虚好好劝说了她一阵,她才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为了转移跟千鸟的话题,我将视线转向某个地方。
那边现在坐镇着一口吊钟,里面传来了千璃子的啜泣声。
「咦,不救她出来吗?」
「为了让她好好反省一下,再这样放置一会吧。」
千鸟难得地露出了笑容,好可怕。
「……不过,真没想到千璃子会拥有这种程度的力量。」
说着我回想起这一路上的经历。千璃子实际上展示了突破千鸟准备的重重陷阱的实力——虽然最后是那副样子啦。
「我也很意外。我承认至今都小看了她。这是我的大意,竟然被她漂亮地耍了。真人大人的拟态实在非常巧妙。」
「嗬,那可真厉害呢。」
竟然会占得这位千鸟的先手。
「咒术的精度,在妖精当中也估计属于上等水平吧。」
「完全是盛赞一番嘛。」
「不过嘛,拥有如此出色的才能,却花在这种事情上,她无法出人头地的理由可见一斑。」
对啊,千璃子还是见习的愿望管理员呢。
「不过话说回来,妖精的恶作剧就跟本能差不多的。」
「是这样吗?」
「故事和童话里,经常会有提及妖精的恶作剧。其中也有一些妖精,会进行那种涉及生死的让人笑不出来的恶作剧;相比起来这次也算是可爱的恶作剧了吧。纯粹的麻烦制造者,这就是妖精这一种族吧。」
「那么……这次就网开一面吧。虽然是千璃子的提议,不过我也挺来劲的。」
我这样一说,千鸟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点头答应了。
「也好,这次我也获益不少。我深切地了解到,只依赖灵能力也是不行的。」
「是吗,那——」
「嗯,让她写一百页反省文就原谅她吧。」
「……这不叫原谅吧?」
姑且吐槽了她一句,不过这种程度也还好吧。虽然对不起千璃子,不过作为恶作剧的惩罚还算是合适的。
我作出这一判断后,又改变了话题。
「还有一件在意的事。为什么设置了这么多陷阱?作为独居女孩的安全设施,未免太小题大做了
。」
千鸟不动神色地开始说明。
「以前,我应该说过有一位老人经常来采野菜吧?」
「啊,对,是这样说过?」
没记错的话,是在最开始的寻猫愿望时听说的。
「这些全部,都是用来对付那位老人的机关。」
「你是打算将那位老人杀掉吗!?」
连年纪尚轻还是神明的我都觉得棘手,一般的老人在那堆机关面前早就没命了吧。但千鸟却一脸严肃地摇了摇头。
「关于这点,那位老人面对我设下的机关,不仅全数避过或者解除掉,甚至进一步设下了新的机关。就因为他,其实连我都不敢轻率地在山里闲逛。」
「这都是怎样的老爷爷啊……」
这里原来是如此的魔境吗。
「恐怕是某原特殊部队队员的炊事员,或者拥有类似的经历吧。由于没有灵能力,反而不会被灵力方面的防御阻挡。说实话只是来采野菜的话,这也太费功夫了,不过他始终不肯放弃呢。」
「该怎么说呢。」
这不是变得意外地有趣嘛。
「不过,真人大人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询问时千鸟的视线中并没有责怪的意味,只是抱有单纯的疑问。
为什么,吗。
我在爬山时也思考过这个问题。
说到底为什么我会有这种打算呢?
我将视线转向千鸟和她身边的虚。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噢,原来如此。
「我只是有点在意你和虚过着怎样的生活而已。于是打算来个突击的暗中观察吧。」
「……哈啊。」
「真人你在说什么?」
千鸟似乎还不太明白地歪了歪头。同样一旁的虚也歪了歪头,这一幕真有点有趣。
「虚,你能过去帮千璃子一把吗?」
我指着现在还能听见啜泣声的吊钟,虚说着「我明白了」就听话地走开了。应该已经察觉到让她回避的意图吧,果然是个好孩子。
我再次面对千鸟。
「就是说,虽然救助虚是我凭自己的意愿而行动的。不过你最后也只是陪着我吧。」
千鸟并没有插嘴,而是听我说下去。
「之前你也说过,你在严格筛选适任这座神社的神明吧?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选上我。」
「因为真人大人是一位很棒的神明。」
千鸟只对此不能退让,我不由苦笑。
「既然如此执着,却因为我个人的任性,使虚也成为这座神社的一柱神明,这会不会无视了你的心情呢。所以我一直想看看你们过着怎样的生活。」
听完我的话,千鸟像是重新整理自己的心情一般,垂下了视线。但她很快抬起头注视着我。
「……我并不会对真人大人的意向提出异议,并且会发自心底地予以服从。」
「并不是这个问题——」
我想要问的是你自己的想法,但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千鸟却「而且——」地接下去。
「而且我——也很珍视着虚大人的。」
她缓缓地,像是在摸索着自己的心意一般开口。
「……是这样吗?」
「是的。」
千鸟点点头,似乎不像在说谎。
「现在成为了福神的虚大人,是藉助真人大人的神力,通过我执行的仪式,从厄神转化成福神而重生的存在。」
「嗯,是这样吧?」
我还没弄懂千鸟的用意而让她继续说下去。
「虽然现在才说也有点奇怪,其实仪式还是颇费功夫的。但正因为费了一番功夫,事成之后才更让人感慨万千。我认为,虚大人是我和真人大人,两人的力量结晶。」
我回想起千鸟将虚从厄神转化为福神的那次仪式。
在皎洁的月色中,优雅起舞的千鸟,与沐浴在光辉之中的虚。
那副幻想的景象,我一生都不会忘记。
「虽然我也还没弄清,自己对那位大人抱有的感情——」
千鸟停顿了片刻,罕有地泛起了略带羞涩的微笑。
「说不定我是将那位大人——当成了自己的女儿吧。」
这时她凝望着千璃子的眼神,原来如此,是母亲守望着女儿的慈爱眼神吧。
「——对祭祀的神明抱有这种念头,会不会太傲慢了呢。」
以此作结之后,千鸟向我提议。
「真人大人,在外受凉了吧。请泡个澡暖暖身子。衣服也得拿去洗了,之后雨势还会增大的,今晚就在这边留宿吧。」
「嗯,抱歉打扰了,就这么办吧。」
千鸟转身走向自家的方向。是我的错觉吗,她的步伐轻快了不少。不过对淋雨的身体来说,能泡个澡确实太好了。
「……像是女儿一样,吗。」
对高中一年生而言也有点太夸张了,不过这也是千鸟在以她的方式重视着虚吧。
那样的话——就足够了。
于是我靠近正在对那口吊钟束手无策的虚。
「来,我来帮忙吧。」
「真人,这口钟很重哦。」
实际提一下,确实很重。
不过——我就这样轻松地单手提起了吊钟。
「噢噢,真人好厉害!」
「我也在跟千鸟的式神战斗期间,或多或少弄懂了神力的使用方法。好了,千璃子没事吧?」
「呜哇~!真人大人~!」
千璃子从吊钟里飞出来后,紧紧地抱住了我。看来在吊钟里相当可怕呢。我苦笑一声,就顺着她的意思去了。
不过——
「呜呜,唏唏,唏——」
「别趁乱在擤鼻涕啊!」
「咕,穿帮了吗。」
我将千璃子扯了下来。真是的,对她友善一点就蹭鼻子上脸了。刚一放开她,她的脸上已经堆满了笑容。
「啊,今天也过得很快乐呢!」
千鸟那句纯粹麻烦制造者的描述,真是太适合说出这种话的千璃子了。
真是的,完全敌不过这家伙啊。
「那就回家吧。我今天也会在这边留宿的。」
「噢噢,今天真人也要住下来啊!」
虚展露出开朗的笑容。
「真人大人,不可以夜袭我哦。」
「吵死了小个子,再说了连你也要住下来吗。」
「真是失礼的说法啊!」
「夜袭是什么意思?」
「啊,没什么啦。还是快点去千鸟家吧。」
为了蒙混过去,我快步走上千鸟回家的方向。背后传来了虚和千璃子的吵闹声。
雨势也增大了,快点动身吧。
这时——
「说起来……女儿?」
我突然产生了一个疑问。
如果虚是千鸟的女儿——那父亲又是谁呢?
似乎会得出某种可怕的结论,我便不再思考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