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煮了三杯米,中午还剩下一些炸鸡当配菜吃。洗好碗,卓也往公园出发。
保母之路,已经渐渐在他眼前开敞。想到这儿,心情就无法克制地兴奋,此时卓也全身散发出「保母的光环」。当然,全世界没有人能看见这道光环。
月光下,矢吹挥汗进行每天的功课——长跑训练。
下礼拜是处女赛。为了那一天的到来,他忍受严酷的训练,一心只想得胜。
跑一跑,时而停下脚步做拳击练打。敏捷精锐的出拳,划破夜晚冷冽的空气。
接近公寓旁的儿童公园时,矢吹看见一个全身激烈晃动的男人。凝神一看,男人的动作非常奇怪。有时两手举高、有时身体左右扭动、蹲下来……是中国拳吗?随着身体的移动,可以看见周围的空气形成一股漩涡。
男人移到灯光下。看到那张脸,矢吹打了个寒颤。是住同一栋公寓的二阶堂卓也……矢吹立刻掉头,想趁卓也尚未注意到他时悄悄离开公园。然而,一切都太迟……
「咦?这不是矢吹吗?这么晚你在做什么?」
卓也挥手。这样一来,想假装没看见也不行。矢吹一面注意自己笑容不要僵硬,一面走近卓也。
矢吹不想遇见卓也是有原因的。之前在公园遇到时,卓也强迫他做某种「保母练习」,当时卓也严格要求矢吹成为真正的托儿所小朋友。因此对矢吹而言,无论多强劲的拳击手都比不上卓也来得恐怖。
为了不让卓也察觉他的心情,矢吹小心翼翼地回答:「下礼拜我就要第一次上场比赛了,现在在做长跑练习。」
「那真是恭喜啦。视你胜利。」
「二阶堂先生,你在做什么?」
这时,卓也露出惊讶的神情说:「矢吹老弟,拳击很重要,但对一般社会人士来说,具备基本常识也很要紧啊!」说着说着,卓也重现刚才的怪异动作。
「……你在练习中国拳?」矢吹戒慎恐惧地说。
卓也悲哀地摇摇头。「嗯,竟然说得出中国拳法,算你有点概念。不过,这是一套运动,集合了对保母来说十分必要的动作。我以为你看一眼就知道。」
怎么可能知道!——矢吹在心中呐喊。
卓也不理会矢吹的心情继续说:「牢记这套动作后,一定能通过保母考试,所以我称之为『保母拳』。」然后,卓也两手往上挥动,「这是抱着小朋友往上高举的动作。」接着蹲下来,「这是跟小朋友眼睛相对,听他说话。」身体旋转的动作,「然后拉着小朋友的手挥舞。」卓也一一介绍保母拳,脸上充满笑意。
逮到时机,矢吹说:「那么我先走一步。」准备再次回到长跑训练,然而卓也却挡在他面前。
「啊,请等一下,矢吹。能在这里遇到也是一种缘分。可以的话,能不能跟我一起练习保母拳。」
保母拳的练习……到底要怎么练习?该不会又要我扮演托儿所小朋友的角色吧……
「可以说具体一点吗?要怎么做才好呢?」矢吹问。
「很简单。你只要扮演小朋友的角色就行。」
「恕我拒绝。」矢吹立即回答。他不懂自己为何要在夜晚的公园做这些让自己痛苦的事情。
「喔,那真可惜……」卓也垂下肩膀。
矢吹感觉自己好像说错了话,连忙解释:「不是啦,因为我还要准备下个礼拜的比赛。等比赛一结束,再请你让我当保母拳的练习对象。」
「的确,现在是处女赛的关键时刻。」卓也的目光炯炯有神,说:「那我来跟你练拳击吧!」
「……」
矢吹思索着。他以前曾经吃过卓也的拳头,那是从没体验过的速度和威力。如果不小心挨了一拳,下个礼拜就别想出赛。不,会先送医急救。
「不用担心。我不会出拳,你只要照你的意思打就好。」
「……」
矢吹犹豫。自己也大概算是个专业拳击手,对一个门外汉出拳好吗?
不理会矢吹的顾虑,卓也爽朗地说:「你可以认真打。不过你恐怕连一拳都打不到。」
「我可是专业的拳击手喔!」听了卓也的话,矢吹不服气地说。
「我的目标是专业的保母。」卓也拿起旁边长椅上的围裙,「我要穿上它。」
「那是什么?」
「围裙。」卓也穿起来给矢吹看。围裙上有一只可爱的小鸡。
「为什么要穿围裙?」
「保母拳的正式服装。」卓也开心地穿上围裙。
「开始吧。」
拳击练习准备开始。无可奈何下,矢吹摆好姿势。不过,他并不想认真打。不打算让拳头落在卓也身上。
「那我要出拳啰。」矢吹说,卓也带着笑容,两手一摊。
「来,跟老师一起玩!」卓也高八度的声音,让矢吹吓一跳。
冷静,先来个左刺拳。不过矢吹没打算来真的,拳头逼近卓也的脸就停了下来。
卓也一动也不动。
又试着往前数公分打,拳头快击中的瞬间,卓也两手有了动作。
「哇,好高、好高!」矢吹的刺拳被卓也拨开。不管打几拳,都轻易地被躲开。
可恶!矢吹脸上的表情逐渐凝重,毫不考虑地祭出右直拳。可是仍然打不到卓也。两人距离颇近,右直拳扑了个空。
卓也跑到哪里?矢吹左右看看。此时,脚边传来一个声音:「怎么啦?跟老师说。」
卓也原本蹲在地上,下个瞬间就突然站起来。矢吹往后仰避开卓也。长发在风中飘扬。
矢吹重新摆好姿势。这次换左右突击,还使出拳击步法,企图将卓也逼到死角。但就像跟空气练拳击一样,怎么都打不到。
为什么……
卓也身穿红色围裙,飞舞的围裙藏匿了卓也的身体。矢吹觉得落空的拳头已有些相当疲惫。可是,比起拳头,他的精神耗损得更严重。他心想,我可是专业的拳击手耶!对方只是门外汉。可是,为什么我的拳头打不到他?
矢吹的脑海浮现海边的景色。沐浴在阳光下,一边在沙滩奔跑的情侣,男生在后追逐女生。女生开心地说:「呵呵、呵呵,来追我啊!」
矢吹甩甩头,仿佛要甩开恶梦一样。他开始意识到卓也保母拳的厉害。
保母拳——成为保母必备的拳法。一边逗着身边的小朋友,一边使用这套拳法。不只具备速度和步法,这套拳还需要极佳的反射神经,以及猜测对手下一步的智慧。得想像自己是保母,动作才有办法如此轻巧。这时矢吹觉得,自己恐怕是被许多小朋友包围,才无法移动。
现在,卓也只是躲,并没有攻击。万一他突然出击……绝对赢不了!心中的恐惧催促着矢吹必须有所行动。于是他集合全身的力量使出右直拳,那一刹那……
卓也抓准时机,伸出左手包住矢吹的右手,右手指头伸出在矢吹面前。然后,再度用高八度的声音喊:「矢吹,不可以喔!」这句话让矢吹气力全失。无力地瘫坐在地。我……输了……矢吹感到相当不可置信,抬头看卓也。
哒~啦啦哒~卓也的手机响起,那铃声仿佛在安慰矢吹。
卓也若无其事地接起电话:「我是二阶堂。」
「呀呼~!」听到这个声音,卓也挂断了电话。
但是,电话马上又打来。卓也无奈地按下通话钮。
「怎么啦,二阶堂?怎么突然挂电话?」
「收讯好像有点差。」卓也勉强挤出这句话。
「是吗?那再一次,呀呼~!」卓也费尽力气忍住切断电话的冲动,深呼吸一口气,问:
「请问一下,那个『呀呼!』是什么意思?」
「说『喂』感觉太客气了。所以,我决定改『呀呼~!』。」
为了不让自己挂电话,卓也紧咬牙根。
「那我再一次喔,呀呼~!」黑川经理的声音听来很愉悦。
「呀呼……」卓也小声地回答。
「二阶堂,这样不行啦。我说『呀呼~!』,你要回答『噜噜噜』。」黑川经理不满地说。
听到这里,卓也立刻挂掉电话,还努力不让左手把手机捏碎。
感觉到卓也身上散发出杀气,公园里的鸟儿全都飞走。
「发生什么事?」从地面上站起来的矢吹,担心地问。
「没事……恶作剧电话而已。」
「是吗?但是你……脸色很差。」
「放心,没事。」卓也露出苍白的笑容。陷入沉思。不能让小孩替保母担心。不管何时,都要给予小朋友安全感。这点小事,一定要做到。卓也放松紧绷的身体,深深吸一口气,缓慢地吐出。
呼……
沉重的鼻息,让回到树丛间的鸟儿,再度飞走。卓也缓和情绪后,电话又响起。卓也按下通话键。
「二阶堂,有工作。」很会察言观色的黑川经理,已经不说「呀呼~!」了,直接进入正题。
「明天早上十点,到龙王家。」
「今明两天我休假。」
「很遗憾,你的休假被迫取消了。不
过这次是TSM。」
TSM——Top Secret Mission,最高机密任务。卓也进公司后,第一次接到这样的任务。
「到底是什么任务?」
「喂喂!二阶堂,别问些蠢问题。TSM的内容,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明。」
没错。TSM是连发令者都很神秘的超机密任务。紧张感充斥卓也全身。
「对不起。我太鲁莽。」卓也道歉。
黑川经理则语重心长地说:「看来你了解TSM的严重性了。」然后,经理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你有没有高尔夫球具?」
高尔夫球具?卓也歪着头。「没有。」
「真糟糕。你赶快去百货公司买初学者用的球具。龙王集团旗下的百货公司,都有折扣。」
「……」
「你在听吗?」
「我想确认一下,真的是TSM吗?」
「当然!总之明天早上十点,别忘了到龙王家。先这样,呀呼~!」
卓也听到「呀呼~」,马上挂掉电话,全身冒出冷汗。
「二阶堂先生,你脸色比刚才更难看……」矢吹听起来相当担忧,似乎觉得卓也严重到要叫救护车了。
「没事、没事!」卓也对着矢吹挤出苍白的笑容。
「话说回来,二阶堂的工作到底是什么?从刚刚的电话听来,感觉你好像是秘密情报员……」
秘密情报员?卓也苦笑。电影出现的秘密情报员,不用去买打折的高尔夫球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