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大约一个星期之后。
我们制作治愈药的进度相当顺利。
「这里是今天要用的肥料，确认一下吧。」
某个拉着货车的男人，来到梅吉斯治愈药加工区后对我这么说。
他拉着的货车上装满了怪物的尸体。
这个男人叫威尔。
他正是梅吉斯伯爵为了卖药而设立的梅吉斯商会的职员之一。
主要负责的工作是运送种植过程所需的物资等。
「没问题。看来肥料的取得过程相当顺利。」
「是啊。因为冒险者们都很拼。不用担心怪物不够，尽量多种一点。」
为了让广大的布拉多纳草田能持续全力运作，需要大量的怪物素材。
跟平时送往附近一带公会的量相比，农场需要的量大概是十倍。
要取得这么多的素材，势必需要猎杀大量怪物。
想确保大量怪物素材就得一并去狩猎位于远方的怪物，问题是若在离市镇太远的地方打倒怪物，要把尸体运到农场时就得多费不少工夫。
因此想要持续获得大量的怪物素材时，将会需要非常非常多的劳动力。
基于这个理由，我本以为农场不太容易长期保持全力生产状态，但在取得怪物尸体这点出乎意料的顺利。
到现在为止，完全没发生过因为怪物尸体不足而导致布拉多纳草田必须暂时停产的状况。
「市镇附近的怪物，再怎么说都应该开始变少了吧？」
「跟刚开始狩猎时比起来，大概只剩两成。我想不会变得比现在更少了。」
怪物繁殖的速度相当快，就算一度赶尽杀绝，没多久就又会冒出不知从哪来的怪物。
现在大概到了一发现这些凭空出现的怪物就会马上猎杀的地步。
怪物还真是方便的资源。
「狩猎范围现在扩张到哪啦？」
「大概到附近两座市镇。现在采用动员接近五百人的人海战术。」
「是不是又变多啦？记得你之前说是三百多人？」
「因为伯爵想狩猎怪物的消息已经在领地传开了啊。好像有不少曾经当过冒险者的人也来帮忙了。」
我们之所以能从如此广大的范围收集怪物素材，其实是因为梅吉斯伯爵找来了许多冒险者，请他们四处猎杀怪物。
伯爵并没有强制他们，也没有提出高得不合理的酬劳。
好像只是做出了「希望帮忙猎杀怪物」的指示，就引来了多达五百人共襄盛举。
「虽然值得庆幸，有这么多人参加不会有情报外泄的问题吗？」
「不用担心，因为领民们其实不知道我们收集怪物尸体的真正理由。」
「不知情却还能收集到这么多？」
「因为在这片领地上，其实有相当多的人只要听到梅吉斯伯爵说『麻烦大家帮忙』，就会连理由都不问一声就马上开始行动啊。各市镇的居民们似乎也都会帮忙上下货。」
其实我也去看过狩猎怪物时的状况。参加行动的冒险者绝大多数都是低阶职业。
药剂师那似乎还是缺乏人手，不过梅吉斯伯爵好像非常受低阶职业冒险者们爱戴。
要是伯爵直接率领低阶职业向枢机卿发动战争，搞不好也能造成对方相当大的损害。
正因为梅吉斯伯爵不会选择这种方法，才会受人拥戴。
我在想着这种事的同时，和梅吉斯治愈药加工区的成员们合作，把威尔送来的怪物尸体运进农场。
「已经开始卖药了吗？」
做好的治愈药全都送到了梅吉斯商会。
刚开始由于受到制药测试之类因素影响，产量还不是很稳定，现在已能用大锅确实地调制出治愈药，出货量也跟着变得稳定许多。
因为我留在这里防范怪物袭击，不怎么清楚销售状况，还是听说过为了扩大政治方面的影响力，而在销售时刻意大张旗鼓。
「是的。虽然开始销售了，伯爵表示想亲自向您说明这件事，地点请看这封信……您方便抽空来访吗？」
威尔边说边朝我递出一封上面盖着梅吉斯伯爵印鉴的信。
看来是要在艾里亚斯公会的会议室对我说明。
万一治愈药加工区在我离开的期间遭受怪物袭击就大事不妙，所以我不方便离太远。如果是距离相对近的艾里亚斯，暂时离开应该没问题。
毕竟就算没有会议，我也还是会为了吃饭或购物之类的而每天回到艾里亚斯嘛。
长期住在农场里还是很累人，所以我会在警戒怪物的同时趁机好好休息。
伯爵多半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会选在艾里亚斯。
「我知道了，请转告伯爵我会过去。」
「感激不尽。」
在我们谈话的期间，威尔送来的物资也全被运进农场。
这样一来，今天也同样能做出大量治愈药了。
◇
几天后。
为了听取治愈药的销售状况，我来到公会。
「我是为了讨论委托而来的，请问是这里没错吧？」
「是的，委托人已在会议室等您了。」
我在公会入口告知来意后，柜台小姐就带我前往位于公会内的会议室。
梅吉斯伯爵已经坐在会议室里等我了。
「久违了。听说你在各方面都相当活跃。我本来只有请你负责警备，不过你好像还另外帮了不少忙。」
梅吉斯伯爵一看到我进入会议室就起身这么说。
听伯爵的说法，他似乎知道了我做的那些事。
我也就只是提供建议罢了，实际上的作业几乎都还是由药剂师、农夫等人员自行处理，我本人其实没忙到哪去。
「伯爵好像也很忙呢。」
虽然说我前几天的确比较忙，相较之下梅吉斯伯爵肯定比我要辛苦得多。
可能是因为劳累，他看来像消瘦了一点。
毕竟销售治愈药可是国家规模的事业。
想到得一边指挥大家，一边为了拉拢教会而打点各方人马，这样的工作量早就超过了一般人能够负荷的程度。
问题在于明知如此，还是不得不让伯爵独自承担。
「是啊。托你的福，我忙得不可开交。本以为起初会先停在测试阶段，没想到突然就收到那么大量的治愈药……」
到现在为止，梅吉斯治愈药加工区交给商会的治愈药大约是两百瓶。
也就是说，就算价格再怎么便宜，一瓶也要三百万基鲁的治愈药，至少累积了市价六亿基鲁的份。
对刚成立不久的商会来说，确实相当多。
「想在短时间内卖完，果然还是有困难吗？」
梅吉斯商会是一个多星期前才刚成立的新商会。
不管是物流网或商会本身的信用，几乎都还处于必须从零开始建立的状态。
如此一来一下子就要卖掉两百瓶，或许有点强人所难。
我原本是这么想的……
「不，先前进货的药几乎卖光了。我手边现在也只剩两三瓶。」
听伯爵的说法似乎全卖掉了。
然而……即使需求量真的很大，但治愈药毕竟是超级昂贵的药品。
因为没办法从外观来判断药效，导致商会本身的信用也相当重要。
一家新商会真有可能马上卖出两百瓶吗？
「采用了靠低于行情的售价，先设法博取信用的策略吗？」
要开拓新市场时，先以较低的价格让客人实际使用商品，强调品质与众不同是常见的手法。
我们制作的治愈药其实不算是顶级品，不过当商品是治愈药时，就算只有一般水准也依然十分贵重。
在可以大量生产治愈药的现在，先用低价抢占市场或许也是个好办法。
但梅吉斯伯爵摇头否定了我的推测。
「不，最低定价还是每瓶三百万基鲁。实际上的成交价其实还要高出许多。」
「跟行情一样？真亏这样还能够卖光啊……」
「我也对这点有所怀疑，所以进行调查。市场的反应能那么好似乎还得感谢乔尔基斯枢机卿呢。」
拜枢机卿之赐让治愈药得以热卖……？
不可能是对方主动提供销售管道，让我们的药能够顺利卖出吧？
更不如说即使对方表示愿意提供协助，梅吉斯伯爵肯定也会一口回绝。
比较有可能的理由应该是……
「对方减少了治愈药的供给量吗？」
按照行情定价却在转眼间卖光，表示有很多人早就想买治愈药了。
如果市场上有着售价符合行情且数量足够的治愈药，我们就不可能卖得这么好。
既然我们的药在转眼间卖光，显示出原本就已经是供不应求。
能够引发这种现象的人……大概也只有几乎独占治愈药销量的乔尔基斯枢机卿。
「多半是这样，据说行情已涨到一瓶接近一千万。」
「一千万……跟不久前比起来，上涨了超过三倍啊。」
直到不久之前，治愈药的
行情价都还是三百万。
一下子飙涨到一千万，表示治愈药肯定变得奇货可居。
「想借此抬高售价吗？就算真是如此，未免还是操之过急吧？」
说起来，一旦供给减少就确实会带动价格上涨。
对销售治愈药的枢机卿来说，其实不能说完全没有好处。
但这样一来也很可能反而削弱他目前拥有的「独占治愈药市场」这项优势。
要是突然大幅压低市面上的治愈药供应量，即使单价提高，收入还是有可能减少。
与其造成供不应求的状态，把单价提高到四百或五百万，设法多卖几瓶还比较有利可图才是。
乔尔基斯枢机卿的主要目的似乎不是金钱。
这样说来，一手掌握几乎没有竞争者的治愈药市场或许才是关键所在？
那么……
「要拿来当交涉筹码吗？」
比如说某个握有权力的贵族的女儿得了重病。
为了让女儿活下来，贵族想必会拼命寻找灵药。
但就算是贵族也无法买到市面上没有的药。
这时枢机卿就可以趁机提出「只要投靠我方，我就愿意卖你治愈药」之类要求。
虽然这个方法也会留下不少问题，要是顺利就能迅速扩大势力。
如果是拥有惊人权势的乔尔基斯枢机卿，甚至有可能直接控制整个国家。
「竟然能在转眼间就导出这个结论……难道你是情报机关的人？」
「不是，我就单纯是个平凡的冒险者。用自己握有的东西当成交涉筹码，应该十分常见才对。」
「平凡冒险者多半无法只听到调涨药品售价就能想到这么远。」
梅吉斯伯爵说到这里就暂时停了下来。
他在桌上摊开一份上头记载着贵族的名字与爵位的文件。
「大概有十多个贵族来询问购买治愈药的事。他们表示不管要花多少钱都不在乎，只求能够买到治愈药。」
「这份文件就是想买药的贵族名单吗？」
「是啊。这阵容想必会让你感到惊讶。」
梅吉斯伯爵边说边伸手指着这些想买治愈药贵族的爵位栏。
伯爵、侯爵、边境伯，甚至还包含贵族中位阶最高的「公爵」。
能够成为公爵的话，基本上可以算是王族了。
连这种大贵族都想要我们生产的药啊……
「这份名单上的贵族全都是反乔尔基斯派吗？」
「虽然不全都明确表态要反抗乔尔基斯，至少不是对方的人马。」
「有这么多人需要治愈药，到底是给谁用的？难道有什么传染病正在贵族间流行吗？」
假使只有一两个人想买治愈药，其实还可以理解。
但多达十个高级贵族都要买药，这状况未免太过异常了。
其中应该有什么内幕……
「是啊，这阵子贵族家的继承人经常死于原因不明的疾病。唯一的治疗方法似乎就是使用治愈药。」
「……听起来像能让乔尔基斯枢机卿获得不少好处的病。」
「正是如此。」
搞不好那种病就是枢机卿刻意散播的。
如果是绝望庭园，确实有可能面不改色地做出这种事。
「那你把药卖给那些贵族了吗？」
「当然。他们都非常高兴。贵族们似乎早就对乔尔基斯先前开出的买药条件感到不满了。」
「我想也是，看来可以趁机卖那些贵族一次人情了。」
乔尔基斯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威胁那些只能乖乖接受买药条件的贵族。
要是眼看自己的继承人因病而日渐衰弱，烦恼着该如何是好的贵族能买到梅吉斯伯爵的治愈药，肯定会非常感谢伯爵。
「是啊。虽然我有尽量避免对来买药的贵族提出交换条件了，还是有不少贵族主动表示愿意协助我。」
「是这样的吗？」
「既然乔尔基斯枢机卿卖药的前提是接受他的交换条件，要是我也比照办理只会破坏自己的形象。就现状来看，我认为就结果而言，扮演正义使者可以获得更多支持者。」
原来如此。
伯爵之所以愿意把药卖给其他贵族，其实不单纯出于善意。
表面上看来是个好人，不过该打的算盘还是会打。
「提出交换条件能够更快加大我方阵营的势力也是事实。要是你觉得还是该这么做，我之后就会开始提出条件……你有什么看法？」
「我没有意见，留给伯爵你自行判断。我的工作是制药，政治方面是伯爵你的工作。」
「谢谢。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
梅吉斯伯爵过去一直以反乔尔基斯派的立场在政治舞台上奋斗。
何况伯爵也颇得人望，交给他应该不会错。
「目前找我购买治愈药的几乎都是附近一带领地的贵族。今后应该会有更多想买药的贵族才对。」
「也就是说我们的势力还能继续扩大啰。」
「是啊。枢机卿越是压低治愈药的供给量，我方就越容易做事。他现在应该正在着急。」
看样子作战进行得相当顺利。
正因如此……也差不多该留意反击了。
乔尔基斯枢机卿之所以能拥有现在这么大的权力，不外乎是他有犯罪组织「绝望庭园」当靠山。
一旦梅吉斯伯爵的威胁变得更加明确，那些人很可能就会前来暗杀伯爵。
虽然说即使伯爵丧命，治愈药也不至于就此停产，在政治方面还是会造成非常大的影响。
毕竟反乔尔基斯派的贵族会因此失去领导者，而且领地居民们──特别是低阶职业──的向心力肯定也会大幅被减弱。
虽然低阶职业的领民可能会产生复仇心，可是一旦无法保持冷静，想推动比较需要用脑的作战也会变得更加困难。
万一真发生这种状况，等同于败给乔尔基斯。
虽然领地的居民都对梅吉斯伯爵十分忠心，但人数终究有限。能够实际参加战斗的，搞不好还不到一千人。
乔尔基斯枢机卿不是那种即使傻傻地从正面对决也能取胜的对手。
即使能够召集五百人或一千人出战，也只会沦为大家接二连三被杀，最后全军覆没的下场。
就算真在内战中成功杀掉乔尔基斯枢机卿，也是单纯的内乱。
一旦有贵族死于低阶职业引发的内乱，今后也只会导致低阶职业的待遇更加恶化，不可能好转。
这么一想，一旦梅吉斯伯爵遭到杀害，我们的作战就可以说已经触礁了。
乔尔基斯枢机卿……不对，在他背后的绝望庭园也早就注意到这一点了才对。
假使梅吉斯伯爵为了销售治愈药而往返各都市，暗杀他的机会可说要多少有多少。
虽然由我来当伯爵的贴身护卫总会有办法因应，这样一来我就没办法保护治愈药加工区了。
可能是注意到我皱着眉头，伯爵问我。
「你在担心暗杀吗？」
「没错，要是站在绝望庭园的立场，没有理由让你继续活下去。」
「我想也是。虽然我早就做好了为这场斗争而牺牲性命的心理准备……可是我现在还不能死。」
这样听来，梅吉斯伯爵也很清楚自己的重要性。
「既然如此……伯爵，你打算怎么因应？」
「对我来说，目前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待在你身边……你怎么想？」
「这个嘛……的确，我想自己可以对伯爵你的安全有所贡献。」
坦白说，我并不是精通应对暗杀的专家。
单纯是贤者其实有不少比较适合用在人类身上的感知技能。
虽然一并搭配使用其他职业的技能会更容易确保安全，但就算想这么做，还是需要我亲自去指导对方如何运用。
在这处领地工作的低阶职业成员中，当然也有人拥有适合用来对抗暗杀的职业技能，问题是我从来没看过他们用过相关技能。
因为发现暗杀者后的迎击也同样需要训练，在确实培育出能独当一面的护卫群之前，还是让伯爵留在领地会比较安全。
话是这么说……
「因为我还有保护治愈药加工区的任务，不能离开艾里亚斯太远喔？」
除了贤者，还有其他职业也拥有能进行广范围探知的技能。
因为我已经传授过职业可以点出相关技能的人如何运用，所以就算我不在，寻找怪物这件事本身也不会有问题。
实际上在我离开梅吉斯治愈药加工区，或是我睡觉的时候，就是由这些人来负责搜索怪物。
他们在发现怪物后才会来向我报告。
只可惜他们可能还没办法应付出现的怪物。
虽然机率非常低，但布拉多纳草田还是有可能引来正常来说不该出现的强大怪物。
至少在第一只强大的怪物出现之前，我都希望能继续留在布拉多纳草田附近。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不过被田地引来的强大怪物一旦被打倒了，之后再出现强大怪
物的机率就会变低。
总之只要能打倒第一只潜力怪物，我就可以放心离开领地了。
反过来说，在这之前我都不能离开加工区。
「我知道。所以我打算留在艾里亚斯。」
「这样不会有问题吗？全国各地都有不少人想买治愈药吧？」
「是啊。坦白说，就算是基于卖药这个理由，我也同样应该长期停留在一个地方。因为我在贩卖治愈药的消息已传遍全国。我大可不必亲身至四处销售，想要买药的人会主动来找我。」
原来消息传开了啊。
没想到会传得这么快……看来治愈药的需求果然相当惊人。
「知道了，我愿意接下护卫任务。」
「谢谢你。我已经找了间适合做为店铺运用的房屋，准备把那里当成商会的据点。地点之后会再通知你。」
就这样，梅吉斯商会开了第一间店。
我的工作也跟着又增加了一项，之后要记得跟伯爵要求追加酬劳。
虽说是为了作战，依然不能做白工。
总之现在先尽快培育出可以负责警备工作的人才。
对伯爵十分忠心的低阶职业领民中，其实也有不少适合担任警备工作的人选，首先就让他们能够派上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