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的白天,我和成俊都在「GAJYUMA-RU」后面的仓库——听说本来是米仓——练习乐器。
我向郁哉借了民谣吉他试着弹弹看。因为成俊也会一点吉他,我便向他请教。
傍晚五点左右,郁哉从西浅井赶来长滨,晚一点浅妻也到了。我们练习到晚上七点半就散会,有时还会在「GAJYUMA-RU」吃晚饭。平均来说,暑假的一天大致上就是这样过的。
演奏佐田雅志的曲子实在是无比快乐。
不知不觉中,我已经把郁哉给的佐田雅志录音带听烂了。
两个星期后,我的吉他练到能够掌握基础和弦的水准。短时间内能有这种成果,大概是因为我闲着没事做,只要有空就练习吉他的缘故吧。手指的水泡不知弄破多少次,只好贴上OK绷。
「差不多该脱离雅志了,我们也来试试其他曲子吧。」
结束练习后,我们在「GAJYUMA-RU」吃晚饭,这时成俊如此提议。
我们的演出曲目有「关白宣言」、「秋樱」、「躲雨」这三首,全部都是雅志的歌曲,可说是清一色雅志。
其中有很大的原因在于只要是佐田雅志的曲子,吉他手郁哉全都会弹,再加上我们没有贝斯,而雅志的乐曲大多运用键盘演奏,正好适合我们的乐团。
「哪能在农高的文化祭上表演雅志啊!」
成俊边喝可乐边说,那张帅脸都变形了。
成俊说他想走摇滚路线。
浅高三人组则强调雅志是摇滚派的。
我们不知不觉间被雅志那极富智慧与风趣的歌词,以及变化多端的乐曲给攻陷了。
可惜,不良少年成俊无法理解雅志的抒情性。
毕竟在他所生存的世界,力量才是最重要的。雅哥的细腻感,似乎完全没能打动湖北太保的心灵。
「最起码也要Spitz,这是我的底线,不能再退让了……,不对,到这个节骨眼,选小孩先生【译注:知名乐团Mr.Children在日本的普遍简称。】也没关系了。结果你们哪个不挑,偏偏挑了雅志,这叫我、叫我该怎么办才好啊!」
当时,玩音乐的小鬼不知为何都有一种奇妙的别扭心态,主张「我可以认同Spitz,但小孩先生绝对不行」,因为小孩先生让人有点害羞,SpitZ则有古朴的韵味。
这时浅妻开口了。
「要不然冲绳民谣如何?就像我们当初来『GAJYUMA-RU』时,石田三成表演的那样。」
「咦?」
「演奏那个的话,不仅能炒热气氛,你应该也可以接受吧?我觉得大家一起唱歌跳舞的感觉超棒的。」
一瞬间,成俊沉默了。
「冲绳民谣喔……表演冲绳的曲子好吗?」
看样子这就是成俊能够退让的底线,也就是妥协点吧。
「我也喜欢,想表演那种类型的曲子。」
郁哉毫不犹豫地说。
事情就这么定案了。总归一句话,吉他功力一流的郁哉,握有的决定权越来越大。
「小新,明天上午,我们就到幸运草乐器行找乐谱吧。」
成俊对我说道。
第二天早上。
换好衣服、喝完咖啡后,我去帮爷爷晾衣服。
母亲在我即将上幼稚园前就离家出走了。
之后,绝大部分的家事都是老爸和爷爷两个人分担。
至于我,则因为是唯一的孙子,爷爷格外心疼我,反而没养成帮忙做家事的习惯。
由于各种大小事都有人照料好,尽管生在少了母亲的单亲家庭,我的个性还是很豁达。
「兜裆布放在这里吗?」
我大声地问。
「啥?」
「兜、裆、布。」
「哦,放那边吧。」
爷爷是从惨烈的拉包尔【译注:Rabaul,巴布亚纽几内亚的新不列颠岛(New Britain)东北部的港湾都市,二次大战时曾是日本海军航空队的基地所在。】战地平安归来的超级幸运儿,高龄七十七,身体很健康,可惜有重听。
「噢,晾好了哪。谢谢啊,秋佑。」
「辛苦了,阿公。」
我越过自家的晾衣场,往停放脚踏车的小仓库走去。
「秋佑,早饭吃了没?」
「哦,不用了。」
爷爷听了,表情有些不高兴。
「这个给你带去吧。」
丢过来的是巧克力点心。
「谢谢阿公。」
他大概是担心我常常没吃早餐,才事先到附近的杂货店买好。
「我看你最近很开心哪,表情很开朗。」
「嗯,还好啦。」
爷爷「嘎嘎嘎嘎」地笑。
「很好、很好,太好了。」
目送爷爷走进屋里,我便朝着「GAJYUMA-RU」出发。我边踩着脚踏车,边嚼着巧克力点心。
我家位在长滨市郊外的农村区,即使死命踩脚踏车,也要花半个小时才能抵达位在车站附近的成俊家。
离开浅绿色的田园风景后,脚踏车进入长滨市区。平平堂、图书馆、琵琶湖岸边的水泥城堡。……那个地方,就是我的全世界。
大通寺跃入我的视野。
它是长滨数一数二的大寺院,也是净土真宗在湖北的一大据点,既然山门如此雄伟,想必这间寺院的地位应该很高。
正当脚踏车即将通过那道山门的旁边时——
我看到她坐在山门前的绿石上。这种情况下,我说的「她」当然是指吉川同学。
我突然煞车,害得脚踏车往前倒。
「吉川同学。」
吉川同学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抬头看着我,她的眼睛底下有黑眼圈,平常就吹弹可破的肌肤此刻显得越发雪白。
她穿着迷你裙,搭配一件上面有嗯哼猫熊小剪影的T恤。
肩膀斜挂着一个大包包,脚下则是泡泡袜与运动鞋,完全是标准的太妹打扮。
「哦……是你啊,早。」
「你怎么会坐在这种地方?」
吉川同学站起来,嘻嘻笑道:
「我在京都的俱乐部玩了一整夜啦。」
俱乐部?
当下我想到的是小学四年级以上的儿童才能参加的「社团活动」。
「你说的俱乐部,该不会是跳舞的地方吧?」
我一直以为那种场所只存在于电视里。
「算是吧。我玩得太累了,所以搭首班的电车回来,反正回到家也会挨骂。」
「那你为什么跑来大通寺?」
「这里可以睡觉。」
大通寺的正殿白天是免费开放的,因此成了老年人的休憩场所。寺院里有说说笑笑的老奶奶,有念经的老爷爷,有躺着看书的学生……,不知为何,这间寺院还具备了类似自由活动空间的功能。
「寺院好像还要等一会儿才会开耶。」
我说。只是普通的对话而已,心脏却狂跳个不停。
「时间没算准,唉,好想洗澡喔……可是钱包空了。」
「其实我现在要去朋友家,你要一起来吗?」
突然,真的是突然之间,嘴巴冒出这句话来。
「可以吗?」
吉川同学考虑了一下。
「你就坐在脚踏车后面吧。我是要去上次一起搬键盘的那个男生家,你不用客气啦。」
吉川同学想了一会儿,最后点头答应。
她坐上脚踏车的后置物架,接着把手环上我的肚子。
好、好软喔。
触感怎会这么柔软呢?
只是碰到她的手臂——而且还是隔着布料——而已,我就开心到快要升天了,天女的羽衣说不定就是这种触感吧?
我的分身站起来了。
喂,冷静下来!
接下来这段十分多钟的时光,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好困喔,我搞不好会直接睡着。」
清亮的嗓音飘入耳中,吉川同学的头就这么靠在我的背上。
我的分身就快要爆发了。
「新城同学,你在学校也很孤僻喔?」
「因为我不会念书。」
「是吗?你看起来很聪明耶。」
「一点也不。」
「可是,你是浅高生嘛。」
「吉川同学不也一样。」
「不一样啦。我本来打算去读长滨南的服装科,谁知道家里硬是找了个京大生当家教,我能进浅高都是托那个人的福。」
「你家真有钱耶……」
「我们家是开养猪场的喔,就是喂猪的。」
「不是干黑道的吗?」
惨了,不小心说溜嘴了。
「那是谣言啦,呆子……,都怪他盖那种招摇的房子,啊~我最讨厌我爸了!」
吉川同学故作玩笑地说。
看样子她似乎没有生气。
脚踏车骑进御坊通,总觉得路上的行人全都在看我们。
十几岁的少年实在有够单纯的,只不过
是骑脚踏车载着可爱的女孩子,眼前的景色就骤然改变,萧条破旧的商店街在这个当下俨然是巴黎的香榭大道。
「我爸在我出生前买下了排水开垦的土地,然后才开始经营养猪场的。他本来是个卡车司机,连高中都没毕业。」
「是喔。」
在排水开垦地经营养猪场是不是很好赚啊?吉川同学的家比我家大上五倍左右,光是玄关的部分就等于三个我的房间吧。
「我妈是好人家的女儿喔,音大毕业的。」
「好人家的女儿」这种形容词很有吉川同学的风格。
「我爸对我妈有一种自卑情结,认为自己的孩子必须上大学才行,所以他才会找什么京大生来当家教,可是……」
「可是什么?」
「虽然勉强挤进浅高,我还是撑不下去,那里不适合我。」
「我也跟你差不多。」
总算到了「GAJYUMA-RU」,我直接带吉川同学到仓库。
「好酷喔,好像秘密基地。」
吉川同学赞叹道。
成俊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哦,早啊。」
他把装在盘子里的薄煎饼递到我面前,同时看向吉川同学。薄煎饼是冲绳很常见的黑糖口味点心。
吉川同学露出些许腼腆的表情,大概是惊讶于成俊的俊美外表吧。真是的,长得帅就是吃香。
「你不是唯彦的姐姐吗?」
吉川同学点了点头。
「因为某些原因,她现在很累,可以让她在这里休息吗?」
「没问题,那去沙发上睡吧。」
成俊一说完,吉川同学低头道谢。
「那,我就不客气了。」
接着她躺到沙发上,不一会儿时间就呼呼入睡。
「喂喂,她还真的睡着了。」
吉川同学的胆量之大令成俊忍不住吐槽。
真是服了她了,房里还有两个年轻男人在,居然敢睡得这么安稳,她的神经真不是普通大条。
话说回来,那张睡脸多么可爱,我们着迷地看了半晌。
「如果方便的话,等她睡醒,我们就去兜个风吧。」
成俊提议。我当然是举双手赞成,在这种情况下谁还练什么乐器啊,我完全没有理由反对。
之后,吉川同学睡了将近一个小时左右。
我们两个则是看看脱口秀,吃着成俊妈妈煎的薄煎饼,闲扯些没营养的话题,像是卡恰宾的运动神经为什么那么好之类的内容。
「真是个美人胚子。」
成俊看着吉川同学的睡脸如此说道。
「嗯,实在不像这个世界的人。」
直挺的鼻梁呼出轻细的气息,小巧的嘴唇轮廓优美……好性感,实在是性感得不得了。
「这么说来,唯彦也是个帅哥呢。」
不知怎么的,我们有种在拜见神佛的感觉。
「成俊,你虽然有张冲绳脸孔,讲起话来却是关西腔。」
「还好啦,不过总有一天我要回去冲绳。」
「回去要做什么?」
「我有个亲戚,在一个叫作浦添的地方经营民宿。我希望对方雇用我从事服务观光客的工作,让我在那里组个乐团偶尔演奏一下,然后有朝一日,我也要开一家民宿。」
他也有属于自己的、朦胧的未来预想图。出乎意料的,看不见未来的竟只有我一个人。
译注①GACHAPIN,日本富士电视台一个儿童节目里的布偶角色,外型是一只绿色的恐龙。
「这样不就跟农业没关系了,亏你还是个农高生。」
「而且我还是土木科的,越来越没有关联性了。」
说完,成俊莞尔一笑。
过了一会儿,吉川同学睡醒了。
「兜风?好棒喔!」
「你有听到刚才说的话吗?车子是店里送货用的箱型货车,你不介意吗?」
「没关系、没关系。」
「要去哪里好呢?」
「我们去泡澡吧,去太合温泉,我想让自己清爽一点。」
我和成俊面面相觎,点了点头。
十分钟后。
我们坐在箱型货车里,我坐在副驾驶座,吉川同学则坐在后座。
其实,我很想坐在吉川同学的旁边。
我想假借车厢的晃动,不经意地与她肢体接触。
如果手指能稍微摸到吉川同学的大腿,光凭这个记忆,我应该就能幸福一整年了。
可惜在这种情况下,一般都是跟驾驶很熟的人坐副驾驶座,于是我只好怀着非常沮丧的心情坐在成俊的旁边。
吉川同学突然把头探出两个前座之间。
「啊哈哈哈哈,好酷喔,兜风耶。」
她心情很好似地哈哈大笑。
有股甜甜的香味。
我的分身又起立了。
车身的震动刺激着两腿之间,分身的角度越来越斜。那里简直就像关原之战时,石田三成命令领地内的国友工匠制造的大炮一样,又粗又有力。
所谓的年轻气盛还真是让人束手无策。我只好翘起二郎腿,死命掩饰搭起的帐篷。
太合温泉的热水有股生锈的铁味。
「小新,你有看昨天的『公主夜』吗?」
一泡进浴槽里,成俊就这么问我。
公主夜是深夜节目「东京公主夜」的简称,那是个模仿「东京情色派」的情色节目,可惜连女星的乳头都看不到,没什么内容。
女艺人穿着泳装在公共澡堂里赛跑,女艺人穿着泳装在厢型车里大聊性爱话题,女艺人穿着泳装烹煮据说能增强精力的料理……简而言之,就是这种宗旨的节目。
「我昨天不小心睡着了。」
「昨天『今日的绝伦料理』单元,有可爱的女生参加哩。」
「妃优奈吗?一
「没错,就是妃优奈。」
妃优奈是公主夜做菜单元的常客,暴露的穿着使她相当受欢迎,性感的外貌足以令兽欲多到无处宣泄的青少年们兴奋不已,最重要的是,她还很有服务精神。
某次烹煮以鲔鱼为主题的料理时,她一边用右手搓揉胸部,一边对着镜头说:
「人家可不是鲔鱼唷!」
这句话让我闷得要死,同时也产生了一个疑问。
这样一个脸蛋漂亮身材又好的女生,为什么非得从事这种工作不可?
左翼少年如我,思考起资本主义社会的矛盾。
「唯彦的姐姐长得很像妃优奈。」
经成俊这么一说,两人或许很像吧,因为妃优奈也是一个东洋脸孔的美人。
「嘴唇……有点像。」
我思考了一会儿后这么说道。
「是啊。」
成俊咧嘴一笑。
我们离开浴场时,吉川同学早已坐在大厅的沙发上。
她的头发还带了些水气,和温泉水一样飘散着生锈的铁味。
「没有衣服可以换,总觉得不太舒服耶。」
吉川同学哈哈大笑。
「连内裤也没办法换。」
我那泡了温泉而软掉的分身,因为这一句话又复活了。
「接下来要去哪里?」
「我想去海津大崎,那里很美呢。」
「海津离郁哉家很近。」
我说。
海津大崎是奥琵琶湖的风景区。
海津观音就座落于突出湖面的矮山山腰上,从那间古寺眺望的景色非常美丽,还以「海津的岩礁」闻名遐迩,那里同时也是关西圈著名的赏樱胜地。
箱型货车行驶在湖岸道路上。
轻细的浪声不如大海那般强调自我存在,而对面,可见竹生岛随波摆荡。
「要吃口香糖吗?」
吉川同学拿出口袋里的梅子口香糖问我们两个,我和成俊都不客气地收下了。
「我最喜欢梅子口香糖了。」
她哈哈笑着,嚼起口香糖。
口香糖在我们抵达海津观音的停车场时就没有味道了。
「小新的左手边有塑胶袋吧?」
我看了一下副驾驶座的左前方,的确挂着一个白色塑胶袋。
「那个是垃圾袋。」
吉川同学和成俊把晈过的口香糖包进纸里递给我,因为他们坐的位子构不到垃圾袋。
突然间,我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竟然把吉川同学的口香糖纸塞进牛仔裤的口袋里。
要是把这个带回去,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嚼,应该很变态吧。一瞬间,羞耻二字悄然掠过脑海。
偷偷把爱慕的女生晈过的口香糖塞进口袋里带回去,享受间接接吻的乐趣。
喔喔,简直就是超级大变态啊。
……直到最后,我还是没把藏在口袋里的口香糖纸丢进垃圾袋里。
下了箱型货车后,我们步行到矮山山腰上的海津观音,欣赏琵琶湖的景色。
「我们下去湖岸吧。」
开心地在园内跑来跑去的吉川同学这么提议。
澄澈的湖面可从海津观音一览无遗。夏季的阳光洒
落在水面上,竹生岛就浮现于远处。此刻,这座湖的的确确充满了夏日气息。
我们沿着矮山的斜坡而下,来到湖泊前。
「呀荷——」
为什么要喊「呀荷——」?
不过,夏天的琵琶湖十分适合「呀荷——」。吉川同学不晓得是觉得哪里有趣,笑着连连大喊「呀荷——」。
海津的湖岸看不到半个人影。
有时,远方可听见汽艇的引擎声。
「我有带吉他来。」
成俊说。
他跑回箱型货车,不久拿着民谣吉他回来岸边。
成俊是想在吉川同学面前弹吉他,才会偷偷放进货车里吧。我觉得这样的成俊也有一点可爱,亏他还是个脱离处男行列的不良少年,没想到仍保有羞涩的一面。
「由希子,你都听什么音乐啊?」
吉川同学喜欢的音乐。
我想,铁定会冒出我听都没听过的、国外乐团的英文团名。
「小孩先生。」
哎呀呀呀呀。
居然是小孩先生。
当别人问「喜欢哪个乐团」时,能够不以为意地回答「Mr.Children」的高中生究竟有几个呢?
如果是稍微叛逆的十几岁少年少女,应该会举出稍微冷门、英文名字的歌手才对。
就连音乐偏差值低于五十的我都有这种想法,问到相同的问题时,我都会回答「Spitz」。
当然,并不是因为我热爱Spitz。我不过是个手上有两张专辑的普通歌迷罢了。更不用说他们的歌,我根本没熟到不看歌词也唱得出来,这种叛逆扭曲的感情实在很难加以说明。
就是这种自以为是的一贯主张,使得吉川同学喜欢小孩先生一事,让我觉得她不像个普通的高中生。
但是另一方面,能够坦率地回答小孩先生的团名,吉川同学的天真也很让我羡慕,想必她并没有在这个部分装腔作势的心态吧。
「小孩先生啊……嗯——……」
果不其然,成俊的表情有些不满。
大概是乐团人的自尊心使他犹豫该不该弹奏小孩先生的乐曲吧。
不过最后,成俊还是弹拨起那令人印象深刻的前奏。
「innocent world」。
轻柔的嗓音,仿佛要盖过E和弦的吉他声般唱了起来。
背对着 黄昏下的街道~
是吉川同学的歌声。
乐曲具备的力量果然不容小?,无须任何道理,我单纯地觉得这真是一首优美的歌曲哪,樱井先生(译注:樱井和寿,Mr.Children的主唱与吉他手,乐团发行的作品词曲几乎都由他一手包办。)真是太伟大了。
湛蓝的天空。
倒映那片湛蓝的湖面。
一望无际的近江盆地。
竹生岛。
开心玩着风浪板的年轻人。
汽艇。
长相富有异国风情的极品美少年。
民谣吉他。
肤色白皙如雪的极品美少女。
澄净的歌声。
各种要素都备齐了,眼前的光景,俨然就是一幅画作——一幅以「青春」为题的画作。几乎令人生厌的……青涩的春天。
毫无疑问的,我并不包含在那幅画当中。
我无法加入那幅画当中。
我怀着并非嫉妒,而是近似放弃的心境这么认为。
看来今天也会很热。
在车站前的平平堂购买的T恤,腋下飘出奇怪的臭味。
成俊和吉川同学的身体,肯定不会发出这种气味吧。
吉川同学的腋下,说不定散发着甜甜的草莓香气呢。
臀部一定也有现摘柠檬般的味道。
我满脑子妄想,一旁的吉川同学仍旧唱着歌。
「innocent world」的歌词所编织出的爽朗世界观,加上我那宛如油性笔般黏腻的妄想,使得脑内的风景变得一团混乱。
不久,「innocent world」结束了。
成俊再三夸赞吉川同学的歌唱实力。
「好像安室奈美惠喔。」他赠予最高级的赞美。
「我像奈美惠?少唬我了啦!」
吉川同学嘴上这么说,脸上却写满了喜悦。
(妃优奈比安室奈美惠可爱多了,吉川同学则比她们还要漂亮好几倍。)
我不禁这么认为。
返回长滨的路上,我们顺道绕去郁哉家。
从海津大崎开车过去只要一小段时间。有湖国秘境之称的西浅井町——三方皆被山包围的小盆地,是郁哉的故乡。
「那边右转。」
我之前只有来过一次,记得当时,我是搭电车和公车来的。
气派的家门很有奥琵琶湖老农家的味道。按了门铃后,郁哉的妹妹马上就出来应门了。
像这样实际见了面,我还是觉得妹妹长得很像郁哉。
这位中出郁子妹妹在看到吉川同学的那一瞬间,脸上闪过一抹冲击。若要举例的话,那应该近似初次见到黑船时,三浦半岛的浦贺渔民所体验到的感情吧。
也就是——惊愕。
郁子以班强生(译注:Ben Johnson,牙买加裔加拿大短跑选手,曾被誉为「地球上跑得最快的人类」,有「豹人」之称。)都为之脸绿的冲刺速度直奔二楼。
过没多久郁哉便出现在玄关,看来他早就知道访客的身分,出来时背着一个有山叶商标的吉他盒。
「哎呀,你们来接我啊。」
或许是很开心我们突然来访吧,郁哉满脸笑容直接走出屋外。看到吉川同学时,他露出些许意外的表情,但最后并没有多说什么。
对于眼前存在的事物,他只是单纯地接受它存在的事实,又或许该说是放置不管。
郁哉的个性就是这样。
郁哉的妹妹像是要看穿一个洞似地,直盯着坐在货车里的吉川同学。
这恐怕是拒绝上学的少女,有生以来第一次邂逅真正的美丽存在。
我自以为是地猜想,奥琵琶湖应该很难看到高雅脱俗的女性吧?毕竟这个地区位在常被人批评「只有琵琶湖有看头」的滋贺县,还冠上了「奥」这个字。
亲眼见到美丽又惹人怜爱的吉川同学,这对郁子而书会是多大的冲击呢?即使是我周末偶尔会去的敦贺市区,大概也不常看到这种自然吸引路人目光的美少女。
我思考着这些事浅浅笑了一下,车窗外可见郁子挂着一条鼻水望着货车。
唉,香喷喷的美少女,以及看起来臭臭的、拒绝上学的少女。
该说是哀愁还是命运呢?我感受到某种单凭人类之力无法与之对抗的东西。
货车就这么奔驰在湖岸道路上,朝着长滨前进。
正当左手边能够看到以七枝枪【译注:贱岳之战中羽柴秀吉(后来的丰臣秀吉)麾下七名立下大功的士兵,分别是福岛正则、加藤清正、加藤嘉明、脇坂安治、平野长泰、糟屋武则、片桐且元。】闻名的贱岳时,握着方向盘的成俊侧眼看着标高四百二十一公尺的小山丘,开口唱道:
「山林~死去了吗~」
「这是什么歌?」
吉川同学傻眼地问,代替慌张的成俊回答这个问题的人则是郁哉。
「这首是雅哥的『防人之诗』,灵感来自于《万叶集》。只是很可惜,这首歌也是造成反雅志声浪的原因之一。唉,就是有那种无法理解雅哥本质的人存在哪。这首曲子……」
郁哉滔滔不绝地解说,但内容实在太冗长了,这里就省略吧。
「阿成,你会唱『防人之诗』喔?」
郁哉问。
「……啊,没啦,不知怎地就唱出来了。是、是喔,原来这是佐田雅志的歌喔。靠,我以后绝对不唱了。」
成俊看起来有些僵硬地回答,我暗想:原来他也会哼摇滚以外的曲子啊……
抵达「GAJYUMA-RU」时,太阳已逐渐西沉,只见浅妻就站在仓库的入口。
「你们好慢。」
他开口第一句就是抱怨。
「我带了厉害的玩意儿过来,你们绝对会吓到的。」
说这句话的浅妻在看到走下货车的吉川同学后,着实吓了一大跳。
「吉川,你怎么会在这里?」
听完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浅妻笑着说:
「什么嘛,这还真是神奇耶。」
走进仓库后,浅妻拿出一卷录影带。
「就是这个,希望你们看一下。」
我们把录影带放进摆在沙发前面的十四寸电视型录放影机。
CONDITION GREEN
过了不久,一片漆黑的画面上浮现白色的黑体字。
「是『CONDITION GREEN』啊。」
成俊语带惊讶地说。
「没错。我在西高有个很懂音乐的朋友,问他冲绳的音乐圈有没有酷帅的歌手,他就推荐我这个。」
「他们是活跃于七〇年代的团体。说
到『CONDITION GREEN』,可是当时代表冲绳的乐团哩,更在玩音乐的冲绳小鬼之间蔚为传说。」
据说代表冲绳县的乐团「BEGIN」,也是受了「CONDITION GREEN」的影响。
那卷录影带里收录了演唱会的实况。
而播映在电视上的画面,竟是超乎我们想像的光景。
地点是一家规模不大的Live House。
台下的观众是一群近日内就要被送去越南的美国海军队员,每个人都是一副颓废的眼神。
会场充斥的杀气强烈到似乎透过影像传了过来。
啤酒瓶随处乱扔。
到处可见扭打的情况。
站在海军旁边的应该是冲绳的娼妓吧?大家都浓妆艳抹。
吉他声响起,近似于吉米·罕醉克斯【译注:Jini Hendrix,著名的美国吉他手、歌手及作曲人,是流行音乐史中最重要的电吉他演奏者。】的技巧。
主唱则从头唱……应该说是从头喊到尾。
突然间,那位名叫阿胜的主唱抓起放在舞台上的蛇,咬断它的头。
「天啊,不会吧!」
吉川同学忍不住惨叫。
紧接着鸡被放到阿胜的面前,在舞台上跑来跑去。
阿胜掐起鸡的脖子,拿刀子切断。
那群杀气腾腾的海军们似乎也被这景象吓到了。
接下来,阿胜开始喝起自脖子的切口流淌而出的鲜血。镜头特写阿胜喝着鸡血、面露恶魔笑容的模样。
看到这画面,即便是吉川同学也不禁别过头去。
这卷录影带播了四十分钟左右才结束。
男生们全都一脸陶醉的神情。
「这才是真正的摇滚啊。」
这是我的真实感想。
「好酷喔,酷得一场糊涂。」
看来,郁哉的身体也窜过一阵电流。
十几岁的少年在遇上具冲击性的美好事物时,瞬间就会受其感染。
此刻我们的状态正是如此,全都陶醉于七〇年代冲绳代表性的摇滚乐团。
「我也是头一次听到这个团体的演奏哪。」
成俊说完这句话后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又说:
「太棒了,这个乐团。」
「即使只有一首也好,我们能不能翻唱看看啊?」
浅妻问。
「没办法吧。贝斯可以买便宜货,可是乐谱应该没有地方在卖了吧。」
成俊回答。
「我想唱唱看这个乐团的歌。」
有别以往,我认真地这么想。
我也想跟阿胜一样,做出那种撼动他人灵魂的表演。
「我说……」
躺在沙发上的吉川同学冷不防开口说道。
「我可以听音乐写谱,不嫌弃的话,我帮你们写吧。还有,贝斯我应该能向朋友借到。」
「真的吗!?」
我们互看彼此的脸。
最后,由于完整的曲子听起来比较清楚,我们便请她把录影带里面的第三首曲子「Heartbreaker」听写成乐谱。
「CONDITION GREEN」点燃了我们心中的热情。
心想一定要演奏个什么才行。
偏偏我们能演奏的,就只有佐田雅志的歌曲。
没办法,我们只好用比平常还要快的速度演唱「关白宣言」。
吉川同学听了捧腹大笑。
呀哈哈哈哈!
我不管了啦。
我们怀着难耐的心情演奏「躲雨」,但在我嘶吼「请把她嫁给我吧」这句歌词后,又招来吉川同学的一阵狂笑。
成俊无视节奏,露了一手超快的击鼓技巧。
郁哉则拨弄吉他弹奏强力和弦,几乎要把弦给弹断。
浅妻也卖力地敲着键盘。
我没有弹奏乐器的本领,只好在麦克风前大声吼叫。
在激烈的演奏下,时间不知不觉已过了晚上八点。
「你们实在太有趣了。」
在一旁看我们练习的吉川同学笑声没停过。
此刻的模样与学校里的她完全不一样。能看到她的这一面令我开心得不得了。
同时我想起那张包着吉川同学嚼过的口香糖的铝箔纸,仍安稳地收在牛仔裤的后口袋里。
我应该把它丢了。不对,是非丢不可。为了不背叛听到我们的演奏后报以笑容的吉川同学,我应当这么做。
房间的角落有个垃圾桶。
我准备把铝箔纸丢进去。
这时,我突然听见老天爷的声音。
铝箔纸是不可燃垃圾喔。
说得也是。
我家附近的焚化场是旧式的,要是把不可燃与可燃垃圾混在一起烧,一定会引发问题。
回到家以后,再仔细地分类丢掉吧。
我不是为了窝在自己的房间享受间接接吻的乐趣,才把吉川同学嚼过的口香糖塞在牛仔裤的后口袋里。绝对不是,铁定不是。
「我们要送郁哉到车站。以防万一,吉川,你可以顾一下仓库吗?」
说这句话的人不是成俊,而是浅妻。
「哦,好啊。我可以躺一下吗?」
成俊回答她「没关系」。
从以前到现在,仓库都不曾派人留守过。
尽管心里有些纳闷,我还是带着郁哉离开「GAJYUMA-RU」。
穿过御坊通的拱廊,转进左边的道路,便来到车站前的马路。这里有条小酒馆街,不过店家多半早早就打烊了,营业到深夜的「GAJYUMA-RU」可以算是一个特
例。
就在我们来到车站前的圆环附近时……
迎面走来两张眼熟的脸孔——是小波润,以及浅高男子排球社的前女经理。
「嗳,这不是浅妻吗?」
不知为何,小波讲话时用的是标准国语。
他好像曾因父亲工作上的关系,在东京住过一阵子。
湖北地区再怎么样都算是关西圈。若要分类的话,我们也算是关西人。
关西人对东京的腔调很反感,但奇妙的是,小波却不让人有那种感觉,反而还跟清爽的外貌相辅相成,把「小波润」这个人的形象塑造成「讲标准国语的高材生」。
经理一看到浅妻就尴尬地低下头。
这也难怪。
在浅妻因那场事件退出排球社之前,他跟经理是男女朋友,而且他们两个应该也上过床了。
小波摆出一副完全不把浅妻以外的人——我和郁哉,以及成俊——放在眼里的态度。
「你跟朋友去玩吗?这种时期你还真是悠哉呢。哎呀,真不傀是高材生。」
「我哪里悠哉了。倒是你,在这里做什么啊?」
浅妻问。
他外表故作平静,其实内心相当动摇,证据就在于他的视线——浅妻就是不看那位经理。
「我去京都的河合塾上课啦。」
「哦,三条通那间喔。」
「没错没错,我跟瑠美都报名了暑期辅导。」
小波抬起下巴示意浅妻的前女友。经他这么一说,我想起那女生的名字叫作藤原瑠美。
「我说啊,希望你别认为瑠美见风转舵,抛弃你转而选择我喔,其实她也觉得很内疚呢。唉,谁叫我的身价突然飙涨了呢。医科大的推荐名额也几乎确定是我了,这是野木说的。真是败给他们了,现在才八月而已耶。不过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所以我才会去上补习班……,话说回来,浅妻,你也真是那个耶。不仅被停学、退出排球社,现在还跟土气的家伙们来往。你到底是怎么了啊?可别自暴自弃喔。你的头脑很好,那样太可惜了。」
土气的家伙们。
他是指我和郁哉。被人直截了当地这么说,心情反而舒畅多了。
「你说啥!」
就在这时,成俊挥起右拳。
「住手!成俊!」
浅妻连忙抓住成俊的右手臂。
为了制止他,浅妻的身体反倒失去重心。
「郁哉!秋佑!」
听到浅妻的呼叫声,郁哉和我分别死命抱住成俊的左手臂和双脚。成俊的力气实在大得惊人,即使三人合力压制他,他仍是一副快冲出去的样子。
「小波,你快滚。你也有错,说得过分了点。」
「如果惹火了你,那还真是抱歉喔。话说回来,你的脸好黑啊,你是外劳吗?」
小波对成俊这么说。
这里的工厂有很多中南美籍的劳工,小波大概是看成俊五官深邃,故意嘲讽他吧。
「臭小子,你说啥!」
「喔喔,真恐怖。浅妻,你也变了呢。我劝你交朋友时,还是多挑一下比较好喔。」
说完,小波走过十字路口。
当那道背影消失在薄暮之中时,成俊立即甩开了我们,郁哉还摔倒在路旁,真是难以置信的臂力。
「啊啊,气死我了!」
成俊狠狠地往旁边的栏杆踹了下去,金属制的栏杆整个弯曲变形,郁哉
露出惊愕的表情。
「对不起。」
浅妻道歉。
「要是打起来你们可能会退出乐团,我没揍人的原因就只是这样,否则那种家伙我早就把他扔进那边的河里了……,啊啊,实在有够不爽的。」
成俊朝长滨城的护城河遗迹吐了口口水。
「这点我倒是不否定啦。」
浅妻轻轻地笑了。
「彰也是,我虽然不晓得详情,但你的女人不是给那只脸色发青的瘦皮猴抢走了吗?
你这样还算是个男人吗?」
「你还算是男人吗」是一句耳熟能详的台词,不过在浅高是绝对听不到这句话的。
「强悍的男人最厉害」这种少年漫画式的价值观只存在于小混混的高中里。
「不好意思,我快赶不上电车的时间了。」
郁哉客气地说。
「哦,你快走吧。」
成俊语带怒气地回答。郁哉垂头丧气地往车站的方向迈开步伐。
「对不起,秋佑。」
「没事啦,没关系的,又不是浅妻你的错。」
我拼了命地努力打圆场。
浅妻举起右拳,往成俊踹凹的栏杆上半截打了下去。
顿时发出「铿!」的一声。
路过的行人好奇地看向我们。
浅妻一边喊痛,甩了甩拳头。
「除了女人被抢走这件事外,你跟那小子还有其他过节吧。」
成俊冷静地说。
沉默半晌后,浅妻才挤出声音。
「……那时候,唆使商业那帮小混混的人,就是小波。」
「什么东西?那是怎么回事?」
「小波不是刚好没参加那天的酒宴吗?」
听到我的问题,浅妻皱起鼻子。
「才不是那样。那小子故意不去酒宴,还叫商业的小混混找我们的碴。」
「他干嘛这么做?你们不是同班吗,是朋友啊。」
「小波的老爸是个医生,爷爷还是个市会议员。所以,小波非当上医生不可。」
「啥?这又跟那件事有什么关系?」
「他是为了取得医科大的推荐名额。想念医学系,至少要有能考上京大或阪大的学力才行。小波有心要拼的话应该也是考得上,不过指定学校推荐入学这个方法比较可靠。
因此,我成了他的眼中钉。」
「怎么会这样……」
「小波家有两个孩子,而他哥是个无药可救的白痴,不可能当上医生。听说他哥是个在手臂上刺青耍酷的混混,目前靠爷爷的关系在某家建设公司上班。小波那小子为了使自己能安稳地当上医生,才会设下圈套。那些来找碴的小混混,是小波的哥哥暗中指使的。毕竟他哥是商业的校友,人面也很广吧。我就觉得奇怪,浅高或西高的学生每年都会在丰公园办活动、喝喝调酒汽水,商业的小混混为什么会来找麻烦。正常来说是不会像那样一大群人过来找碴打架吧?更何况商业的不良少年只是一群娇生惯养的太保罢了。」
一口气说到这里,浅妻停顿了一下。
「这件事,我是听商业的朋友说的。对方是我从小玩在一起的邻居,是个可以信赖的不良少年。那时也有人找他一起去,说是只要稍微吓唬一下浅高的家伙,就能拿到
五千圆。」
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么小波实在是个卑鄙的男人。
小波并不给人那种负面印象,他总是一副爽朗的模样,而且又是学生会的副会长,也博得女学生的好评。成绩方面或许比不上浅妻,但他仍是全年级顶尖的高材生。
「……好。我去揍他吧。」
成俊说。
「等农高的文化祭结束,我就去找那小子单挑。」
「啊?」
浅妻一脸愣怔。
「那个叫什么小波的小鬼,今天让我非常不爽,所以我要揍他。其实彰去揍他就行了,可是你不敢动手对吧?不爽就干架,说真的,这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而且心情会畅快许多。所以相对的,你要努力用功,考上医学系,不过要在搞乐团跟尽情欢笑的情况下当上医生喔。重点就是,你要过着比那小鬼更精彩的人生。」
浅妻沉默了一会儿,下个瞬间,他放声大笑。
「这点子不错,就这么办,就让我这么做吧,哈哈哈哈。」
「很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啊,在这之前。」
话说到这里,成俊就打住了。
「秋佑,你去送吉川回家。」
浅妻说。
「呃?」
「就当作之前没约到会的补偿。」
浅妻面带笑容。
「我们两个刚才讨论过了,我们帮你安排机会,好让你骑脚踏车载吉川回家。」
「你对由希子有意思吧,太明显了啦。」
成俊「咯咯咯咯」地笑。
我们回到「GAJYUMA-RU」时,吉川同学已经睡着了。浅妻把她摇醒,告诉她由我骑车送她回去。
「哦,谢谢你愿意骑脚踏车载我。」
成俊还刻意强调晚上不能把店里的车子开出去。
就这样,多亏两人的帮忙,我才能够负责送吉川同学回家。
走到「GAJYUMA-RU」的店前时,店里正好来了一团酒客。
「哎呀,我得去店里帮忙才行。啊啊,忙死了忙死了。」
成俊喃喃说道。
浅妻只是默默笑着。
我请吉川同学坐在脚踏车后面的置物架,准备出发。两人悄悄地对我竖起了大拇指。
心脏激昂地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