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章 Change Of Mind

1

「呼。」

我关掉电脑,躺在床上。

背隐隐作痛.不过没有大碍。跟平濑或其他同学比起来算很好了。因为至少我还能正常生活。

阳光穿透窗帘照了进来,就算不开灯我也能阅读。

手上的A4文件汇整了那起事件的资讯。我把网路搜寻到的资料列印出来了。

动物攻击人。

电视和报纸大幅报导了那起骇人事件。报纸方面,当天晚报刊了快报,隔天早报的相关报导佔据了整个版面。

电视方面,当天午间新闻做了快报以后,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下午的八卦节目透过现场记者进行了不负责任的採访,晚问新闻也播出了集结专家意见的特别节目。

隔天电视继续大肆炒作话题,荒谬得教人不禁感叹居然讲得出这种鬼话来的意见不断,甚至连听都没聪过的学校的过去、或是附近的灵异地点都冒出来了。简单说就是当成艺人八卦一样处理。

只不过,像我这种当时在场的人看了根本笑不出来。

事件殃及的学生计一八〇名。其中三八名重伤,六八名轻伤。前往救助的教职员也有数人受伤。

重伤的学生里面,包含许多我们班的人在内,像是百濑、班上比较出风头的女生,平濑也是其中之一。

平濑被乌鸦啄得背和脖子重伤,要两个月才能康復。听说要是再迟一点救出来的话,性命恐怕就不保了。她目前住进了学校附近的医院。

受伤住院的学生超过三十名。

学校碰到这次紧急情况发生,隔天就做出处置,宣布全校停课。所有学生一律在家等侯进一步指示,原则上禁止到校。

因此我才能从早到晚窝在家里,从电视或网路搜集资讯。虽然也有很多节目看了会后悔就是了……

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件以后。同学再怎么样也不会想到要相约去玩,於是我就一个人在家度过这段日子。

我想学校要花很长的时间才能重新上轨道。

也不知道学生的伤要过多久才会痊癒。就算身体復原了,心灵创伤也不会癒合吧。

就连没有大碍的我,到了今天还是会梦到自己被乌鸦攻击,醒来时一身冷汗。那么那些受伤的同学是不是会为PTSD(创伤后压力症候群)所苦?

并不是学校復学、学生回去上课就一切OK了。

我躺在床上,看着第二页文件。

上面汇集了有关事件原因的资讯。

意见千奇百怪。气候变动造成的突发事故;无处可去的动物如老鼠般朝一处移动;或是自然界对傲慢人类的反扑;神祕怪电波的诱导……例子举都举不完。

另外也有人表示不清楚,这种回答说不定才是正论。

只是从局外旁观的话,是绝对找不出原因的吧。就连我到现在都还是半信半疑。

最后一页整理了跟这次事件似乎有关连的事情。

从上个月中旬起发生了好几次动物攻击人类的事件。只不过事件规模很小,顶多刊在报纸角落、或是登在网路讨论区而已,非常不起眼。

但网罗起来一看,随随便便就超过了二十件,而且大半都集中在我们这里——也就是高鸟周边。虽然全都是像狗咬人、或老鼠扑过来这样情节轻微的事情,但毫无疑问都是实际发生过的事。

仔细想想,我和布流迎战混混那时,也发生过野猫咬混混的事情。也就是猫攻击了人类。当时我以为是偶然,但如果那是必然的话,要说事件从那时候就开始了也未尝不可。开端意外的久远。

「问题……果然在於那个吧。」

只有置身事件中的人才晓得的事实。

那天永石美奈子採取的行动,以及黑得发亮的戒指。再加上意有所指的话语——跟这次事件似乎有很深的关连。

以直觉判断的话,似乎是永石命令鸟、狗、猫去攻击人类。同样待在哀鸿遍野的教室里面,却惟独永石没事,实在过於异常。在她挥手的瞬问,乌鸦就飞进教室,时机也未免太巧了。

但是,人类有可能这样随心所欲地操控动物吗?

就连要训练一只狗都得花上莫大心血与时间,即使那样也不算操控得很完美。对象如果是鸟的话就更不用说了。

控制超过一百只的鸟——这种事应该超出人类的能力才对。

「超越常识的某种事物」这个词一闪而过。

对了,那时候布流说了什么?

是「所罗门王的戒指」。那到底是什么?跟这次事件有关吗?

我从床上爬起来,拿起桌上的手机。我打开通讯录,选取布流的手机号码。

按下拨号键后,答铃声响起,持续了三、四遍。

感觉不会接。

不久转到语音信箱,我留言要她连络我后掛断电话。

这三天就算我连络布流,她也不肯接电话,传简讯也没反应。

为什么她要断绝连络?有理由要做到这样吗?

「到底怎么了啊!」

我注视着摆在桌上的相框。

那是暑假我跟布流、高科去玩时的照片。

像小孩子一样露齿笑的布流,与整个人倚靠过来的高科之间夹着我。因为拍得太突然,所以我的表情很蠹,彷彿听得到「咦?」一声。

这张相片在暑假结束收到以后就被我收了起来,得知这件事的布流非常生气,就去百圆商店买了相框硬塞给我。

她警告我「下次老娘会去检查,要是没摆起来,就要罚你钱」,於是我就忍着羞耻,把照片摆出来了。之前布流来的时候也确认过。

拍这张照片到现在才过了两个月而已,感却像是走过了一段漫漫长路。

尤其是这一个月过得波涛汹涌。发生了太多太多事情,到现在都遗搞不清楚全貌。

我猜想,这次事件掌握关键的人大概是永石和布流。

特别是布流似乎知道相当多内情的样子。倘若想知道真相的话,问那家伙应该是最好的。但碰到现在这种连络不上人的情况,该怎么办才好?

我试着想过,但想得到一个主意就只有一个。

「要问问看高科吗……」

她们私底下或许有互相连络也说不定。

我再度拿起手机。

就在这瞬问,手机响了。因为时机实在太巧了,我差点没弄掉手机。

我慌慌张张重新拿好,看着萤幕。

上面显示着我想找的人的名字,是布流。

布流指定的地点是学校隔壁的公园,也就是当初击败混混,背着那家伙回学校的地方。

布流并没有解释为什么要选这里。她只是用极其阴沉的声音要我十二点过来。

我当然没有选择权。既然要听,就只能过去。

结束通话后,我骑着脚踏车出门了。

进入公园前,我绕了学校外围一周。

校门已经统统关闭,校内几乎感觉不到有人在。顶多偶尔在教职员办公室附近有人影晃动而已。媒体似乎也守在这附近,但数量比我想的要少得多。或许是因为昨天某食品公司爆发了丑闻,於是都集中到那里去了也说不定。

没有学生的学校看起来就像别的建筑物。

我怀着沉重的心情停下脚踏车,前往碰面地点。

离约定时间还有三十分鐘以上,但布流已经坐在长椅上等了。

她独自低着头的模样显得有些落寞,跟平常截然不同。

我故意发出脚步声,走近布流。

「你来啦。」

身穿白色短外套配牛仔裤的布流一脸倦容。眼睛充血,脸色也不好,慼觉像是气力全失。

「来,坐下。」

我顺着她的话坐了下来。

北风穿过公园。因为毫无遮蔽物,所以感觉格外地冷。

我把手插在口袋保持不动。

布流过了很久才开口。头上的太阳隐没在云后,再出现。就这样重复了三次以后,终於响起低低的说话声。

「依泉的个性,这次事件应该已经自己调查过了吧?」

「对,嗯。」

「那就告诉老娘吧。你知道了什么?」

布流这么说了,脸始终转向一边。

我很迷惘,结果就讲了我脑中汇整的资讯。无论是事实或是我的威想,毫无保留。

布流一动也不动地听着。就算我停下来,她也完全不动。

沉默再度造访。但这次比之前短。

「那么你认为原因是什么?」

「我不晓得确切答案,但我认为跟那枚戒指有关系。」

我毫不迟疑地回答。

「就是永石戴的那枚戒指,布流称为『所罗门王的戒指』的东西,我认为那肯定有关系。」

这时布流终於有反应了。她的肩膀抖了一下,眼睛看着我。

「……老娘有说过那种话吗?」

「有,那时候你的确说了,『所罗门王的戒指』这个词。」

「虽然我不太清楚,但应该就是那个在操控乌鸦和猫狗的。方法不明,但怎么看都是永石用某种方式下令,然

后动物就听令行动,要不然解释不通的事情就太多了。」

布流一句话也不说。我不管她,继续说下去。

「你应该知道吧?知道事情为什么变成那样。既然知道就告诉我。」

「你想知道吗?」

「那还用说。这样下去,心里会留下疙瘩。我讨厌这样。」

我不喜欢半途而废,也没办法放着未了的心事不管就继续若无其事地前进。我没有那么成熟。

「只要是布流你说的话,不管是怎样的事我都能接受。所以,拜托你。」

「不管是怎样的事吗?」

「那当然。我们不是一起廝混了半年吗?我自认对布流有一定的瞭解。那么,就算是再怎么荒谬的事情,我应该都能够接受。」

这半年我们相处可不是相处假的。我跟布流在一起的时间比跟同性友人多,可以说是度过了无可取代的时光。

当然并不是一直都一帆风顺。我们吵过架,也曾看不惯对方那种旁若无人的态度,甚至曾有三天不讲话。两人并不是百分之百互相瞭解对方。

尽管如此,透过这半年的交往,我们确实开始渐渐瞭解彼此。话语背后有什么想法、布流行动时是为了什么而行动的、内心隐藏着什么念头——这些事我好歹察觉得出来。

所以我希望布流亲口告诉我。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既然她知情,那么我想瞭解其中一部分,就只是这样而已。

我转头一看,只见布流仰望天空。她大口吸气,再吐出来。

然后全身放松低下头来,但这仅只於一瞬间而已。布流猛然站起来,由上而下看着我。

「哈,你在说什么?戒指操控动物?怎么可能有那种事。你是不是漫画看太多了?这个笨蛋!」

她口气带刺。布流虽然平常讲话就粗鲁,但我这是第一次被她这样骂。

我愣住了。

「那是偶然。只是偶然罢了,这还用说吗?只是气温或风向什么的引起的现象罢了。你再多想想常识这两个字如何?说什么人类操控动物,怎么可能有那种事!」

「喂,布流……」

「所以说笨蛋就是没救!」

布流连珠炮似的一口气说下去。根本就不肯听我说。

「老娘本来以为你还有点希望才跟你来往的,但烂到骨子里就真的无可救药了。跟你来往真是亏大了。一定就是因为这样……」

布流这时一度停顿。隔了一下以后,再度开口。

「你的父母才会跑掉的!」

我的背脊冻结了。嘴僵住,根本动弹不得。

「别以为老娘不知道。听说你小学的时候被现在这个家收养,因为你父母人间蒸发了。」

我无法反驳。

这是因为整个人僵住无法动弹,而且最重要的是布流并没有说错。

我的父母在我小学四年级时失踪了,而且两个人分别消失隔不到两天。

理由我到现在还是不晓得。

只不过,我父亲这个人似乎挥霍无度,到处借钱沉迷於赌博。就算结婚生下我以后,依然没变。

为了这件事,父母天天吵架,甚至大打出手的光景也遗留在我的记忆里,和睦相处的情景反而一点印象也没有。

父亲自私自利,母亲不知何时厌倦了那样的丈夫。

我不太记得父母是什么时候离异的,这段时期的记忆并不可靠,只依稀记得那天热得要命,母亲收拾好行李,就离家出走了,而我则被无视了。

晚上父亲回来,才知道母亲离开了。他揍了我一举,说了一句「没用的东西」以后,就这么离开,再也没回来.

之后我就一个人生活了一阵子。因为没钱,所以没东西吃。就靠喝水度日,洗衣服和打扫也自己来。

当然这种生活不可能持续太久,某天我在学校昏倒了,於是事情就统统曝光了。

学校虽然跟父母连络过,但他们就是不回来,学校也莫可奈何。

因为这不是案件,所以警察也不怎么积极搜寻他们的下落。就在这时候,我亲身体验到「警察未必靠得住」这个事实。

最后我被远亲——也就是现在这个家收养了。在那之前,我就在亲戚家之间辗转寄住,结果叔叔看不过去,主动找上我。

我的远亲——叔叔和阿姨没有小孩,对几乎不曾见过面的我很好。不但给我饭吃,还供我上学,也安慰过担惊受怕的我。我后来能够渐渐回归普通人生活,就是因为有叔叔和阿姨花时间照顾我的关系。

我好不容易终於能够过普通人生活。表面上变成一个随处可见的小孩,但……

不知何时父母的事情被别人知道了,一旦传开就再也遏止不了。

拜这之赐,我小学、国中时被欺负得很惨。有时是拳头、有时是话语,大家到处宣扬我没有父母的事情,嘲笑声至今还留在耳边。

就算被打、被骂,我也完全不反击,上国中时,我已经学会了筑心防的技术,不再动輒受创。也可以说是因为重复上演太多次,导致我已经习惯了。

不过到了国三以后,大家不知道是不是腻了,几乎没有人会再欺负我。身边也多了一群还算知心的朋友,过着算是平静的生活。

「老娘跟你同班的时候,一眼就晓得了!」

布流继续说下去。

「『啊啊,这家伙一个朋友也没有,是个无趣的家伙!』『是个意志薄弱.一无可取的男人!』所以老娘才会主动找上你。不过,没想到你会这么死心塌地跟着老娘啊!」

我就这么坐在长椅上聆听。

脑袋好不容易开始运作……这到底是为什么?

「你不出老娘所料,是个方便的家伙,就算老娘使唤你也没有任何怨言,替老娘省了不少事。不过,这种关系已经结束了。因为有些家伙似乎產生了无聊的误解。而且更重要的是,跟你廝混已经没有好处了。要是继续跟你这种被父母拋弃的傻蛋来往,宝贵的青春时代就要糟蹋掉了!」

布流挥挥手。

「再见了。听好,今后绝对不准跟老娘讲话,也不准接近老娘。你要敢叫老娘名字,老娘就当场揍你。听懂了没!」

布流转身背对我。

「老娘想说的就这样而已。你跟老娘才不是什么朋友,少来招惹老娘。不要多管闲事,清楚没?」

布流缓缓走掉了。她一次也没回头,就这样离开公图。

我坐在长椅上不动,目送她的身影。就算寒风吹过,我也不起来,始终保持不动。

我整理思绪。

好不容易终於理解这件事时,我恼怒了。

来这招吗?这就是布流的做法吗?

说什么屁话!讲话居然这么肆无忌惮,开什么玩笑啊!你以为我一点感觉也没有吗!

我不自觉在口袋里握紧拳头时,这时手机响了。我慢慢拿出手机。

萤幕显示着我接下来要连络的那个人的名字。

3

我开门,跟高科从床上坐起来几乎是在同时。眼看高科还想下床,我连忙制止。

「别这样。你别逞强,乖乖休息啦。」

「可是,有人来了却在这种地方……」

「以我跟你的交情哪需要在意那种事。你人都受伤了,就不要顾忌那么多。」

高科本来很犹豫,但在我再三劝告下放弃,最后就只有坐起上半身而已。穿着睡衣的她拿起粉红色开襟羊毛衫披上。

高科的脸色并不好。眼睛下面浮现了淡淡黑眼圈,脸颊也发青。脖子一带的瘀青也还没全消,整个人没有平常那种朝气。

「身体状况怎样?」

「已经好很多了,不过还是有点痛呢。」

高科按着右肩。

「应该再一阵子就好了……」

「你不要勉强喔,这时候要是让伤势恶化就前功尽弃了。」

「这我知道。谢谢你为我着想。」

那天高科被乌鸦啄伤了。话虽如此,鸟嘴的啄击威力惊人,甚至会贯穿皮肤挖开底下的肉。

接受诊断包扎后,高科就在自家疗养。

我为此相当自责。当时要是能够好好保护高科的话,应该就不会变成这样了才对。

听到我这么说,高科就轻轻摇头。

「不可能的。照那个状况,不管怎么做都没办法全身而退。」

「可是……」

「要是没有城太郎你掩护我的话,我想状况会更糟,或许连教室都出不去,那才严重。」

那时候我保护高科脱离教室。但外面猫狗成群,本来还不晓得会怎样,没想到偶然空出了容许一个人穿过去的空间。於是我就抱着高科,好不容易逃到校舍外面。真的是太幸运了。

「事情居然会变成那样,我想都没想过。」

高科低着头,但并没有持续多久。

「抱歉,我并不是为了讲这种事才找你来的。」

刚才打手机给我的人是高科。她说有话要跟我说,要我马上过来。

我也有事想问她,於是一约好时间,我就立刻跳上脚踏车来到高科家。

「我想在今天以内搞清楚。」

「你该不会是指布流的事?」

「城太郎果然也跟她见面了。」

「我接到电话时,正好跟她分开。」

「你们说了什么?」

我很犹豫,但隐瞒也没用。反正高科知道我父母的事,於是我就一五一十说了。

随着我一路讲下去,看得出高科的脸愈来愈僵硬。

「我吓到了。没想到她会说那种话。」

「是啊。」

「她真的讲了?真是不敢相信。」

其实打击已经没那么大了。我在意的反而是别件事。

「高科呢?见过布流了吗?」

「嗯。从时间来看,是跟城太郎见面之前。」

高科看着桌上的时鐘确认时间。

「她来这里跟我讲事情。」

「什么事?」

隔了一下以后,高科眼珠往上看着我说:

「讲你。」

「咦?」

「就说了,是讲城太郎你的事。」

为什么?讲我的事要干么?我一点也不懂。

「啊~现在回想起来还是一样火大!」

高科用双手搥着床单。

「为什么我非得听她讲那种话不可啊!说什么城太郎笨、迟钝得没药救,这种事我早就知道了。我早就知道希望不大。可是,就算是这样,她也没权利说那种话!要怎么想是我的自由吧!」

「你在说什么我一点也听不懂……」

「你就是因为听不懂才不应该!」

高科双手环胸,别过脸面向旁边。她相当生气。

我听得一头雾水。为什么高科会因为我的事这么生气?

「啊啊,真是气死人了。光想起来就很火大。」

「你拿我出气也没用喔。」

「谁教晶讲得也太过分了,一瞬间我真的差点要跟她绝交了。」

「啊,你会说差点就表示……」

「哼,她的想法根本就是欲盖弥彰!」

高科松开手,眼神蕴藏着不同於愤怒的感情。

原来是这样。她果然发觉了。

「她以为我跟她相处了多久?是半年喔,半年。这半年我们每天见面、讲话、被她耍得团团转。相处得这么密切,我当然晓得她是怎样的女人。除非有什么特殊原因,不然绝对不会讲话伤人。虽然表现得像个笨蛋一样,但意外地为人着想。当然有时候也会像这次这样弄巧成拙。」

我也抱持相同意见。真不傀是高科,观察得真仔细。

「那个晶当面说了伤人的话,而且是挑别人绝对不希望提起的部分。她这么做的理由大概是……」

「想要疏远我们。布流想要我们气到再也不想跟她见面,以免我们主动接近她。」

「就是这么回事!」

布流离开后,不对,从她讲那些话时开始,我就坐在长椅上,思考布流为什么要说那种话。她提到我父母的事情确实打击到了我.但比起这件事,我更在意她为什么要讲这件事。

这件事提得太唐突了,根本就没理由非今天讲不可。要是想伤害我的话,应该可以更早讲才对。有效的机会多的是。像今天这样一点前兆也没有,时机是最差的。

为什么她要说这种惹人不快的话?我迷迷糊糊发觉这点,是在布流离开后。

我的答案是:她会不会是故意讲难听话,藉此疏远我;就算自己会被讨厌,也要跟我保持距离?

为什么她要做到这个地步?答案很简单,因为牵扯到这次事件。

布流大概知道事情真相,所以她一定是认为要是我和高科跟事件扯上关系,或许又会遭殃,而且下次就不是皮肉伤而已了。因此她才会刻意摆出强硬态度。

「要说什么最教我火大,就是这点!」

高科握拳槌床。

「她以为那样讲,我们就会发火,从此再也不跟她讲话吗?她以为我是那种女人吗?气死人了。我跟她才不是那种泛泛之交。虽然女人的友情比纸还薄,但人的羈绊可是比血还浓耶。这些事她竟然一点都没有想到,真是气死我了!」

听了高科的话以后,我稍微笑了。

我真的是单纯感到高兴。

察觉布流真正的用意时,我也觉得自己被小看了。我真想骂她一句别开玩笑了。

我是说正经的。她真的以为我们之间的友情会因为这样就断掉吗?

你知道吗,布流。会看的人都看在眼里喔。

怎么可能有办法靠那种事蒙混过去呢。你知道吗,布流。我们相处那么久可不是相处假的。就算看不见全部,至少察觉得出来喔。

「你那是什么表情啦。」

高科坐在床上抬起头来。

「我是真的生气了耶……好痛好痛。」

高科一挥手就立刻按住肩膀。她似乎连自己受伤都忘了。

「笨蛋,不要激动啦。你也稍微想想自己的身体好吗?」

「一不小心过头了……」

布流调匀呼吸以后,看着我说:

「那么,你认为那个笨蛋扪算做什么?」

「她应该会设法解决这次的事件吧。」

依布流的脾气,她不可能知情还默不吭声。

「材料齐全了。她绝对不会放对方逃走。」

「城太郎你打算怎么办?要随她去吗?」

「那可不成。」

虽然是情势所逼,但都已经介入这么深了,我可不打算半途而废。那种心里有疙瘩的感觉就免了。

被人这样瞧扁,岂能默不吭声。别小看人了。再加上永石的事也需要解决,我才不会照布流的意思行动。

「既然布流行动了,我也要尽我所能。」

「果然是这样。你的心情我懂,因为我也一样嘛。」

这时高科的表情稍微忧愁了起来。

「只不过,我不希望你太冒险。能避开就尽量避开。」

「不会有事啦。总不会闹得像之前那样严重吧?」

「答应我两件事。」

高科笔直看着我,竖起两根指头。

「一是觉得情况不对就要立刻逃走,千万不可以逞强。」

「你放心,我这个人很胆小,没有这种问题。」

「如果城太郎你真像你说的那样胆小的话,我就不会担心了。你这个人只莽撞了一半,而且又笨,所以我才担心。」

「你很过分耶。」

「二是带她回来见我,我绝对不允许事情就这样结束。就算是来硬的也要逼她跟我道歉和好。就算得拎着她的脖子也要拉她来喔。」

「好。」

我也一点都不打算就这样绝交。就算是赌气也要弄清楚她在想什么、到底是为了什么而行动。

「我试试看,但不保证会成功就是了。」

「拜托了。那么,有没有什么事是我能做的?」

「有。」

我问了我在意的事情。

高科尽管对这个意外的问题戚到困惑,还是回答了我的问题。

4

我听高科讲完话以后,去了图书馆一趟。

明明就说不用了,高科却还是到门口目送我离开。她发出非常温顺的声音说了「小心喔」,让我记忆特别深刻。

我在图书馆用一个关键字查遍所有的书。

那个字当然就是「所罗门王的戒指」。

我要的书一下子就找到了。

另外我还找到了关连书籍,也透过图书馆设置的电脑上网找到资料。高科的建议也派上了用场。

调查完以后,我好一段时间说不出话来。

假如「所罗门王的戒指」真的就像书上所写的那样的话,这次事件就全部说得通了。学校发生的事件就不用说了,连之前的事件也一併解开真相。所有的事件从平濑的事件开始一条线串起。

然而现实中真的存在那种东西吗?

这既不科学,也不符合常识。照常理来说,这种东西根本就不可能存在。

我之所以没办法表示意见,就是因为结果实在太不现实了。

虽然不能断定没有,却也不敢篤定有。

接下来书跟网路已经派不上用场,除了问知情的人以外就没有其他办法,但布流目前连络不上,另一个似乎知情的永石跟我也没有接点,去跟重伤住院中的平濑见面又教人犹豫。

该怎么做?

我相当迷惘。离开图书馆时还是找不到答案。

我牵着脚踏车出了停车场,来到通往出入口的银杏大道。

就在这时候出现了人影。

看到前方并排的两人的脸那瞬间,我暗骂白己.怎么没想到要去连络他们呢?

似乎知情的人不就在这里吗?

站着等我出现的人是石上和秋月。两人都穿着学校制服,站在布满落叶的道路尽头。

两人都笔直看着我。

我做好心理准备以后走近两人,轻轻举起手。

「嗨,好久不见。」

话虽如此,不过才过了四天而已。

「秋月,你说的没错

。书的确是知识的宝库。我到图书馆查资料以后,疑问大致解开了。谢谢你。」

秋月只是稍微动了动嘴角而已,表情不变。她正眼看着我开口了:

「请问您知道布流殿下去哪里了吗?」

她的用词非常客气,跟平常天差地远。

「今天她出门以后就失踪了。我们找过她可能会去的地方,却一点线索也没有。后来听说您出门,我们就匆匆忙忙追过去,却扑了空。请问您见到她了吗?」

「嗯,见到了。」

我毫不迟疑地回答。我不打算隐瞒他们。

「是在快要十二点的时候。我们在公园讲过话以后就分开了。话先说在前头,我并不晓得她去哪了。她没告诉我,而且就算我问了,她应该也不会回答才对。」

「您有头绪吗?」

「没有。要是有的话我早就去了。」

我的口气稍微变得冷淡。

秋月客套的口气令我在意。她在顾虑什么。我们不是朋友吗?有话想问就直说啊。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气氛的变化,石上浮现微笑说:

「你别那么生气。目前一直找不到那个人的下落,我们也是真的很困扰。因为不能让那个人遭遇危险呀。」

「依那家伙的个性也知道那家伙打算干么吧?」

「是啊,那个人要了结一切。」

「对,那家伙正在找永石,而且是单枪匹马。这方面的事情。你们两个不是比我清楚吗?」

风吹过,树梢沙沙作响。银杏叶飘落,掉在我们之间。

这两个人知道我所不知道的布流。那天在速食店的对话,没有共通的背景知识就无法成立。

而且在学校那起事件发生前。高科不也说过他们在争论吗?

「你们到底隐瞒了什么?」

我一问,秋月别过脸去,石上不再微笑。两人不回答。

我想就算再问下去,两个人也绝对不会告诉我。事情只会在我不知道的地方继续发展下去。

既然这样,我也要照我的意思做。休想妨碍我。

「虽然我说我没有头绪,但我自有主意,接下来就剩付诸行动而已。」

我故意加强语气。

「想查就尽管查。要跟踪我也行。但我什么也不会说,我是绝对不会说的。」

相对于石上面不改色,秋月的表情稍微僵硬起来。

「你们说你们不晓得布流的行踪吧?而且连人都连络不上。你们知道那家伙为什么会那么做吗?你们大概猜得到那家伙为什么不肯告诉你们两个吗?答案很简单,因为那家伙还执着于日常。那家伙认为只要趁现在设法解决事情的话。就能恢復原本的生活。」

之前我问布流将来的打算时,她说一直这样就好。她说她最爱日常,能够一直过现在这种生活就好。

现在我懂了。那番话没别的意思,就是那样。

布流是真的很喜欢在学校的每一天。她喜欢这种到学校上无聊的课、跟朋友聊天打屁、东晃西晃以役回家的生活,要不然就不会想跟其他人加深交情。

她很清楚这点。才会拼命享受日常。

但这次的怪异事件撼动了布流所期望的现实。

世界渐渐朝着异常的方向扭曲,大概远超出我的想像。

为了修正这个扭曲,布流将采取行动。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完全恢復,至少要设法处置。

虽然事态正朝着难以想像的方向发展。但她并不是那种识时务者为俊杰、立刻就放弃的家伙。这种事跟她廝混过半年就知道了。

那家伙正为了挽回自己喜欢的日常而努力,要填补世界的破洞——同时在心底怒吼着。

为什么这两个人不懂这点呢?还是明知道却装作没发觉呢?不管怎样,现在我无意协助他们。

至少我想站在布流那边。

我看着石上。

他也不移开视线。我们就这样互瞪了一段时间。

先转开脸的人是石上,

「好吧。是我们输了,现在就暂且不问。」

「聪史,你怎么」

「没用的。既然他都说他不想讲了,就绝对问不出什么来。强制或命令并没有意义吧。」

「但是,既然布流殿下置身险境。我们就不能坐视不管。要设法」

秋月还要说下去,但石上伸手制止她。

「要是那么做,就会把他捲进我们的世界喔,你也不希望那样吧,再说那么做对他也无效。」

秋月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她无力地低下头。

石上拍了拍秋月的肩膀,然后看着我。表情有些黯然。

「那,我们走了。还有很多事得做呢。只不过,我们是真的担心布流同学喔!」

他的嘴角浮现一抹微笑。

「如果你查到那个人的下落。而目你还当我是朋友的话,希望你连络我,拜托了。」

两个人转过身去,消失在银杏大道的尽头,身影显得非常落寞。

我认为我并没有做错。当时我只能这么说。

可是我的心还是有一点痛,是因为隐约厌觉到对不起他们的关系吗,

我低下头来,摇了摇头。

突然响起了尖锐的声音_就在我吐了一口气之后。

「啊,吓了我一跳。没想到之一族就在这么近的地方。」

我的心脏差点就要蹦出来。我不自觉转头一看,只见身穿深红色洋装的美少女站在那里。

她的长相只要看过一次就不会忘记,是那个自称亚美的女孩子。此时她正站在步道上仰望着我。

她到底是从哪蹦出来的?

在她来到这么近之前,我居然一直都没发觉,简直就像是突然当场冒出来的一样。

「要是没用『埃癸斯之盾』的话,就会被他们发现了。」(译注:希腊神话中宙斯与雅典娜各持一面的神盾。)

「你」

「对,我是亚美。久违了。」

亚美拎超裙摆一鞠躬。

「你之前好像捲入了那起事件,原来没事啊。直一不知道是走运还是倒楣。」

我退后一步。她到底找我干么?

我第一次遇到这孩子,是上街要揪出跟踪狂那时。

当时她说了奇妙的话,而且

「我记得你那时候不是在公园举水石一起」

「哎呀,原来你看到了?眼力真好。」

亚美笑了,一点邪气也没有,但这样反而诡异。

在摩天大楼附近的公园被混混攻击时,这孩子举水石一起看着我跟布流,应该说是看着鸟攻击我们的样子。

依情况来看,她应该知道某种程度的内情,就算晓得戒指的能力也不奇怪。但亚美再怎么说都是小孩子。年纪再大也顶多十岁,成熟的言行举止非常不自然。

我大胆问她:

「你知道吗?水石以及『所罗门王的戒指』的事。」

「哎呀,连『所罗门王的戒指』都晓得了吗?直觉真准。既然你已经调查得这么深入了,果然不能再放着不管。」

亚美摇摇手指。

「我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自觉,其实你已经非常接近真相了喔,虽然有点难以置信,不过这是事实。只不过,要是再放任你捣乱下去,事情会很麻烦,所以我要你现在就罢手。我要你成为我的奴隶。」

只见亚美往前伸出右手,戴着白子套的掌心捧着绿色粉末。

我记得那是

「来,忘记一切,乖乖服从我。」

话一说完,亚马就把粉末往我身上扔。

粉末散开,沾在衣服和头发上。我的右手染成绿色

但没多久就统统消掉了,就像蒸发了一样。

身体没有异常,一点变化也没有。

「这是什么?」

「咦、咦、咦,怎么可能。」

亚美继续朝我丢粉末,但结果都一样。就算有一部分残留在衣服上,也是拨一拨就全部消失了。

那个粉末跟之前迎战混混时其中一人投掷的粉末很像。当时混混沾到粉末以后不支倒地,这次却一点事也没有。

「为什么、为什么?一旦沾到这个粉末。无论是谁都会变成丧尸才对啊。为什么没效呢!」

「你说什么?」

「好啊,既然这样,我也要拿出直一本事了!」

只见亚美立刻退后,从口袋掏出小石头。

「我要你乖乖听话。」

「你到底想干么!」

「给我住」

这时亚美的声音停住了。她抬起右手靠在耳边,皱起眉头。

「欸,别妨碍我啦,我这边现在正要紧。咦?这我当然知道好不好。」

她看起来好像在跟谁说话,但是怎么做到的’她又没拿手机。

「就说了我有好好看着。什么真的吗?已经行动了吗?」

亚美嘆气以后看着我。

「没办法,只好改天再一决胜负了。绝对不要做蠢事喔。要是敢轻举妄动,到时候会受伤的可是你!」

亚美高举右手,迅速往旁边一挥。

整个人竞顿时消失

了。她既不是跑走,也不是飞上天。只是手往旁边一挥,整个人就不见了,好像被空气吸进去那样。

不可能。又发生了超乎常识的事情。

可恶,这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我咬紧嘴唇,几乎在同时,手机响了。我一确认来电名称,就马上按下通话键。

「喂?」

「啊。城太郎。不好了。」

是高科。不知道是不是着急的关系。讲话好快。

「真美她、直一美她好像溜出医院了。听说目前下落不明,家人都在找她。」

「平濑失踪了?」

「她家人也有连络我,但我一点头绪也没有。」

怎么会这样,事情一下子动了起来。究竟会朝什么方向发展?

我一边安抚高科,一边问出要点。我的脑袋这回难得全力运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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