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开眼的话会看到有机玻璃的对面弥漫着湿重的云。
夏鲁鲁将第一可动挡风玻璃滑到后方,从操纵席露出脸来。
云量七到八。东边的太阳还没从水平线露出来。能够轻微地听到冲刷浮舟的波浪声,包含着海上湿气的风抚摸着半睡不醒的脸。
这是第二天的早晨。
夏鲁鲁将双手伸向天空,身子向后仰去。
然后从操纵席走到机首,将晾在螺旋桨上的飞行服穿了起来。
还没有干所以穿起来很不舒服。如果一个人的话是可以就穿着内衣操纵的,但是在法娜面前实在是无法这样做。
法娜的飞行服也同样是没干透的。但是她的衣服就只有这个和泳装而已。单手拿着含有湿气的飞行服走到尾部,夏鲁鲁跳到法娜所在的橡皮船上。
法娜像幼儿一般蜷着身子在睡着。
她露出无垢的表情,合起长长的两对睫毛,无意识张开的嘴唇发出了轻微的睡眠中的呼吸。她身上的毛毯只盖到胸口下方为止,从脖颈到肩头的部分被露了出来。
夏鲁鲁的视线几乎是自动地望向那胸口的。虽然被泳装包住了,但是那隆起的部分是无法隐藏住的,夏鲁鲁知道了她是属于极端的穿上去看起来比较瘦的类型。再正确一点说的话,那就是从没见过如此完美的穿起来显瘦的女性,恐怕今后也不会有了的吧。
在无尽的海原之上与裸露出肌肤的绝世美少女独处。
夏鲁鲁竭尽全力保持理智。奋起从幼时培养出来的信仰心,抑制住自己心中往上冲的兽性,嘎吱嘎吱地扭着头,仿佛撕开树一般将视线强硬地从法娜身上剥离开,最终让身体回转平复呼吸,在恢复平静后向她打招呼。
“早上好,大小姐。”
法娜的眼睛微微地睁开了,她的视线前方是夏鲁鲁的后背。
“早上……好。”
法娜诧异地支起半身,知道毛毯摊开露出了胸口。于是慌忙将毛毯拉到喉咙下,变得如同晴天和尚的打扮一般。
“这个还没有干透,如果不介意的话……”
夏鲁鲁只将一半脸朝向法娜,把手里拿着的飞行服递了出去。法娜也从毛毯的缝隙伸出手去收下并抱在胸前。
“是。没关系,可以穿的。”
“是吗。因为要在太阳出来前起飞的,那么就请您换衣服了。我就在前席的。”
夏鲁鲁抱着煤气炉笨拙地跳到尾翼上。
法娜将飞行服披在身上,没有穿过袖子只是将头露出来,然后在穿着衣服的情况下手蠕动着将拘束的泳装脱了下来。肌肤直接碰触湿漉漉的衣服虽然很不舒服,但是这是暂时的忍耐。
确认了法娜搭乘到后座上了,夏鲁鲁再次走出操纵席走到尾部,将橡皮船的空气放掉收纳到机体内部。在解决完一连串的工作后回到了前席。
“好,今天是第二天。继续拜托你负责后方的警戒。”
“是。”
在交流了简短的几句后,夏鲁鲁开始发动引擎。螺旋桨开始旋转,浮舟缓缓地拨开波浪,在海面下的尾部和飞沫一起抬升到薄暮之中。
朝阳从水平线露出脸来的时候,SantaCruz已经突破云层向天空斜飞上去了。
这天,云量对隐秘行动来说是足够的。
夏鲁鲁仿佛沿着踏脚石行走一般,机首对着一片又一片的断云冲去,直朝着西北方飞去。
在彼此一句话也没说的情况下,太阳开始赶过SantaCruz朝向西方倾斜了。夏鲁鲁的视野处于逆光,警戒变得困难了。于是戴上飞行眼镜削弱进入网膜的光芒。
后座的法娜也一心一意地眺望着机体后方。
直到越过大瀑布为止,越是前进那么接触敌人的机会就会增加——这是出发前从前任飞行员那听来的。要想平安地跨越中央海就必须要在敌机发现自己之前发现敌机。在两星期的训练期间,这一点被再三重复地说了无数次。法娜没有对单调的景象感到厌烦,丝毫不敢大意地将眼睛看向天空、大海、云。
这时——她发现了异物。
法娜拿起传声筒向夏鲁鲁传达。
“右斜上方,在云的缝隙间看到了光。”
夏鲁鲁将头转向她说的方向。机内的「右」「左」是以机首所朝的方向为基准的。断断续续的层云密布在高度五千五百左右的地方,但是凝神一动不动地盯着看也没有发现什么。
“什么也看不到。”
“那个,是在底部散了的云那边看到的。”
法娜指向不是夏鲁鲁在看的机体附近的层云,而是距离机体很远的后方高度七千左右的云底像被梳子梳了一般的上层云。水平距离相差了整整一万五千米以上。
夏鲁鲁半信半疑地将飞行眼镜移回到额头上,更仔细地凝目看向法娜所指的方向。
不一会夏鲁鲁脸颊的肉便抽动了一下。
正如法娜所说的,一瞬间能够看到云的那边发出微弱的光芒。可能是敌机的螺旋桨反射的日光吧。肉眼能够捕捉到距离如此远的敌影的话是属于做得相当好了的。
“是敌机。真亏你发现了。”
“我们是在被追踪吗?”
“就祈祷不是这样吧。”
夏鲁鲁为了让从敌人的位置看过来成为死角,将浮现的断云当作屏风在飞行。后座的法娜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距离一万米以上的光芒。
“没有追上来,离开了。”
听到法娜的话,夏鲁鲁再度转向后方。
透过云彩的缝隙,夏鲁鲁用久经锻炼的眼睛捕捉到刚才的光芒。发现光芒和SantaCruz采取了不同的方向。对方没有发现自己这边。夏鲁鲁的嘴发出了安息的叹息声,他将传声管拿到手中。
“一难已去。多亏大小姐在对方发现我们之前发现了他,这是非常了不起的功劳。”
夏鲁鲁的话不是在说谎。法娜能做到这种程度的话,要从一万二千公里的敌人中间突破也就不再是做梦了。
“只有一机,恐怕是敌人的巡哨机吧。被他发现的话一定会用无线联络飞空母舰,那么我们就会被无数的战斗机包围的。好险啊。”
“我派上用场了吗?”
“是的,这是当然了。”
“太好了。”
夏鲁鲁的话让法娜不觉发出安心的叹息声。
“但是这不代表结束了,请继续警戒。”
“是。”
法娜重新绷紧表情,将传声管放回到侧壁。
然后再度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天空。突然发现今天一次都没有躲到玻璃里面去。一直集中精神注视着眼前的现实。
真是不可思议的感觉啊。
老实说出发前对于自己会变得怎么样一点也不感兴趣。但是自己却奇妙地生气勃勃地直视着现实。是因为生与死时刻相伴的紧张感吗。不,虽然有这方面的原因但并不仅是如此。
通过传声管和夏鲁鲁的交流感到很愉快。
通过金属铜传过来的他的声音时而紧张,时而拘谨到不自然的程度,时而安心,有时又会突然发火。不遮掩那纯粹的感情,直接向法娜释放。这个感觉很新鲜。
——想更多地听他的声音。
法娜不知不觉这样想着。虽然背对背坐着,距离近到转过头去的话就能看到搭在耳朵上的一根根头发,但是要想说话的话两人的距离就变得遥远了。如果法娜拿起传声筒突然开始闲聊的话,夏鲁鲁一定会惊慌失措的吧。
发现光芒的话就又能听到夏鲁鲁的声音的。
这样想着,法娜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天空。
在那之后,法娜发现了两个光芒并传达给了夏鲁鲁。每次夏鲁鲁都会一边通过传声管和法娜取得联系,一边利用云逃跑。
明白这是非死即生的状况。
但是法娜觉得很享受。感觉好像通过后背听到了夏鲁鲁的鼓动。虽然从一朵云飞往另一朵云会突然进行回旋、上升、下降运动,也有让胃抽搐的场面,但是并没有难受到想要逃离。不过在德尔·莫拉鲁家被家庭教师包围的时候是想过好多次的。
海原再次陷入了黑暗之中。
沉到水平线下面的太阳朝云的下腹发出了黄铜色的光,朝向西方的夏鲁鲁他们的去路被染成了金、蓝、白这样复杂的颜色。
以如同工笔画一般的天空的颜色为背景,SantaCruz采取优雅的仰角,用浮舟向黄金色的海原进行着水。
向后方留下白色的航迹,确认机体静止后,夏鲁鲁摘下飞行眼镜打开挡风玻璃,跳到机翼上方。
“辛苦了,大小姐。我们还是无事。”
夏鲁鲁开心地打开后座的挡风玻璃,提着法娜的手帮助她下到机翼上。
“今天真的是帮大忙了。老实说出发前还以为后方的警戒也要由我来做,看来是我想错了。你的警戒完全不输给飞行员。”
“有些过奖了。”
“不,没有这回事。托大小姐的福,至少避免了二次空战。按照这个状态的话,说不定会意外地轻松渡过中央海的。”
能够从薄
暮中看到夏鲁鲁的脸发红了,似乎从心底里感到高兴。法娜羞涩地垂下了头。
第二天的行程也平安结束了,夏鲁鲁的情绪高涨。虽然在听到皇子的电报内容的时候还以为会变成怎么样,但是敌人的巡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说不定一切都是夏鲁鲁杞人忧天,其实并不存在搜索法娜的机动舰队。今天的旅途就是如此的安稳。
“吃晚饭吧。保存食一定不合您的胃口,我去钓点小菜。请等着。”
夏鲁鲁一边振奋地这样说着,一边将脸伸进机体部,拿出两根钓竿。法娜露出诧异的表情。
“钓鱼吗?”
“是的。钓到的话就能吃到美味的晚餐了哦。不过钓不到的话只用靠保存食来忍耐了。”
“好像渔夫一样啊。”
“大小姐也要试试吗?”
夏鲁鲁浮现出宽心的笑容,将一根鱼竿递给法娜。
法娜惶惶然地接住鱼竿。鱼钩从金属做的疑似饵上露出来,只是这样简朴的装置。
坐在橡皮船上,两人并排地垂下钓竿。
不一会晚霞从西边的天空消失了,夏天傍晚降临到了海上。无尽的寂静围绕着无限的夜空和无止境的大海。用铁盖盖着的煤气炉作为照明,两人默默地握着钓竿。
法娜也知道这附近的海域是在天上空艇兵团的支配下的。对在敌人的正中央垂着钓线的自己感到不可思议。
而且一点都对此感到恐惧。倒不如说这寂静让人觉得很舒服。
“钓不到啊。”
当头上布满繁星的时候,长时间坐在摇晃的小船上的夏鲁鲁为难地说道。
“是啊。”
“肚子饿了吗?”
“没事,我没关系的。没什么食欲。”
今天一天法娜除了在早上稍微吃了压缩饼干外就没有吃过其他东西了。从利奥·德·埃斯特启程以来,飞机上和橡皮船上都是始终摇晃着的,导致胃不太需求食物。
“飞行员先生肚子饿了吗?”
“不好意思。其实我相当饿了。”
“哦,那么努力钓到吧。飞行员先生要是饿死了的话,我就要孤身一人呆在这样寂寞的地方了。”
开玩笑地这样说道,法娜左右摇晃着钓竿。这时——
“啊。有、有什么弹了一下。”
“诶。”
“啊,讨厌,有、有什么动了一下。”
“大、大小姐,钓到了,要慎重,慎重。”
“可、可怕。拉、拉得很用力。”
正如她所说的,钓竿大大地弯曲着。虽然法娜弯下腰紧握着钓竿,但是猎物的力气要比她大,法娜的身体渐渐倒向前方。军用船的构造虽说是结实的,不过说不上能够充分立足的。
“帮、帮我。”
想要去帮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的夏鲁鲁在听到她求救后下定了决心。
“恕我失礼,大小姐。”
他一边道歉一边快速地转到法娜的背后,用手臂围着她紧握住钓竿。简直就是从背后抱住法娜的姿势。于是继续辩白。
“那个,这绝对没有猥亵的意思。要在船上保持平衡只能用这个姿势……”
“没、没什么,没关系的。”
“大小姐,从这手感来看一定是大家伙。预——备,一起用力把它钓上来吧。”
“好,好的。”
法娜也露出坚定决心的表情,手也使上了力量。小船晃得很厉害,脚下很不安稳。而且夏鲁鲁的声音直接碰触到她的耳朵让她感到酥痒。通过后背感觉到了他平板的胸脯。还有从背后绕过来的强有力的双臂。脸颊自然地变红了。
“大小姐,要上了。”
“啊,是、是?”
“预、备。”
就在法娜思考着不同的事的时候,夏鲁鲁突然注入了力量。法娜马上恢复自我,虽然晚了一步但还是跟了上去。
盛大的飞沫飞起,超过五千克的大鱼从波浪中跳出来,高高地飞上空中很有气势地挥动着尾巴,然后居然朝着斜下方自由下落直接击中法娜的脸。
啪——法娜听到从远处传来气势十足的声音。
“大、大小姐?!”
法娜脚底失去了平衡,支撑着的她的夏鲁鲁慌忙打算重整体势,结果小船大大地倾斜了,两人几乎已经变成了无法恢复的斜向海面的体势。
“啊。”
夏鲁鲁发出短短的呻吟,就这样抱着法娜栽进了海里。
和昨夜一样,SantaCruz的尾部附近扬起了盛大的水沫。
夏鲁鲁一边咕嘟咕嘟地从鼻子里喷着水,一般在海中抱着法娜的身体将手搭在橡皮船的边缘上。
“一而再再而三,对不起……”
“不,有错的是我……”
两人身上直接披上毛毯,中间夹着烧的正旺的煤气炉,和昨夜一样在烘干濡湿了的身体。
在黄色的新月之下,法娜和夏鲁鲁的飞行服友好地并排挂在SantaCruz的螺旋桨上。
仿佛是为了重振精神,夏鲁鲁浮现出了笑容。
“但是钓到鱼了啊。看,这么大啊!这是大小姐你的成果。”
“是……不过是用脸接住的。”
“啊,哈哈哈……”
看到夏鲁鲁抽搐的笑容,法娜也为难地笑了。
而且两人都动不动就在敞开的毛毯前垂下头。两人的心跳比昨晚还要快速。夏鲁鲁再次抬起头勉强地发出精神的声音。
“好,那么就来处理掉它吧。您有吃过生鱼片吗?”
“生鱼片……是天上的料理吧。没有吃过。”
“那是新鲜的鱼的最好吃的方法,就包在我身上了。”
夏鲁鲁将毛毯挂在肩上,这次从机体部的空洞取出了菜刀和砧板。法娜觉得那个机体部好像是魔法的箱子。
“因为习惯了长距离飞行,知道什么东西是必要的。”
夏鲁鲁自豪地说着,开始灵巧地处理鱼了。大家伙不一会就被切成三块,然后切成很薄后排列在纸碟上面。
“要沾酱油吃的,请。”
法娜小心翼翼地用递过来的叉子将沾了酱油的薄薄的生鱼片放入口中。优雅地咀嚼着,接着张大了她那银白色的眼睛。
“好吃。”
夏鲁鲁浮现出笑容,用竹筷夹了一片。
“嗯,好吃啊。”
夏鲁鲁放松地大吃特吃。
“大小姐也尽管请。不多吃是活不下去的哦。”
一开始没有食欲的法娜在夏鲁鲁的触发下也自然地动起了叉子。鲣鱼的肉很紧,脂肪也很滑,感觉越吃越有食欲。
夏鲁鲁一边咀嚼着,一边针对今后的航路开始解说。
“明天终于要跨越大瀑布了。那应该是敌人的警戒最严的空域。是最难关,所以打起精神上吧。”
“是。”
“越过大瀑布后,在谢拉·卡迪斯群岛附近着水整备机体。连续三天以上不检查飞行的话,是有氢电池会出故障的危险的。在岛内度过第三天的夜晚,第四天朝塞翁岛冲飞行。塞翁岛有雷瓦姆空军建设的拉·比斯塔飞机场,连日和从淡岛飞来的天上空艇兵团展开空战。但是我们不需要参加空战。那个时候就等于是旅行结束了。避开敌机频繁袭来的拉·比斯塔飞机场在塞翁岛冲着水,用电报向雷瓦姆本国进行联络,等待本国派飞空艇来迎接。迎接的人应该会在第五天的拂晓到达。”
“是,那个……”
“什么?”
“飞行员先生第五天后要怎么做?”
“啊,我在塞翁岛冲就和你告别。预定在将大小姐交给飞空艇后,就赴往拉·比斯塔飞机场参加空战。”
“是……这样的啊。”
夏鲁鲁一副毫不担心的样子美味地吃着生鱼片。
“对于本国的人来说,我不在要比较好。如果顺利地结束旅行的话,大小姐你不是由区区佣兵解救归还,而是由第八特殊任务舰队解救完成了奇迹的归还。”
“但是我听说特殊任务舰队全灭了……”
“这种事想怎么捏造就怎么捏造。迎接大小姐的是来的飞空艇中幸存下来的一只,然后被皇都艾斯梅拉鲁达华丽地迎入。皇家的人真是喜欢戏剧性的演出啊。”
“那……不就成了捏造事实吗?”
“对宫廷来说,最近皇民的士气停滞导致公债卖不出去让他们大为困扰。如果能起到大大提升战意的效果,这种程度的添枝加叶是会做的。”
“飞行员先生觉得这样没关系吗?”
“我是佣兵嘛。而且我也因此能够得到大量封口费。我是没有怨言的。”
“是这样的吗?”
“就是这样的。”
夏鲁鲁毫不介意地动着筷子。而法娜则总觉得无法释怀。
“我认为这很奇怪。明明拼命的是飞行员先生,却要被什么都没做的人夺取功劳。”
“不过这也是顺利完成之后的事了。现在只需要想着顺利结束旅行。没有可以被夺取的功劳的话,那么就没法生气了。”
“话虽如此……”
看到法娜的这个样子,夏鲁鲁开心地笑了。幼时的记忆在夏鲁鲁的脑内闪过。以前的法娜也是正义感很强的。现在坐在眼前的法娜是那个少女原封不动地成长成的样子。
“无法接受吗?”
“是。”
“即使其他人不知道我的事,但只要大小姐能够记住的话,我就觉得可以了。”
夏鲁鲁用开玩笑的口气说道。但法娜却露出认真的表情。
“明白了。我会记住夏鲁鲁飞行员的。”
“真是不胜荣幸。”
“我不是开玩笑的。”
法娜一边对不正经地搭理自己的夏鲁鲁感到有些生气,一边将生鱼片送入口中。
晴朗的夜晚。
空中有无数的星星在闪耀。仿佛只要伸出手去就能马上够到,星星彼此紧密连结,发出了如同大河水面一般的光的喧闹。
将碟子上的东西基本上扫平后,夏鲁鲁重新披上毛毯背靠着橡皮船的边缘仰望着天空。
“好多星星啊。”
他短短地嘟囔了一句。
法娜也在毛毯中躺下来,和夏鲁鲁一样仰望着天空。
“真的啊。”
那是法娜迄今为止从没有见到过的最美的夜空。
“其实有云要比较适合飞行。”
夏鲁鲁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大大地打了个哈欠。
夏鲁鲁的身体比他本人想像的要疲劳。昨天和今天绷紧神经飞了六千公里,夜晚还在狭小的操纵席睡觉,会这样也是理所当然的。
只是深深地吐了口气,稍微闭了下眼睛,夏鲁鲁的口中就发出了恬静的睡眠中的呼吸声。
“飞行员先生……?”
法娜诧异地叫了叫他,但是没有回复。
夏鲁鲁进入睡眠如此之快让她有些惊慌失措。
不过法娜的脸上马上就浮现出了微笑。她知道夏鲁鲁很疲劳。心想今晚把这里让给他,自己就到操纵席去睡好了。他一整天都在操纵,至少睡觉的时候能够舒服地将手伸展开来睡。昨夜本来是想这样说的,但是却提不起勇气,最终还是把话咽回去了。
她将鱼骨头扔入海中,用海水把餐具和烹调用具洗掉,然后放回到机体部。
在清理完回到橡皮船的时候,夏鲁鲁已经完全熟睡了。
微弱的吐息声融入到夜晚海上的寂静中去。
法娜坐下来,在毛毯中抱着自己的膝盖,将下巴搭在膝盖上。
“飞、行、员、先生。”
她用恶作剧的口吻叫着夏鲁鲁。
完全没有反应。
平素那紧张的气氛消失了,现在的夏鲁鲁如同玩累的小狗一般在睡着。
“夏、鲁、鲁。”
试着叫了下名字。依旧没有回复。法娜微笑着歪着脑袋,将脸贴在膝盖上望着夏鲁鲁的睡脸。
“以前、在哪见过的吗?”
她提出了自从这旅行开始就一直憋在心中的问题。对于夏鲁鲁那笔直但却掺杂着微弱的悲伤的眼光,她好像觉得在哪里见到过。
“为什么在天上飞呢?”
没有回答。
“喜欢战争?”
夏鲁鲁的呼吸声就是提问的回复。不过如果醒来的话,这个人一定会回答“讨厌”的吧。他不像是能够率先杀人的人。
“我也讨厌。非常、非常讨厌。”
法娜一边一个人进行对话,一边确认夏鲁鲁的睡眠是否足够深了,于是坐到他的旁边,背靠着小船的边缘仰望着天空。
天空、大海、星星都静止了。冷风无情地吹着。
无声的时间在流逝。
辽阔的黑暗海原唤醒了法娜意识深处原始的恐惧。透彻的漫天星空也广阔地让人害怕。
法娜看向在旁边睡觉的夏鲁鲁的侧脸。
他丝毫没有感到恐惧,带着一无所知的表情一心一意地睡着。法娜的脸颊舒缓了,呼的吐了口气。不知为何感到有温暖的东西渗入心中。自己心中深处某个地方对夏鲁鲁在身边感到高兴。
过了一会法娜的眼皮也变得沉重。这艘小船如同摇篮一般舒服的摇晃让乘坐的人有了睡意。法娜的身体自然也因为不习惯的空中旅行而感到疲劳。
不知不觉法娜也陷入了深深的睡眠之中。
无数的群星俯视着肩靠着肩睡觉的飞行员和未来皇妃。
海原微弱地摇晃着二人的摇篮。
直到被波浪拍打,水平线的对面被染成青紫色为止,二人像是一对文鸟一般贴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