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话失踪当时的服装是?
眼前金光闪闪。感觉不到身体往上还是往下,只感觉到颜色非常花俏。幻觉般的花样飞舞着,反复地一闪一灭,好像在看廉价的指甲彩绘艺术似的。
小凪觉得不太舒服。三半规管快变得软趴趴了,这样的状态还要持续多久呢?
才刚这么想,闪烁就突然停了下来,并且有着地的感觉。
“着地了……?”
小凪环顾四周。
有一间古老的、石头砌的房子。光滑的地板,柱子是类似科林斯柱式和多立克柱式的设计,天花板很高,感觉冷冰冰的,非常杀风景。
只有里面的墙壁边,放了一大堆椅子,而且有人坐在椅子上。
该不该用“人”来称呼这些人,小凪有些犹豫。虽然是人,样子却很诡异。男人身材壮硕,头和背上却插了许多根箭。头发散乱,头顶是剃光的。如果这是一种流行趋势,或许应该叫做“脑子不灵光的人”吧。
他一看到小凪,就开心地大叫。
“哦哦!你们看!老天实现我们的愿望了!我将会藉着来自异界的勇者的力量,向世界展现我的威力!”
“……”
“来吧,无名的勇者。立刻下跪向我宣示忠诚吧。这么一来,胜利和荣誉就能够……”
“……”
小凪转过身去,背对大肆演讲的人物。
“喂,等一下!给我站住!”
“干么呀?真啰唆。”
“我叫你等一下,你根本不打算听我说话吗?”
“听你夸张地演讲有什么用。”
“我没有夸张,而且……你难道不觉得眼前的状况很奇怪吗?”
小凪再次环顾四周。这里她一点印象也没有,怎么看都下是自己家。三千院家的土地上,才没有这么冷冰冰的建筑物。
“就算有疑问又怎么样?”
“你应该先搞清楚自己的立场……”
“我很清楚啊,落第武士大将军。”
椅子上的人物吓了一跳。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当然知道,因为你是我创造出来的啊。”
小凪对眼前的人物说道。
这个搞不清楚到底是了不起还是没出息的男子,就是落第武士大将军,是出现在小凪的漫画《世纪末传说·魔法☆破坏者》里的反派角色。
也就是说,这里是漫画里面,是故事中的世界。小凪立刻就把状况搞清楚了。
落第武士大将军的长相很豪迈,个性却和外观相反,畏畏缩缩的。
“你、你竟然知道啊。”
“眼前都是自己笔下的人物,不管是谁应该都会知道吧?”
“居然处变不惊,真是了不起……你一个人被丢到没有亲朋好友的世界,难道不会想哭吗?”
小凪冷淡地说道:“人们经常在研究、摸索如何从三次元世界进入二次元的方法。真的碰到这种情况,我想开心的人应该会比哀伤的人多。”
“只有特殊嗜好的人才会觉得高兴吧……”
“你召唤的人,就有这种嗜好。你召唤我三千院凪的原因是什么?”
小凪的口气非常盛气凌人。
她平常就很跩,即使碰到坏人也摆出同样的态度,甚至毫不留情地怒骂过绑架自己的犯人。更别说是落第武士大将军了,他是自己想出的漫画角色,根本不用害怕。
“喂!快说啊。”
小凪用高高在上的态度催促着。
“唔、嗯、其实是……”
落第武士大将军的说明如下。
落第武士大将军遭到魔法少女布立东尼的攻击,屡战屡败,甚至付不起旗下坏蛋的薪水。他一直思考反击的手段,据同伴黑暗武士说,他请银座的预言家占卜,预言家说:“除了布立东尼,还会有手持传说之刀的战士,前来打倒落第武士大将军,他已经完蛋了。”
旗下坏蛋听到预言,纷纷要求退休金然后辞职离开,或者是要求提高职灾津贴而罢工。穷途末路之际,只好从异世界召唤救世主。
“于是,我们供奉很多祭品并且祈祷,结果你就来了。”
“这样啊。”
仔细一看,墙边果然有祭坛,上面画着复杂的花样,摆着高脚杯和蜡烛,还堆着装满水果和点心的篮子。应该是在那里举行祈祷的仪式吧?感觉跟扫墓很像。
落第武上大将军心神不宁地坐在椅子上。
“话说……你听我叙述这么多,都不感到惊讶啊?”
小凪很干脆地回答。
“从以前就很盛行异世界召唤,惊吓也没什么帮助。从《TheEtemalChampion》(注18)到《TheChronidesOfThomasCovneanttheUnbeliever》(注19),《十二国记》也是这样,最近很红的女孩子召唤使魔的故事,也是类似的情节呀。”
注18:英国作家MichaeljohnMoorcock所写的奇幻小说。主角叫做Erekose。
注19:美国作家StephenRDonaldson所写的小说,叙述得了韩森氏病(麻疯病)的主角Covenant,因为交通意外而被召唤到异世界的故事。
“为什么只有这部作品用代名词?”
“不为什么。我想不管怎么写,山口升应该都不会发脾气。”(S插花:山口升,代表作——工口的,不对,是《零之使魔》……钉宫病患都知道吧……)
她说明完毕后,指着里面的出口。
“喂,那里就是出口吗?”
“是啊。”
“那我要回去了。”
“请保重……不对不对,等一下!我不能放你回去!”
小凪瞪了落第武士大将军。
“你说什么?”
“别那么凶嘛!我是说,我不能立刻放你回去。我知道召唤你的方法,但是不知道送你回去的方法呀!”
“什么?走出去之后,难道没有排班计程车可以搭吗?”
“这里又不是新桥车站前面,怎么可能会有计程车?”
“跩什么跩啊!那我要怎么回家呀?”
小凪逼问落第武士大将军。
“只要打败布立东尼,应该就能回家了。”
“喂!布立东尼是我想出来的主角耶!你要我亲自打败她?”
“不打败她的话,我叫你来干么呀?”
“这不是让我回家的方法,是你的愿望吧!”
“我想不到其它方法。”
被他这么一说,小凪根本没有反驳的力气。
落第武士大将军召唤小凪,就是为了和布立东尼战斗,打倒她也是理所当然的,小凪很明白这一点。可是,布立东尼是正义的一方,落第武士大将军是坏蛋。再怎么说,帮助坏蛋都是不对的行为。
“……只要打败布立东尼就可以了吗?”
“还要打败持有传说之刀的战士,否则就回不去。”
“不要乱加条件!又不是在卖灌了一大堆废物软件的笔记型电脑!”
“怎么把你的私人恩怨讲出来了?召唤你的条件,就包括打败她。”
“唔唔……”
小凪双手在胸前交叉,低声嘟哝着。落第武士大将军突然跪了下来。
“求求你,如果不想个办法,我真的会被布立东尼干掉。我家还有年老的母亲、经常生病的妻子、正值成长期的孩子……”
“我可没帮你想出这种设定喔。”
“据说持有传说之刀的战士就要来了,请你务必助我一臂之力!”
“……好啦好啦。”
小凪说道。
“把头抬起来,男人不应该卑躬屈膝的。”
“哦哦,那我就站起来了。”
“我答应帮你。”
“谢谢你。如此一来,我就胜利在望了!”
落第武士大将军满脸喜悦。虽然他是个邋遢的欧吉桑,能够让别人这么开心,也不是一件坏事。
“话说回来,虽然我答应要帮你……”
该怎么做才好呢?难道要互殴互砍吗?小凪根本不擅长用力气决胜负啊。
突然,她看向自己的右手,手上还握着伊澄让给她的圆笔正宗。她竟然把笔带到这个世界来了。
于是,某个构想就油然而生了。
○
小飒冲出校舍,奔驰在白皇学院的校区。为了救小凪,他正赶着回三千院家。
小凪是否陷入危机,这只是他的第六感。但是,他对小凪的忠诚心,化为敏锐的第六感,已经察觉到她陷入困境了。
不过,白皇虽然不像三千院家那么大,却也相当宽广,校门的位置实在很遥远。
“动作快……否则大小姐会……!”
他预测小凪遭遇危机的能力比谁都强。背后传来“我要酒——”的叫声,还有东西随着叫声掉下来的声音,但是他根本管不了这么多。
他一股脑地往前冲,和身穿水手服的女孩子擦身而过。
“啊,小
飒。”
“抱歉!我赶时间!”
校门快到了。铁栅栏虽然关着,但攀过去就好了。
跑到这里,他才认真思考,刚才到底是谁在呼唤他?
他没有放慢速度,直接掉头,往刚才跑过来的路折回去。
那里站着一个长发、看起来个性好强的女孩子。穿着高中部的制服,整体看来非常有型。手上还拿着类似木刀的东西。
“雏菊小姐。”
“你在干么?”
桂雏菊无奈地单手叉腰问道。
她是白皇学院的学生会长。头脑聪明,体力充沛,成绩也相当优秀,是人人都崇拜的学院才媛。小飒当然也很尊敬她,但同时也不擅长和她应对。印象中,他老是给雏菊添麻烦,而且她发起脾气真的很可怕。顺道一提,她是桂雪路的妹妹。
小飒一边原地小跑步一边回答。
“呃……这是有原因的。”
“原因?现在是上课时间耶。”
“话是没错啦……”
她的表情变得很严肃。这位学生会长非常踏实,万一让她误会自己是翘课就惨了。
“没关系嘛!我溜出来是有原因的。”
“谁说没关系?”
“这是因为,啊——你、你为什么拿着木刀?”
“哦,你说这个啊,这是鹭之宫家的正宗,它不肯回去,无可奈何只好带着它。”
接着她又补充了一句:下次碰到伊澄再还给她。
“原来是这样,那我先失陪了……”
“站住!”
小飒正打算跑走的时候,被雏菊逮个正着。雏菊瞪着他。
“现在应该是在上姐姐的课吧?”
“是啊,不过我早退了。雏菊小姐你呢?”
“我是因为老师托我去办事。小飒,你有得到老师的许可吗?”
“事后我会再向她报告。”
雏菊的脸色沉了下来。果然没错,小飒惹她不高兴了。一看就知道,她要开始说教了。
“等一下,这是因为……”
“可恶——!”
“哇啊!”
小飒和雏菊同时发出尖叫,因为遍体鳞伤的雪路,突然从旁边的草丛冒了出来。
身上到处是擦伤还有瘀伤,但还不至于造成生命危险。应该说,她精神好得很。
雪路用力指着小飒。
“穷崎飒!TedLapidusXO在哪里?我拼命地找,还害我从窗户掉下来耶!”
“我只是随便乱讲,你不要当真好不好?”
“你要负责补偿我,快去买酒!去买森伊藏或是一九四六年的MACALLAN!而且要自掏腰包!”
“什么?”
“还有,我不准你早退!我要算你缺课!扣你分!”
“怎么这样!”
小飒大叫。雪路露出坏蛋般的笑容,碰到酒和钱,她可以无视道德的存在。
“不想被扣分的话,就赶快去买酒……对了,你到底要去哪里?”
“我也想问他。”
雏菊和姐姐提出相同的疑问。
正当小飒要说明一切,他突然静止不动了。该怎么叙述才好呢?如果说“我听到老天的声音”,简直就像脑筋硬碟坏轨的人讲的话。也像《恶灵古堡》中,遭到病毒侵蚀的人所写的日记。搞不好会被医生带走,尝到强迫住院的苦头呢。
“呃——我……”
考虑之后,他告诉她们是大小姐遭遇危险,老天什么的就跳过不说。
果然不出所料,桂姐妹露出怀疑的表情。
“好烂的理由……”
雏菊叹气说道。
“我说的是真的啦。”
“小飒,如果小凪在外面也就算了,她在家里有什么好担心的?她是资深的自家警卫耶。”
“话是没错……可是她真的有危险。大概有吧,应该没错。”
“是吗……”
“一定没错。一定肯定绝对!”
“哦,这样啊……”
雏菊被小飒的魄力吓得倒退三步。
另一方面,雪路则是双手在胸前交叉,陷入思考,还露出奸笑。
“绫崎,如果小凪真的有危险,去救她有没有高额报酬,或者是昂贵的酒当作谢礼呀?”
“这两种谢礼,我都不敢保证一定会有。大小姐又不喝酒,我也不会喝啊……”
“小凪家不是有个毫无存在感的总管吗?他应该有收藏昂贵的酒吧?”
“克劳夫先生并不是毫无存在感,只是这本小说的作者很感叹地说‘忘记把他写进故事里’罢了。而且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收藏酒……”
“我决定了!”雪路拍手说道:“宝贝学生遭遇到危险,我这个当老师的怎么可以见死不救呢?冒险伙伴绝对不能少了精灵,就让号称白皇学院的蒂德利特(注20)
的我——高阶精灵雪路来帮你吧!“
注20:《罗德斯岛战记》中所出现的女精灵的名字。
“你、你是说老牌影星玛琳·黛德丽吗?”
“你的比喻太古老了!我又不是上海莉莉(注21)!为了酒和钱,Let'sgo!”
雪路抓着小飒的手臂往前冲。雏菊被他们抛在身后,一个人呆站在原地,接着才回神想叫住他们两个。
“小飒!姐姐!”
可惜雏菊的叫声,传不到他们耳里,他们的身影也随着烟尘,越来越远。
“有人在家吗?”
雪路气势十足地打开三千院家的门。她竟然拉着小飒,从白皇跑到这里。气喘吁吁却不见疲态,体力实在惊人。
她把宛如幼猫般垂在一旁的小飒放了下来。
“没人在家?现代版的‘玛莉·莎莉斯特号’(注22)吗?小飒,家里闹空城记
注21:日本推理作家胡桃泽耕史的作品。
注22:一八七二年在葡萄牙海域发现的幽灵船。
耶,好诡异喔!”
“……不可能啦。”
小飒把歪掉的领带重新打好。
“一定有人在家,比方说玛莉亚。”
“负责送我酒的胡子管家呢?”
“克劳夫先生不一定在家……”
或许是听到了吵闹声,身穿女仆服的女性,从里面走了出来,还板着脸孔。
“吵什么吵呀……咦?是小飒和老师。放学了吗?”
“我中途早退。玛莉亚,大小姐呢?”
小飒逼近玛莉亚问道。
玛莉亚边退后边回答:“她应该是一个人关在房间里画漫画。”
“知道了!”
小飒立刻飞奔而去。雪路边说“打扰了——”边追着小飒跑。
小飒知道小凪在哪里创作。其实他有偷偷进去打扫,只是怕小凪生气,所以没告诉她。在主人不知情的情况下,保持房间清洁,也是管家份内的工作。
他冲上楼梯,往走廊前进。雪路一边喊着“我要钱”、“我要酒”,一边跟了过来。
小飒看到他要找的那扇门了。他煞住脚步,还发出叽叽叽的声响。
“大小姐!大小姐!我要进去啰!”
敲门和开门几乎同时进行,小飒就这样冲了进去。
“大小……”
他咽下了“大小姐不在”这句话。房间里没有看到少女的身影。斜摆的桌子、Aeron-chairs、照明用的灯光、高高堆叠起来的资料、大量的画材。不知为何还有一个桐木盒子,就是找不到小凪的身影。
“大小姐……”
“也没看到酒。”
雪路说道。
小飒朝走廊大声地喊。
“玛莉亚!玛莉亚!”
不一会儿,玛莉亚就现身了,并且问“有什么事?”。她大概是在打扫吧,手上还握着掸子。
“玛莉亚,你有没有看到大小姐离开房间?”
她用食指顶住下巴说:“没有耶。也不像是去上洗手间……”
“她一直待在这里吗?”
“应该是。”
可是,小飒却找不到主人的身影。以防万一,他还检查了窗户,然而窗户是从室内上锁的。
“到底跑哪里去了……”
他拼命忍住,不让自己腿软倒下。管家不能太软弱,直到最后一刻都不放弃,才是忠诚的表现。
“酒——酒——”
雪路发出像VOCALOID(注23)的机械声音,在房间里晃来晃去。
小飒无可奈何的说:“老师,这里没有酒啦。”
注23:YAMAHA开发的声音合成软体。
“不一定喔,说不定小凪会躲起来偷喝酒呢。”
“她又不是躲在厨房偷喝酒的家庭主妇。”
“噢?”
雪路拿起桐木盒子。
“好漂亮的盒子喔,是值钱的东西吗?”
“拜托你不要随便拿走喔。”
“我是个嗜钱如命的人,当然要检查盒子里有什么啰……哎呀!”
很明显的,她失望了。小飒听得出她的反应
。
“怎么了?”
“哒哈——这么豪华的盒子,里面装的竟然是画漫画的工具耶!”
“让我看看。”
小飒从雪路手上接过盒于,里面的确装着笔尖和尺等工具。下面垫着绢布,看起来煞有其事的样于,其实装的是很普通的文具。
突然,他留意到盒子上的花纹。
“这花纹是……”
“是鹭之宫家的家徽。”
玛莉亚从旁边探头过来看。
“鹭之宫?难道伊澄小姐来过家里吗?”
“是啊。”
正当小飒要问她人在哪里的时候……
“你找我吗?”
伊澄静悄悄地从背后现身,小飒赶紧回头看。
“哇!伊澄小姐,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刚才和玛莉亚一起喝茶……”
“好奇怪喔,你刚才明明不在客厅呀?”
伊澄继续往下说,好解开玛莉亚提出的疑问。
“结果,窗外有蝴蝶飞来飞去,我想抓蝴蝶,就打开窗户胞出去,那边走走、这边晃晃。等我回过神的时候,早就离开三千院家,来到福生的美军基地前面了。”
“你竟然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小飒非常惊讶。
“我怎么可能去呢?小飒,你不要乱开玩笑。”
她还接着说了“不可以喔”,指正小飒。
小飒简直快晕倒了。不过,如果对伊澄的这些话就感到无力的话,更别想要和鹭之宫家的人谈话了,因为鹭之宫家有两个比她更夸张的人。
玛莉亚说“我去端茶过来”,然后就离开了房间。小飒继续问伊澄。
“你知道大小姐去哪里了吗?”
“不知道……”
伊澄定近桌子,拿起随便放在桌上的笔尖,注视着又硬又尖锐的笔头。
“这或许是……”
“是什么?”
伊澄大概说明了一下传家之宝的事情。
“我想说这可以帮上小凪的忙,才会拿来给她。说不定她是用了这个才会失踪。”
“为什么会这样?”
“我们家的家宝,有很多遭到诅咒的东西,也有很多保佑发财的东西。”
听起来很自豪的口气。虽然觉得她的态度实在很从容,但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找出小凪到底去哪里了。
“那大小姐就是因为用了这个,才会……?”
“应该没错,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是受到什么影响才失踪的。”
“我明白了!”
在束手无策的情况下,小飒决定自己用用看。
他从盒子里拿出G笔正宗,随便插在一支笔杆上。然后面向桌子,气势十足地准备动手画,却又停住了。
“……该画什么才好?”
“谁知道?”
伊澄歪着头回答。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小飒只好拿笔尖沾上黑墨水正宗,打算来画些什么。
“哇哇!”
手擅自动了起来。唰唰唰地,画了女孩子。
“啊……咦?”
好眼熟的人物。小飒有绘画的天分,还曾经投稿过漫画新人奖。会画图不奇怪,不可思议的在于这人物他曾经看过,而且是最近才看过。
他完成了一个拿着奇怪手杖的少女。
“魔法少女……?”
接着,少女旁边又画好了一扇很像门的东西。
“这是……哇!”
门半开并且发出亮光,伸出了闪亮的光带。不只是小飒,连伊澄和雪路都被光带缠了起来。
“哇——!”
“哎呀……”
“噢唷唷!”
三个人就像蚕茧一样被光带卷起来,然后拉到门里面去。
过了一下子。
玛莉亚端着放了茶壶和茶杯的托盘,敲门后进来了。
“我端茶来了……啊呀?”
她东张西望,环顾整个房间。房间里没有半个人。
“……他们跑哪里去了?”
玛莉亚只能说出如此无趣的感想。
○
“唔呀!”
小飒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树上面。正确说来,应该是在树枝的前端。
事情实在发生得太突然了,连他都无法判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经过零点几秒之后,他立刻理解到自己的身体浮在空中,赶紧伸手想抓住树枝。
就差那么一点点,他没能够到树枝,就这样穿过树叶往下掉。
“哆哇——!”
他落在草丛上。虽然从很高的地方掉下来,但是有树枝变成垫子,所以还不至于摔得太痛。反倒是自己变成后来掉下来的人的肉垫,当肉垫的冲击比较大。首先掉下来的是雪路,然后是伊澄。
虽然她们两位都是女性,但是两人份是很重的。小飒就像是被黄色的压路机辗过去一样被压扁了。他拼命忍耐,免得内脏从嘴里面跑出来,并且从两位女性身下挣扎爬出来。
接着回头询问她们。
“你们……不要紧吧?”
小飒心想:再怎么说都是自己摔得最严重。却还是贴心地询问她们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
“不要紧。”
这回答还满肯定的。小飒站了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尘,并且观察四周。
“这里……是哪里呀?”
四周是空无一物的草原。说“空无一物”或许太夸张了,但是要说它是荒野,也没什么大问题。只有右前方有看似城市的建筑物群。
此外,眼前还有道路,反方向有类似民房的建筑。为什么说是“类似”,是因为建筑物似乎被火灾烧光了,只剩下几根柱子的关系。
伊澄也跟小飒一样,东张西望看着四周。
“这里是……”
她不安地问道。
“新宿吗?”
“……我想应该不是。”
四周只有宽广的草原,看不到ALTA(注24)
“如果不是新宿,那就是西新宿啰?”
“请你忘记新宿这两个字,搞不好这里根本不是日本。”
“天啊。小飒你的意思是说,新宿不是日本啰?”
伊澄露出赌气的表情。
“我的意思是说,这里不是新宿,而且新宿是位于日本啊!”
“那你认为这里是日本吗?”
“我不认为。”
“我也不认为是。”
真是一段毫无意义的对话,但至少他们的意见一致,那就是“这里不是日本”。
注24:位于新宿的大楼,有服装店、餐厅、便利商店等,最上层是摄影棚。
小飒强迫自己接受这个事实,接着思考:这里到底是哪里?感觉不像俄罗斯或是中国,也不像是美国。这里看起来也不像是新喀里多尼亚,虽然他并没有去过那里。
“噢——感觉很像奇幻世界耶。”
不知道何时站起来的雪路,用手做出遮挡阳光的动作,感叹地说道。
“奇幻……?”
“玩游戏的时候,常常看到这种风景啊。”
奇幻?原来如此,说不定这里是架空的世界。
这么一想,就觉得这种说法没错。气候舒适,没有人烟。的确很像游戏或漫画中出现的风景。
“这么说来……难不成我们跑到大小姐画的漫画里了?”
“啊——这就是小凪的世界观啊?原来如此。”
雪路居然认同了。
“我总觉得,这里好像是她尝试创造架空世界,结果后继无力,做一半就放弃的地方。”
“你这句话有很多语病喔。”
“为什么那里有好像被火灾烧光的房子呀?”
“我也不知道。”
伊澄和雪路都没有陷入恐慌。伊澄会对付非人类的东西,人不可貌相,其实她胆量很大。雪路则是个性使然。不管怎样,总比她们陷入恐慌,大吵大闹要好多了。
“那边应该是城市吧?我们过去看看。”
雪路很快地就决定往前走,小飒赶紧阻止她。
“老师,还是慎重一点比较好。”
“慢吞吞的,万一好酒都被买光了怎么办?”
开口闭口还是酒。
雪路打算一个人走,却又马上停下脚步。
“……噢唷?”
她注视着草丛里。
“老师,你不是要去买酒吗?”
“……有人倒在那里。”
她把手伸入草丛,从草丛里把人拖出来。慢慢地出现了一个人的身体。
是个女孩子。从脸蛋看来,应该只有十几岁。短发梳到两侧绑成发辫,还有一束头发像天线般竖起来,身上穿的是改良过的水手服。意识不清,但是脉搏还在跳动。
“是昏倒的路人吗?”
伊澄也跟着探头看。
“长得好像小飒……又好像小凪……”
“什么……?”
小飒也凑近看。他看到昏过去的女孩子的脸蛋,感到非常惊愕。
“……难道她是……布立东尼?”
昏过
去的人,突然睁开眼睛。
接着,她猛然起身,迅速地环顾四周。
于是眼神和小飒对上了。
“……呀啊!”
她突然大声尖叫。
少女一边哇哇大叫,一边想爬行离开小飒。动作就像迟钝的救护车。
“等、等一下,你……布立东尼!”
“呀啊——呀啊——救命啊!我快被长相穷酸的管家强暴了——!”
小飒非常吃惊。她不但失去冷静的态度,甚至把自己当做罪犯,自己明明什么也没做。伊澄和雪路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竟然跟着附和。
“小飒,你怎么做出这种事……强暴是怎么回事啊?”
“果然没错,从以前我就觉得你长得像坏蛋啊!”
“我才没有!”
他骑在少女身上,捂住她的嘴。这个姿势看起来真的很糟糕,不过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
少女挣扎了一阵子,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小飒便离开她。
“呀……”
“安静点。”
小飒把手指抵在自己的嘴上,少女也反射性地闭上嘴。小飒注视着少女问道:“你是布立东尼吧?”
她愣了一阵子,不久之后就点头承认。
“你、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因为你长的和我画的图一样。”
听到这句话,伊澄小声地说道:“对了,我想起来了”。
她的真面目是魔法少女布立东尼,样子和小飒以前画的图一模一样。
“那……你是创造我的人?”
“算是吧,虽然我称不上是你的父亲。”
布立东尼的眼睛突然泛出泪珠。
“呜哇——!设计我的人,竟然是个如此穷酸又悲凉的管家!这样叫我怎么跟网友炫耀嘛!”
雪路在一旁说“他的确很穷酸,这是事实”,小飒又慌了手脚。
“啊——讨厌,你不要大吵大闹啦……你怎么知道我是管家?”
布立东尼边打嗝边回答。
“因为你穿着管家服。”
“说的也是。”小飒嘀咕着。他随时都穿着管家服,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少女继续抱怨。
“我特地叫你来……没想到创造我的人,竟然这么穷酸……”
“穷酸这两个字我不想再吐槽了,你说叫我来是什么意思?”
布立东尼指着火灾烧过的痕迹说。
“我在那里举行召唤的仪式啊。”
小飒有不好的预感。
“我问你,举行仪式是什么意思?”
“就是从异世界召唤可靠帮手的仪式嘛。新月的夜晚,我用黑色麦克笔笔芯当做烧焦的蝾螈,用合成染料当做鸡的鲜血,用阿愣(注25)的头当做狼的头,供奉在祭坛上点火祈祷,没想到召唤来的竟然是冒充勇者的管家啊!”
她双手掩面,又激动地呜呜哭着。
“那间房子是我打工的花店!等店长来上班,发现花店被烧了,一定会心脏麻痹死翘翘的!”
竟然在别人的房子点火,而且还玩得很大。小飒嘀咕着:在职场点火,根本就是个纵火犯。难道在进行召唤仪式之前,完全不对自己的行为感到疑问吗?也没有罪恶
感吗?
注25:《四叶妹妹》中出现的纸箱机器人。
看到少女在哭泣,伊澄和雪路竟然也被她惹哭了。
“好可怜啊……你不惜放火烧了打工的店家……”
“召唤来的却是一个穷鬼啊。”
“这和我穷不穷一点关系也没有!”
小飒转向布立东尼说道。
“拜托你不要开口闭口就说别人穷酸好不好?”
“难道你很有钱吗……?”
“我没有。”
“还是说,你是个非常幸运的人?”
“……我运气很不好。”
“果然没错!”
少女又要大哭了,小飒赶快继续说下去。
“等一下,为什么你昨天晚上放火,现在却还留在这里?”
现在是白天,太阳正好爬到头顶。
“花店一直燃烧……我说错了,我的意思是我一直在眺望召唤的仪式。后来觉得很困,就在这里睡觉。”
“原来你不是昏过去啊……还有,我创造的布立东尼虽然老是闯祸,个性却很积极开朗,你为什么老是哭哭啼啼啊?”
“因为打不赢落第武士大将军,我很郁卒嘛!”
小飒继续问。据布立东尼说,她对抗落第武士大将军之战,一开始是她连胜(特别是她和搬运砂糖的巨大蚂蚁的那场战役最火热)。但是自从敌人那方出现新的干部之后,新型怪人多次现身,后来就败战连连。现在连过去帮她加油的市民,都骂她是“丧家犬”、“家里蹲”、“比幽门螺旋杆菌还没用”,每天都遭人鄙视。
“害我连去便利商店买东西的时候,都不敢看店员;找医生谘询,对方也说‘你最好放弃工作去静养,去旅行走一走怎么样’……如果我能像作家一样,靠版税过悠闲的生活就算了,我就是没钱才会在花店打工呀!”
而且连花店都因为火灾被烧光了。自导自演变成自作自受。
“请问你说的新敌人是谁?”
伊澄问道。看来她满有兴趣的样子。
“我没看过对方的长相,据说是个个子很矮、态度却很跩、不把人当人看、完全不了解世事、很有钱的人……”
一定是小凪。三个人都这么想。看来她是受到落第武士大将军的召唤。
“对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大概两个月以前。”
“时间有落差啊。”
小飒低声说道。他们和小凪被召唤的时间,不过相差几个小时,出现在这个世界的时间却有很大的落差,或许必须往前追溯才行。
“受到异世界召唤,好像动画才会发生的故事喔——”
雪路哈哈大笑。
“我记得小凪常看的动画就有这种情节。好像是男生变成使魔的故事,女主角的声音和她一样(注26)……”
“老师,请你stop!”
注26:指的是《零之使魔》的女主角露易丝,动画版的声优和小凪一样由钉宫理惠担任。
小飒赶紧阻止她。
“干么呀,我又没有全部说出来。”
“总觉得这个梗好像在别的地方用过。”
雪路抱怨着,结果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回到刚才的话题,你召唤我们,是为了对抗大小姐……我是指新的敌人,没错吧?”
“对啊。”
“唔……”
小飒陷入沉思。虽然他们被召唤过来,是为了当布立东尼的帮手,再怎么说也不能和自己的雇主战斗。搞不好世界管家协会日本分部(虽然不确定有没有这种组织)
还会提出警告。万一被警告了,也不知道有没有类似运动仲裁法庭这种第三者机关,能够公平地判定谁是谁非。
“为了慎重起见,我再问你一次,有没有不要打倒落第武士大将军,就能回到原本世界的方法……”
“我想没有。”布立东尼斩钉截铁地回答。
看来小飒他们没有选择的余地。
“我们到别地方去吧,越来越冷了。”雪路说道。
小飒看了身上穿的服装说:“会冷吗?我觉得很温暖啊。”
“才怪,的确变冷了,我想喝酒暖暖身子。现在是非常时期,就算不是温热过的酒也没关系。”
“又是酒啊。”小飒说道。这根本是想喝酒的借口罢了。
“布立东尼,有没有可以喝酒的地方?”
“有酒店啊。这一带的城市和村落,一定会有一间酒店,这是自古以来的惯例。”
“越来越像游戏的设定了。走吧走吧!不管是仙人掌酒或是嚼米酒(注27)都好啦,快定快走!”
雪路挥舞着手臂,叫布立东尼带路往前走。伊澄则是摇摇晃晃地跟上去。
小飒原本想阻止她们,却马上死心了。他跟了上去,走在一行人的最后面,好防止伊澄迷路。
注27:用嘴嚼米或果实,藉以产生酵母所酿出来的酒。
○
地点转移到现代。
“唔唔唔……这下惨了。”
西泽步自言自语地说着。
个子不高,头发分成两小束绑起来,长相可爱又稚气。个性兼顾元气和开朗。要说她普通嘛,她的确是个很平凡的高中女生。
她是小飒的同班同学,只不过是以前的同学。她是小飒就读的上一所高中的学生。一般说来,同学转学之后,双方交集就越会越来越少,小步却没有这样的问题,因为她对小飒充满着若隐若现的少女心。
至于,到底是什么事情“惨了”呢?
今天,她和小飒约好要见面,目的是要商量打工的事情。她在咖啡店打工,小飒也在那里工作。由于她不太擅长接待客人,所以打算请教小飒。表面上说是商量,其实只是借口,在此就别不知趣地吐槽她吧。
相
约的地点当然是打工的咖啡店。放学之后,两个人碰面后开心地聊天,对方满脸笑容,她也满脸笑容,辛苦的一天也能够抛之脑后。这计划实在太完美了。
可是,计划却在一开始就失败了。她来到相约的地点,却看不到小飒的人影。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不是……他……讨厌我呀?)
小步却没想到,说不定他忘记了。为了慎重起见,她打电话到小飒的手机,传来的却是“您拨的电话没有回应”,完全打不通。他人到底在深山中?大海里?还是他根本关机了?
(还是说,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办……所以不来了?)
如果真的有要紧事要办,的确有可能爽约。再平凡的人,偶尔也会发生颠覆人生优先顺位的事情,比方说亲人过世之类的。
(亲人过世……难道小凪发生了什么意外吗……)
明知这是自己的妄想,却越想越担心。虽然小凪是自己的竞争对手,也不希望她发生什么意外。
小步放弃等待,踏出脚步。等她回过神时,发现自己正往三千院家走去。
越走越近,不安和担心的情绪就越猛烈地席卷而来。小凪是否发生意外?应该是自己太多心了。
她来到绵延不断的高耸围墙的一角,围墙的另一边就是三千院家的土地。
(嗯……从正面进去好了。不过,开口问绫崎在不在,也满奇怪的……万一小飒真的出来应门,那我就更没面子了……)
“你在自言自语什么?”
小步吓了一跳,回头一看,身后站着自己崇拜的对象。
“……小雏。”
“你怎么了?小步。”
雏菊提着书包,肩上挂着竹刀的袋子,里面大概装着木刀吧。
“没什么,我只是在妄想……”
“你这句话有点奇怪喔。”
“小雏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要去小凪家,你呢?”
小步恍然大悟。
“就是这件事……!”
她快速地说明今天发生的事情,完全不打算隐瞒她和小飒相约见面的事。
雏菊呆住了,露出讶异的表情。
“小凪发生意外?你想太多了吧?”
“话是没错啦。”
“听说她爷爷还很硬朗……话说回来。”
说着说着,她反而有些愤怒,用失望的口气说道。
“小飒真是的,明明和你有约,为什么要早退呢?”
“咦……?小飒早退?”
“是啊。上课上到一半,就突然早退了……对了,他好像说小凪有危险什么的。”
“果然没错!”
小步跳了起来。
“小雏,我们快走吧!”
“等一下!我自己会走,你不要这么用力拉我啦!”
小步领着雏菊,来到三千院家的门前。
先不管小步,雏菊来过三千院家好几次,所以很习惯地按下门钤叫人开门。
应门的不是小飒,而是女仆玛莉亚。
“雏菊小姐……还有西泽同学。”
雏菊点头打了招呼。小步自然地打过招呼之后,赶紧开口问。
“请问小飒在吗?还有小凪呢?”
玛莉亚露出些许困惑的表情。
“这个嘛……我找不到他们。”
“什么?”
玛莉亚仔细地说明事情经过。不只小飒和小凪,连伊澄和雪路都不见了。
“连姐姐都失踪了?”
冷静的雏菊也吓了一大跳。
“这房子很大,有可能是迷路了,可是我根本找不到他们。正请SP们帮忙找呢……”
“我也一起找!”
小步大叫。
“我们可以进去吗?”
“呃?好啊,请进。”
咚哒咚哒咚哒!小步急速地冲进去,发出很大的脚步声。雏菊也赶紧跟上去,后面还跟着玛莉亚。
“呃——小凪的房间、小凪的房间……”
“在这里。”
她搞不清楚豪宅的隔问,结果还是由玛莉亚带路。
三个人进入小凪的私人房间。
里面乱七八糟的,堆放着很多画材和资料书籍。
“你说小凪和小飒就是在这里不见的吗?”
“到底怎么回事?”
玛莉亚又向雏菊说明了一次事情的来龙去脉。雏菊点了好几次头,然后走近最大张的桌子。
“听说原因就是这个……”
她拿起桐木盒子,左思右想,实在想不透。
“这是普通的文具吧?”
“可是小雏,说不定是真的喔。”
“说的也是,那我们来画画看吧。”
雏菊拿起镝笔正宗,插入掉在一边的笔杆。正当她想沾墨水的时候,却犹豫了。
小步觉得很不可思议。
“小雏你怎么了?”
“……小步,你来画吧!”
“咦?可是我不太会画图耶……”
“我也不擅长,我可不希望别人反讽我是‘画圣’。”
“我也一样啊!”
两人互相把笔推来推去。玛莉亚看不下去,于是插了嘴。
“那我来画好了。”
“玛莉亚,你擅长画图吗?”
雏菊反问道。
“不擅长,但是总比你们争执不下要好吧?”
她稍微教训了两个人之后,接下镝笔。重新沾上墨水,然后把手移到画了好几扇门的纸上。
“……哎呀?”
笔尖擅自动了起来。流畅地画出门的样子,然后发出亮光。
紧接着就发生了和刚才一样的事情。
○
这时候,小凪在做什么呢?
她坐在落第武士大将军的宅邸(将军本人称它为宫殿),不断地忙着制作新型怪人。
所谓的制作,并不是结合野兽和野兽,或是把人类改造成昆虫。小凪尊敬第一个想到把人类和蚱蜢结合在一起的人(注28),但是自己并不打算也这么做。
她正在“画”。从原来的世界带来的圆笔正宗,在这个世界发挥了莫大的威力。
注28:指的是石森章太郎的《假面骑士系列》。
画在纸上的怪人,立即拥有了生命,化为她的左右手,替她工作。
“多亏小凪老师,我终于重振势力了。谢谢你。”
落第武士大将军边搓着双手边说道。
“嗯。”
小凪落落大方地回答。她就坐在落第武士大将军之前坐的豪华椅子上。
落第武士大将军不只对小凪讲话毕恭毕敬,还用超大的扇子替她搧风。天气并不热,只是这么做比较有“气氛”。其实她还想装模作样地抚摸暹罗猫,大将军却说这里没有暹罗猫。
“上次那个中断线上游戏网路男,实在太厉害了。”
“在玩线上游戏的时候,申请加入伙伴或是对战,正要开战的时候就中断区域网路后下线。世界上没有比这种情况更令人火大了。”
“是啊。先前打倒HighNotoriousMonster的时候,在紧要关头前一刻提出救援请求的女人,也是玩家们倍感压力的存在啊。”
“玩家们组成FullAlliance,好不容易有希望打倒敌人,结果却不如期望,也难怪大家会在留言板抱怨。而且本人还主张自己没错,更令人讨厌啊。”
小凪哈哈大笑,架式十足。落第武士大将军也跟她一起哄堂大笑。
“小凪老师,接下来你要创造什么样的怪人呢?”
“嗯。我打算创造一个‘伪装成对游戏一窍不通的女性新手,进入集团或LS,破坏人际关系的男人’。”
“又是一个既宅又令人头痛的怪人啊。”
“这个怪人扮演对线上游戏很有兴趣,却一无所知的女孩子,让对方贡献装备和虚拟钱币。然后一直对特定的男性角色说‘带我去打猎’,这样就太完美了。接着在狩猎场犯下几个错误,然后让男性角色去收烂摊子。‘XX老是和00腻在一起’的八卦,马上就会广为流传。把00设定成金发的女治疗者,效果会更好。穿白衣的公主,无论在哪个世界都很受男人欢迎。”
“好精彩的作战方式啊。”
“不只这样喔。这个怪人还会变成‘内心懦弱,不倚靠别人就活不下去’的女孩子。然后又对别的男角色说‘最近我在心烦关于XX的事’,并且找对方商量。这时候,只要酝酿出‘只有你最可靠’的气氛,接下来什么都不用做,他就会和XX对立。距离集团或LS崩溃,就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
“好可怕啊。真面目竟然是个假扮女孩子的宅男,没救了。万一被拆穿,也可以用‘我又没说我是女的’当借口,然后翻脸不认人。这种手法连恶魔都会吓死啊!”落第武七大将军打从心底赞叹小凪的计划。感觉就像亲眼目睹线上游戏社会加速崩溃的影像似的。
小凪没做过这种事,却有丰富的知识,多到足以秤斤两卖。看来一直关在家里上网没有白上。
“
这样就能赢布立东尼了。”
“是的!最近新开发的事业也相当顺利,就业杂志还介绍我们是有展望的优良企业呢。这一切都是托小凪老师的福呀!”
落第武上大将军本身也重新检讨组织形式,把福利升级到像出现在《卑怯战队》(注29)中的Justice(注30)一样好,最近的员工任职情况都很稳定。优秀人才也愿意来应征,即使组织拓展规模,大概也不会缺乏人手吧。
注29:网友利用男生版声音合成软体KAITO歌唱,并投稿到NICONICO动画网站的原创歌曲。
注30:出现在《卑怯战队》世界观中的邪恶组织。
“太感谢你了。不管道谢几次,都无法表达我的感激。”
“小事一桩啦。”
小凪开心地笑,宛如恶作剧成功的小孩子一样。如果玛莉亚也在这里,大概会形容这是“小凪在玩火”吧。
“一切都按照小凪老师的计划进行。社会上,应该说是网路上,肯定会掀起一阵不信任和抱怨吧!”
“网路上的不信任和抱怨,很容易浮上台面。简单得很。”
“真不愧是熟知NIFTY-Serve(注31)事件的人,讲起话来特别有说服力。”
“哪里哪里。”
小凪把手放在椅子扶手上,翘起二郎腿,摆出坏蛋特有的姿势,还挺像回事的。
“将军,八次元世界的情况如何?”
注31:一九八六年至二〇〇六年,NIFTY株式会社所提供的电脑通讯服务。藉由专用程式连上BBS、聊天室、收发电子邮件。后来因为网际网路的普及而没落,于二00七年三月三十一日终止这项服务。
“报告。先前我们购买砂糖囤积,现在改买面粉了。小麦在期货交易市场的占有率很高,由于发展生质能源的关系,小麦种植面积正在减少,应该会随着玉米、大豆一起涨价……”
“等一下,为什么是小麦?”
“因为小麦是蛋糕的材料。”
“下行,非砂糖不可。不甜的甜点,怎么可以称做是甜点?”
“哦……”
“布立东尼的设定是她喜欢甜食,因为她是女孩子。为了甜食,她一定会踏上旅程。这么一来,怪人就能够轻易采取行动了。”
“好远大又周到的计划啊!我太佩服了。我马上重新整理作战程序。”
“嗯。啊,对了。”
小凪把正要离开的落第武士大将军叫住。
“有什么事?”
“之前有个来自日本海的初期敌人。”
“的确有这号人物。”
这号人物出现在小凪画的草稿中,是初期的大头目。长得像用双脚站立的老鼠,特征是嘴里还坐着松鼠驾驶员。
“我要改那家伙的设计,看起来太弱了,连他都自称自己很弱。”
“……那不是你亲自画的吗……”
“你说什么?”
“没有。”
落第武士大将军摇摇头。每当他摇头的时候,插在身上的箭就会晃来晃去。
小凪要他把素描簿拿过来。
“不能让啮齿类担任驾驶员,这次要……”
唰唰唰!圆笔正宗画出了手握操纵杆的深海鱼。
“……为什么是灯笼鮟鱇鱼?”
“这样才有出人意料的感觉啊!能让读者感到意外最重要。”
“引人发笑和意外是两回事吧……”
“你说什么?”
“没什么。”
落第武士大将军再次摇头。
“那我先告辞了,大概三天就能实体化。”
“我好像有灵感了。两支操纵杆太无趣了,像《Xabungle》(注32)一样用驾驶盘好了。”
“啊,等一下,小凪老师。先别管操纵杆了。”
落第武士大将军一本正经,拿出一叠文件。
“我的部下中有个叫黑暗武士的人,你应该知道吧。”
“我的确有画这号人物。”
“先前手下们罢工的时候,他就是工会代表。他原本担任管理职务,并不是工会成员,不知何时却没了职务。”
“噢。”
“我非常生气,原本打算开除他,他却拿法律当挡箭牌,还跟律师哭诉、高唱国
注23:日本SUNRISE制作的机器人动画,于一九八二年二月六日至一九八三年一月二十九日播映。
际歌和华沙劳动歌,非常乱来。”
“可是劳动环境不是已经改善了吗?”
“他持续和强硬派的工会一起罢工中。”
“好像○劳(注33)喔。”
“讲出来会很惨,所以不明讲对吧?所以啊,我想让他回去担任管理职务。”
这么做,就可以逃避劳动管理法的法律责任,也能让工会解散。
身为邪恶组织,这样的发想实在是平凡到不行,比较像是缺德的经营者才会想到的做法。
“然后呢?你想做就去做啊。”
“只要你在文件上签名,他就能恢复职务了。”
他把文件递给小凪。小凪翻阅文件,上面写的都是看不懂的语言。总之绝对不是日语。
“我看不懂啊。”
注33:国铁劳动组合,日本国有铁道、JR集团职员的工会,简称国劳。
“这是你想出来的语言啊。”
经他这么一说,小凪才想起来。因为故事的设定是架空世界,她认为应该要有独自的语言才对。
“为什么需要我签名?”
“因为我们组织目前的首领就是你呀。有顶头上司的签名,比较有效用嘛。”
落第武士大将军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双手搓来搓去。
小凪“哦”了一声,用圆笔正宗在空白处签下自己的名字。
“这样就行了吗?”
“是的,非常完美。”
落第武士大将军非常开心地把文件抢过来。
“这是收据。”
“收据?”
“那我告辞了,真的非常感谢你。哎呀呀!实在太棒了!”
落第武士大将军用跑跳步的方式离开房间。
“等一下,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买今天上市的游戏软件发给手下,这也算员工福利之一。”
“工作呢?”
“等我回来再继续做。我会好好保管文件,并且彻底执行的。哇哈哈!”
落第武士大将军摇晃着插在身上的箭,离开了房间。
“……?”
小凪头上则是浮现了问号。
○
镜头转到小飒一行人。
酒店真的是酒店,就像西部剧中出现的酒店一样,有百叶推门。雪路大刺刺地推开门走进去。
店里相当嘈杂。天花板一带飘着香烟的烟雾,标准西部酒店的气氛。墙边有吧台,店里有好几张木制的圆桌子,素行不良的男子们聚在桌边,有几个人把纸牌和钱币排在桌面,玩着扑克。还有两只猫坐在椅子扶手上,后来问过才知道它们叫护民官
佩特罗鸟尼斯(注34)和点六(注35)
“怎么说好呢……外面明明是奇幻世界,这里却是西部风格。”
小飒低声说道。
“小凪的想像力有限吧?要靠想像凭空创造出新的酒店,一般人根本办不到呀。”
雪路说的话真是刺耳。不只小凪,连作家们都一起骂进去了。她毫不客气地走进去,根本不管一旁的坏蛋。
她找了张空桌坐下。穿着围裙的服务生立刻走过来,是个满脸雀斑的女孩子。
“请问要点什么?”
“先来杯生啤酒,给这几个孩子各来杯牛奶。”
小飒大吃一惊。这样的进展和数字火车出现的动画一样,真是让他提心吊胆。幸好坏蛋们没有听到他们的谈话。
注34:出现在海莱因(RobertAnsonHeinlein)的作品《夏之门(TheDoorIntoSummer)》的人物。
注35:日本作家南方熊楠养的猫的名字,即使换了猫也取同样的名字。
不久之后,装在啤酒杯里的生啤酒,和装在杯子里的牛奶就上桌了。酒店里竟然有女服务生、还点得到生啤酒,八成也是小凪缺乏想像力的关系吧。
“干杯——!”
只有雪路一个人很兴奋,咕噜咕噜地喝着酒。喝了半杯之后,咚的一声放下啤酒杯。
“噗哈——!好舒畅喔!”
说这句话跟欧吉桑没什么两样。小飒战战兢兢地把牛奶端到嘴边,舔了一下……
是牛奶没错。而且不是幻觉,是真的牛奶。看来这里并非梦境或是妄想的世界。
雪路很不客气地咕噜咕噜喝着酒。心情变得很好,还找猫咪们聊天。
“嗨——你们要喝吗?”
护民官佩特罗乌尼斯把头撇了过去。
先不管沭浴在酒精里、满脸幸福的女老师,小飒和布立东尼面对面说道。
“接下来我们要做
什么啊?”
“帮我打倒落第武士大将军呀。”
“果然还是这件事。那该怎么做呢?”
他小口地啜饮着牛奶。这种喝法很小气,是他很穷的时候养成的习惯,想改却改不过来。
“你很耐打,就采肉搏战如何?”
雪路一边点下一杯生啤酒一边说。
“先赢两回合的人就算赢家,很轻松啊!”
“好像格斗游戏喔。不过这样的方式的确简单易懂。”
小凪以前被吉鲁巴多(注36)绑架的时候,他也是靠战斗把小凪救回来的。但是这一次,小凪似乎就是敌人干部之一,总不能和自己的主人大打出手。
“请问,敌方的怪人,都是一些什么样的人呢?”
伊澄畏畏缩缩地开口问。
“如果是妖魔鬼怪,我应该帮得上忙……”
小飒也附和伊澄的话。她是对付妖怪的专家,在日本是排名前五的高手,一般的阴阳师根本望尘莫及。更何况这里是游戏风格的世界,一定到处都是怪物。
注36:请见漫画版第三、第四集。
可是布立东尼却歪着头说道。
“对方不是恶灵、僵尸、或Byakhee(注37)来攻击我的,都是感觉像尼特族(注38)、长得像尼特族、或者压根就是尼特族的怪人。”
“你说攻击……就是那种不出房间一步,偶尔趁父母睡着的时候,才会去冰箱拿宝特瓶装的饮料的人吗?”
“你应该先把尼特族和足不出户的差别搞清楚才对……我说的不是真的不出门,而是大闹网路留言板、玩对战游戏碰到自己快输掉的时候,就下线逃走的人。”
“……”
伊澄无助地看着小飒,寻求他的帮忙。
注37:美国小说家HowardPhillipslovecraft的小说世界中所出现的架空神话·克苏鲁神话
(CthulhuMythos),Byakhee是神话中的怪物。《超人力霸王盖亚》(UltramanGaia)系列中,也有出现同名的怪兽。
注38:尼特族(NEET),NotinEmployment,EducationorTraining的缩写,指不就职、不升学、也不参加职训的年轻人。
小飒叹了口气。
“这和是不是尼特族,没什么关系吧?”
“对方说,如果去工作,比赛就结束了。”
“怎么没像《七武士》一样,比方说有怪兽侵袭村落,让村民倍感痛苦之类的?”
“我有这么说吗?”
“是没有啦……”
“那些怪人,我根本束手无策。不工作、没有生产能力,只会伶牙俐齿地挑别人毛病。对付那些人,我真的好累好累。就算我提出反驳,也讲不赢对方,对方也不肯承认自己有错……”
布立东尼越说越有感触,越说越沮丧。碰到这么难对付的敌人,也难怪她会如此郁卒。
“该怎么帮你才好呢……”
小飒抱头思考。对方不是妖怪、也不是基因突变体、更不是杀人机器,是现代社会的病灶。对付这种人,需要的不是正义使者,而是福利政策和回归社会的意志。可是不打倒敌人,小飒一行人就无法回到原来的世界。
雪路悠闲地把啤酒一饮而尽,接着点了地瓜烧酒加冰块。这时候不是应该由老师出面说几句话吗?
“那个……”
布立东尼说道。
“如果你们愿意帮忙,我希望你们答应一件事。”
她从怀里拿出几张纸。
“在这里签名。”
布立东尼摆在他们面前的,是用异世界语言书写的文件。最下面有签名用的空栏,其它实在看不懂。
“……我看不懂。”
虽然小飒并不是个语言高手,却也看得出来,这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的语言。只能判断这是横式书写的语言,看起来很像阿拉伯文,却从来没看过。连该从右边还是左边看起都不知道。
架空世界的创作者,如果太得意忘形,甚至会自创语言,小凪八成也是属于这一类的作者。悲哀的是她想像力有限,创造了一种既不合定律、又不合理、连她自己都看不懂的语言。
“这是什么?”
“打工的契约书。花店烧光了,我必须赔偿才行。可是我一个人能力有限,所以我希望你们跟我一起工作。”
的确有道理。
小飒又看了一次文件,实在是有看没有懂。他对“签名”或是“盖章”非常敏感,为了避免父母陷害自己,他对于签文件相当慎重。不想为了背负高级手表的分期付款或是房贷而奔波。
“这文件……”
他的话才说到一半,惊觉旁边两位女性早就在签名了。
“伊澄小姐!老师!”
“你好可怜,签在这里就可以吗?”
“要我签名啊?好啊好啊!”
完全没有警戒心,才会做出这种行为。
“你也签吧。”
布立东尼满脸喜悦地说道,小飒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签名。
她则是满脸笑容。
“来,这是收据。谢谢你。”
不知什么原因,她的反应是开心地几乎快跳起来了。实际上她真的跳了起来。
“那我告辞了。”
一行人还来不及阻止,布立东尼就迅速地离开了酒店。只留下目瞪口呆的小飒、搞不清楚怎么回事的伊澄、还有醉得神智不清的雪路。
满脸雀斑的女服务生,端了烧酒过来,眼睛撇了桌上的文件一眼。
“……哎呀。这位客人,刚刚那个女孩子是布立东尼吧?”
“是啊。”
小飒回答。
“噢——你们也上当了啊?”
“啥?”
“那是布立东尼的名义转让书,你们没仔细看吗?”
不是不看,是看不懂。而且,名义转让书又是什么?
“布立东尼不是个人的名字,怎么说好呢?算是个名号吧,可以转让给别人。当然还需要双方的同意啦……你们签名了呀。”
“签了会怎么样?”
“不怎么样啊。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布立东尼了。她过去做的所有事情,都必须由你们承担。”
“什么?”
从这一刻起,他们成了正义使者。虽然不知道布立东尼是不是正义的一方。
也就是说,他们必须跟她刚才说的尼特族战斗。虽说小飒一行人本来就必须和他们战斗,论结果其实差不了多少。难道他们必须以布立东尼的身份,永远地留在这里才行吗?
伊澄和雪路都呆住了,也难怪她们会有这种反应。可以的话,小飒也巴不得停止思考。
为了让自己的情绪冷静下来,他又问了女服务生一次。
“你是说我们三个人,成了布立东尼是吗?”
“呃——”
女服务生把托盘放在桌子上,仔细地阅读文件。
“……好像不是耶。那边的大人是坏蛋魔法使,你们是……前辈?”
“啥?”
“上面是写三途川前辈。原来是这样啊——”
小飒似乎变成了那个长得像星星的东西。
“那布立东尼没有换人吗?”
“也不是,布立东尼也转让出去了。”
“那……”
布立东尼到底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