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好吧，我想你在这方面展现出了过人的天赋，瓦克斯利姆大人，我认为我建议过——”瓦克斯却不再听史特芮丝说话。火车减慢了速度。轨道的摩擦声渐渐减弱。门开了。瓦克斯骤燃钢。史特芮丝还在继续说着什么，他心不在焉地点着头，一边假装在听，一边提高了警惕。他听到咔嗒一声，朝左侧钢推，紧跟着又朝右边的包厢门框推了一把，不让自己的身体移动。子弹从包厢门外的走廊上呼啸而过，他及时用钢推把它钉进了墙里。上。他将门推开，掷出那枚耳环——该死的文戴尔——钢推右边的金属窗框，顺势往左飞去，窜进走廊，撞在子弹嵌入的墙壁上。他把“清辩”端在手里，枪口指着走廊尽头那个惊慌的男人，打穿了他的额头。玛拉茜发出一声惊呼。史特芮丝从车厢里探出头来，吓得睁大了双眼。这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但她几乎没有亲身经历过枪战。“谢谢。”玛拉茜说道。
瓦克斯略一点头。“带着你姐姐藏好。”他从她身旁跑过，跳上车厢之间的狭小平台——只有他们这节车厢被卸离了车身。三个面带惊恐之色的男人正骑在马背上，沿着减速的车厢骑行。
马？瓦克斯心想。真的？
借着星光——今夜星光明亮，万里无云，红河低挂在地平线上——他看见他们的衬衫外面披着马甲背心，下身穿着布料结实的长裤。还有一大群人骑马奔跑在渐渐驶远的列车旁边。看来这些人的目标不只是他这一节车厢，而是一场全面的武装抢劫。
这意味着他必须迅速行动。
他钢推下方的平台，让体重剧减。附近的三名抢匪举枪开火，但瓦克斯凭借钢推之力躲过了子弹，轻如纸片的身体被风向后推去，落在车厢顶上。接着又大幅增加体重，把一名抢匪从马背上打了下去。
剩下的匪徒夹紧马背向前逃窜，嘴里大喊着，“有镕金术师！镕金术师！”
真是该死，瓦克斯暗自骂道，又撂倒了一个，其他抢匪则避开他的攻击，跑进树林，逃到了他的射程之外。
瓦克斯落在平台上，冲进车厢走廊。刚刚跟史特芮丝待过的房间里空无一人，但他在隔壁房间的门上发现了颤动的蓝线。玛拉茜机智地让所有人都躲进了仆人的包厢。
“有人抢劫。”瓦克斯一把推开门，把玛拉茜、史特芮丝和几个仆人都吓了一跳。他们大都坐在地板上，只有玛拉茜正靠在窗前朝外张望。史特芮丝坐在内嵌式的座椅上，显得格外镇定。
“有抢匪？”史特芮丝问道，“瓦克斯利姆大人，难道你真是必须要走到哪里就把你的爱好带到哪里吗？”
“他们去追火车了。”瓦克斯指着远处说，“头几个抢匪肯定认出这是节私人车厢，油水足，所以才把它给卸了。但还是有些不对劲。”“不会是又有人想杀死我们吧？”玛拉茜问。
“根据我的经验，这太常见了。”史特芮丝说。
“我说的不对劲是指，”瓦克斯说，“他们都骑着马。”
众人全都盯着他看。
“骑在马背上的火车抢匪，只有在故事里才听说过。”瓦克斯继续说道，“现实中没人会这么干。既然能像隐匪那样把车给弄停，又何苦冒生命危险去追火车？”
“所以这帮歹徒……”玛拉茜开口道。
“都是新手。”瓦克斯说，“要不就是受了太多廉价小说的荼毒。但不管怎么说，这仍旧是群危险的敌人。我不能把你们留在这，万一他们杀回来就麻烦了。所以把头低下，抓紧了。”
“抓紧？”赫维问，“抓什么——”
瓦克斯一个箭步奔回走廊，朝车厢后方跑去。在检查过车门后，他跳到私人车厢后面的轨道上，车厢这时终于晃动着停了下来。然后他从金属意识里汲取体重。
很多很多的体重。
随着他的身体越变越沉，脚下的碎石都被踩得陷了下去。他咬紧牙关，骤燃金属，大力钢推。
车厢猛一倾斜，像是被另一列火车狠狠撞上似的，沿着轨道向前颠簸而去。瓦克斯松了口气。他的肌肉没有受伤，但这感觉就像是重重地撞在了一面墙上。
他松开金属意识，让体重恢复如常，钢推轨道，把脚从下陷的碎石里拔出来，差点连靴子都弄掉了。
接着他再次钢推铁轨，朝移动的车厢追了过去。这速度可差得远呢，他在落地的瞬间不满地想，于是再次增加体重。车厢被他钢推得一阵摇晃，他紧接着又跳起连推了三次，才让车厢在轨道上快速滑动起来。最后把自己大力向前推去，肩膀撞在车厢的后壁上，对后方的轨道使用镕金术来维持并加大冲势。
地面从他身旁飞速掠过，一排排枕木和钢轨上的金属线指向瓦克斯的胸口。他呻吟着挪动身体，用后背抵住车厢后壁。钢推的力量几乎要把他压碎，但他却不能在这里增加多少体重，也不敢去冒扯裂轨道的风险。
沿途出现了几匹马，旁边还守着几个年轻人——看来是匪徒们的备用坐骑。瓦克斯举起“清辩”，朝空中开了几枪，可惜那几匹马训练有素，完全没有受惊的样子。
这时前方似乎有枪声响起，瓦克斯把钢推的力量又加大了一倍。片刻之后，他的车厢终于撞到了原先的火车上。瓦克斯松开手，落在平台上，感到后背一阵剧痛。但连接轴总算扣到了一起，车厢又被接到了火车上。
他朝车厢里看了看，一闪而入，从其他人藏身的房间经过，钻进自己的包厢。他将“清辩”塞进枪套，从枪架上取下枪盒。“瓦克斯利姆？”玛拉茜溜了进来。“你看见韦恩了吗？”瓦克斯问。“他刚刚还在餐车里。”“说不定他已经动手了。要是你看见他的话，告诉他我准备从车头下手，从前往后出击。”瓦克斯扣上一把史特里昂的弹匣，又去拿第二把。“明白。”玛拉茜迟疑着说，“你好像在担心什么。”“他们没戴面具。”“什么？”“抢匪总该戴着面具行动。”瓦克斯说着把第二把史特里昂的弹匣扣好，塞进枪带里。接着给“清辩”装满子弹，塞进肩上的枪套中。“那么不戴面具的呢？”“说明他们不怕被人看见。”他转过头来对她说，“原本就是亡命之徒，没什么可失去的，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恶棍。不过在我看来，他们从没干过火车抢劫。要么是孤注一掷，要么是受人指使。”玛拉茜脸色煞白。“你觉得这次攻击不是偶然事件。”
“如果真是偶然，我就把韦恩的帽子给吃了。”他看着拉奈特给他的那把霰弹枪，然后在腿上绑紧枪套，把枪塞了进去。接着又在腰间系上了两个她新发明的绳球。最后站起身，从架子上取下装有来福枪的袋子，丢给玛拉茜。
“照顾好史特芮丝。”他说，“顺便帮我找找韦恩，到后面两节车厢里去瞧瞧，要是遇到歹徒，别急着往前冲，在原地保护好这些人就行。”“明白。”
瓦克斯说完朝包厢门外走去，刚踏进走廊就听见身后响起一阵枪声。他暗叹不好。倘若对方射出的是一发无法钢推的铝弹，他此时已经毙命。
他倒吸一口冷气，一边钢推一边飞快地向外张望，前面一节车厢的车尾平台上总共有四名歹徒。敌人再次开火。瓦克斯向后一躲，看着子弹的蓝线飞驰而过，打得护墙板和门框木屑四溅。幸好对方并没有射出铝弹。“我帮你引开火力？”玛拉茜问。“嗯，拜托了。”瓦克斯说着增加体重，钢推窗框，把它推出车厢，朝路旁的一棵大树飞去。“我出去时你先开几枪，然后给我二十秒的时间，接着再开枪引开他们的注意力。”“没问题。”
瓦克斯飞出车窗，立即掏出“清辩”朝地面开火，把一发子弹埋进地里，作为钢推的支点，蹿上高空。玛拉茜在车厢里开了几枪，但愿抢匪会把刚才那声枪响也误认作是从车里传来的。
瓦克斯飞上高空，任由疾风抽打着他的头发和外套，朝较远处的地面又开了一枪，趁势把身体往后推，落在车顶。但他并未停下脚步，而是再次钢推车顶的铁钉，继续向前疾冲，先后飞过自己和抢匪所处的那两节车厢，最后落在倒数第三节——餐车顶上。
他转身面朝车尾，心里默数了二十下。不到一秒之后，玛拉茜便按照先前的约定开火射击。瓦克斯从餐车和抢匪车厢中间的位置落入车里。
他不偏不倚地砸在一名抢匪头上，那人正从车厢里往外退，被从天而降的敌人吓了一跳。瓦克斯举起枪，没想到受惊的抢匪对着他肚子就是一拳。
瓦克斯闷哼一声，剧增体重。下方的平台眼看就要断裂，他又大力撞向抢匪的肩膀，那人踉跄着倒向轨道。多亏抢匪没把车门关上，瓦克斯正好能畅通无阻地瞄准他那群远处的同伙，他们此时都把注意力击中在从最后一节车厢开火的玛拉茜身上。
瓦克斯没有开枪，而是钢推他们身上的金属。那些人从车尾平台上跌落下来，掉进车厢之间的空隙。其中一人攀住了栏杆。瓦克斯一枪打中他的手臂，接着转过身，举枪对准餐车。
餐车里面的人们惊慌地躲在桌子底下，哀声呜咽。铁锈啊……没有面具，他连哪些人是抢匪都分辨不出来。他设起防护场，朝四面八方轻推，只把自己身上的武器排除在外。这一招并非上策，他曾经因此数次中枪，但好歹能帮上点忙。
他转过身，走进倒数第二节——也就是抢匪们使用的那节车厢，推开门扇房门注意检查，防护场与门把手发出摩擦的声响。头等座席的乘客们正躲在这，看来没人受伤。
在瓦克斯的私人车厢里，玛拉茜钻出房间，手里拿着瓦克斯最喜欢的帽子。她抱歉地朝他耸了耸肩，帽子早已被打成了蜂窝煤。“如果我找到韦恩，就让他来帮你。”瓦克斯对玛拉茜说道，伸手去枪带里摸那一小瓶金属。结果摸了一手湿，枪带上沾满了玻璃碎渣。糟糕。刚才打他的抢匪把瓶子弄碎了。他匆忙跳过车厢中间的空隙，再次进入私人车厢。“我需要金属。”他对一脸困惑的玛拉茜解释说。说罢走进房间，这时从另一个房间里伸出一只手，手里握着个小瓶。瓦克斯愣住了。“史特芮丝？”他说着朝她走去。她仍然坐在长毛绒座椅上——但脸色比先前更显苍白。“里面掺了钢屑。”她说着举起瓶子晃了晃。“你从什么时候开始随身携带这种东西了？”瓦克斯接了过来。“六个月前吧。我会在手袋里装上一瓶，以防突发情况。”她举起另一只手，手里还有两瓶。“我还会多带两瓶，谁让我是神经质呢。”瓦克斯笑着把三瓶全都拿在手上。他喝掉一瓶，险些呛到。“这里面掺了什么东西？”“你是说除了钢之外？”史特芮丝问，“还有鳕鱼肝油。”他看着她，惊讶得说不出话。“喝威士忌对胃不好，瓦克斯利姆大人。身为妻子必须关心丈夫的身体健康。”
他叹了口气，又喝掉一瓶，然后把最后一瓶塞进枪带里。“多加小心，我去其他车厢看看。”说完冲出后门，钢推铁轨，身体在高空画出一道弧线。
大地沐浴在星光之下，在他面前向四方铺展。从地形上看，盆地南端与赛朗山脉接壤的地区要比北方复杂得多。在这里，丘陵连绵起伏，地势缓缓升高。
赛朗河突兀地从丘陵中间径直穿过，河畔遍布裂口与峡谷。火车轨道紧贴地势较为高耸的坡顶，沿途还要经过两三座横亘在河流之上的大桥。
列车共有八节客运车厢，另有几节用来载货，此外还有一节餐车。他在车顶落下，把注意力集中在前面某一节车厢上，那里刚刚有枪声响起。就在他落在那节车厢后方的瞬间，有个人从里面冲出，捂着脸跳上平台。
武装的银行保安，他看着那人的制服想道。这节速递车厢里运送的是工人的薪水，对外宣称是普通货物来掩人耳目。空气里有股什么气味？甲醛？只见那保安大口喘着气，很快又有一个人追了出来。
车厢内枪声大作，两人即刻倒在地上。瓦克斯落在他们身边，查看伤势。其中一个人还在动。瓦克斯单膝跪地，用那人的手掌堵住他肩上的伤口。“用力按住。”他竭力让声音盖过哐当的铁轨噪声，“我会回来找你的。”
那人虚弱地点了点头。瓦克斯深吸一口气，走进速递车厢，眼里冒着火焰。里面有一群人戴着诡异的面罩，正在捣鼓中间那个巨大的保险柜。五六个保安横七竖八地惨死在车厢地板上。
瓦克斯举枪开火，打倒了几名抢匪，紧接着趁剩下的人东躲西藏，开始还击的时候，钢推自己朝外飞去，落在后一节车厢上，将子弹耗尽的“清辩”塞进枪套，取出史特里昂。
他本想冲回去解决其他劫匪，没想到里面突然响起爆炸声。虽然威力不大，却还是把瓦克斯的耳朵震得嗡嗡作响。他强忍不适落在平台上，发现烟雾中有黑影在移动，在保险柜旁边弯着腰拿东西。这时，又有人开始朝他开枪。
他躲到一旁，钢推，关上速递车厢加厚的金属车门阻挡子弹。他扶起那个受伤的保安，带他跳过平台之间的空隙，逃进后方的车厢。虽说是二等车厢，但走廊上也有私人包间，那里原本挤满了乘客。
此时却是另一番光景。乘客们听见相邻车厢的交火声，全都往后方跑去。但他还是把每一扇门推开查看了一遍，然后把受伤的男人带进其中一个房间，靠在墙边，用手帕帮他扎紧伤口。
“钱……”保安说。
“他们把钱抢走了。”瓦克斯回答道，“钱财毕竟是身外之物，不值得搭上人命。”
“可是……”
“我看清了几个歹徒的长相。”瓦克斯说，“你也是吧？事后再想办法追查，用我们的方式让他们自投罗网。再说，如果他们现在离开，你那几位朋友或许还有救。”
保安虚弱地点了点头。“我拦不住他们。那些人朝窗户扔瓶子……然后门就开了。那可是钢门啊，被他们推得像纸片似的，合页也散了架……”
瓦克斯心头一凛。看来抢匪当中也有金属之子。他回头朝速递车厢看去，发现那扇被他关上的门又打开了。一个身材单薄的男人站在平台上，穿着长外套，拄着手杖。他打了个手势，急迫地跟另一个抢匪说了些什么，示意他走向瓦克斯的车厢——那是个大块头，目测将近有七尺高。
好极了。“快进去。”瓦克斯对保安说，把地板上行李储藏格的盖板掀开，“低着头别乱动。”
保安钻进储藏格，里面空间窄小，却足够容得下一个人，甚至还能在边上再塞几件行李。瓦克斯掏出两把史特里昂，蹲在私人包厢的门口。火车还在颠簸向前，经过一个转弯处。居然到现在还没停车，火车司机难道没听见枪响，还是他想把车开到下一站？
铁锈，速递车厢遭劫的事件改变了瓦克斯对整件事的看法。也许这起案件的目标不是他。可他们为什么不索性把车弄停，在荒郊野地里动手？太多无从解答的问题，眼下却没时间深究，还有抢匪等着他消灭。他必须跳出去给他来个出其不意，尽快干掉他才行。如果对方真是金属之子，只能靠突然袭击——有东西沿着走廊的地板滚到瓦克斯旁边，在他蹲着的门口停了下来。是一个小小的金属方块。他往后一跳，害怕那东西会爆炸，但却什么都没发生。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紧跟着，他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他无法再燃烧金属。他体内的金属瞬间荡然无存。
不知何故，所有的金属储量全都……消失了。
玛拉茜用来福枪连开三枪，把下一节车厢里的抢匪打得抱头鼠窜。还真不赖，她暗暗想道，随手把武器递给史特芮丝，让她装填子弹。她以前使用的都是打靶用的来福枪，每开一枪都要拉动枪栓，可瓦克斯利姆给她的这把来福枪里却装有一弹匣子弹，像转轮手枪一样。
史特芮丝把枪递回给她，玛拉茜再次瞄准，等着抢匪探出头来。她躲在仆人房间的门边，抢匪们并没有全力向她发起反击。有人在她旁边说了句什么。玛拉茜往屋内看了一眼，是德鲁顿在说话。玛拉茜拔掉了一只蜡制耳塞。“你说什么？”玛拉茜问。“你戴的是耳塞吗？”男仆问道。“还能是什么？”她说着端枪瞄准，射出一击。
德鲁顿用手捂住耳朵。确实，在这么狭小密闭的空间里，拔掉耳塞的这一会工夫都让她感到难以承受。“你随身携带这个？”德鲁顿又问。“史特芮丝带的。”说着，史特芮丝又拿出一对耳塞，表情淡然地递给德鲁顿，连玛拉茜都看傻了眼。“看来你们早就预料到会出事？”“多少有点吧。”玛拉茜目不转睛地盯着抢匪的方向。
他似乎吓了一跳。“这种事经常发生？”
“你觉得算经常吗，史特芮丝？”玛拉茜问。
“嗯？”史特芮丝说着拔掉一只耳塞，“你说什么？”
玛拉茜又开一枪，然后抬起头。刚才那枪打得太偏了。“仆人想知道我们是不是经常遇到这样的事。”“你比我更常遇到吧。”史特芮丝轻描淡写地说，“只要有瓦克斯利姆大人在，这种事总爱冒出来。”“这种事？”德鲁顿惊讶地问，“冒出来？这可是一场铁锈的火车抢劫案啊！”史特芮丝冷冷地看了男仆一眼。“你在为瓦克斯利姆大人效力前，没打听过未来的雇主是什么人吗？”
“这……我是说，我知道他热衷于警务行动。就像有些领主喜欢欣赏交响乐，或是操心公民事务那样。这爱好虽然奇怪，却也无伤大雅。我的意思是……没想到他会真刀真枪地上阵。”
那边没声音了，玛拉茜暗想道，手指紧张地叩击着枪管。他们还打算从她车顶上过去吗？天花板上有个窟窿还在滴血，但愿那群恶棍能吸取教训。
史特芮丝在一旁咂着舌头，对德鲁顿的话不以为然。这家伙事先没做好功课，这在史特芮丝看来真是不可原谅。在没能做好万全准备的情况下贸然以身犯险，真是糟糕极了。
“他……他还会回来吗？”德鲁顿问。
“等他办完事。”史特芮丝说。
“办完什么事？”
“杀光剩下的抢匪啊。”她说。
玛拉茜没想到史特芮丝也有这么凶狠的一面。姐姐跟十八个月前遭到绑架时比起来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并不是说那场事件给史特芮丝留下了多大的精神创伤——可她的确变了。
“他们没打算再冲过来了。”德鲁顿说，“是撤退了吗？”“也许吧。”玛拉茜回答。也许并不是。“我们要不要出去瞧瞧？”德鲁顿问。“我们？”“呃……你们。”他拽紧衣领，“枪战啊，我怎么也没想到会遭遇枪战。仆人平时不是很少会遇到这种大场面吗？”“大多数时候不会遇到。”玛拉茜说。“除非是在房子爆炸时。”史特芮丝补充道。“嗯，没错。”“而且……你知道……”史特芮丝说。
“还是别提了。”
“别提什么？”德鲁顿问道。
“不用担心。”玛拉茜看了史特芮丝一眼。好吧，要是这个人没做一点研究就来应聘工作的话——“等等。”德鲁顿皱起眉，“拉德利安大人原先的仆人到底出了什么事？”
走廊里再次传来响动。玛拉茜啪地举起来福枪，准备开火。但出现在走廊里的那个人却不是抢匪，而是一位有些年纪的女人，穿着华美的旅行长裙。一个抢匪走在她身后，拿枪指着她的头。
玛拉茜扣动扳机，正中他的前额。
连她都被自己吓了一跳，险些把枪扔下。幸好另一名抢匪见计划败露，掉头就跑，朝车头逃去。
铁锈！玛拉茜汗水顺着太阳穴往下流。她那枪开得太快，根本连想都没想。可怜的人质站在那，被抢匪的血溅了一身。玛拉茜知道那是什么感觉。是的，她知道。
在她身旁，德鲁顿脱口骂出一连串脏话，连和谐听了都会脸红。“你想什么呢？”他质问道，“搞不好会打中那个女人！”
“数据……数据表明……”玛拉茜深呼吸，“闭嘴。”
“啊？”
“我让你闭嘴。”说完站起身，紧张地握住枪，朝下一节车厢走去。
那女人找到了她的丈夫——万幸他还活着——扑进他怀里号啕大哭。玛拉茜站在抢匪的尸体旁边，回头看向车厢的天花板，那上面还躺着个死人。她憎恶这种感觉。虽说跟瓦克斯利姆共事了一年半，杀人对她来说还是一如既往地困难。不仅令人心力交瘁，而且她认为那对社会资源来说是种极大的浪费！要是要靠杀人解决问题，还要执法机构做什么。玛拉茜稳住心神，把头等车厢里的每个房间都快速检查了一遍，确保那些抢匪真的撤退了。一位头等车厢里的乘客自称有使枪的经验，于是她把来福枪交给了他，让他留在原处，警惕抢匪们杀回来。
然后她走向餐车，查看并安抚乘客。列车前方有枪声。是瓦克斯利姆在完成他那有效而残酷的任务。下一节车厢——倒数第四节——是二等车厢，房间很是拥挤。她也去查看了那里的人。
在两节车厢中间，玛拉茜发现有四人中了枪。其中一人当场毙命，另一人受了重伤，于是她想回去看看史特芮丝会不会刚巧带了绷带或是别的什么治疗工具。虽说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又谁知道史特芮丝会把什么东西带在身上？
玛拉茜从德鲁顿身边走过，仆人愁眉苦脸地坐在头等车厢的座椅上，显然还在琢磨一个戴着领结的贵族老爷怎么会跟血腥的战场扯上关系。史特芮丝却没在仆人的包厢里，也不在她之前和瓦克斯利姆待过的房间。
内心愈发慌乱的玛拉茜把头等车厢的所有房间都找了个遍。还是没找到史特芮丝。最后，她只得去问那个拿着来福枪站岗的男人。“她？”男人问，“是的，小姐，她在几分钟之前往车头走了。我是不是应该拦住她？她好像非常坚决地要赶去做什么。”玛拉茜暗呼不妙。史特芮丝肯定是趁她查看二等车厢时溜过去了。
她沮丧地拿回来福枪，赶去追她姐姐。
金属储量没了。
瓦克斯跪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这不可能。和谐在上，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这时那个大块头抢匪已经走进了这节车厢。一扇扇门砰砰地晃动着，像是有人要从里面冲出来似的。瓦克斯闪进走廊，把枪举起，可枪却被猛地一推，从他手中滑出。接着瓦克斯利姆感到枪带承受着巨大的推力，向后倒去，重重砸在车厢另一侧的墙壁上，旁边就是通往车厢后方的那道紧闭的车门。
他痛得发出一声呻吟。怎么会？他们怎么可能……？
他摇了摇脑袋，撑住墙壁，把枪带解下。接着跌在地上，枪支和装有金属的小瓶掉在墙边，这时大块头大步朝他冲了过来。
瓦克斯避开了那人的第一记重拳，回手打中那人的侧腰——这一拳仿佛砸到了钢板上。他迅速往后一跃，铁锈啊，他已经好多年没跟人真正近身肉搏过了，速度早已大不如前，被那巨人的下一记右钩拳结结实实地打在脸上。
瓦克斯只觉得眼前一黑，左脸火辣辣的疼，身体也歪倒在墙边。铁锈！韦恩去哪了？那大块头又冲了上来，瓦克斯勉强闪到一旁，虽说脸未被打中，但紧跟着又挨了三记快拳。
那壮汉得意地笑着。门还在他身边砰砰作响——他显然是个射币，也在用瓦克斯管用的防护场。甚至连瓦克斯戴在上臂的免疫镕金术的金属意识库都被推得微微下陷。
这个人随时可以抓起什么金属朝他射过来，从而结束这场战斗。看来他更喜欢徒手对决。果然，那人举起拳头，对瓦克斯点了点头，脸上依然带着笑意，邀请他再战一局。
那你就去死吧。
瓦克斯转身撞向一间二等包厢的房门，冲向窗口。“嘿！”那人在他身后大喊，“嘿！”瓦克斯跳向窗户，骤增体重。他用双臂护住脸，甩开肩膀撞破窗户，在眼看就要掉下去的一瞬间使劲抓住窗框。
手指被碎玻璃扎得鲜血直流，但他还是挣扎着站到了窗沿上，扒着车皮爬上车顶。疾风在他耳畔呼啸，这时他惊讶地发现原来这里还有别人。在前方四节车厢之外，一群武装者正在往车头走，抬着个看起来又大又重的东西。以失落金属之名——那究竟是什么？
“嘿！”大块头抢匪一边往车顶上爬，一边继续喊道。瓦克斯叹了口气，朝他脸上踹了一脚。那壮汉怒吼一声。瓦克斯紧跟着又是一脚，接着踩中了他攀在车顶边缘的手。壮汉愤怒地瞪着瓦克斯，无奈地落回窗边，又爬了进去。
只要你不给对手留还手之机，韦恩总爱把这句话挂在嘴边，必将战无不胜。
瓦克斯移动到车厢中部。他觉得应该去追前面那些人。但他现在手无寸铁，车里的那个射币也绝对不会放过他。
你们已经得手了，他思考着那些抢匪的动机，为什么还要打下去？
片刻之后，大块头的脑袋从车位平台附近探了上来，那里有架爬梯。瓦克斯冲向他，准备再踹几脚，可那家伙攀爬的速度快得出奇。他手里拿着一样东西。
是瓦克斯的枪带。哎呀。
壮汉笑着跳上车顶，掏出拉奈特那把巨大的霰弹枪，将枪带丢到一旁。列车此时刚刚开出丛林，朝高于河面数百尺的开放式桥梁驶去。
大块头举起霰弹枪，像是要端着枪托开火。
好极了。
就在他扣动扳机的同时，瓦克斯往前一冲，拉奈特给这把枪附加的巨大后坐力让对方着实吓了一跳。武器脱手，向后飞去，落在两节车厢之间。那男人怒吼着捂住手。
瓦克斯对准他胸口就是一记重拳。壮汉呻吟着像是要仰面摔倒，但在眼看就要跌出车外的瞬间又站稳了脚跟。瓦克斯才不在乎。
他的目标是掉在对方脚下的枪带。他伸出流血的手指去夺，那里面有拉奈特的两个绳球装置，还有一小瓶无比珍贵的金属。
瓦克斯猛地拽过枪带，束在腰间。但小瓶子却从指间飞了出去。他赶忙一把攥住，此时大块头趁机钢推，把他朝车顶后方推去。瓦克斯脚下一滑，跪倒在车顶上，眼看就要滑出列车边缘。
射币还在继续钢推。瓦克斯单手攀着车顶，握着小瓶的右臂仿佛要被扯断。壮汉微笑着朝他走了过来。每靠近一步，钢推的力量便加大一分。瓦克斯咬紧牙关。手指钻心地疼，还因为鲜血不停地打滑。他拼命挣扎，想把小瓶里的液体倒进嘴里，却是有心无力。拉奈特的绳球装置。就在腰间的枪带里。能不能让它们发挥用处？该怎么办才好呢？这时列车开始驶过桥梁。大块头走到瓦克斯面前，转了转肩膀，试图握紧拇指受伤的拳头。在那人身后的爬梯上有人影在动。钻出来一个脑袋？是韦恩！不对。他看见往上爬的那人手里握着一把枪。韦恩是不会拿枪的。会不会是玛拉茜？
史特芮丝出现在屋顶边缘，劲风狂野地吹着她的头发。她先是打量着大个抢匪，接着又看向瓦克斯，似乎惊呼了一声——但风力太大，瓦克斯并没有听到。她爬上车顶，蹲跪在地，手里举着拉奈特的霰弹枪。
噢，不。“史特芮丝！”瓦克斯大喊。大块头转过身，在她把枪搭上肩膀的一瞬间注意到了她，只见史特芮丝睁大双眼，衣裙被风吹得上下翻飞。她扣动了扳机。子弹自然是偏得不像话，但还是打中了抢匪的手臂，鲜血飞溅。那人呻吟着无力再对瓦克斯使用钢推。然而那把本该由镕金术师使用的枪爆后坐力惊人——把史特芮丝震得向后飞去。嗖地飞出了列车的边缘。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瓦克斯略一点头。“带着你姐姐藏好。”他从她身旁跑过，跳上车厢之间的狭小平台——只有他们这节车厢被卸离了车身。三个面带惊恐之色的男人正骑在马背上，沿着减速的车厢骑行。
马？瓦克斯心想。真的？
借着星光——今夜星光明亮，万里无云，红河低挂在地平线上——他看见他们的衬衫外面披着马甲背心，下身穿着布料结实的长裤。还有一大群人骑马奔跑在渐渐驶远的列车旁边。看来这些人的目标不只是他这一节车厢，而是一场全面的武装抢劫。
这意味着他必须迅速行动。
他钢推下方的平台，让体重剧减。附近的三名抢匪举枪开火，但瓦克斯凭借钢推之力躲过了子弹，轻如纸片的身体被风向后推去，落在车厢顶上。接着又大幅增加体重，把一名抢匪从马背上打了下去。
剩下的匪徒夹紧马背向前逃窜，嘴里大喊着，“有镕金术师！镕金术师！”
真是该死，瓦克斯暗自骂道，又撂倒了一个，其他抢匪则避开他的攻击，跑进树林，逃到了他的射程之外。
瓦克斯落在平台上，冲进车厢走廊。刚刚跟史特芮丝待过的房间里空无一人，但他在隔壁房间的门上发现了颤动的蓝线。玛拉茜机智地让所有人都躲进了仆人的包厢。
“有人抢劫。”瓦克斯一把推开门，把玛拉茜、史特芮丝和几个仆人都吓了一跳。他们大都坐在地板上，只有玛拉茜正靠在窗前朝外张望。史特芮丝坐在内嵌式的座椅上，显得格外镇定。
“有抢匪？”史特芮丝问道，“瓦克斯利姆大人，难道你真是必须要走到哪里就把你的爱好带到哪里吗？”
“他们去追火车了。”瓦克斯指着远处说，“头几个抢匪肯定认出这是节私人车厢，油水足，所以才把它给卸了。但还是有些不对劲。”“不会是又有人想杀死我们吧？”玛拉茜问。
“根据我的经验，这太常见了。”史特芮丝说。
“我说的不对劲是指，”瓦克斯说，“他们都骑着马。”
众人全都盯着他看。
“骑在马背上的火车抢匪，只有在故事里才听说过。”瓦克斯继续说道，“现实中没人会这么干。既然能像隐匪那样把车给弄停，又何苦冒生命危险去追火车？”
“所以这帮歹徒……”玛拉茜开口道。
“都是新手。”瓦克斯说，“要不就是受了太多廉价小说的荼毒。但不管怎么说，这仍旧是群危险的敌人。我不能把你们留在这，万一他们杀回来就麻烦了。所以把头低下，抓紧了。”
“抓紧？”赫维问，“抓什么——”
瓦克斯一个箭步奔回走廊，朝车厢后方跑去。在检查过车门后，他跳到私人车厢后面的轨道上，车厢这时终于晃动着停了下来。然后他从金属意识里汲取体重。
很多很多的体重。
随着他的身体越变越沉，脚下的碎石都被踩得陷了下去。他咬紧牙关，骤燃金属，大力钢推。
车厢猛一倾斜，像是被另一列火车狠狠撞上似的，沿着轨道向前颠簸而去。瓦克斯松了口气。他的肌肉没有受伤，但这感觉就像是重重地撞在了一面墙上。
他松开金属意识，让体重恢复如常，钢推轨道，把脚从下陷的碎石里拔出来，差点连靴子都弄掉了。
接着他再次钢推铁轨，朝移动的车厢追了过去。这速度可差得远呢，他在落地的瞬间不满地想，于是再次增加体重。车厢被他钢推得一阵摇晃，他紧接着又跳起连推了三次，才让车厢在轨道上快速滑动起来。最后把自己大力向前推去，肩膀撞在车厢的后壁上，对后方的轨道使用镕金术来维持并加大冲势。
地面从他身旁飞速掠过，一排排枕木和钢轨上的金属线指向瓦克斯的胸口。他呻吟着挪动身体，用后背抵住车厢后壁。钢推的力量几乎要把他压碎，但他却不能在这里增加多少体重，也不敢去冒扯裂轨道的风险。
沿途出现了几匹马，旁边还守着几个年轻人——看来是匪徒们的备用坐骑。瓦克斯举起“清辩”，朝空中开了几枪，可惜那几匹马训练有素，完全没有受惊的样子。
这时前方似乎有枪声响起，瓦克斯把钢推的力量又加大了一倍。片刻之后，他的车厢终于撞到了原先的火车上。瓦克斯松开手，落在平台上，感到后背一阵剧痛。但连接轴总算扣到了一起，车厢又被接到了火车上。
他朝车厢里看了看，一闪而入，从其他人藏身的房间经过，钻进自己的包厢。他将“清辩”塞进枪套，从枪架上取下枪盒。“瓦克斯利姆？”玛拉茜溜了进来。“你看见韦恩了吗？”瓦克斯问。“他刚刚还在餐车里。”“说不定他已经动手了。要是你看见他的话，告诉他我准备从车头下手，从前往后出击。”瓦克斯扣上一把史特里昂的弹匣，又去拿第二把。“明白。”玛拉茜迟疑着说，“你好像在担心什么。”“他们没戴面具。”“什么？”“抢匪总该戴着面具行动。”瓦克斯说着把第二把史特里昂的弹匣扣好，塞进枪带里。接着给“清辩”装满子弹，塞进肩上的枪套中。“那么不戴面具的呢？”“说明他们不怕被人看见。”他转过头来对她说，“原本就是亡命之徒，没什么可失去的，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恶棍。不过在我看来，他们从没干过火车抢劫。要么是孤注一掷，要么是受人指使。”玛拉茜脸色煞白。“你觉得这次攻击不是偶然事件。”
“如果真是偶然，我就把韦恩的帽子给吃了。”他看着拉奈特给他的那把霰弹枪，然后在腿上绑紧枪套，把枪塞了进去。接着又在腰间系上了两个她新发明的绳球。最后站起身，从架子上取下装有来福枪的袋子，丢给玛拉茜。
“照顾好史特芮丝。”他说，“顺便帮我找找韦恩，到后面两节车厢里去瞧瞧，要是遇到歹徒，别急着往前冲，在原地保护好这些人就行。”“明白。”
瓦克斯说完朝包厢门外走去，刚踏进走廊就听见身后响起一阵枪声。他暗叹不好。倘若对方射出的是一发无法钢推的铝弹，他此时已经毙命。
他倒吸一口冷气，一边钢推一边飞快地向外张望，前面一节车厢的车尾平台上总共有四名歹徒。敌人再次开火。瓦克斯向后一躲，看着子弹的蓝线飞驰而过，打得护墙板和门框木屑四溅。幸好对方并没有射出铝弹。“我帮你引开火力？”玛拉茜问。“嗯，拜托了。”瓦克斯说着增加体重，钢推窗框，把它推出车厢，朝路旁的一棵大树飞去。“我出去时你先开几枪，然后给我二十秒的时间，接着再开枪引开他们的注意力。”“没问题。”
瓦克斯飞出车窗，立即掏出“清辩”朝地面开火，把一发子弹埋进地里，作为钢推的支点，蹿上高空。玛拉茜在车厢里开了几枪，但愿抢匪会把刚才那声枪响也误认作是从车里传来的。
瓦克斯飞上高空，任由疾风抽打着他的头发和外套，朝较远处的地面又开了一枪，趁势把身体往后推，落在车顶。但他并未停下脚步，而是再次钢推车顶的铁钉，继续向前疾冲，先后飞过自己和抢匪所处的那两节车厢，最后落在倒数第三节——餐车顶上。
他转身面朝车尾，心里默数了二十下。不到一秒之后，玛拉茜便按照先前的约定开火射击。瓦克斯从餐车和抢匪车厢中间的位置落入车里。
他不偏不倚地砸在一名抢匪头上，那人正从车厢里往外退，被从天而降的敌人吓了一跳。瓦克斯举起枪，没想到受惊的抢匪对着他肚子就是一拳。
瓦克斯闷哼一声，剧增体重。下方的平台眼看就要断裂，他又大力撞向抢匪的肩膀，那人踉跄着倒向轨道。多亏抢匪没把车门关上，瓦克斯正好能畅通无阻地瞄准他那群远处的同伙，他们此时都把注意力击中在从最后一节车厢开火的玛拉茜身上。
瓦克斯没有开枪，而是钢推他们身上的金属。那些人从车尾平台上跌落下来，掉进车厢之间的空隙。其中一人攀住了栏杆。瓦克斯一枪打中他的手臂，接着转过身，举枪对准餐车。
餐车里面的人们惊慌地躲在桌子底下，哀声呜咽。铁锈啊……没有面具，他连哪些人是抢匪都分辨不出来。他设起防护场，朝四面八方轻推，只把自己身上的武器排除在外。这一招并非上策，他曾经因此数次中枪，但好歹能帮上点忙。
他转过身，走进倒数第二节——也就是抢匪们使用的那节车厢，推开门扇房门注意检查，防护场与门把手发出摩擦的声响。头等座席的乘客们正躲在这，看来没人受伤。
在瓦克斯的私人车厢里，玛拉茜钻出房间，手里拿着瓦克斯最喜欢的帽子。她抱歉地朝他耸了耸肩，帽子早已被打成了蜂窝煤。“如果我找到韦恩，就让他来帮你。”瓦克斯对玛拉茜说道，伸手去枪带里摸那一小瓶金属。结果摸了一手湿，枪带上沾满了玻璃碎渣。糟糕。刚才打他的抢匪把瓶子弄碎了。他匆忙跳过车厢中间的空隙，再次进入私人车厢。“我需要金属。”他对一脸困惑的玛拉茜解释说。说罢走进房间，这时从另一个房间里伸出一只手，手里握着个小瓶。瓦克斯愣住了。“史特芮丝？”他说着朝她走去。她仍然坐在长毛绒座椅上——但脸色比先前更显苍白。“里面掺了钢屑。”她说着举起瓶子晃了晃。“你从什么时候开始随身携带这种东西了？”瓦克斯接了过来。“六个月前吧。我会在手袋里装上一瓶，以防突发情况。”她举起另一只手，手里还有两瓶。“我还会多带两瓶，谁让我是神经质呢。”瓦克斯笑着把三瓶全都拿在手上。他喝掉一瓶，险些呛到。“这里面掺了什么东西？”“你是说除了钢之外？”史特芮丝问，“还有鳕鱼肝油。”他看着她，惊讶得说不出话。“喝威士忌对胃不好，瓦克斯利姆大人。身为妻子必须关心丈夫的身体健康。”
他叹了口气，又喝掉一瓶，然后把最后一瓶塞进枪带里。“多加小心，我去其他车厢看看。”说完冲出后门，钢推铁轨，身体在高空画出一道弧线。
大地沐浴在星光之下，在他面前向四方铺展。从地形上看，盆地南端与赛朗山脉接壤的地区要比北方复杂得多。在这里，丘陵连绵起伏，地势缓缓升高。
赛朗河突兀地从丘陵中间径直穿过，河畔遍布裂口与峡谷。火车轨道紧贴地势较为高耸的坡顶，沿途还要经过两三座横亘在河流之上的大桥。
列车共有八节客运车厢，另有几节用来载货，此外还有一节餐车。他在车顶落下，把注意力集中在前面某一节车厢上，那里刚刚有枪声响起。就在他落在那节车厢后方的瞬间，有个人从里面冲出，捂着脸跳上平台。
武装的银行保安，他看着那人的制服想道。这节速递车厢里运送的是工人的薪水，对外宣称是普通货物来掩人耳目。空气里有股什么气味？甲醛？只见那保安大口喘着气，很快又有一个人追了出来。
车厢内枪声大作，两人即刻倒在地上。瓦克斯落在他们身边，查看伤势。其中一个人还在动。瓦克斯单膝跪地，用那人的手掌堵住他肩上的伤口。“用力按住。”他竭力让声音盖过哐当的铁轨噪声，“我会回来找你的。”
那人虚弱地点了点头。瓦克斯深吸一口气，走进速递车厢，眼里冒着火焰。里面有一群人戴着诡异的面罩，正在捣鼓中间那个巨大的保险柜。五六个保安横七竖八地惨死在车厢地板上。
瓦克斯举枪开火，打倒了几名抢匪，紧接着趁剩下的人东躲西藏，开始还击的时候，钢推自己朝外飞去，落在后一节车厢上，将子弹耗尽的“清辩”塞进枪套，取出史特里昂。
他本想冲回去解决其他劫匪，没想到里面突然响起爆炸声。虽然威力不大，却还是把瓦克斯的耳朵震得嗡嗡作响。他强忍不适落在平台上，发现烟雾中有黑影在移动，在保险柜旁边弯着腰拿东西。这时，又有人开始朝他开枪。
他躲到一旁，钢推，关上速递车厢加厚的金属车门阻挡子弹。他扶起那个受伤的保安，带他跳过平台之间的空隙，逃进后方的车厢。虽说是二等车厢，但走廊上也有私人包间，那里原本挤满了乘客。
此时却是另一番光景。乘客们听见相邻车厢的交火声，全都往后方跑去。但他还是把每一扇门推开查看了一遍，然后把受伤的男人带进其中一个房间，靠在墙边，用手帕帮他扎紧伤口。
“钱……”保安说。
“他们把钱抢走了。”瓦克斯回答道，“钱财毕竟是身外之物，不值得搭上人命。”
“可是……”
“我看清了几个歹徒的长相。”瓦克斯说，“你也是吧？事后再想办法追查，用我们的方式让他们自投罗网。再说，如果他们现在离开，你那几位朋友或许还有救。”
保安虚弱地点了点头。“我拦不住他们。那些人朝窗户扔瓶子……然后门就开了。那可是钢门啊，被他们推得像纸片似的，合页也散了架……”
瓦克斯心头一凛。看来抢匪当中也有金属之子。他回头朝速递车厢看去，发现那扇被他关上的门又打开了。一个身材单薄的男人站在平台上，穿着长外套，拄着手杖。他打了个手势，急迫地跟另一个抢匪说了些什么，示意他走向瓦克斯的车厢——那是个大块头，目测将近有七尺高。
好极了。“快进去。”瓦克斯对保安说，把地板上行李储藏格的盖板掀开，“低着头别乱动。”
保安钻进储藏格，里面空间窄小，却足够容得下一个人，甚至还能在边上再塞几件行李。瓦克斯掏出两把史特里昂，蹲在私人包厢的门口。火车还在颠簸向前，经过一个转弯处。居然到现在还没停车，火车司机难道没听见枪响，还是他想把车开到下一站？
铁锈，速递车厢遭劫的事件改变了瓦克斯对整件事的看法。也许这起案件的目标不是他。可他们为什么不索性把车弄停，在荒郊野地里动手？太多无从解答的问题，眼下却没时间深究，还有抢匪等着他消灭。他必须跳出去给他来个出其不意，尽快干掉他才行。如果对方真是金属之子，只能靠突然袭击——有东西沿着走廊的地板滚到瓦克斯旁边，在他蹲着的门口停了下来。是一个小小的金属方块。他往后一跳，害怕那东西会爆炸，但却什么都没发生。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紧跟着，他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他无法再燃烧金属。他体内的金属瞬间荡然无存。
不知何故，所有的金属储量全都……消失了。
玛拉茜用来福枪连开三枪，把下一节车厢里的抢匪打得抱头鼠窜。还真不赖，她暗暗想道，随手把武器递给史特芮丝，让她装填子弹。她以前使用的都是打靶用的来福枪，每开一枪都要拉动枪栓，可瓦克斯利姆给她的这把来福枪里却装有一弹匣子弹，像转轮手枪一样。
史特芮丝把枪递回给她，玛拉茜再次瞄准，等着抢匪探出头来。她躲在仆人房间的门边，抢匪们并没有全力向她发起反击。有人在她旁边说了句什么。玛拉茜往屋内看了一眼，是德鲁顿在说话。玛拉茜拔掉了一只蜡制耳塞。“你说什么？”玛拉茜问。“你戴的是耳塞吗？”男仆问道。“还能是什么？”她说着端枪瞄准，射出一击。
德鲁顿用手捂住耳朵。确实，在这么狭小密闭的空间里，拔掉耳塞的这一会工夫都让她感到难以承受。“你随身携带这个？”德鲁顿又问。“史特芮丝带的。”说着，史特芮丝又拿出一对耳塞，表情淡然地递给德鲁顿，连玛拉茜都看傻了眼。“看来你们早就预料到会出事？”“多少有点吧。”玛拉茜目不转睛地盯着抢匪的方向。
他似乎吓了一跳。“这种事经常发生？”
“你觉得算经常吗，史特芮丝？”玛拉茜问。
“嗯？”史特芮丝说着拔掉一只耳塞，“你说什么？”
玛拉茜又开一枪，然后抬起头。刚才那枪打得太偏了。“仆人想知道我们是不是经常遇到这样的事。”“你比我更常遇到吧。”史特芮丝轻描淡写地说，“只要有瓦克斯利姆大人在，这种事总爱冒出来。”“这种事？”德鲁顿惊讶地问，“冒出来？这可是一场铁锈的火车抢劫案啊！”史特芮丝冷冷地看了男仆一眼。“你在为瓦克斯利姆大人效力前，没打听过未来的雇主是什么人吗？”
“这……我是说，我知道他热衷于警务行动。就像有些领主喜欢欣赏交响乐，或是操心公民事务那样。这爱好虽然奇怪，却也无伤大雅。我的意思是……没想到他会真刀真枪地上阵。”
那边没声音了，玛拉茜暗想道，手指紧张地叩击着枪管。他们还打算从她车顶上过去吗？天花板上有个窟窿还在滴血，但愿那群恶棍能吸取教训。
史特芮丝在一旁咂着舌头，对德鲁顿的话不以为然。这家伙事先没做好功课，这在史特芮丝看来真是不可原谅。在没能做好万全准备的情况下贸然以身犯险，真是糟糕极了。
“他……他还会回来吗？”德鲁顿问。
“等他办完事。”史特芮丝说。
“办完什么事？”
“杀光剩下的抢匪啊。”她说。
玛拉茜没想到史特芮丝也有这么凶狠的一面。姐姐跟十八个月前遭到绑架时比起来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并不是说那场事件给史特芮丝留下了多大的精神创伤——可她的确变了。
“他们没打算再冲过来了。”德鲁顿说，“是撤退了吗？”“也许吧。”玛拉茜回答。也许并不是。“我们要不要出去瞧瞧？”德鲁顿问。“我们？”“呃……你们。”他拽紧衣领，“枪战啊，我怎么也没想到会遭遇枪战。仆人平时不是很少会遇到这种大场面吗？”“大多数时候不会遇到。”玛拉茜说。“除非是在房子爆炸时。”史特芮丝补充道。“嗯，没错。”“而且……你知道……”史特芮丝说。
“还是别提了。”
“别提什么？”德鲁顿问道。
“不用担心。”玛拉茜看了史特芮丝一眼。好吧，要是这个人没做一点研究就来应聘工作的话——“等等。”德鲁顿皱起眉，“拉德利安大人原先的仆人到底出了什么事？”
走廊里再次传来响动。玛拉茜啪地举起来福枪，准备开火。但出现在走廊里的那个人却不是抢匪，而是一位有些年纪的女人，穿着华美的旅行长裙。一个抢匪走在她身后，拿枪指着她的头。
玛拉茜扣动扳机，正中他的前额。
连她都被自己吓了一跳，险些把枪扔下。幸好另一名抢匪见计划败露，掉头就跑，朝车头逃去。
铁锈！玛拉茜汗水顺着太阳穴往下流。她那枪开得太快，根本连想都没想。可怜的人质站在那，被抢匪的血溅了一身。玛拉茜知道那是什么感觉。是的，她知道。
在她身旁，德鲁顿脱口骂出一连串脏话，连和谐听了都会脸红。“你想什么呢？”他质问道，“搞不好会打中那个女人！”
“数据……数据表明……”玛拉茜深呼吸，“闭嘴。”
“啊？”
“我让你闭嘴。”说完站起身，紧张地握住枪，朝下一节车厢走去。
那女人找到了她的丈夫——万幸他还活着——扑进他怀里号啕大哭。玛拉茜站在抢匪的尸体旁边，回头看向车厢的天花板，那上面还躺着个死人。她憎恶这种感觉。虽说跟瓦克斯利姆共事了一年半，杀人对她来说还是一如既往地困难。不仅令人心力交瘁，而且她认为那对社会资源来说是种极大的浪费！要是要靠杀人解决问题，还要执法机构做什么。玛拉茜稳住心神，把头等车厢里的每个房间都快速检查了一遍，确保那些抢匪真的撤退了。一位头等车厢里的乘客自称有使枪的经验，于是她把来福枪交给了他，让他留在原处，警惕抢匪们杀回来。
然后她走向餐车，查看并安抚乘客。列车前方有枪声。是瓦克斯利姆在完成他那有效而残酷的任务。下一节车厢——倒数第四节——是二等车厢，房间很是拥挤。她也去查看了那里的人。
在两节车厢中间，玛拉茜发现有四人中了枪。其中一人当场毙命，另一人受了重伤，于是她想回去看看史特芮丝会不会刚巧带了绷带或是别的什么治疗工具。虽说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又谁知道史特芮丝会把什么东西带在身上？
玛拉茜从德鲁顿身边走过，仆人愁眉苦脸地坐在头等车厢的座椅上，显然还在琢磨一个戴着领结的贵族老爷怎么会跟血腥的战场扯上关系。史特芮丝却没在仆人的包厢里，也不在她之前和瓦克斯利姆待过的房间。
内心愈发慌乱的玛拉茜把头等车厢的所有房间都找了个遍。还是没找到史特芮丝。最后，她只得去问那个拿着来福枪站岗的男人。“她？”男人问，“是的，小姐，她在几分钟之前往车头走了。我是不是应该拦住她？她好像非常坚决地要赶去做什么。”玛拉茜暗呼不妙。史特芮丝肯定是趁她查看二等车厢时溜过去了。
她沮丧地拿回来福枪，赶去追她姐姐。
金属储量没了。
瓦克斯跪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这不可能。和谐在上，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这时那个大块头抢匪已经走进了这节车厢。一扇扇门砰砰地晃动着，像是有人要从里面冲出来似的。瓦克斯闪进走廊，把枪举起，可枪却被猛地一推，从他手中滑出。接着瓦克斯利姆感到枪带承受着巨大的推力，向后倒去，重重砸在车厢另一侧的墙壁上，旁边就是通往车厢后方的那道紧闭的车门。
他痛得发出一声呻吟。怎么会？他们怎么可能……？
他摇了摇脑袋，撑住墙壁，把枪带解下。接着跌在地上，枪支和装有金属的小瓶掉在墙边，这时大块头大步朝他冲了过来。
瓦克斯避开了那人的第一记重拳，回手打中那人的侧腰——这一拳仿佛砸到了钢板上。他迅速往后一跃，铁锈啊，他已经好多年没跟人真正近身肉搏过了，速度早已大不如前，被那巨人的下一记右钩拳结结实实地打在脸上。
瓦克斯只觉得眼前一黑，左脸火辣辣的疼，身体也歪倒在墙边。铁锈！韦恩去哪了？那大块头又冲了上来，瓦克斯勉强闪到一旁，虽说脸未被打中，但紧跟着又挨了三记快拳。
那壮汉得意地笑着。门还在他身边砰砰作响——他显然是个射币，也在用瓦克斯管用的防护场。甚至连瓦克斯戴在上臂的免疫镕金术的金属意识库都被推得微微下陷。
这个人随时可以抓起什么金属朝他射过来，从而结束这场战斗。看来他更喜欢徒手对决。果然，那人举起拳头，对瓦克斯点了点头，脸上依然带着笑意，邀请他再战一局。
那你就去死吧。
瓦克斯转身撞向一间二等包厢的房门，冲向窗口。“嘿！”那人在他身后大喊，“嘿！”瓦克斯跳向窗户，骤增体重。他用双臂护住脸，甩开肩膀撞破窗户，在眼看就要掉下去的一瞬间使劲抓住窗框。
手指被碎玻璃扎得鲜血直流，但他还是挣扎着站到了窗沿上，扒着车皮爬上车顶。疾风在他耳畔呼啸，这时他惊讶地发现原来这里还有别人。在前方四节车厢之外，一群武装者正在往车头走，抬着个看起来又大又重的东西。以失落金属之名——那究竟是什么？
“嘿！”大块头抢匪一边往车顶上爬，一边继续喊道。瓦克斯叹了口气，朝他脸上踹了一脚。那壮汉怒吼一声。瓦克斯紧跟着又是一脚，接着踩中了他攀在车顶边缘的手。壮汉愤怒地瞪着瓦克斯，无奈地落回窗边，又爬了进去。
只要你不给对手留还手之机，韦恩总爱把这句话挂在嘴边，必将战无不胜。
瓦克斯移动到车厢中部。他觉得应该去追前面那些人。但他现在手无寸铁，车里的那个射币也绝对不会放过他。
你们已经得手了，他思考着那些抢匪的动机，为什么还要打下去？
片刻之后，大块头的脑袋从车位平台附近探了上来，那里有架爬梯。瓦克斯冲向他，准备再踹几脚，可那家伙攀爬的速度快得出奇。他手里拿着一样东西。
是瓦克斯的枪带。哎呀。
壮汉笑着跳上车顶，掏出拉奈特那把巨大的霰弹枪，将枪带丢到一旁。列车此时刚刚开出丛林，朝高于河面数百尺的开放式桥梁驶去。
大块头举起霰弹枪，像是要端着枪托开火。
好极了。
就在他扣动扳机的同时，瓦克斯往前一冲，拉奈特给这把枪附加的巨大后坐力让对方着实吓了一跳。武器脱手，向后飞去，落在两节车厢之间。那男人怒吼着捂住手。
瓦克斯对准他胸口就是一记重拳。壮汉呻吟着像是要仰面摔倒，但在眼看就要跌出车外的瞬间又站稳了脚跟。瓦克斯才不在乎。
他的目标是掉在对方脚下的枪带。他伸出流血的手指去夺，那里面有拉奈特的两个绳球装置，还有一小瓶无比珍贵的金属。
瓦克斯猛地拽过枪带，束在腰间。但小瓶子却从指间飞了出去。他赶忙一把攥住，此时大块头趁机钢推，把他朝车顶后方推去。瓦克斯脚下一滑，跪倒在车顶上，眼看就要滑出列车边缘。
射币还在继续钢推。瓦克斯单手攀着车顶，握着小瓶的右臂仿佛要被扯断。壮汉微笑着朝他走了过来。每靠近一步，钢推的力量便加大一分。瓦克斯咬紧牙关。手指钻心地疼，还因为鲜血不停地打滑。他拼命挣扎，想把小瓶里的液体倒进嘴里，却是有心无力。拉奈特的绳球装置。就在腰间的枪带里。能不能让它们发挥用处？该怎么办才好呢？这时列车开始驶过桥梁。大块头走到瓦克斯面前，转了转肩膀，试图握紧拇指受伤的拳头。在那人身后的爬梯上有人影在动。钻出来一个脑袋？是韦恩！不对。他看见往上爬的那人手里握着一把枪。韦恩是不会拿枪的。会不会是玛拉茜？
史特芮丝出现在屋顶边缘，劲风狂野地吹着她的头发。她先是打量着大个抢匪，接着又看向瓦克斯，似乎惊呼了一声——但风力太大，瓦克斯并没有听到。她爬上车顶，蹲跪在地，手里举着拉奈特的霰弹枪。
噢，不。“史特芮丝！”瓦克斯大喊。大块头转过身，在她把枪搭上肩膀的一瞬间注意到了她，只见史特芮丝睁大双眼，衣裙被风吹得上下翻飞。她扣动了扳机。子弹自然是偏得不像话，但还是打中了抢匪的手臂，鲜血飞溅。那人呻吟着无力再对瓦克斯使用钢推。然而那把本该由镕金术师使用的枪爆后坐力惊人——把史特芮丝震得向后飞去。嗖地飞出了列车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