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玛拉茜觉得在烛光旁工作更能感到精力振奋。或许是因为暗藏着原始危险的关系。电灯能带给人安全感，易于控制和驾驭——而开放的火焰，却是带着未驯的野性与活力。哪怕释放出一丁点愤怒的火花，都足以将她连同手上的一切工作全都毁掉。
近来经她手处理的这类火花真是不少。
此刻坐在分区警察总署的办公室里，摊在她书桌上的，是各类笔记、文件与会谈纪要。她在过去两个星期里翻阅了其中的大部分，为治安总长雷迪提供建议。两人如今是紧密合作的搭档，有时真难想象在她刚来警局工作的那段时间，他是如何对她百般刁难。
虽然西装本人还未认罪，他的许多手下都已开口。他们掌握的证据足以令人愤怒。那伙歹徒都是从外城区被征募来的持有不同政见的年轻人——终日被灌输幸存者传说，以及他对抗帝国统治的传奇。他们在拉舍金和比尔明这些城市里接受训练，远离统治中心地带，被隔绝在封闭的营地里，规模大得远超外界想象。
亚拉戴尔和其他人专注于这些细节。军队、时间进程表还有技术——就像瓦克斯利姆从克雷西娜夫人的宅邸里偷来的那台能让人远距离对话的装置。在宣扬和平的同时，他们却在为战争做着准备。他们很害怕，这也在情理之中。正是多年来的苛待与疏忽才导致了这场乱局。但愿能够和平解决。玛拉茜决定把这些事情留给政客们去烦恼。她不再深究武力外交政策与那些虚华的辞藻，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方面去。在那些人讲述的传说里，除了关于飞船和新镕金术金属的传闻之外，还有一件不同寻常的事。
她举起一张记满笔记的纸。欲言又止的讲述，惊鸿掠影的乍现，窃窃私语的谈论。关于那些会在半夜造访的红眼人。她把这些传说补充到了关于特雷的研究文件中，就是人们不知何故又再次崇拜起来的那位古老神灵。正是他制造出了尖钉，腐化了那个名叫帕尔姆的坎得拉，从许多囚犯口中都说出了他的名字。
她花了好几个月做研究，目前仍感到毫无收获。但不论通过什么方法，她一定会找出答案。
囚禁西装的那些人想用牢房的朴素来镇住他。在这间普普通通的地下囚室里，摆着个供他方便用的木桶，床上搁着一条毛毯。这策略真是陈腐老旧而又不得要领。就像他一辈子只睡过铺满玫瑰花瓣的羽毛床褥似的，就像他从来都不知道睡在硬石板上是什么滋味。
既然如此，那就来吧。任何事都能被转化为优势。眼下这种情况，正是让他证明自己的好机会。他是不会告饶的，就让他们等着瞧好了。
于是在被关押了两个星期之后，某天夜里，当牢房外面走廊上的大门突然咔嗒一声打开，有个陌生人走进来时，他一点都没觉得惊讶。进来的是个男人，胡子拉碴，头发也乱糟糟的。看来是从街上偷来了乞丐的身体，西装猜想着。
你从走路的步态就能看出他们的身份。毫不悠闲，毫不从容。总是步履匆匆，带着坚定，带着意图。
当然，那双目光柔和的红眼是另一个信号。据西装判断，瓦克斯利姆和他身边那群蠢货根本不了解这些生物。他们不理解，也理解不了。
组织有了属于自己的无面永生者。
西装站起身，放下囚衣的袖管，掸平了肩上的皱褶。“两个星期可比我预想中要久得多。”“久不久是我们说了算。”“我不是在抱怨。”西装说，“只是在观察。我完全愿意耐心等待特雷的指示。”“是吗？”永生者问，“在我们看来，你一直在催促加快速度。”“我是在陈述观点罢了，”西装说，“那样才能展开一场适当的讨论。”
永生者隔着囚栏打量着他。“你没有泄露秘密吧。”
“没有。”
“做得很好。”
“谢谢。”
优势。即使是在牢房里住上两个星期，也能借此证明自己。
“照你的要求，进度会加速推进。”永生者说。
“太好了！”
永生者把手伸进口袋，摸出一个装置，像是个缠着线圈的小包裹。那是艾里奇早期用给飞船功能的金属制成的炸弹，威力比土炸药大不了多少，所以并没有派上用场，他们需要的是能炸平城市的大家伙。
“这是干什么？”西装紧张地问。“加速之后，组织将不再需要完整的层级架构。”“可你们需要我们！”西装说，“去统治，去管理文明——”“不再需要了。近来的发展让这里的文明变得太过危险。如果任由它继续，局面将会失控，所以我们决定将这个星球上的生命全部抹除。感谢你所作出的贡献，你将被获准在另一个界域里继续效命。”
“但是——”随着永生者将装置引爆，那炸弹——还有西装——全都化作齑粉。瓦克斯猛然惊醒。刚刚听到的是爆炸声？他此时身在大楼的顶层套房里，卧室中一片静谧，史特芮丝蜷着身子在他身边睡得正甜，只手仍然轻轻拽着他的胳膊。她总爱这么做，仿佛生怕一松手，这一切就都会结束。
看着她躺在星光下，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对她的爱意竟然如此之深。但这份惊讶并没有困扰到他。他犹记得曾有无数个早晨在蕾西身旁醒来，也会有同样的感觉。惊异于这份幸运，意外于原来他也会有这么强烈的情感。
他轻轻将她的手移开，然后帮她把被子盖好，轻手轻脚地走下床，赤裸着上身朝阳台走去。
他们在蜜月期间都住在这间套房里，并没有返回宅邸。这似乎是一个不错的新开始，而且瓦克斯也在开始考虑是否要移居到这里长住。他仿佛第一百次焕发了新生，如今也进入了一个新的时代。在这个时代里，大行其道的不再是安静的宅邸和烟雾缭绕的会谈，而是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和充满生气的闹市政治。
屋外迷雾缭绕，然而这幢摩天大楼直插云霄，他觉得能透过那迷雾看见星辰和红河。他推开门，想要迈步走出阳台，转眼又瞥见镜台上摆着德鲁顿放在那里的一排东西。男仆把从瓦克斯衣袋和新赛朗旅店里找回的私人物品做了精心分拣，他或许是想要等他吩咐哪些需要保留，哪些需要丢弃。
瓦克斯微笑着抚摸着那个皱巴巴的领结，是他和史特芮丝参加派对时戴的那个。他记得自己是在逃出新赛朗之前，在更换长裤和迷雾外套时把领结丢到了地上。德鲁顿将它压平，边上还放着派对上的那块印有字母的餐巾，甚至还有个被他随手抄起的瓶盖，以备钢推时使用。然而德鲁顿却把它压在它自带的那一小块布条上，仿佛那是世界上最为贵重的至宝。
瓦克斯摇了摇头，一只手扶着阳台门，想往外走。然后愣住了，回头看向桌面。
它就在那。是乞丐给他的那枚硬币，在微弱的星光下闪着光。德鲁顿肯定是在他衣袋里找到的。瓦克斯伸出手，犹豫了一瞬，将它从桌上拿了起来，迈步走进迷雾。
可能吗？他举起硬币纳闷地想。两种不同的金属。一种金属是银白色的。难道是镍铬？另一种是藏金术所使用的红铜。虽然上面的图案不一样，硬币的尺寸也要小得多，但跟南方人手中的那种徽章却没有太大不同。
正当他思考时——确切地说，是正当他意识到它的作用时——金属意识库开始工作了，他发现自己身体里有了能够供他提取的储量。瓦克斯惊呼一声。
他们把这样的物体称为红铜意识。是一种极为特殊的藏金术储存载体。里面能够储存记忆力。
他提取了其中的力量。
瓦克斯脚下的空间即刻发生了转换。他身处一片荒野，视野之中什么人都看不到，只有尘土在他身边飞扬。用这样的视角体验困难得很，因为观察者只有一半的视野是正常的。
另一半视野中到处都是蓝线。这是一个单眼被钉穿的男人。
男人穿过渺无人烟的荒野，经过无人打理的庄稼地里，在狂风中走得分外艰难。前面有座城镇——或者说是城镇留下的残余废墟。
他听着自己的靴子踩在肮脏的岩石上，风声在耳畔呼啸，感到一阵寒冷。他继续朝镇上走着，路过一处处地基，上面带着被久已熄灭的火焰炙烤过的痕迹。不知怎的，他知道这里的住民们——跟他经过的其他村庄和城镇一样——拆掉了自家房舍，将木料用作生火的木头，不顾一切地想要活下去。
一具具赤裸的尸体躺在街道上。他们在大多数人看来算不上多么寒冷的气候中被活活冻死，身上的衣服也被扒光，用作燃料。
前方矗立着一座状如地堡的石头建筑。长而狭窄，让他想起了什么——瓦克斯不认识，这熟悉感是来自于存储这记忆的主人。那久远的记忆闪动在他的意识里，一闪而逝。行路者继续朝门口走去，大门敞开着。他们连门都烧了。里面有许多人正聚在一处取暖，身上徒劳地裹着毛毯。火已经燃尽。他们甚至烧掉了面具。行路者走在他们中间，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但大多数人空洞的眼神里没有焦点。他们是在等待死亡。他在中间找到了几位年长的首领，老态龙钟，脸上戴着布质面罩——那是他们唯一剩下的东西。其中一位年长的女人抬头看着他，将面罩掀起。
她在他一半的视野中看来十分正常，在另一半的视野中则是蓝色的轮廓。行路者伸出手，握住那女人的肩膀，跪下小声说出一句话。瓦克斯震惊地从那记忆中抽离，丢下硬币，吓得往后退了几步。硬币滚向阳台边缘，最后停在他脚边。那手臂……那手臂。上面的疤痕纵横交错，像是受过一次又一次的皮外伤。从他口中幽幽说出的那几个字回响在瓦克斯的脑海里。
“幸存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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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经她手处理的这类火花真是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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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西装本人还未认罪，他的许多手下都已开口。他们掌握的证据足以令人愤怒。那伙歹徒都是从外城区被征募来的持有不同政见的年轻人——终日被灌输幸存者传说，以及他对抗帝国统治的传奇。他们在拉舍金和比尔明这些城市里接受训练，远离统治中心地带，被隔绝在封闭的营地里，规模大得远超外界想象。
亚拉戴尔和其他人专注于这些细节。军队、时间进程表还有技术——就像瓦克斯利姆从克雷西娜夫人的宅邸里偷来的那台能让人远距离对话的装置。在宣扬和平的同时，他们却在为战争做着准备。他们很害怕，这也在情理之中。正是多年来的苛待与疏忽才导致了这场乱局。但愿能够和平解决。玛拉茜决定把这些事情留给政客们去烦恼。她不再深究武力外交政策与那些虚华的辞藻，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方面去。在那些人讲述的传说里，除了关于飞船和新镕金术金属的传闻之外，还有一件不同寻常的事。
她举起一张记满笔记的纸。欲言又止的讲述，惊鸿掠影的乍现，窃窃私语的谈论。关于那些会在半夜造访的红眼人。她把这些传说补充到了关于特雷的研究文件中，就是人们不知何故又再次崇拜起来的那位古老神灵。正是他制造出了尖钉，腐化了那个名叫帕尔姆的坎得拉，从许多囚犯口中都说出了他的名字。
她花了好几个月做研究，目前仍感到毫无收获。但不论通过什么方法，她一定会找出答案。
囚禁西装的那些人想用牢房的朴素来镇住他。在这间普普通通的地下囚室里，摆着个供他方便用的木桶，床上搁着一条毛毯。这策略真是陈腐老旧而又不得要领。就像他一辈子只睡过铺满玫瑰花瓣的羽毛床褥似的，就像他从来都不知道睡在硬石板上是什么滋味。
既然如此，那就来吧。任何事都能被转化为优势。眼下这种情况，正是让他证明自己的好机会。他是不会告饶的，就让他们等着瞧好了。
于是在被关押了两个星期之后，某天夜里，当牢房外面走廊上的大门突然咔嗒一声打开，有个陌生人走进来时，他一点都没觉得惊讶。进来的是个男人，胡子拉碴，头发也乱糟糟的。看来是从街上偷来了乞丐的身体，西装猜想着。
你从走路的步态就能看出他们的身份。毫不悠闲，毫不从容。总是步履匆匆，带着坚定，带着意图。
当然，那双目光柔和的红眼是另一个信号。据西装判断，瓦克斯利姆和他身边那群蠢货根本不了解这些生物。他们不理解，也理解不了。
组织有了属于自己的无面永生者。
西装站起身，放下囚衣的袖管，掸平了肩上的皱褶。“两个星期可比我预想中要久得多。”“久不久是我们说了算。”“我不是在抱怨。”西装说，“只是在观察。我完全愿意耐心等待特雷的指示。”“是吗？”永生者问，“在我们看来，你一直在催促加快速度。”“我是在陈述观点罢了，”西装说，“那样才能展开一场适当的讨论。”
永生者隔着囚栏打量着他。“你没有泄露秘密吧。”
“没有。”
“做得很好。”
“谢谢。”
优势。即使是在牢房里住上两个星期，也能借此证明自己。
“照你的要求，进度会加速推进。”永生者说。
“太好了！”
永生者把手伸进口袋，摸出一个装置，像是个缠着线圈的小包裹。那是艾里奇早期用给飞船功能的金属制成的炸弹，威力比土炸药大不了多少，所以并没有派上用场，他们需要的是能炸平城市的大家伙。
“这是干什么？”西装紧张地问。“加速之后，组织将不再需要完整的层级架构。”“可你们需要我们！”西装说，“去统治，去管理文明——”“不再需要了。近来的发展让这里的文明变得太过危险。如果任由它继续，局面将会失控，所以我们决定将这个星球上的生命全部抹除。感谢你所作出的贡献，你将被获准在另一个界域里继续效命。”
“但是——”随着永生者将装置引爆，那炸弹——还有西装——全都化作齑粉。瓦克斯猛然惊醒。刚刚听到的是爆炸声？他此时身在大楼的顶层套房里，卧室中一片静谧，史特芮丝蜷着身子在他身边睡得正甜，只手仍然轻轻拽着他的胳膊。她总爱这么做，仿佛生怕一松手，这一切就都会结束。
看着她躺在星光下，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对她的爱意竟然如此之深。但这份惊讶并没有困扰到他。他犹记得曾有无数个早晨在蕾西身旁醒来，也会有同样的感觉。惊异于这份幸运，意外于原来他也会有这么强烈的情感。
他轻轻将她的手移开，然后帮她把被子盖好，轻手轻脚地走下床，赤裸着上身朝阳台走去。
他们在蜜月期间都住在这间套房里，并没有返回宅邸。这似乎是一个不错的新开始，而且瓦克斯也在开始考虑是否要移居到这里长住。他仿佛第一百次焕发了新生，如今也进入了一个新的时代。在这个时代里，大行其道的不再是安静的宅邸和烟雾缭绕的会谈，而是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和充满生气的闹市政治。
屋外迷雾缭绕，然而这幢摩天大楼直插云霄，他觉得能透过那迷雾看见星辰和红河。他推开门，想要迈步走出阳台，转眼又瞥见镜台上摆着德鲁顿放在那里的一排东西。男仆把从瓦克斯衣袋和新赛朗旅店里找回的私人物品做了精心分拣，他或许是想要等他吩咐哪些需要保留，哪些需要丢弃。
瓦克斯微笑着抚摸着那个皱巴巴的领结，是他和史特芮丝参加派对时戴的那个。他记得自己是在逃出新赛朗之前，在更换长裤和迷雾外套时把领结丢到了地上。德鲁顿将它压平，边上还放着派对上的那块印有字母的餐巾，甚至还有个被他随手抄起的瓶盖，以备钢推时使用。然而德鲁顿却把它压在它自带的那一小块布条上，仿佛那是世界上最为贵重的至宝。
瓦克斯摇了摇头，一只手扶着阳台门，想往外走。然后愣住了，回头看向桌面。
它就在那。是乞丐给他的那枚硬币，在微弱的星光下闪着光。德鲁顿肯定是在他衣袋里找到的。瓦克斯伸出手，犹豫了一瞬，将它从桌上拿了起来，迈步走进迷雾。
可能吗？他举起硬币纳闷地想。两种不同的金属。一种金属是银白色的。难道是镍铬？另一种是藏金术所使用的红铜。虽然上面的图案不一样，硬币的尺寸也要小得多，但跟南方人手中的那种徽章却没有太大不同。
正当他思考时——确切地说，是正当他意识到它的作用时——金属意识库开始工作了，他发现自己身体里有了能够供他提取的储量。瓦克斯惊呼一声。
他们把这样的物体称为红铜意识。是一种极为特殊的藏金术储存载体。里面能够储存记忆力。
他提取了其中的力量。
瓦克斯脚下的空间即刻发生了转换。他身处一片荒野，视野之中什么人都看不到，只有尘土在他身边飞扬。用这样的视角体验困难得很，因为观察者只有一半的视野是正常的。
另一半视野中到处都是蓝线。这是一个单眼被钉穿的男人。
男人穿过渺无人烟的荒野，经过无人打理的庄稼地里，在狂风中走得分外艰难。前面有座城镇——或者说是城镇留下的残余废墟。
他听着自己的靴子踩在肮脏的岩石上，风声在耳畔呼啸，感到一阵寒冷。他继续朝镇上走着，路过一处处地基，上面带着被久已熄灭的火焰炙烤过的痕迹。不知怎的，他知道这里的住民们——跟他经过的其他村庄和城镇一样——拆掉了自家房舍，将木料用作生火的木头，不顾一切地想要活下去。
一具具赤裸的尸体躺在街道上。他们在大多数人看来算不上多么寒冷的气候中被活活冻死，身上的衣服也被扒光，用作燃料。
前方矗立着一座状如地堡的石头建筑。长而狭窄，让他想起了什么——瓦克斯不认识，这熟悉感是来自于存储这记忆的主人。那久远的记忆闪动在他的意识里，一闪而逝。行路者继续朝门口走去，大门敞开着。他们连门都烧了。里面有许多人正聚在一处取暖，身上徒劳地裹着毛毯。火已经燃尽。他们甚至烧掉了面具。行路者走在他们中间，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但大多数人空洞的眼神里没有焦点。他们是在等待死亡。他在中间找到了几位年长的首领，老态龙钟，脸上戴着布质面罩——那是他们唯一剩下的东西。其中一位年长的女人抬头看着他，将面罩掀起。
她在他一半的视野中看来十分正常，在另一半的视野中则是蓝色的轮廓。行路者伸出手，握住那女人的肩膀，跪下小声说出一句话。瓦克斯震惊地从那记忆中抽离，丢下硬币，吓得往后退了几步。硬币滚向阳台边缘，最后停在他脚边。那手臂……那手臂。上面的疤痕纵横交错，像是受过一次又一次的皮外伤。从他口中幽幽说出的那几个字回响在瓦克斯的脑海里。
“幸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