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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亲生孩子

某只有进取心的兔子打洞穿过了我家菜园的篱笆桩。一只贪吃的兔子把一株卷心菜吃到只剩下根,从菜园里的情况来看,这只兔子还带了朋友过来。我叹了一口气,蹲下去修补破损的地方,把石头和泥巴填进兔子洞里压实。伊恩的离去让我始终很心痛,而且,在这种时候,我也同样怀念他那条吓人的狗。

    我从河场带来了许多架杆和种子,其中大多数带回到岭上都还能用。现在是六月中旬,仍然可以重新种下胡萝卜。那小块土豆苗子,以及那些花生秧子,都没有受损;兔子不吃这些东西,也不关注那些芳香的药草,但是茴香除外,兔子们像吃甘草那样,把茴香大口大口地吃掉了。

    我想要的是卷心菜,因为可以做成泡菜来储存,等到仲冬,我们会想要有些味道的食物,也需要补充维生素C。我还有足够多的种子。如果能够解决掉兔子的问题,我就能够在天气转冷前种几块庄稼。我思考着,用手指敲击着篮子的把手。印第安人会在土地四周撒下剪短的头发,但是那样只可以防鹿,对兔子却没有太大用处。

    詹米是最好的猎手。娜亚维恩对我说过,食肉动物尿液的气味能够拦住兔子——撇开听不听话的问题不谈,一个吃肉的男人和一头美洲狮差不多。没错,可以这样做。他两天前才打了一只鹿,那只鹿还挂着。我要重新酿造一桶云杉啤酒,拿来给他下烤鹿肉,尽管……

    在我慢悠悠地朝草药棚走去,看看是否有用来调味的粉色西番莲果实时,我的眼睛瞥到了空地远端有动静。我以为那是詹米,于是转身走过去,打算把新任务告诉他,但是我在半路上看清了那是谁时,便呆呆地定住了。

    他比分别时更糟糕,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他没有戴帽子,黑亮的头发和胡子乱糟糟的,身上的衣服也变得破烂不堪;没有穿鞋,一只脚上裹着肮脏的破布,走路时跛得很厉害。

    他看到了我,然后停了下来。我朝他走了过去。

    “很高兴是你,”他说道,“我刚才还在想我最先会遇到谁。”他的声音轻柔而沙哑。我怀疑,自从我们把他丢在山里后,他是否和任何活物说过话。

    “你的脚,罗杰……”

    “没关系。”他抓住我的手臂,“他们还好吗?孩子?还有布丽安娜?”

    “他们很好。大家都在房子里。”他朝木屋转过头去,然后我补充道,“你得到一个儿子。”

    他迅速地把头转回来看我,惊讶地睁大了绿色的双眼。

    “是我的?是个儿子?”

    “我想是的,”我说道,“你来了,不是吗?”

    他那种惊讶又带着些希望的神情逐渐从脸上消逝了。他看着我的眼睛,似乎想要看清楚我的感受,因为他微笑了——笑得并不轻松,只是痛苦地扬起嘴角——但他还是微笑了。

    “我在这里。”他说道,然后转身朝开着门的木屋走去。

    詹米挽起袖子,坐在桌边,与布丽安娜肩并着肩。詹米皱眉看着几幅房屋画,布丽安娜则在用羽毛笔作画。他们俩的身上都沾满了墨水。在讨论建筑时,他们都容易激动。孩子在旁边的摇篮里酣睡。布丽安娜用一只脚心不在焉地摇着摇篮。丽琦正在窗户旁边纺纱,巨大的纺轮在转动,她在低声地哼唱。

    “特别祥和,”罗杰低声说道,在院子里停了下来,“似乎不应该去打扰他们。”

    “你有选择吗?”我说道。

    “是的,我有。”他回答道,“但是我已经选择了。”他坚定地朝开着的门走去,走进了屋里。

    詹米立刻对门口这个不熟悉的身影做出了反应,迅速将布丽安娜从坐着的长凳上推开,然后冲去取下墙上的手枪,抵在罗杰的胸膛,然后才意识到站在自己眼前的是谁,然后才把枪放下来,发出微弱的厌恶的惊呼声。

    “是你啊。”他说道。

    刚才长凳被推动发出声响,孩子被突然吵醒,现在正像消防车那样尖声哭着。布丽安娜把他从摇篮里抱起来,紧紧抱在怀里,睁大眼睛看着门口幽灵般的罗杰。

    我忘记了她上次见到罗杰是什么时候,比我上次见他还要久远。他肯定有了极大的变化,已经不再像那个大约一年前在威尔明顿离开她的年轻历史教授了。

    罗杰朝她走近一步,她却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他纹丝不动地站着,在那里看着孩子。她坐到哺育凳上,笨手笨脚地解着胸衣,在孩子上方保护性地弯着腰。她披上披肩后,开始给孩子喂奶,孩子才停止了哭号。

    我看到罗杰的目光从孩子身上转移到詹米身上。詹米站在布丽安娜旁边,纹丝不动,让我很害怕。他笔直和静止得就像雷管,一根点燃的火柴与引信之间只有毫厘之差。

    布丽安娜稍微动了动红色的脑袋,接连看了看他们。我和她看到了同样的东西——詹米那种危险的静止,在罗杰身上也同样存在。这出乎意料地让人震惊,我从未见过他们如此相像,只是一人是红头发,一人是黑头发。

    我突然想到,他们都是麦肯锡,是凶狠的维京人,行事残暴,身材高大。我在布丽安娜的双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凶狠特征燃烧起来。她那双眼睛是她脸上唯一有生命的东西。

    我应该说点什么,做点什么,打破这种可怕的寂静。但是我口干舌燥,无论如何也没有什么能说的。

    罗杰朝詹米伸出手去,手掌向上,这个动作里并没有丝毫恳求的意味。

    “我想你和我一样不开心,”他用粗哑的声音说道,“但你是我的近亲。割我吧。我来这里,是为我的血缘关系起誓的。”

    我无法判断詹米是否犹豫,时间似乎停止了,屋里的空气似乎凝固在我们身边。我看到詹米的匕首划破空气,锋利的刀刃从罗杰那干瘦、黝黑的手腕上迅速拉过,鲜红的血液突然从刀刃拉过的地方涌了出来。

    让我惊讶的是,罗杰没有看布丽安娜,也没有伸手去拉她的手。相反,他用拇指从流血的手腕上擦过,然后走到她旁边,注视着孩子。她本能地向后缩,但是詹米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詹米的手让她立即静止下来,那既是约束,又是保护,但是她紧紧地把孩子抱在怀里。罗杰跪到她面前,伸手去将她的披肩拨开,用血在孩子的松软额头上画出宽大的十字。

    “你是我血中之血,”他轻声说道,“骨中之骨。我在众人面前,从今往后将你认作我的儿子。”他抬头挑衅地看着詹米。过了很久,詹米才轻微地点头表示认可,然后向后退,把手从布丽安娜的肩膀上拿开。

    罗杰的凝视转移到布丽安娜身上。“他叫什么名字?”

    “还没有名字。”她怀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很显然,这个回来的男人,已经不是那个当初离开她的男人了。

    罗杰站着凝视她。他的手腕还在滴血。我有点惊讶地意识到,对于他来说,她也有了不小的变化。

    “他是我儿子,”罗杰安静地说道,朝孩子点了点头,“你是我妻子吗?”

    布丽安娜连嘴唇都发白了。“我不知道。”

    “这个男人说你们已经握手成婚了。”詹米看着罗杰,朝布丽安娜走近一步,“是真的吗?”

    “我们……我们握手成婚过。”

    “现在也还在握手成婚当中。”罗杰深吸了一口气,我突然意识到他快要摔倒下去,无论是因为饥饿、疲倦,还是因为流血。我抓住他的胳膊,让他坐了下去,然后让丽琦去取些牛奶,我自己则去把小药箱取来给他包扎手腕。

    这些常态的活动似乎稍微打破了紧张的气氛。我打算继续缓和气氛,于是拿出了一瓶从河场带来的白兰地,给詹米倒了一杯,然后在罗杰的牛奶里加了不少。詹米挖苦地看了看我,但还是坐回到重新放好的长凳上,开始小口喝他的酒。

    “那很好,”他说道,宣布讨论开始,“如果你们握过手,布丽安娜,那就成婚了,这个男人就是你的丈夫。”

    布丽安娜的脸更红了,但是她看着罗杰,没有看詹米。

    “你说过握手成婚的有效期是一年零一天。”

    “你说过你不想要暂时性的东西。”

    她退缩了,但接着咬紧了嘴唇。“我当时确实不想要。但是,我那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她看了看我和詹米,然后又看着罗杰,“他们跟你说过——说过孩子不是你的?”

    罗杰扬起了眉毛。“噢,但他就是我的啊。嗯?”他抬起包扎着的手腕来解释说明。

    布丽安娜的脸色不再惨白,整张脸都红了起来。“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他径直看着她的眼睛。“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他轻柔地说道,“我对此很抱歉。”

    “不是你的错。”

    罗杰看了看詹米。“是的,是我的错,”他低声说道,“我应该陪着你,保证你安全的。”

    布丽安娜皱起了眉头。“我当时让你走,是认真的。”她不耐烦地扭动肩膀,“但是现在无所谓了。”她把孩子抱紧,坐直了身子。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回来。”

    他小心翼翼地放下空杯子。“你不想我回来吗?”

    “别管之前我想要什么,现在只想知道你为什么回来。你回来是因为你想……还是因为你觉得应该?”

    她盯着他看了很久,然后低头看着自己仍然握着杯子的双手。

    “或许两个原因都有,或许两个原因都不是。我不知道,”他特别轻柔地说道,“反正我就是回来了。我不知道。”

    “你去那个石圈了吗?”她问道。他点了点头,没有看她。他伸手到口袋里摸索,然后把那颗蛋白石掏出来放在桌上。

    “我去过那里。所以才会这么晚回来,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它。”

    她沉默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你没有回去,但是你能回去啊。或许你应该回去的。”她径直盯着他,眼神就像他父亲的一样。

    “如果你是出于责任才回来的,那么我不想和你生活,”她说道,然后她看着我,眼神因为痛苦显得柔和,“我见过出于责任的婚姻,也见过出于爱情的婚姻。如果我没有……”她停顿下来,然后看着罗杰,继续说了下去,“如果我没有见过这两种婚姻,我或许会接受出于责任的婚姻,但是这两种婚姻我都见过,所以我不会接受。”

    我感觉胸口就像被人击中——她说的是我的两段婚姻。我看向詹米,发现他正在看着我,我知道他那种震惊的表情,在我自己的脸上也有。他咳嗽两声,打破了沉默,然后清了清嗓子,朝罗杰转过身去。

    “你们什么时候握手成婚的?”

    “九月二号。”罗杰立即回答道。

    “现在是六月中旬。”詹米皱着眉头,来回看了看他们俩。

    “好了,我的女儿,如果你和这个男人握手成婚了,那么你就对他有义务。这是确定的事情。”他转过身去,特别沉闷地注视着罗杰,“那么你就要住在这里,当她的丈夫。等到九月三号,她就要选择是在教堂与你结婚,还是让你离开,不要再烦她。你有很长时间搞清楚自己为什么来这里,然后说服她。”

    罗杰和布丽安娜同时开口想要抗议,但是詹米阻止了他们,然后拿起了放在桌上的匕首,再次抵在罗杰心口。

    “我说了,你要住在这里,当她的丈夫。但是你如果在她不情愿的情况下碰她,我会把你的心挖出来喂猪。懂了吗?”

    罗杰低头盯着闪着冷光的刀看了良久,浓密的胡须下面没有露出任何表情,然后他抬头盯着詹米的双眼,说道:“你觉得我会去烦扰不想要我的女人?”

    这个问题特别令人难堪,因为当时就是错误地以为他会那样做,詹米才把他打得鼻青脸肿的。罗杰伸手把詹米手里的刀推到桌子上面,然后突然把凳子向后推并站起来,转身离开了。

    詹米同样迅速地站起来,跟着他走出去,同时将匕首插回鞘里。

    布丽安娜无助地看着我。“你觉得他会……”

    她还没说完,外面就传来响亮的扑通,以及同样响亮的呻吟声,那是人的沉重躯体撞在墙上发出的声音。

    “敢对她不好,我就把你的蛋扯下来,塞进你的嘴里!”詹米用盖尔语低声说道。

    我看了看布丽安娜,知道罗杰的盖尔语还不足以听懂这句话。她张开嘴巴,但是没有说出话。

    外面传来快速扭打的声音,最终以头撞到木头的更响亮撞击声结束。

    罗杰没有詹米那种威胁的气势,但是他的声音却很真诚。“你敢再碰我一下,该死的浑蛋,我会把你的头塞进你的屁股!”

    片刻安静过后,我听到了一个人走开的脚步声,接着,詹米用深沉的苏格兰嗓音说了些什么,也走开了。

    布丽安娜睁大眼睛看着我。

    “雄性荷尔蒙迸发。”我说道,耸了耸肩。

    “你能做点什么吗?”她问道。她拧着嘴角,但是我不知道她那是笑,还是刚显露出来的歇斯底里。

    我思考着,伸手从头发里抓过。“呃,”我最终说道,“他们会做的就是两件事,其中一件就是试着去杀死对方。”

    布丽安娜揉了揉鼻子。“嗯,”她说道,“那另外那件……”

    我们目光相遇,完全领悟了。

    “我会照顾好你父亲,但是罗杰那里,就要靠你了。”

    ****

    山上的生活有些紧张,布丽安娜表现得像被套住的野兔;罗杰表现得像被逼到角落的貛;詹米在吃晚饭时会用幽怨、反对的眼神盯着罗杰;丽琦只要见到人就会匆忙道歉;小婴儿则成长到了出现腹部绞痛的时期,每个晚上都会痛得尖叫。

    或许是孩子的肚子痛刺激了詹米,让他疯狂地忙活着修建那所新房子。菲格斯和其他佃户好心地为我们种了一些庄稼,让我们今年就算没有多余的粮食出售,至少也不会饿肚子。詹米不用去照顾大面积的土地,所以只要有空闲时间,他便在山上修房子。

    罗杰尽管腿脚不方便,但还是尽量帮忙做些农场上的杂活。好几次我想治疗他那只受伤的脚,都被他回绝,但是现在我决定不再拖延下去了。他到达这里几天之后,我做好准备,坚决地告诉他第二天早上起来我就要给他治疗。

    第二天早上,我让他躺下,解开他脚上裹着的那层破布。那种严重感染的腐烂气味让我鼻子发痒,但是感谢上帝,我没有发现败血症的红色条纹,也没有看到坏疽初期的发黑症状。尽管如此,情况也相当糟糕。

    “组织深处有慢性脓肿。”我说着,用拇指有力地触碰检查,软绵绵的脓包被按变形。我更用力地按压,他那稍微愈合的伤口裂开了,脏兮兮的灰黄色黏液从红肿的伤口里渗了出来。

    罗杰黝黑的皮肤变得苍白,他的双手紧紧抓住木头床架,但是他没有发出声音。

    “你很幸运,”我一边说,一边来回掰动他的脚,屈伸着他脚掌骨上的小关节,“你走路的时候弄破了脓肿的地方,让脓液流出不少。当然了,脓肿还会重新形成,但是因为你在不停地走动,所以更深入的组织没有被感染,也让你的脚还能屈伸。”

    “噢,挺好。”他淡然地说道。

    “布丽,过来帮帮忙。”我说道,随意地朝房间的远端转过去,布丽和丽琦坐在那边,轮流照看孩子和纺纱。

    “我可以帮忙,让我来。”丽琦迅速站起来,急切地想要帮忙。她对罗杰所遭受的磨难很懊悔,所以一直在尽可能地弥补,不停地给他送吃的,提议帮他缝补衣服。她的各种表达懊悔的方式,让罗杰几乎快发疯了。

    我朝她微笑。“是的,你可以帮忙。去抱抱孩子,让布丽安娜得空到我这里来。抱孩子去外面呼吸点新鲜空气好吗?”

    丽琦疑惑地看了看我,然后照我说的去做了。她把小基兹莫抱进怀里,朝他低声说着亲昵的话,走了出去。布丽安娜走过来,站到我身边,故意不去看罗杰的脸。

    “我要把这里割开,尽量把脓液排出来,”我指着那条结着黑痂的长伤口,“然后我们要做个清创手术,清除坏死的组织,并且消毒,希望会好转。”

    “什么是清创手术?”罗杰问道。我放开他的脚,然后他的身体稍微放松下来。

    “通过外科或非外科方式,清除坏死的组织或骨骼,进而清洁伤口,”我解释道,碰了碰他的脚,“幸好你的骨头没事,尽管脚掌骨中间的软骨有点伤。别担心,”我说道,然后拍了拍他的腿,“清创手术不会疼。”

    “不会疼?”

    “排脓和消毒的时候才会疼。”我抬头看了看布丽,“去抓住他的双手。”

    她犹豫了很短的片刻,然后走到床的那头,把双手递给了他。他握住她的双手,双眼看着她,这是近一年来他们首次接触彼此。

    “抓紧,”我告诉他们,“这部分程序最恶心。”

    我没有抬头看,而是迅速动手,用手术刀干净地割开了那些半愈合的伤口,然后尽可能地把里面的脓液和坏死组织挤出来。我能够感觉到他紧绷着的腿在颤抖,疼痛加重时,他的身体稍微蜷曲起来,但是他没有说一个字。

    “你想要什么东西来咬着吗,罗杰?”我问道,把我那瓶用水稀释过的酒精拿出来,准备冲洗伤口,“接下来可能会有点疼。”

    他没有回答。布丽安娜说话了。

    “他没事,”她坚定地说道,“继续吧。”

    我开始冲洗伤口,他发出压抑的声音,将半个身子翻转过去,那只腿在不停抽搐。我紧紧抓住他的脚,尽快冲洗完伤口。然后,放开他的脚,把瓶子盖上,抬头朝床头看去。布丽安娜坐在床上,双臂紧紧锁住他的肩膀。他的脸埋在她的大腿上,双臂搂着她的腰。她脸色苍白,但还是朝我勉强地微笑了。

    “完了吗?”

    “难受的部分完了,还有些小事要做。”我安抚他们道。两天前就做好了准备,在这个季节,这并不困难。我出门去了烟熏棚。那头鹿挂在棚子里,在用山核桃木烧出来的芳香而防腐的烟雾中熏制。但是,我的目的并不完全在于熏肉。

    很好,已经出来足够久了。我拿起放在门边的那个茶碟,然后带着它回屋里去了。

    “噗!”我走进去时,布丽安娜皱起了鼻子,“那是什么啊?闻起来像腐肉一样。”

    “就是腐肉。”准确说来,那是一只被陷阱套死的兔子的部分尸体,我之前从菜园旁边捡回来,放着等它长东西。

    布丽安娜仍然握着他的双手。我自顾自地微笑着,走回床尾,抬起罗杰受伤的那只脚,然后伸手去拿来长镊子。

    “妈妈!你要做什么?”

    “不会疼的。”我说道。我轻轻地捏下那只脚,捏开其中一个切口。我从那堆散发着恶臭的兔肉里夹起一只白色的幼虫,然后熟练地将它放进张开的切口里。

    罗杰始终闭着眼睛,额头被汗湿得闪亮。

    “什么?”他说道,抬起脑袋,眯眼朝背后看,看到了我在做什么,“你在做什么?”

    “把蛆虫放进伤口里,”我说道,专注地工作着,“我从之前认识的一位印第安老太太那儿学来的。”

    床头那边传来了两个震惊和恶心的声音,但是我紧紧抓住罗杰的脚,继续忙活。

    “很有用!”我说道,同时稍微皱着眉头,捏开另外一个切口,在里面放了三条蠕动的白色幼虫,“比常见的清创方法有效得多!而且,要是用平常那些方法,我就得把你的脚上割开更大的切口,然后尽可能地刮掉我够得着的坏死组织——那样不只是疼得要死,而且有可能让你终生残废。但是,这些小朋友会吃掉坏死的组织,能够到达我够不着的角落,然后完美、彻底地完成任务!”

    “我们的蛆虫朋友,”布丽安娜低声说道,“天啊,妈妈!”

    “那怎么才能不让它们把我的整条腿吃掉呢?”罗杰问道,看似不在意,却显得特别虚假,“它们……呃……它们会繁殖,不是吗?”

    “噢,不会的,”我欢欣地安慰他道,“这些都是幼虫形态,不会繁殖,也不会吃良好的组织,只吃那些肮脏、枯死的东西。如果吃得足够多,能够让它们度过蛹期,那么它们就会变成小蝴蝶飞走。如果没有吃的东西了,它们就会爬出来,寻找更多的食物。”

    他们两人听了,都脸色惨白。

    我完成了这项工作,用纱布松散地把罗杰的脚包起来,然后拍了拍他的腿。“搞定了,别担心。我之前见过这种疗法。有个印第安武士跟我说蛆虫咬着有点痒,但是一点也不疼。”

    我把那个碟子拿到外面去清洗,在庭院旁边碰到了詹米。他正从新房那边下来,怀里抱着小红毛。

    “咯呃。”小红毛发出声音,他有些对眼地盯着詹米衬衫上的扣子,开始若有所思地对它动着嘴唇。

    “别让他吞那东西。”我说完,踮起脚尖亲吻詹米,然后又亲吻孩子,“丽琦呢?”

    “我刚才看到她坐在树墩上哭,所以我就把孩子抱过来,让她独自待会儿。”

    “她在哭吗?怎么了?”

    詹米露出了些许忧郁的神情。“她在为伊恩的事情伤心,是吧?”撇开这件事情和他自己的悲伤,他拉起我的胳膊,转身朝上山那条小路走去。

    “跟我上去,外乡人,看看我今天的成果!我铺好了地板,给你用来做诊室;现在需要的就是临时的房顶,在那里睡觉也可以。”他回头看了看小木屋那边,“我在想,可以暂时把麦肯锡安顿在新房子里。”

    “好主意!”即使詹米在木屋旁边为布丽安娜和丽琦额外搭建了一个小房间,但是也显得特别拥挤。如果罗杰要卧床几天,我可不愿意让他躺在木屋中间。

    “他们处得如何?”

    “谁?你是说布丽安娜和罗杰吗?”

    “还能有谁?”他反问道,不再漫不经心,“他们关系好吗?”

    “噢,我觉得还好。他们正在重新习惯彼此。”

    “是吗?”

    “是的,”我回头看了看木屋,“他刚才在她大腿上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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