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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平安港.埃布尔瑞克

  艾福瑞靠在围栏,眼神涣散,脑袋里不停想着该怎么办才好。其实某方面来说,他跟拉姆一起进入迷宫也是很重要的事情。

  我必须要尽力让评议官了解真相,让他明白龙蛇才是真正的敌人,派崔恩人和萨坦人必须携手合作,对抗这股邪恶力量,否则一定会被吞没的。

  「甚至不只是我们,」艾福瑞自言自语着。「还有下民。我们将下民带到这四大界域,所以也得对他们负责。」

  于是他的责任变得很清楚,只是该如何说服拉姆,这个问题在他一片混乱的脑袋中依旧无解。

  问题是,换个角度思考,还有哈普罗。

  「我不能抛下你啊!」艾福瑞脱口而出,等着哈普罗反驳他;不过哈普罗这阵子出奇地沉默,好像自从他叫狗儿去阻止梅莉特后就一直如此。这种现象有些诡异,艾福瑞也开始不安起来,他有点怀疑这是不是哈普罗逼自己和梅莉特离开的一个办法。如果牺牲自己,就可以解救族人,哈普罗绝对会奋不顾身……

  这些问题在他脑子里一团乱,这时候梅莉特忽然跳起来,惊呼一声。

  「艾福瑞!」她抓着萨坦人的手,差点没把他推到船外。「你快看!」

  「萨坦保佑啊!」艾福瑞一看也大吃一惊。

  他都忘了魔手胡夫这个杀手还在船上呢!他架着拉姆,用诅咒之刃抵着他的咽喉。

  艾福瑞立刻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躲在船舱中的胡夫一定是看见了萨坦人出现之后的经过,也看到他们把梅莉特和艾福瑞抓了起来。胡夫他既是个朋友、伙伴,同时还自命为两人的保镖,心里一定立刻思考要如何帮他们重获自由,而手边唯一的武器就是那把萨坦人的短刀了。

  可是胡夫并不明白,自己抓住的就是当初铸造那把刀的人啊!

  「你们通通不准动。」魔手胡夫目光扫过船上所有人,出声警告大家。他抓住拉姆的力道更大了,逼得评议官往后仰着身子。胡夫还故意比划了一下短刀,让大家知道他绝对是认真的。「谁敢乱动,你们头子的喉咙就要挨一刀。艾福瑞、梅莉特,快点到我这儿来。」

  艾福瑞没有动,他不能动。

  那把魔法短刀会有什么反应?他脑袋狂乱地想象着:刀的第一保护对象是持有者,也就是魔手胡夫。所以短刀很可能会攻击拉姆,尤其拉姆若是以魔法保护自己……但之后短刀就会发现矛盾了。

  要是拉姆就这么死了,那么想要萨坦人与派崔恩人合作,就完全成了天方夜谭。

  其他萨坦人自然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胡夫那边,完全一头雾水,就连拉姆的神情似乎都相当讶异,大概这辈子第一次受人胁持,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对付。不过拉姆反应很快,马上就要……

  「评议官!」艾福瑞马上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那个人手上的武器有魔法!千万不要施法啊!不然事情会更糟的!」

  「干得好!」梅莉特轻声在他旁边说,「继续让他动弹不得!」

  艾福瑞听了却仓皇失措,梅莉特根本完全误会他的用意了。「不,梅莉特,我不是那个意思……不行,不要……」

  梅莉特根本没听他说话,她的长剑放在甲板上,之前由几个萨坦人看守着,可是那些人现在都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领袖,所以她轻而易举就取回了剑,跑到胡夫身边。艾福瑞想阻止她,可是他又没注意自己的脚步,结果绊到狗儿,狗儿惨叫一声,全身毛发竖立,对着所有人狂吠起来。

  在场的萨坦人都大乱阵脚,只是眼巴巴地看着拉姆,等他下令。

  「拜托,大家冷静一下,不要冲动啊!」艾福瑞急切地拜托大家,可是狗儿的叫声盖住了他的说话声,根本没有人听得见他在说什么。当然,就算他们听见了,说不定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拉姆随即对着胡夫放出一道电击法术。

  胡夫被击倒在地,痛得蠕动起来。可是这道电流不只瘫痪了胡夫,还刺激到诅咒之刃。刀刃发觉所谓敌人居然使用的是萨坦魔法,而持刀的胡夫又遭遇危险,因此认定疾奔过来的派崔恩人梅莉特才是威胁所在。

  诅咒之刃马上如制造当初所设计的一般反应,召唤出这周边最强大的力量来对付敌人。

  于是尸妖克雷特斯忽然在甲板上现身,不过一次心跳的时间,埃布尔瑞克中众多死者也翻过围栏闯上船。

  「控制法术!」艾福瑞大叫。「拉姆!你得要重新控制好法术!」

  诅咒之刃虽然可以召唤死者前来作战,但对这些怪物却不具备控制能力,因为那并非短刀本身的意图。诅咒之刃完成了创造者的指示之后,就变回原本的样子,掉在呻吟的胡夫身边。

  克雷特斯朝梅莉特扑了过去,干枯的手又袭向梅莉特的喉咙。梅莉特立刻长剑一扫格挡,在尸妖的骨头手臂上留下长长的一道裂口。不过并没有血液流出,只是腐肉摇摆,克雷特斯根本连疼痛都不会感觉到。

  梅莉特想要砍它几刀都没问题,但是根本起不了效果,尸妖的指甲擦过她的皮肤,刺得她叫出声来,而且很快就变得衰弱,面对这强大的不死怪物,她无法支撑太久。

  狗儿朝克雷特斯跳过去,蛮横一踢将牠踹飞出去。这下子谁也帮不了梅莉特。更何况就算有人可以帮忙,现在恐怕也没空,因为船上所有的萨坦人都在求自保。

  受到短刀召唤的亡者嗅到鲜血的气味,它们已经渴望许久、仇恨许久。拉姆看着这些怪物,既无助又惊骇,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子民被尸妖袭击。

  艾福瑞在一片混乱中跌跌撞撞地前进,一边闪避魔法,一边踩过活尸,努力逃离这场大灾难,直朝拉姆而去。

  「这些……是我们的同胞!」拉姆吃惊地叫着。「这些可怕怪物……是我们的……」

  艾福瑞没理他。「刀子呢?刀在哪里?」

  他刚刚看见短刀落在胡夫身边,所以也跪在杀手旁边,拚了命想找到诅咒之刃,可是偏偏怎么也找不到。诅咒之刃不见了,可能是在兵荒马乱之中,谁的脚把它给踢飞出去。

  梅莉特几乎已经断气了,身上的符文不再发亮,派不上用场的长剑也落在地面,只能以双手跟克雷特斯做最后挣扎,可是尸妖正一点一点榨干她的生命。

  「这里!」魔手胡夫一弓身,把一样东西推了过来,正是诅咒之刃。他一直躺在短刀上面,所以艾福瑞才看不到。

  他犹豫了一下,不过只是一瞬间,如果要救梅莉特非得如此……艾福瑞拿起短刀,任由它在手中蠕动,正要朝着克雷特斯冲过去时,一名穿着黑衣的人出面挡下了他。

  「我们创造的,」巴塔查尔凝重地说,「我们有责任。」

  死灵法师朝克雷特斯走去,而尸妖此刻只想着杀人,丝毫没留心到有人接近。

  死灵法师一伸手,抓住克雷特斯的臂膀,开始念诵符文。

  然后他掌控了克雷特斯的灵魂。

  感受到那可怕的碰触,也察觉到自己将被毁灭,尸妖马上放开梅莉特,发出高声尖号转头袭向巴塔查尔,意图摧毁死灵法师的魂魄。

  他们两人间的斗争既怪异又骇人,就一旁观战的人看来,好像是巴塔查尔跟克雷特斯抱住彼此,乍看之下简直是深情相拥,然而两人脸上却扭曲痛苦。

  巴塔查尔的脸已经跟死人一样惨白,可是他屹立不摇,轻轻吁了口气。克雷特斯两眼一瞪,灵体在肉身上进进出出,这魂魄想要获得自由,却又害怕那未知的境界。

  巴塔查尔已经逼得克雷特斯跪倒在地,尸妖口中的号叫与诅咒让人听了胆颤心惊,而且灵体还会跟着重复一次。

  接着巴塔查尔忽然面色松懈,原本使尽力气的双手也慢慢放松,但还是没让尸妖逃走。

  「放下吧!」巴塔查尔开口说,「这种折磨该结束了。」

  克雷特斯绝望地做出最后的挣扎,可是死灵法师的魔力让灵体的力量强化、不受腐败的躯体所囿,于是魂魄终于挣脱身体,尸身也踉跄倒地、瘫在甲板上,而灵体还在上头盘旋,似乎有点踌躇,之后慢慢飘离,在祈祷的低语声中飞离现世。

  艾福瑞的手止不住颤动,紧紧抓住那把刀,「停啊!」他用抖音念出了具有魔力的命令。

  转眼间,一场混战悄然结束。众多尸妖不知是因为领导者已经逝去,或是受到短刀魔力所影响,纷纷离开战圈,一群亡者开始退散。

  巴塔查尔已经虚弱得快跌倒了,但他缓缓转身,「你还想学操尸术吗?」他露出一个僵硬、苦涩的笑容问拉姆。

  拉姆看看地上那具可怕的萨坦人遗体,而这个人曾经是埃布尔瑞克不可一世的大君。身为首席评议官的他,此刻也不禁无言。

  巴塔查尔看了耸耸肩,走到梅莉特身边弯下身子,开始想办法帮她急救。

  艾福瑞也想过去看看状况,可是却被拉姆挡住去路。他还搞不清楚怎么回事时,拉姆已经扭开他的手,把诅咒之刃给夺了过去。评议官先是好奇地检查了一番,接着似乎想起了什么。

  「嗯,」他静静说道,「我的确是记得这样子的兵器。」

  「这种兵器太可怕了。」艾福瑞低声说,「当初创造出来就是为了让下民杀人,然后又换自己被杀。他们会丧命都是因为我们这些自认为该保护他们的人,我们自以为是他们的神。」

  拉姆的脸因为生气而涨红起来,但是艾福瑞所说的话他无从反驳,更无法否认自己手中握住的短刀的确如此污秽。短刀像是活物般蠕动,拉姆不禁表情一变,手抽动一下。他自己也不愿意碰触这把刀,可是要他交给别人那也万万不可。

  「我来保管吧!」艾福瑞说。

  可是拉姆将刀子插进自己的腰带上说,「不行,弟兄。巴塔查尔刚刚也说了,我们有责任。你就安心将这东西交给我吧!」他说完话还刻意与艾福瑞目光交会。

  「就让他拿去吧!」魔手胡夫说,「那东西离我愈远愈好。」

  「评议官,」艾福瑞开口恳求。「您已经看见了,我们拥有的力量太过危险,您也都见到了这种力量对于我们和其他人的威胁有多大,请您不要再坚持……」

  拉姆嗤之以鼻说,「刚刚发生的事情是这个派崔恩女人自己造成的。他们这一族如果没有人阻止,只会继续破坏这个宇宙。我们要按照原订计划朝迷宫前进,你最好也准备一起走。」

  说完话,拉姆就悻悻然离去。

  艾福瑞叹了口气。好吧,至少到了迷宫的话,他可以确定……

  无论如何他都会……

  或者他可以……

  一片混乱加上满面愁容的他,又一次往梅莉特那儿走去。

  可是这次换成狗儿挡住他的去路。

  艾福瑞尝试绕过狗儿,但狗儿执意要拦住他,跟着艾福瑞左摇右摆,艾福瑞走哪儿都不是,脚都快打结了,只好停下脚步困惑地看着牠。

  「乖狗儿,你在干嘛?为什么挡住我的路呢?」

  狗儿大声吠了一下。

  艾福瑞又一次想闪过牠,可是狗儿非但没有让他得逞,还反客为主地摆出攻击架势,一声狂吼之后龇牙咧嘴地瞪着他。

  大吃一惊的艾福瑞连忙后退好几步。

  狗儿也兴奋地朝他小跑了几步。

  「梅莉特……她需要我帮忙啊!」艾福瑞胆怯地说出这句话,想叫狗儿让开。

  狗儿出其不意地往前一扑,像是在牧羊般跑到艾福瑞身边,轻轻咬住艾福瑞的脚踝,一直把他往码头的另一端拖过去。

  巴塔查尔抬起头来,目光射进艾福瑞心中。

  「我会代替你好好照顾她的,弟兄,不要担心,去完成你该做的事情。至于迷宫中的人,我会妥善处理的。你说的话,还有这里发生的一切,我都会牢牢记住。再会了,艾福瑞,」巴塔查尔说完一笑。「不管你真正的名字是什么。」

  「可是我没有要走——」艾福瑞还想要反抗。

  可是狗儿一跃而上,朝他胸口撞了过去,艾福瑞整个人翻下栏杆,从船上掉进火之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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