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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火之海.埃布尔瑞克

  一张血盆大口咬住艾福瑞破破烂烂的领子。全身橘红色鳞片与火之海相互辉映的赤龙,在半空中接住这萨坦人,把缩得跟只死蜘蛛般的艾福瑞轻轻放在背上。狗儿在一旁紧紧咬住他的裤子后缘,省得他又掉下去。

  艾福瑞颤抖了好一会儿才稳定下来,终于搞清楚自己没有被火之海给烧成灰烬。现在他在龙背上,身旁居然是魔手胡夫,以及成了尸妖的乔纳森。

  「怎么回事?」艾福瑞重重呼出一口气,讲不出别的话来。「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没人搭理他。乔纳森正在和火龙说话,而魔手胡夫用布条蒙住鼻子跟嘴巴,正拚尽全力防止自己窒息。

  你可以帮他一把。哈普罗出声建议。

  艾福瑞还是小声地问了一句,「什么……?」但是他的同情心很快让他忘记自己的处境,开始用尖细、清柔的嗓音诵唱符文,双手翩翩挥舞,在魔手胡夫四周架起一道法术。下民咳了一声,发出一阵反胃声,不过深呼吸一口气之后,露出了讶异的表情。

  「刚刚是谁在说话?」魔手胡夫盯着艾福瑞,之后瞪大眼睛望着狗儿。「我听见哈普罗的声音!这只狗什么时候学会说话了?」

  艾福瑞咕哝着说,「他怎么会听见你的声音?我真搞不懂……不过,」他想了一下说,「我其实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可以听见你说话。」

  这个下民的灵魂跟我在同样的领域,哈普罗说,所以他听得见我的声音,乔纳森也听得见。是我请乔纳森将火龙带来,必要时直接把你抓下船。

  「可是……为什么呢?」

  你还记得我们在萨法格洞窟里面聊过的事情吗?萨坦人想要重新进入四大界域,派崔恩人紧追在后,整个宇宙又要进入一片混乱?

  「对啊!」艾福瑞幽幽地回答。

  所以我有了一个想法,也搞清楚该如何阻止剎,同时帮助我们两族,又能保护下民。先前我都还找不出一个妥当的方法,可是拉姆忽然出现,他居然帮我解决了这个问题,比我想得到的办法都要好太多了。所以我——

  「可是……拉姆是要去迷宫啊!」艾福瑞叫道,「他想跟你们的族人开战!」

  没错,哈普罗正经地说,我就是希望他这么做。

  「你确定?」艾福瑞听了大吃一惊,百思不得其解。

  我确定。我已经跟乔纳森解释过了,他也同意跟我们一起过来,但条件是,我们必须带着魔手胡夫同行。

  「你说『我们』。」艾福瑞吞了口口水。

  抱歉,朋友。哈普罗声音变得柔和了些。我本来也不想拖你下水,可是乔纳森坚持。他说得也没错,我需要你帮忙。

  「帮什么?」艾福瑞原本想开口问,但随即发现,也许还是不要知道会比较好。

  火龙穿过了熔岩海,往对岸的冥都过去。梅莉特的船上现在满布着闪亮的萨坦符文,他们已经准备启航,来自淇列斯翠的萨坦飞船也动身了。

  他们从飞船下方经过时,艾福瑞抬头一看,正好看到拉姆凶狠地盯着他们,一脸铁青,可是很快就转过头去,心里大概觉得艾福瑞逃得好。不过船尾有个人并没有转身离去,那是巴塔查尔,举起了手向他们告别。

  「我会照顾梅莉特的,」巴塔查尔从空中喊道,「你们别担心。」

  艾福瑞一脸惨淡地挥手回应。他回想起死灵法师先前曾经说过,就在狗儿把他拖走之前……

  去完成你该做的事情……

  那是?

  「有没有人可以告诉我,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艾福瑞忍不住小声地问,「你们到底要把我带到哪儿去?」

  去第七之门。哈普罗回答。

  艾福瑞的手原本紧紧抓着巨龙的背鳍,听到这话吓得手一放差点摔出去。这次是魔手胡夫抓住了他。「那剎……」

  我们得赌一次。哈普罗回答。

  艾福瑞摇摇头。

  听好,朋友。哈普罗诚挚地说。这是你一直想要的机会。你看看,飞船现在已经进入了死亡之门。

  艾福瑞顺着抬头看去,两艘飞船都闪着萨坦符文,冲上了烟雾弥漫的空中,蓝色光辉在这地底世界的暗影之中相当抢眼。在拉姆的指挥下,两艘飞船先后进入死亡之门,对面就是幽联界、迷宫,或者其他四大界域。

  「看那里,」乔纳森举起苍白的手指向另一头。「看看是谁跟了过去?」

  「……跟了过去……」它的灵体复诵一次。

  另一条铁制的龙船,外面刻满派崔恩人的符文,从一处隐密的海湾升空。这条船的行进路线跟刚刚萨坦人的船一样,不过船上的魔力散发出红色的光芒。

  「是派崔恩人!」艾福瑞不可置信地叫道,「他们又要去哪?」

  他们是追着拉姆过去的。拉姆会把他们带进迷宫,到时候双方都会加入战局。

  「剎说不定跟着一起去了?」艾福瑞满怀希望地说。

  说不定……哈普罗似乎不太乐观。

  艾福瑞重重叹息。「这样也没用啊,只是流更多血……」

  你仔细想想看。现在萨坦、派崔恩两族都聚集在同一个地方,所有的族人都在迷宫里,跟他们在一起的则是龙蛇。

  艾福瑞抬起头,眨眨眼睛。

  「萨坦保佑!」他喃喃自语,终于搞清楚,也开始了解了。

  四大界域——艾瑞亚那斯、普莱恩、淇列斯翠、埃布尔瑞克——都没有这些人了,再也没有我们两族。精灵、人类、矮人无论是死是活、要爱要恨,都由他们自己决定,再也没有什么神人,或者神人创造出的怪物来干涉他们。

  「这样太好了。」然而艾福瑞一下就垂头丧气地问,「但是萨坦人不可能留在迷宫里,你的族人也一样。谁输谁赢都一样……」

  所以我们才要去找第七之门。哈普罗说,找到之后……把它毁了。

  艾福瑞原本就吓了一跳,现在吓了更大一跳。这次的目标真是太远了,就连想要害怕都觉得有点虚幻。

  远古的死敌带着一代代流传的仇恨,被关在他们自己创造出来的监狱之中,面对自他们内心的愤恨所衍生出的不灭恶魔。萨坦人、派崔恩人、龙蛇,三方不停斗争,无路可走。

  真的无路可走吗?艾福瑞看了看狗儿,伸手轻轻拍了牠。他和哈普罗也曾经不共戴天,还有梅莉特与巴塔查尔,他们也因为共同经历过的苦难、伤痛而凝聚在一起。

  一把种子洒落在烧毁、荒芜的土地上,却从爱、怜悯、慈悲之中汲取了养分,慢慢地成长。已经有些种子开花结果了,其他的又为什么办不到呢?

  死亡之城冥都已经在眼前,火龙行进速度愈来愈快。艾福瑞对于这急转直下的情势还有些不敢相信,心想,也许自己其实是在萨坦人的飞船上,只不过头脑撞坏了而已。

  但是火龙的背鳍、亮红色的鳞片都刺得他浑身不舒服,还有火之海的光与热包围着他。身边的狗儿害怕地发起抖来(牠一直都不习惯坐在龙背上),魔手胡夫则赞叹地看着这奇妙的界域。靠近他坐着的是乔纳森——跟胡夫一样,已死,却又未死。有人因爱而回到现世,但也有人是受到仇恨所唤回。

  也许还有希望吧!但也或者……

  「摧毁第七之门,也可能就摧毁了一切。」艾福瑞想了一会儿之后才低声说。

  哈普罗沉默了一下,然后开口,那么拉姆带着萨坦人进入迷宫,我的族人和剎也会一起过去,又将如何呢?他们之间的斗争会成为龙蛇的食粮,愈来愈强大的龙蛇会引诱他们继续作战。说不定会有派崔恩人找到办法穿越死亡之门,而萨坦人也一定会追过去,战况愈来愈激烈,势必延烧到四大界域,下民又会被欺骗,一切都跟上次大战一样。我们两族又会制作兵器,给下民那些跟诅咒之刃一样的东西。

  你应该可以了解我们现在进退两难,朋友。哈普罗稍稍顿了一下,让艾福瑞仔细思考。你明白吧?

  艾福瑞打了个寒颤,双手摀住脸说,「可是我们把死亡之门关上的话,四大界域又会变成什么样呢?」他抬起头,脸色苍白、声音抖动。「他们需要互助才能活下去。城塞必须接收匡啷轰隆的能源才能运作,这股能源可以协助淇列斯翠稳定太阳的位置,而且城塞还会让埃布尔瑞克的通道可以产生水。」

  下民在有必要时一定会找出办法,哈普罗说,重点是什么样的生活对他们来说才是好的?是让他们可以掌控自己的命运?还是要他们一直依附在我们底下?

  艾福瑞弓起身子,静静思考。他回过头,看了两艘飞船最后一眼。萨坦飞船的光芒变得微弱,在黑暗之中就快要消失,紧追在后的派崔恩飞船则还有着炽烈的光辉。

  「你说得对,哈普罗。」艾福瑞终究叹了一口气,目光跟着那些飞船。「你让梅莉特跟他们走了。」

  我别无选择,哈普罗冷静地说,她身上有剎的印记,如果让她跟着我们,那剎就会知道这个计划。而且还有另一个理由。

  艾福瑞紧张地吸了口气。

  摧毁第七之门的同时,我们很可能无法活下来。哈普罗的语气很平淡。很抱歉我得把你拖下水,可是我刚刚也说了,我需要你的协助,没有你的话,这个计划将无法成功。

  艾福瑞的视线因为泪水变得蒙眬,接下来有好几分钟,他都觉得喉咙有团东西,让他说不出话来。要是哈普罗在他身边,艾福瑞一定会立刻抓紧他的手,只可惜哈普罗现在没有身体,他的肉身还一动也不动地躺在冰冷的牢房中。要碰触灵魂太困难了,但艾福瑞还是尽力试试看,他伸出手,狗儿高兴地跳过来找他撒娇。下了龙背牠应该就高兴了吧!

  艾福瑞一边抚摸着狗儿毛茸茸的身躯,一边说,「哈普罗,这是你给我最棒的一次赞美了。你说得没错,我们要把握住这次的机会。」

  艾福瑞拍拍狗儿的头,他的手开始微微地颤抖,忍不住说出心中的疑虑。「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做之后,我们两族人会怎么样呢?关闭了死亡之门,就等于切断了逃生路线,大家会被永远困在迷宫中,永无止尽地与龙蛇对抗,也永无止尽地与彼此对抗。」

  我已经考虑过这一点,哈普罗回答,但选择的权力依旧在大家自己手中,不是吗?要一直这样打下去……或者想办法和解,都是自己决定的。另外,别忘了,善龙也已经进入迷宫,波动会矫正其自身。

  「也可能让我们全都溺死……」艾福瑞说。

  23 冥都.埃布尔瑞克

  火龙尽可能将一行人带到离冥都最近的位置,也就是之前派崔恩人停泊船只的那个隐密港湾。巨龙行进路线一直贴着海岸,避免穿越海湾中央不断搅动的漩涡。艾福瑞看了那漩涡一眼,慢慢熔解的岩石顺着岩浆螺旋轨迹卷下去,然后中心点的那个无底深渊冒出蒸气和烟雾……他连忙撇过头。

  「我一向就觉得这只狗有点奇怪。」魔手胡夫说。

  艾福瑞稍稍露出笑意,但笑容马上就消失,因为他想到还有另外一个问题等着他解决,这件事是他必须要负起责任的。

  「胡夫爵士,」他有点犹豫地开口。「你明白你刚刚……听到的事情吗?」

  魔手胡夫用精明狡狯的神情看了他一眼,耸耸肩说,「感觉上我懂不懂并不是重点,对吧?」

  「呃,」艾福瑞有点摸不着头绪。「我想是这样。」他清清喉咙。「我们……总之呢……正要去一个叫做第七之门的地方。我想……我相信……也许我是错的,不过呢——」

  「我会死在那里?」胡夫直截了当地问。

  艾福瑞差点呛到,舔舔嘴唇,整个脸红了起来,这跟火之海的热气无关。「如果你真的想要……」

  「没错。」胡夫肯定地说,「我不应该存在这里。我只是个鬼魂,有很多事情发生在我周边,但是我却感觉不到。」

  「我不太懂……」艾福瑞很疑惑。「一开始并不是这样吧!我当初——」他吞了口口水,但他知道本来就是自己得负责,「我一开始把你复活的时候,不是这样才对?」

  「这个也许我可以解释。」乔纳森忽然加入谈话。「胡夫回到活人的领域时,他将死者的世界抛得很远。那时的他还紧抓住生命不放,也放不下他在世时认识的人,所以能够跟现世相当贴近。可是渐渐地,胡夫将这些羁绊切断了,而且体会到自己已经无法再为这些人多做些什么,同样的,这些人也无法带给他什么。该有的,他过去都已经拥有过,现在的他只能叹息逝去的一切。」

  「……逝去……」灵体发出回音。

  「但是还有一位女性爱着他啊!」艾福瑞低声说,「她还爱他的……」

  「她的爱对胡夫来说,只是爱的一小部分。世俗的爱会引导我们走向不朽的爱。」

  艾福瑞既苦恼又难过。

  「不要太苛责自己了,弟兄。」乔纳森一边说着,魂魄进入了身体,死气沉沉的眼睛发出精光。「你之所以使用操尸术,动机是怜悯,不是私欲、仇恨或报复。而后来见到过这位先生的人也都有所学习,有些人发觉了自己心中的绝望跟恐惧,而另外一些人从他身上找到了希望。」

  艾福瑞叹了口气。他还是不太明白,不能完全体会乔纳森说的话,只不过他开始觉得自己可以原谅自己了。

  「祝你们行动顺利。」火龙将他们放在崎岖的火池岸边时开口说,「还有,如果是你们把那些糟蹋了这个界域的人赶走,那我相当感激。」

  艾福瑞不免心想:他们的出发点是好意啊!这种指控真是太悲哀了。

  萨玛当初是一片好意,萨坦人也都是一片好意,毫无疑问拉姆也是一片好意,某种程度来说,剎也是一片好意。

  只是他们都少了点想象力吧!

  虽然火龙已经将他们放在比较近的地方,但距离冥都依旧有段路程,尤其现在他们得用走的。这对艾福瑞来说比较严重,他才刚上岸就差点跌进一个冒着泡泡的滚烫泥池里,这一次又是魔手胡夫把他拉了回去。

  用魔法吧!哈普罗没好气地说,不然你根本没办法活着到达诅咒圣厅啊!

  艾福瑞思考了一下,有点迟疑地说:「我想我没办法直接带大家到圣厅里去。」

  为什么?你只要在脑海里专注那里的影像就可以了,你曾经进去过啊!哈普罗似乎有些不耐烦地说。

  「没错,但是那里有防护符文会把我们挡在外头,结界会防止我的魔法穿透。更何况——」艾福瑞又叹气。「我没办法仔细回想那里的样子,记忆有些模糊了,当初的体验很可怕。」

  某些部分是这样,哈普罗若有所思。但不是全部。

  「嗯,这你说得对。」

  他们两个都不愿意承认,不过进入诅咒圣厅的经验让这对仇敌更加接近彼此,也让他们发现对方与自己没有原本所想的那样天壤之别。

  「我还记得一小部分。」艾福瑞低声说,「我记得我们进入那些几百年、几千年前,活在或者死在诅咒圣厅里的人,他们的意识跟身体……」

  ……艾福瑞心中充满悔恨和悲哀的感觉。虽然他承受痛苦,但悲伤、难过的情绪却让他舒服些——远比什么都感觉不到要好。他在加入兄弟会之前,心中一片空虚,就像是行尸走肉一般。那些涉猎了操尸术的同胞创造出许多活尸,可是那些活尸还比之前的他要显得有活力一些。

  他沉重地叹息,一抬头扫视四周,发现在场的男女脸上都显露出类似的神情,大家都聚集在这神圣的大厅中。

  他的哀伤跟遗憾并非最苦的,真的苦痛起自于那些犯下错误、咎由自取的人。可是如果这些人不及时改变,艾福瑞已经看到未来将会有更大的悲伤笼罩所有的人。这种疯狂的行径一定要有人阻止。他再次叹息,片刻之前他整个人充满喜乐,平稳安详的感觉抚去了他沸腾的恐惧和怀疑,然而他无法永远处在那令人陶醉的狂喜状态,他终究得回到现世面对种种问题、灾难,还有随之而来的悲哀与惋惜。

  有人伸手与他相握,对方紧紧抓住了他,皮肤光滑,与他自己老迈、布满皱纹又软弱无力的手恰成反比。

  「要怀抱希望,弟兄。」那年轻人静静地说,「我们一定要怀抱希望。」

  艾福瑞转过头看了看这年轻人,这萨坦青年的面容英俊,体格强健,意志坚决,像是经过千锤百炼的精钢般,闪亮的表面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刀锋锐利无比。这年轻人看来如此熟悉,但艾福瑞却想不起来他到底是谁。

  可是现在他想起来了,那个年轻人正是哈普罗。

  艾福瑞微笑道,「我还记得那种奇妙的感受,体验到自己在宇宙中并非孤身一人的感觉。有一种更崇高的力量在看顾着我、保护着我。我记得,那是我活到现在,第一次不觉得害怕。」

  他停了一下,摇摇头说,「不过我只记得这些了。」

  没关系,哈普罗只好放弃。不能到圣厅的话,你可以带我们到哪里?到多近的地方?

  「你的牢房?」艾福瑞有点胆怯地说。

  哈普罗沉默了一下子才说,如果最多只能做到这样,也只好先这么办了。

  艾福瑞用魔法找出他们位置改变的可能性,一瞬间他们就出现在目的地。

  「祖先保佑啊!」胡夫低声念道。

  他们已经站在牢房中,哈普罗的身躯上有一道艾福瑞留下的印记发出淡淡白色光彩,不过他依然像是失去生命般躺在石床上。

  「他死了?」胡夫讶异且怀疑地看了狗儿一眼。「那我听见的声音是谁在说话?」

  艾福瑞正打算开口好好解释有关狗儿与哈普罗的灵魂有什么关联时,狗儿已经咬住艾福瑞的裤子,把他拖往房门那儿去。

  这时艾福瑞忽然想到一件事。「哈普罗……你会怎么样呢?」

  那不重要。哈普罗简短回答。快走吧,时间不多了,如果被剎发现——

  艾福瑞吓了一跳。「你不是说剎会跟去迷宫吗?」

  我只说「可能」。哈普罗重重地回答。不要浪费时间了。

  艾福瑞有点犹豫。「狗儿既然不能穿越死亡之门,说不定也就不能穿越第七之门,你一样不在啊!乔纳森,你知道会怎么样吗?」

  尸妖耸耸肩。「哈普罗没死,虽然生命很微弱。我只能回答那个世界的事情。」

  「……那个……」

  你没别的选择了,艾福瑞。哈普罗失去耐性。快点走!

  狗儿也跟着咆哮。

  艾福瑞忍不住叹气。其实他有选择,永远都还有其他选择,只是他好像一直都做出错误的决定。他往前看着无止尽的黑暗长廊,渐渐地,牢房中传来的白色光线也黯淡下来,他们最后站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

  艾福瑞回想起好久以前,他跟哈普罗第一次见面时,那个夜里他对哈普罗施展了催眠法术,解开他的绷带,发现他皮肤上的符文刺青。艾福瑞还记得当时的自己是那么绝望、恐惧、困惑不已。

  太古的仇敌又回来了!我该怎么办?

  到最后他似乎什么也没做,至少没有什么毁天灭地的大事。他只是跟随内心的想法,做出自己认为最好的决定。是不是真的有一种更高层次的力量在引导他呢?

  艾福瑞低头看看狗儿,狗儿一直贴着他的腿。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他喃喃吟唱符文,鼻音回响在通道中。

  墙壁底部的蓝色符文亮了起来,打破那片黑暗。

  「怎么回事?」魔手胡夫原本靠着墙壁,魔法一亮他连忙跳开。

  「符文而已。」艾福瑞说,「这些符文会带我们到一个叫做诅咒圣厅的地方。」

  「这名字还真恰当啊!」魔手胡夫讽刺地说。

  上一次来到这里时,艾福瑞正为了小命逃亡。他原本以为自己应该都忘记方向了,可是在符文照耀下,黑暗褪去之后,他开始对周边有些印象。

  走道往下蜿蜒,好像要将一行人带往世界的核心一般。这条走道虽然古老,但保存状况还不错,跟这个多变界域中的其他地底通道不太相同。这里平顺光滑,可以容纳相当多的人数。上一次穿越时,艾福瑞觉得这一点有些奇怪,不过当时他并不知道这走道会通向哪里。

  知道了以后他就可以理解,那就是第七之门。萨坦人在那里操作魔法,切割了全世界。

  你了解那边的魔法使用方式吗?哈普罗用近乎气声的语调问道,不过原本也就只有心灵可以听见他的声音。

  「奥拉告诉过我一些。」艾福瑞解释之中,偶尔会停下来念一些符文。「决定要大裂变之后,萨玛跟评议会就将他们认为有资格延续生命的萨坦人和下民聚集起来,这幸运的少数人被带到一个地方,可能和爱庇城的时间井有点类似。在那个地方,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没有可能性。那些人就待在那里,直到萨坦人可以将他们平安移送到其他界域为止。」

  「能力最高强的一批萨坦人跟着萨玛进入他称之为第七之门的地方。萨玛和评议会体认到,将旧世界分裂、从里头创造出新界域这种程度的法术,不管施法者有多强,恐怕都无法负担,所以他们将自己的力量集中在这个大厅中,大厅的功能就跟林贝克在匡啷轰隆里找到,被他称为『发甸鸡』的那东西差不多。」

  「第七之门一直储存着魔法能量,萨坦人自己的力量用尽时,就从里头取出能源。当然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这些力量一旦存放在第七之门中,没有摧毁第七之门就不会消失。当初萨玛的确应该将第七之门给毁掉,可是他却因为害怕而没这么做。」

  他怕什么?哈普罗发问。

  艾福瑞有点犹豫。「他们设计出第七之门,第一次进入时,评议会成员就遇上了他们意料之外的事情。」

  一股比他们自己还强大的力量。

  「嗯。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奥拉也很难理解,但是对萨坦人而言,那种经验相当糟糕,跟我们进去之后的体验差不多,只不过我们觉得很舒坦、很愉悦,但当初他们却感觉很可怕。萨玛也是因为如此,才意识到自己的决定有怎样的地位,还有他的计划会导致什么样惨烈的结果。事实上,他那时候已经得知自己的行为在本质上逾越了自身的界线,可是,他同时也知道如果他坚持,他就有自由意志可以继续进行下去。」

  「评议会成员对于所见所闻相当震惊,也对自己开始有所怀疑,因此引发一场激烈的争辩。可是他们对于敌人,也就是派崔恩人太过恐惧,渐渐地,大家就忘记在圣厅里发生的事情,只看见眼前的威胁。于是在萨玛领导之下,评议会依旧达成协议,决定进行大裂变,而那些不赞同的萨坦人都遭到流放,跟着派崔恩人一起进了迷宫。」

  艾福瑞说到这里摇摇头。「恐惧——那是我们一败涂地的开始。就算他已经分割世界、创造新界域,就算他把敌人通通关在监牢里,萨玛还是一样害怕。他畏惧自己在第七之门里发现的真相,但又畏惧自己有一天会再次需要第七之门,所以最后他没有将第七之门摧毁,而是将它送走。」

  「萨玛死的时候我在场。」乔纳森说,「他告诉剎说,他并不知道第七之门在哪里。」

  「也许他的确不知道,」艾福瑞也同意。「只是他想找到第七之门很简单,因为只要照着我告诉他的做就可以——我把诅咒圣厅的事情都跟他说过了。」

  「其实我的同胞也曾经发现第七之门,」乔纳森说,「我们感受到里面蕴含的力量,只是我们已经遗忘如何运用。」

  「……运用……」回音响起。

  「那可真该谢天谢地了,你能够想象让克雷特斯掌握这种力量的后果吗?」艾福瑞光用想的都打了个寒颤。

  「我觉得比较特别的是,在这股魔法引发的混乱和斗争之中,我们轻视的『下民』却一直繁衍着。人类、精灵、矮人,他们都有各自的问题,但整体而言,他们却都能够继续过着繁荣的生活。你们称之为『波动』的事物,似乎一直都支持着他们。」

  那就希望这种现象持续下去吧!哈普罗说,下一次的波动如果不幸将他们卷走,那恐怕一切就结束了。

  他们继续横越地底通道,朝更深的地方前进。艾福瑞用微弱的气声吟唱符文,墙壁上的符记也跟着发出光芒,指引他们方向。

  通道变得愈来愈狭窄,他们只好排成一路纵队,由艾福瑞带头,乔纳森居中,狗儿和胡夫殿后。

  不知道是地底深处的空气较为稀薄——艾福瑞并没有这种印象——又或者是他自己神经兮兮的,老觉得呼吸不顺。符文的韵律好像卡在喉咙出不来,渐渐地得要用挤的才有声音。他很害怕,可是也很兴奋,身体微微颤抖,有种紧绷期待的感觉。

  而引路符文似乎也不再需要他的咒语,相当快活地亮了起来,延伸的速度远超过他们一行人所能跟上的速度。艾福瑞也就干脆不再念咒,保存体力面对接下来的难关。

  也许是自己太过担心了?说不定一切都很顺利、很简单?他这么告诉自己。说不定只要轻轻一碰,第七之门的魔力就会瓦解,死亡之门也会就此封闭……

  狗儿忽然大声叫了起来。

  出乎意料的声音在通道中回荡,艾福瑞的心脏差点停住,好像猛然跳了一下,停在喉咙那里,卡住他的气管。

  「怎么了?」艾福瑞咳了一声。

  「嘘!别吵,等一下。」魔手胡夫说。

  三人一狗停在原地,符文蓝光映照在他们眼中——无论生者死者。

  「狗儿听见声音,我也是。」胡夫留心地说,「有人在后面跟踪。」

  艾福瑞的心脏差点从喉咙跳出来。

  是剎吧!

  继续走,哈普罗说,现在停也来不及了,继续走。

  「没必要了啊!」艾福瑞说话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墙壁上的符文往上窜升,在头顶上连接成一道拱门。艾福瑞走近时,蓝色光彩变成令人胆寒的红光。

  「我们到了,这就是第七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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