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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序章

  在写下此句的当时,我正坐在一座萨坦人的监狱牢房里,静静等候我的自由(注1)。我想,可能还得再等上好一段时间,因为能够解救我的海水淹上来的速度非常缓慢。毫无疑问,水面上升的速度一定有下民在控制着,因为他们并不想伤害任何萨坦人,只是想解除他们的魔法而已(注2)。虽然淇列斯翠的海水如同空气一样可供呼吸,但如果让一道海啸水墙猛烈地扑上陆地,还是会引起相当可观的破坏。这些下民竟然会考虑到这点。但我好奇的是,他们究竟是怎样强迫那些龙蛇——也就是魔蛟——乖乖就范的?

  淇列斯翠的魔蛟(注3)……

  其实在此之前,我对邪恶便早有认识,因为我是生在其中、活在其中,最后才逃出迷宫的人。但是我从来没见识过像它们那么强大的邪恶力量。结果反倒是这些怪物让我相信确实有比我们更高层次力量的存在,那是种我们丝毫无法掌控、彻彻底底的邪恶力量。

  艾福瑞,我熟识已久的宿敌,当你读到这一句时,你一定会感到惊骇万分。我甚至可以想象,你开始结结巴巴地反驳的模样。

  「不,不!还有相对的、善的力量。你和我,我们都亲眼见过了。」你一定会这么告诉我。

  可是你真的见到了吗,艾福瑞?如果是真的,在哪里?你被自己的同胞指责为异端,要将你打入死亡迷宫……至少,他们是这样威胁你的。而萨玛在我看来,似乎不是个会轻易做出威胁的人。所以艾福瑞,现在当你正忙着在迷宫里挣扎求生的时候,你对这善的力量又有什么想法?

  让我来告诉你我是怎么想的吧!我认为,它跟你真的很像,既软弱、又笨拙。虽然我得承认,你在我们危急时确实鼓起了勇气,挺身而出对抗魔蛟——假如真的像古兰朵所说的,当时是你化身成魔蛟法师。

  可是等轮到你自己要挺身对抗萨玛的时候(而且我敢打赌,其实你大可干掉那个混蛋),你却「想不起来那道法术」。你毫无抵抗地放任自己和所爱的女人被带走,被送进一个你绝对会后悔(假如你现在还活着的话)的地方。

  现在海水已经开始渗进门缝底下了。狗儿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不停地对着它狂吠,像是要说服海水掉头离去。我能够体会牠的感受,但是我只能继续坐在这里静静等待,等待海水淹过我的靴子,等待我的魔法开始被海水中和分解的那种可怕惊慌的感觉。

  海水是我的救星,我必须提醒自己这个事实。将我囚困在此房间里的萨坦符文,已经开始失去它们的力量,红色的光芒逐渐衰微。最后,它将会彻底熄灭,而我将得到自由。

  自由。可是我该去哪里?该做什么?

  我必须回到幽联界,警告我主君这些魔蛟的危险性。但剎不会相信的,他不想要相信。他一直认为他自己就是这宇宙间最强大的力量。而当然啦,他确实有理由相信这是真的。因为连迷宫最可怕的黑暗魔力都无法粉碎他,即使现在,他还是持续每天挑战那座死亡监狱,从中救出更多的同胞。

  但如要对抗拥有强大黑暗妖力的邪恶魔蛟——我开始认为,牠们只是这股邪恶力量的走狗而已——即使是剎也肯定要败下阵来。这股可怕的混沌之力所拥有的不仅是蛮力而已,它还十分狡诈诡谲。它会说出我们想听的话,假意帮助我们、奉承我们、服侍我们,以达到它真正的目的。它丝毫不介意卑躬屈膝、自贬身价,因为它根本没有尊严、没有荣誉感可言。它的谎言难以抗拒,因为那正是我们用来欺骗自己的谎言。

  倘若这股邪恶之力进入了死亡之门,而且没有任何尝试阻止它的举措,那么我敢预言,将来这宇宙绝对会变成一座满是苦难与绝望的监狱。届时四大界域:艾瑞亚那斯、普莱恩、埃布尔瑞克,以及淇列斯翠,通通都会沦陷。迷宫并不会如我们所愿那样被摧毁。我的同胞们会发现自己才逃出一座监狱,结果却又立刻身陷另一座更加悲惨的监狱。

  我一定得说服主君!可是究竟该怎么做?有时候,我甚至搞不清楚自己是否真的相信……

  水已经淹到我的脚踝了。狗儿也放弃了吼叫,只是两眼瞪视着我,像是在质问我为什么我们还不赶快离开这个不舒服的地方。牠想要舔一舔水,结果却呛到鼻子。

  从我这儿的窗户往下望,底下的街道已经成了一条宽阔的河流,看不到任何萨坦人的踪影。我听见远处响起了号角的声音,很可能是下民们已经入侵了圣杯(萨坦人对其栖息地的自称)。很好,这表示附近应该会有下民的潜水船。至于我自己那艘特别用魔法加持过、准备用来穿越死亡之门的矮人潜水船,则是停泊在魔蛟所在的浊诺里头。

  其实我并不想回去那里,但我别无选择,因为唯有那艘已预先用符文强化过的船,才能安全地载我穿过死亡之门。如今海水已经淹湿了我的双腿,我皮肤上的刺青亦变得黯淡无光。我得再隔上好一段时间,才会有能力施展魔法强化另一艘船。但我的时间愈来愈急迫,我同胞们的时间愈来愈紧迫。此刻所有的魔蛟必定都正忙着协助圣杯的攻击行动,所以要是运气好的话,我或许可以悄悄溜回浊诺,偷偷开走我的潜水船,然后离开此处。但奇怪的是,我怎么都没见到牠们?这会不会是什么不好的预兆?可是话说回来,牠们原本就生性狡诈,谁知道牠们究竟有什么阴谋?

  好了,狗儿,我们要走了。我相信狗应该会游泳吧!我依稀记得曾经听过这种说法,就是所有的下等动物都具有游水求生的本能。

  只有会思考、会恐慌的人,才会溺毙。

  注1 这是哈普罗以人类语言所写下的。这段纪录是写在矮人少女古兰朵所交给哈普罗的日志后面。派崔恩人习惯使用下民的语言来记录一般事件与思绪,因为派崔恩人认为他们自己的魔法符文语言威力太过强大,不该随意使用。

  注2 淇列斯翠的海水具有中和萨坦人与派崔恩人魔法的神奇功效。详情请参照死亡之门第四部《魔蛟法师》。

  注3 「龙蛇」为下民用词,是由古兰朵所创。而萨坦人对此生物的用语则为「蛟」。跟之前几本日志不同的是,哈普罗在此日志中开始改用萨坦人的语汇。虽然他为何要做此改变的原因不明,但其中一种可能是他并不想把这些假的「龙」和世上真正的龙混淆。哈普罗之所以使用萨坦人的语汇,是由于派崔恩人从来没接触过这股邪恶的本质,因此也没有能适当描述它的词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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