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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火之海,埃布尔瑞克

  埃德蒙王子告诉他的同胞们,他即将前往何处,以及原因为何。他们沉闷不悦地听着,害怕会失去他们的王子,但是又晓得他们确实没有其他的方法。

  「在我离开之后,巴塔查尔将代理我的职务,率领大家。」最后埃德蒙简单地下令:「跟随他,就像你们追随我一样。」

  他在沉默中离开。没有人找得出适当的话语来祝福他。虽然他们都害怕失去埃德蒙,但是他们更害怕不可知的死亡下场,于是他们只好怀着罪恶感和歉意,眼睁睁看着他无言地走开。

  巴塔查尔陪着王子回到洞窟底,一路上不停地争论,要埃德蒙至少从新的往生者当中挑出几个最健壮的来当保镖。但王子拒绝了。

  「我们是要去跟同族弟兄和谈的。带保镖表示不信任。」

  「那就当作是仪队吧!」巴塔查尔劝道:「殿下不该没有仪队随侍在旁。你会看起来就像……像……」

  「就像我实际的面貌。」埃德蒙语气凝重地说:「就像一名乞丐。一位底下百姓已经穷困无助的王子。假如要帮助我们同胞的代价,就是要纡尊降格,那么我将会很乐意在这位大君面前下跪。」

  「凯恩.泰勒斯特的王子,竟然要向他人下跪!」死灵法师浓黑的眉毛紧紧地锁在一起。

  埃德蒙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他。「巴塔查尔,我们当然可以继续待在凯恩.泰勒斯特,昂然挺立。可是我们却会被站着冻僵——」

  「殿下请原谅,您说得没错。」巴塔查尔重重地叹了口气,「只不过,我还是不相信他们。埃德蒙,就算您不愿意向我或其他人承认,您也不能欺骗自己这些人刻意摧毁了我们的世界。对他们而言,我们就是讨债者。」

  「这样更好。巴塔查尔,罪恶感会使人心软——」

  「或者变得铁石心肠。小心点,埃德蒙。千万要小心。」

  「我会的,老朋友。我一定会的。而且,其实我也不是一个人。」王子的目光瞟向哈普罗(背靠着墙壁不知在思索什么)和艾福瑞(正忙着拉出卡在地上夹缝的脚)。狗儿坐在王子的脚边,摇着尾巴。

  「是没错,」巴塔查尔冷冷地回答:「而且这正是我最不放心的。跟那个什么大君一样,我同样不相信这两个人。算了,算了,我不再啰唆了。殿下,您自己要保重。再见了!」

  死灵法师紧紧抱住王子,而埃德蒙也热情地拥抱着他。最后两人终于依依不舍地分开,一个走向隧道洞口,一个留在后头,看着王子的背影沐浴在火之海的温红光芒里。然后哈普罗吹了声口哨,狗儿立刻小跑步奔到牠主人身边。

  他们顺利地抵达平安港——如果不把一路上他们得时常停下来,将紧张的艾福瑞从各种困境给救出来的麻烦算在内的话。哈普罗差点忍不住就要叫这萨坦人使用魔法,像他刚进入这座洞窟时那样以魔法飘浮起来,免得那一双笨脚又和什么石堆裂缝起了冲突。

  但是哈普罗最后还是没有开口。他认为他和艾福瑞两人的魔法力量,应当远胜过这里的任何人。他不想让这些人晓得他们两人究竟有多么强大。复制鱼干已经让他们惊奇不已了,但其实那却是一道连小孩都会的简单法术。绝对不要向敌人暴露出弱点,但也绝对不要暴露实力。现在他唯一需要担心的,就只有艾福瑞。哈普罗在几番思量之后,认为艾福瑞应当也不会轻易揭露出他真正的力量。那家伙不知花了多少年在隐藏他的法力,如今他尚未准备把它展现出来。

  抵达平安港后,他们与年轻的公爵夫妇在黑曜岩码头上会面;两位死灵法师正在欣赏,或者说检查哈普罗的船。

  「你知道吗,先生?」公爵见到他们后,立刻兴奋地转过来迎向哈普罗。「我想起来我是在哪里看过像这样的符文了!骨牌,符文骨牌!」他停下来等候哈普罗的响应,显然以为哈普罗应该知道他在说什么。

  但是哈普罗并不知道。

  「亲爱的,」观察力敏锐的洁菈说:「这位先生不晓得你在说什么。我们是不是该——」

  「哦,真的吗?」乔纳森显得相当惊讶,「我以为每个人——你知道,它是一种骨牌游戏,然后骨牌上面刻有类似你船上的符文图案。咦,对了,这么一说,跟你两只手上的符文也一样!哈哈,你就像个活动的骨牌架!」公爵笑道。

  「乔纳森,你怎么可以这样讲!你这样讲对人家很不礼貌。」他的妻子出言斥责;然而她的目光却直盯着哈普罗,看得这派崔恩人浑身不自在。

  哈普罗抓抓他的手背,发现那女人的绿色眼眸果然是在盯着他皮肤上的符文刺青。然后他冷静地将双手插进裤子口袋里,并且强迫自己露出愉快的笑容。

  「没关系,我不介意。我反倒觉得很有趣,因为我从来没听过你说的那个游戏。我很想亲眼看看,学习它是怎么玩的。」

  「没有比它更好学的游戏了!我家里就有一副符文骨牌,这样吧,等靠岸后,可以一起回我们家——」

  「亲爱的,」洁菈笑道:「等我们靠岸后,我们必须先前往王宫去晋见大君!」她用手肘顶了她丈夫一下,提醒他别高兴过了头,失礼地忘记王子的存在。

  「请殿下见谅。」乔纳森脸红地说:「实在是因为我真的从来没见过像这样的船……」

  「没关系,请不要这么见外。」埃德蒙也正专注地盯着这艘船,并且兴致盎然地看着哈普罗。「这艘船确实与众不同。非常不一样。」

  「大君一定会很兴奋!」乔纳森说:「他最喜欢打牌了,每眠都不会错过。等他见过你,知道你的船以后,他绝对不会放你走的。」他热情地对哈普罗说。

  可是哈普罗却不认为这是一件好事。艾福瑞紧张地看了他一眼。而公爵夫人也并不赞同她先生的话。

  「乔纳森,我认为我们不该向大君提起这艘船的事情。毕竟,埃德蒙王子的事情比较重要。」那对绿眼珠转向了哈普罗,「而且我希望在和任何人讨论这件事情之前,能先征询我父亲的意见。」

  这对年轻的公爵夫妇互相使了个眼色,然后乔纳森的脸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亲爱的,这是个明智的建议。我太太是我们家最聪明的人。」

  「别这么说,乔纳森。」洁菈红着脸说:「不过呢,发现船上符文和骨牌关系的人还是你啊!」

  「没什么,只是一般常识而已。」乔纳森笑着拍拍她的手,然后继续说道:「我们是天生绝配。我比较冲动,爱胡思乱想,常常没想清楚就开始动手了,要靠洁菈来提醒我。而她正好恰恰相反,总是规规矩矩的,得要我来帮她找乐子。」然后他低头在洁菈脸上亲了一下。

  「乔纳森!别这样!」她脸红娇羞地说:「你看人家殿下会怎么想!」

  「不,我倒是觉得,很少能见到像你们这么恩爱的夫妇。」埃德蒙笑着说。

  「殿下,我们才结婚没多久。」洁菈红着脸看了她先生一眼,紧紧握住他的手。

  哈普罗很高兴谈话的主题不再是他。然后他蹲跪在狗儿旁边,假装是在查看牠的模样。

  「萨——艾福瑞,」他叫道:「过来一下。狗儿的脚掌好像被尖石头给刺伤了。你过来帮我抓住牠好不好?这样我才方便做检查。」

  艾福瑞一脸紧张地说:「我?抓……抓住——」

  「闭上嘴巴照我的话做!」哈普罗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牠不会咬你的。除非我有下命令。」

  然后这派崔恩人弯下身子,抓起狗儿的前脚,假装在进行检查。艾福瑞听从吩咐,轻手轻脚地抓住狗儿的腰身。

  「你觉得怎样?」哈普罗低声问道。

  「不知道欸,我看不大清楚。」艾福瑞探头看着脚掌,「能不能把它翻到有亮光这边——」

  「我不是说这只狗!」哈普罗气得想破口大骂,但又得强忍住脾气,压低嗓子说:「我说的是符文。你有听过他们在讲的这个符文牌戏吗?」

  「没有,从来没听过。」艾福瑞摇摇头。「在我们族人当中,你们的存在绝非什么轻松的话题,更何况要拿来当成游戏?」他低头看着哈普罗手上的符文刺青,它们正发出红蓝色的微光,默默运行抵销熔岩之海的高热温度。然后艾福瑞颤声道:「不,那是不可能的!」

  「就像我去使用你们的符文一样?」哈普罗说。狗儿很高兴有人在注意牠,耐心地伸出脚掌让人抓来扭去。

  「对,差不多就是那样。想要碰触它会很困难,就像你没办法轻松念出它们一样。也许这只是巧合,」艾福瑞满怀希望地说:「只是无意义的涂鸦,碰巧外形跟符文一样。」

  哈普罗嗤鼻道:「萨坦人,我不相信巧合这种东西。好了,乖狗儿,你没事了!你是怎么了,这样就在装可怜?」

  然后他开玩笑地把狗儿翻过来,在牠的肚皮上抓痒。狗儿在地上扭来扭去,尽情享受主人的呵护。最后牠翻身跳起来,抖了几下,一副精神抖擞的模样。哈普罗也站了起来,而艾福瑞则是在要站起来的时候失去了平衡,一屁股又坐回地上。哈普罗冷眼漠视,反倒是好心的公爵跑过来扶他。

  「你要开你的船过火之海,还是要跟我们走?」公爵夫人问哈普罗。

  派崔恩人也正在思考这个问题。如果他们在那城里真的有使用派崔恩符文,那么就可能——不管多么微渺——会有人破坏他精心布下的防御结界。虽然说把船停在对岸到时候回去时会比较麻烦,但也少了好奇围观的人,也少了遭人破坏的机会。

  「夫人,我跟你们一起走。」哈普罗回答:「把我的船留在这里。」

  「明智的决定。」公爵夫人点头道;看来她的想法似乎也和哈普罗一样。他看见她的目光飘向了烟雾罩顶、坐落在巨大洞窟底部的城市,而且他也看见了她的蹙眉。那里的局势显然并不安稳,但是哈普罗也没见过有什么地方,生活是可以无忧无虑、和乐安详的。只不过他过去看的那些地方,住的都是人类、精灵和矮人。但这座城市住的却是萨坦人,而且他们向来是以能够和平共处而闻名。有趣,真是有趣。

  这一小群人步过空荡荡的码头,走向公爵的船只。它是一艘由铸铁打造的庞然大物,外形如同哈普罗在其他世界所见的多数船只一样,都是仿造龙形。它的体积远超过哈普罗的精灵飞船,黑铁龙船的样子看起来十分吓人,船首巨大丑陋的黑色龙头昂首睥睨着熔岩之海。它的两眼放出红光,张开的巨口里有火焰燃烧,而且铁铸的鼻孔还有烟雾喷出。

  死亡军团蹒跚凌乱地走在他们前面,东掉一块骨头盔甲,西掉一块毛发肌肤。其中有具几乎只剩骷髅骨架的活尸忽然双腿断折,摔瘫在地上,尸骨和盔甲乱糟糟地迭成一团,头盔歪歪斜斜地卡在头骨上。

  公爵夫妇停下脚步,迅速地低声商量,是否还要再复活那堆东西。最后他们决定抛弃它。时间紧迫。部队继续前进,铿铿锵锵地经过黑曜石码头,走向黑铁大船。哈普罗回头望了那具弃尸一眼,隐约好像见到了它的灵体在那边徘徊踱步,有如哀悼亡子的母亲。

  无言的哭声在哀悼什么?被再度强迫过着这种无生命的生活吗?哈普罗忍不住又感到一阵反胃,他别过头去,把这些念头从心里摒除。他听见了吸鼻子的声音,不屑地瞟了艾福瑞一眼,见到泪水正滑落他的脸颊。

  哈普罗冷笑一声,但目光却情不自禁地飘向这群惨不忍睹的军队。萨坦人的军队。他感到极度地不自在,原本秩序井然的世界,霎时间都变得错乱无序,黑白颠倒。

  「驱动这艘船的是哪一种的魔法?」哈普罗问。他已走遍了铁船的上甲板,却没见到任何魔法运作的迹象。没有萨坦巫师在唱诵符文,也没有萨坦符文刻画在船身或舵片上。但铁铸龙船依旧迅速地航过炙热的岩浆海,鼻孔还喷出了一团团的黑烟。

  「不是魔法,是水。」乔纳森回答:「事实上,是蒸气。」见到哈普罗惊讶的脸色,他似乎反倒有些尴尬:「古代的船只也是用魔法驱动的。」

  「那是在耗用魔法复活和维持死者以前。」艾福瑞的目光悲悯地看着七零八落地排在码头上的活尸。

  「是的,没错。」乔纳森回答;他的样子变得比和哈普罗初次相见的时候,显得稍微沉郁了一些。「而且坦白讲,我们也得靠着魔法才能活下去。你们俩才刚刚开始见识到,光是要在这边活下来,就得耗费掉多少法力。惊人的高热,有毒的气体,都必须靠魔法来予以中和。而且等我们回到城里以后,还会有一种可怕的雨水,非但无法滋养生物,还会侵蚀掉一切,不管是石块,血肉——」

  「大人,跟其他地方比起来,至少这里还能住得了人。」埃德蒙的目光紧盯着笼罩在城市上方的暴风云。「你以为我们是吃不了苦才离开的吗?我们是逼不得已,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到了后来,即使是再强大的符文魔法也发挥不了作用,因为那里根本一丝温暖也没有,水全部冻结得像石块一样硬,而且再怎样也无法驱散四周的黑暗。」

  「而每醒每眠,」洁菈轻声地说:「我们所航行的岩浆海都会缩减一些,城里的温度也渐序下降。而且根据我父亲的说法,我们还是在它的核心部位呢!」

  「这是真的吗?」王子脸色凝重地问。

  「亲爱的,妳不该提起这种事情。」乔纳森低声紧张地说。

  「我丈夫说得没错。根据我们的法条,讨论这种事情等同于背叛。但是,殿下,没错,我说的确实是实话!我和我父亲,以及其他拥有共同理念的人,都会继续大声地讲出实话,即使某些人并不想听!」洁菈微微扬起头,骄傲地说道:「我父亲研究的是科学的现象、物理法则和特性,都是些被人看不起的研究。他原本可以成为一名死灵法师,但他却拒绝了。因为他说这世界的人应该要把焦点摆在活人身上,而非死人。」

  埃德蒙似乎觉得这样的说法有些过于极端,「我同意妳部分的看法,但要是没有死者,我们活人要如何生存?我们将被迫把法力耗在那些枝节末微的劳动上,没办法把法力留存下来维持我们自己的性命。」

  「只要我们愿意让亡者自然去世,然后建造和使用机械,就像这艘船;只要我们愿意努力,费心研究我们世界里的各种资源,我父亲相信,我们不仅能活下来,而且还能够加倍繁荣兴盛。说不定我们甚至还能够找出解决的方法,恢复殿下您的领土。」

  「亲爱的,妳在陌生人面前讨论这种事情恰当吗?」乔纳森脸色苍白地说。

  「讲给陌生人听,总好过讲给那些自称是我们朋友的人来得好!」洁菈激动地回答:「时机早已过了,我父亲说,我们不该继续等候其他世界的人来『拯救』我们。该是我们自己救自己的时候了。」

  她的目光一闪,意外似的落到了两位陌生人身上。哈普罗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位女子,脸上表情丝毫无动于衷。他不敢冒险查看艾福瑞的反应,但是他不用看也晓得,那位萨坦人的表情一定充满了罪恶感,就像额头上清楚地写着:是的,我来自其他世界。

  「可是公爵夫人,妳却选择成为一位死灵法师。」埃德蒙打破尴尬的沉默。

  「是的,」洁菈悲伤地说:「这是个无奈的选择。我们的生活陷入了一种恶性循环,就像盘起来的蛇一样,必须靠着吃掉自己的尾巴才能够活下去。死灵法师是维持家计所不可或缺的,而且自从我们被放逐到旧城区之后,尤其重要。」

  「旧城区?」埃德蒙问,他很高兴能改变话题,别再谈论这个显然相当危险、甚至有杀身之祸的话题。

  「等会儿你就会看见了。我们入城前一定会经过。」

  「对了,殿下和这两位绅士,说不定会有兴趣想看看这艘船是怎么运作的?」急着想结束这段对话的乔纳森提议道:「它其实相当地有趣。」

  哈普罗立刻表示同意,关于这世界的任何知识对他来讲都是有用的。埃德蒙也同意了,或许是暗自希望能有像这样的船只载送他的臣民到死亡之门。艾福瑞也跟着走了,但哈普罗却刻薄地认为,这笨手笨脚的萨坦人只是想找机会一头栽进这艘船又热又暗的船舱里罢了。

  这艘船是由一组活尸船员所操作的,而且它们的身体状况远胜过那些生前死后都在持续值勤的军人。哈普罗认真地研究了一种叫做「锅炉」的设备,以及神奇的「蹼轮」。前者为铸铁龙船的动力来源,后者则是一轮在熔岩里搅动的火热铁片,推动着龙船前进。

  这些机器让派崔恩人想起了匡啷轰隆,那座由萨坦人所建造的神奇大工厂,但如今却是由艾瑞亚那斯的盖格人在管理。工厂里那些神奇机械的作用一直无人能懂,直到灭那孩子想出了答案。

  时机早已过了,我们不该继续等候其他世界的人来「拯救」我们。

  哈普罗回到甲板上,很高兴终于离开了高热难耐、黑暗沉郁的船舱。他想起了洁菈的话,嘴角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多么讽刺啊!前来「拯救」这些萨坦人的,竟然是他们古老的宿敌。他主君必定会畅怀大笑!

  铁船驶入一处港口,这里的规模远比平安港来得大,而且也更加繁忙,左右还有其他船只往来进出。乔纳森指出这里就是所谓的新城区,它坐落于火之海的岸边不远处,距离适中,刚好能获得足够的温暖,但又不受岩浆的高热所苦。

  下船之后,公爵夫妇把部队的指挥权转交给另一位死灵法师。他摇了摇头,然后便认命地开始为这些活尸进行各种修补的工作。

  将职务转交出去后,洁菈和她丈夫很高兴地带着访客简短地参观了一下码头。哈普罗有一种感觉,尽管洁菈将冥都说得好像一副前途未卜的模样,可是从码头上所堆的货物和一队队的活尸船工看来,冥都应该还是相当地富庶繁荣。

  然后他们离开码头,走向通往市中心的大马路。可是走到半途的时候,洁菈忽然叫众人停下来,回头指着火之海的岸边。

  「看看那边,」她伸手指道:「看见那三块岩石了吗?迭在一起的那三个。那是在我离开之前所堆放的,而且在那个时候,熔岩还淹到岩石。」

  但如今火之海已退离了。哈普罗可以清楚地看见,火之海和岩石间已经隔了一条手臂宽的距离。

  「你们看,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洁菈说:「岩浆就已经退开了那么明显的距离。等到它完全冷却的时候,这世界究竟会变成怎样?我们又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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