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瓦克斯似一发在夜色中飞驰的子弹，穿破迷雾，在身后留下翻腾的雾气。他再一次从游戏的参与者变成了猎手，尽管这样的转变也许耗去了太长时间。他先是高高腾起，俯瞰着整片区域。聚集在市长宅邸前的民众越来越多。他们在高声咆哮，呼吁变革，或者也许只是渴望鲜血。
就算他能消灭放血者，这座城市是不是也被她毁了？
但此刻不是担心这个的时候。于是他继续寻找标记、线索以及蛛丝马迹。即便是在夜晚，也没人能做到经过时不留痕迹。也许痕迹太过模糊，难以察觉，但绝对是存在的。
那边有一群人正在渐渐远离市长府，而不是往宅邸的方向涌去。瓦克斯像暴风雨般疾速落下，迷雾外套衣摆翻飞。这里是宅邸的花园，附近有一处巨大的工棚。瓦克斯仔细观察着那群离开的人。
枪声刚刚响过不久，他暗想，那一枪为的不是要射杀，而是要驱散人群。她无法再利用藏金术的速度，只能疯狂逃窜，同时朝空中开火，把这群人吓走。他听见那些人困惑地大叫大嚷，有些人声称是警察朝民众开的枪，另一些人则说亲眼看见市长本人从宅邸里逃出去了。
瓦克斯把拉奈特送来的那发子弹装进“清辩”，放在能够锁定目标的特殊弹槽里。接着他慢慢将工棚的门打开，弓着身子往里走，以防被人发现。今夜的火把将迷雾照得分外明亮，但那光亮却没能照进这间黑暗的工棚。瓦克斯在暗影中寻找，直到看见了一样东西。
是根骨头？没错，上面还盖着一块布。他捡起地上的领结，还有一件白色纽扣衬衫……是市长的衣服。放血者在这里藏了另一具尸体，然后逃去更换身份。她究竟有多快？宓兰说过放血者替换身体的速度在她之上，但没人能快得过坦迅。
这样的信息并没多大用处。宓兰要用几分钟，坦迅则只需数秒。瓦克斯将“清辩”举在头边，继续往里走。如果他能趁放血者换到一半时……“我还是可以解放你。”从黑暗中传来一声低语，“也许我失去了这座城市，但我不是冲他们来的，起码初衷不是。我要找的人是你。”
“为什么是我？”瓦克斯在黑暗中歇斯底里地寻找，握住“清辩”的手掌心里都是汗水。“你这该死的怪物，为什么是我？”
“我把他弄聋了。”放血者小声回答，“我拔掉了他的舌头，刺瞎了他的眼睛，但他还是能动。你是他的手，瓦克斯利姆·拉德利安。他或许已经听不见，看不见，说不出话来……但只要有你在，他就依然行动自如。”
“我只是我自己，放血者。”瓦克斯终于在黑暗中看见了她的轮廓，蹲在积满灰尘的工棚后方，旁边挂着一排铁铲。“也许我是在为和谐效力，但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我愿意这么做。”
“啊，”她小声说，“你知不知道他调教你多久了，瓦克斯？知不知道你被他戏弄了多久，一直在被他牵着鼻子走？他是怎样把你送去蛮苦之地经受历练，直到你长到合适的年纪，再把你带回来？整个过程就跟熟化皮革差不多……”
瓦克斯举起“清辩”，但此时建筑的侧面轰然向外坍塌，木板碎片散落在草地上。瓦克斯试图瞄准她，但还没等他开火，放血者就闪到一旁。这一枪必须要格外小心。拉奈特只送来了一发子弹，这场对决的胜败全靠它了。
放血者奔进夜色中，继而朝空中飞去。墙壁的坍塌是种暗示，此刻则得到了证实。她那个存储速度的金属意识已经耗尽，再无半点用处。她把它丢在市长骸骨边上，转而变成了射币。
瓦克斯紧随其后，循着她的动作钢推金属钉，飞上空中。他明白为什么她会选择变成射币——钢推能让她获得极大的机动性和速度，从逻辑上说最利于她逃跑。
当然，也存在一个问题。
钢是他的长项。
#
小棚屋地上的那堆白骨证明至少有一个人今夜过得比韦恩还要糟糕。他踮起脚跨了过去，然后愁眉苦脸地看着自己那条伤腿。真是不方便到了生锈的程度！他只好用手扶着墙壁来撑住身体。
韦恩看着玛拉茜说道：“我说不清市长遇害意味着我们把差事办得糟糕透顶还是出色至极。”“除了糟糕之外，还能怎么看待这件事？”玛拉茜跪在尸体旁边反问道。“这个嘛，你瞧，市长遇害时还没轮到我们保护他的安全。”韦恩耸耸肩，“每当我发现并非是因为我的疏忽而丧命的尸体，压力总会小点。”
宓兰慢悠悠地走进来，仍然穿着那名女卫兵的身体——虽然她现在已经用回自己的声音了。“外面的情况不太乐观。我们很快就得返回宅邸。”
玛拉茜仍旧跪在白骨边上，韦恩则拿着提灯在一旁照明。他的手腕被刚刚的绳索勒得生疼，腿也难受得要命。那个生锈的坎得拉！她知道该怎么制服他——以速度先发制人，把他的双腿捆上，往他嘴里塞上布条，再抢走他的金属意识——这样一来不管他在被绑住的情况下能以多快的速度疗伤都没用。当然，她应该在把他拖进房里时检查下他手里有没有口香糖。“市长死了。”玛拉茜小声说道。“对啊，”韦恩说道，“把骨头从一个人身上拆出来，是会造成死亡。”“那代表什么？”玛拉茜探出头朝棚屋的侧面看去，就是他们看见瓦克斯跑走的方向。“这……说明他这个礼拜没法去上舞蹈课——”“韦恩？”“啊？”“闭嘴。”“遵命，女士。”
玛拉茜闭上眼睛，韦恩则靠在墙边，看着屋外的人群。那些人还在愤怒地等待着市长的致辞。他本该用那场演说平息这一切。“放血者打算激怒他们。”宓兰说道，“我听见了发言稿的一部分内容。也许我们能疏散他们？”“不。”玛拉茜说着站起身，“我们能做的不止这个。”她面向宓兰，然后用脚踢了踢市长的头骨，“让你模仿他，需要多长时间？”
“我还没吃掉他的尸体——无法准确判断。你们人类能被食用不是我的错，但口味糟糕极了，和年纪无关。反正要模仿他很困难。坦迅相当擅长在颅骨上再生出脸孔来，我可没他那么熟练。”
韦恩什么都没说。瞧见没，在必要时他是可以把嘴闭紧的。哪怕是有快要脱口而出的笑话也不在话下。
“我们可以帮你啊。”玛拉茜对宓兰说，“再说，天这么黑，你又不用去糊弄因内特的母亲，只不过是一群暴怒的市民，大多数人都没近距离观察过他。”
宓兰交叠双臂，打量着那堆骸骨。“好吧，如果你们能帮我准备好致辞内容来平息那些民众，我就试试。”韦恩一动不动地站着，下颌咬得紧紧的。不能拿这么平常的对话开玩笑……再者说，他刚刚才听说了可怕至极的事，根本一点都不好笑。玛拉茜看着他，皱起眉来。“韦恩，你怎么了？”他坐下，摇了摇脑袋。
“韦恩？”玛拉茜的声音里充满关切，“我不是要对你凶，只是——”
“我并不介意。”韦恩说。
“那你是怎么了？”
“呃，”他看着宓兰说，“我只是一直以为……那个……人类吃上去味道好极了。”“绝不是。”宓兰说。“你严重伤害了我的自尊。”韦恩说道，“也许我不一样呢。要不你咬我胳膊一口？被咬掉的肉立即就会长回来，不过得先查清楚那怪物到底把我的金属意识弄到哪去了……”玛拉茜大声叹了口气。“宓兰，你处理那些骨头吧。我去给你写发言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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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他能消灭放血者，这座城市是不是也被她毁了？
但此刻不是担心这个的时候。于是他继续寻找标记、线索以及蛛丝马迹。即便是在夜晚，也没人能做到经过时不留痕迹。也许痕迹太过模糊，难以察觉，但绝对是存在的。
那边有一群人正在渐渐远离市长府，而不是往宅邸的方向涌去。瓦克斯像暴风雨般疾速落下，迷雾外套衣摆翻飞。这里是宅邸的花园，附近有一处巨大的工棚。瓦克斯仔细观察着那群离开的人。
枪声刚刚响过不久，他暗想，那一枪为的不是要射杀，而是要驱散人群。她无法再利用藏金术的速度，只能疯狂逃窜，同时朝空中开火，把这群人吓走。他听见那些人困惑地大叫大嚷，有些人声称是警察朝民众开的枪，另一些人则说亲眼看见市长本人从宅邸里逃出去了。
瓦克斯把拉奈特送来的那发子弹装进“清辩”，放在能够锁定目标的特殊弹槽里。接着他慢慢将工棚的门打开，弓着身子往里走，以防被人发现。今夜的火把将迷雾照得分外明亮，但那光亮却没能照进这间黑暗的工棚。瓦克斯在暗影中寻找，直到看见了一样东西。
是根骨头？没错，上面还盖着一块布。他捡起地上的领结，还有一件白色纽扣衬衫……是市长的衣服。放血者在这里藏了另一具尸体，然后逃去更换身份。她究竟有多快？宓兰说过放血者替换身体的速度在她之上，但没人能快得过坦迅。
这样的信息并没多大用处。宓兰要用几分钟，坦迅则只需数秒。瓦克斯将“清辩”举在头边，继续往里走。如果他能趁放血者换到一半时……“我还是可以解放你。”从黑暗中传来一声低语，“也许我失去了这座城市，但我不是冲他们来的，起码初衷不是。我要找的人是你。”
“为什么是我？”瓦克斯在黑暗中歇斯底里地寻找，握住“清辩”的手掌心里都是汗水。“你这该死的怪物，为什么是我？”
“我把他弄聋了。”放血者小声回答，“我拔掉了他的舌头，刺瞎了他的眼睛，但他还是能动。你是他的手，瓦克斯利姆·拉德利安。他或许已经听不见，看不见，说不出话来……但只要有你在，他就依然行动自如。”
“我只是我自己，放血者。”瓦克斯终于在黑暗中看见了她的轮廓，蹲在积满灰尘的工棚后方，旁边挂着一排铁铲。“也许我是在为和谐效力，但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我愿意这么做。”
“啊，”她小声说，“你知不知道他调教你多久了，瓦克斯？知不知道你被他戏弄了多久，一直在被他牵着鼻子走？他是怎样把你送去蛮苦之地经受历练，直到你长到合适的年纪，再把你带回来？整个过程就跟熟化皮革差不多……”
瓦克斯举起“清辩”，但此时建筑的侧面轰然向外坍塌，木板碎片散落在草地上。瓦克斯试图瞄准她，但还没等他开火，放血者就闪到一旁。这一枪必须要格外小心。拉奈特只送来了一发子弹，这场对决的胜败全靠它了。
放血者奔进夜色中，继而朝空中飞去。墙壁的坍塌是种暗示，此刻则得到了证实。她那个存储速度的金属意识已经耗尽，再无半点用处。她把它丢在市长骸骨边上，转而变成了射币。
瓦克斯紧随其后，循着她的动作钢推金属钉，飞上空中。他明白为什么她会选择变成射币——钢推能让她获得极大的机动性和速度，从逻辑上说最利于她逃跑。
当然，也存在一个问题。
钢是他的长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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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棚屋地上的那堆白骨证明至少有一个人今夜过得比韦恩还要糟糕。他踮起脚跨了过去，然后愁眉苦脸地看着自己那条伤腿。真是不方便到了生锈的程度！他只好用手扶着墙壁来撑住身体。
韦恩看着玛拉茜说道：“我说不清市长遇害意味着我们把差事办得糟糕透顶还是出色至极。”“除了糟糕之外，还能怎么看待这件事？”玛拉茜跪在尸体旁边反问道。“这个嘛，你瞧，市长遇害时还没轮到我们保护他的安全。”韦恩耸耸肩，“每当我发现并非是因为我的疏忽而丧命的尸体，压力总会小点。”
宓兰慢悠悠地走进来，仍然穿着那名女卫兵的身体——虽然她现在已经用回自己的声音了。“外面的情况不太乐观。我们很快就得返回宅邸。”
玛拉茜仍旧跪在白骨边上，韦恩则拿着提灯在一旁照明。他的手腕被刚刚的绳索勒得生疼，腿也难受得要命。那个生锈的坎得拉！她知道该怎么制服他——以速度先发制人，把他的双腿捆上，往他嘴里塞上布条，再抢走他的金属意识——这样一来不管他在被绑住的情况下能以多快的速度疗伤都没用。当然，她应该在把他拖进房里时检查下他手里有没有口香糖。“市长死了。”玛拉茜小声说道。“对啊，”韦恩说道，“把骨头从一个人身上拆出来，是会造成死亡。”“那代表什么？”玛拉茜探出头朝棚屋的侧面看去，就是他们看见瓦克斯跑走的方向。“这……说明他这个礼拜没法去上舞蹈课——”“韦恩？”“啊？”“闭嘴。”“遵命，女士。”
玛拉茜闭上眼睛，韦恩则靠在墙边，看着屋外的人群。那些人还在愤怒地等待着市长的致辞。他本该用那场演说平息这一切。“放血者打算激怒他们。”宓兰说道，“我听见了发言稿的一部分内容。也许我们能疏散他们？”“不。”玛拉茜说着站起身，“我们能做的不止这个。”她面向宓兰，然后用脚踢了踢市长的头骨，“让你模仿他，需要多长时间？”
“我还没吃掉他的尸体——无法准确判断。你们人类能被食用不是我的错，但口味糟糕极了，和年纪无关。反正要模仿他很困难。坦迅相当擅长在颅骨上再生出脸孔来，我可没他那么熟练。”
韦恩什么都没说。瞧见没，在必要时他是可以把嘴闭紧的。哪怕是有快要脱口而出的笑话也不在话下。
“我们可以帮你啊。”玛拉茜对宓兰说，“再说，天这么黑，你又不用去糊弄因内特的母亲，只不过是一群暴怒的市民，大多数人都没近距离观察过他。”
宓兰交叠双臂，打量着那堆骸骨。“好吧，如果你们能帮我准备好致辞内容来平息那些民众，我就试试。”韦恩一动不动地站着，下颌咬得紧紧的。不能拿这么平常的对话开玩笑……再者说，他刚刚才听说了可怕至极的事，根本一点都不好笑。玛拉茜看着他，皱起眉来。“韦恩，你怎么了？”他坐下，摇了摇脑袋。
“韦恩？”玛拉茜的声音里充满关切，“我不是要对你凶，只是——”
“我并不介意。”韦恩说。
“那你是怎么了？”
“呃，”他看着宓兰说，“我只是一直以为……那个……人类吃上去味道好极了。”“绝不是。”宓兰说。“你严重伤害了我的自尊。”韦恩说道，“也许我不一样呢。要不你咬我胳膊一口？被咬掉的肉立即就会长回来，不过得先查清楚那怪物到底把我的金属意识弄到哪去了……”玛拉茜大声叹了口气。“宓兰，你处理那些骨头吧。我去给你写发言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