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放血者显然练习过钢的使用。她知道如何钢推两旁的闩锁或灯柱来调整飞行路线。她知道先下落一段距离再钢推停靠在路旁的汽车来获得横向速度，而非把自己直接推高。她很能干。
但瓦克斯却比能干更甚。他像一团阴影那样跟在后面，始终与她保持着半个跳步的距离。他感觉到对方的动作幅度越变越大，骤燃钢来把自己推远，想要甩掉他。
他起初任由她这么做，想借此耗光她的钢储量。他们在城市里飞窜奔行，如同迷雾中的两股洪流，飞越挤满暴怒抗议者的街道，掠过百页窗紧闭、灯光寂灭的中产阶级街区，以及富人居住区——私家卫队神经紧绷地守在各家大门前，期盼这个地狱般的夜晚快些过去。
瓦克斯一边追着她往前飞，一边确认了放血者跟神射手不是同一个人。她之前是戴过他的面具——此刻似乎又在故技重施，在绕过某幢在夜色中燃烧的建筑物时飞快地回头瞥了他一眼——但这只不过是障眼法。神射手在逃跑时喜欢往建筑里钻，伺机发起伏击。但放血者却始终在开阔的室外奔跑，仿佛害怕置身于室内。既不会跑向摩天大楼，也不会跑向拥挤不堪的贫民区。相反地，她径直朝市长宅邸的东边跑，跑向外城区的开阔地带。那里几乎没什么金属，无疑增加了逃跑的难度——可这样一来他的优势也就减弱了。他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当他们跑过一列夜行的火车时，瓦克斯开始加速。他料想放血者在横越过火车后，会朝工业区转向，于是抢先横切，争取到了几秒钟的时间。当她跳过一幢火光冲天的低矮建筑时——从下方朝她掷石块的抗议者头上飞过——瓦克斯则从两幢建筑中间的空隙里蹿过，以一个精妙的角度拐弯，包抄到另外一边。他钻出滚滚浓烟，手里握着枪，出现在划出优美弧线的放血者面前。
看见瓦克斯突然出现，放血者低声怒骂，沿着街面朝前飞蹿，把街边的每一盏路灯都当作钢推的着力点，飞快提速。她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但瓦克斯却有自己的优势。他减轻体重，将其存储到金属意识里。尽管这样的改变有时候很微妙，却能让他在空中飞得更快。如果他在移动中减轻体重，总能获得些微小的爆发力。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在这样一场钢推沿途每盏街灯的追逐战中，小小的优势便会聚少成多。每一次转弯，对每一次飞行弧度的谨慎判断，以及每一次在落地后再度腾起时的加速度，都在不断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就在他们即将逼近城市边缘时，她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脚踝几乎在瓦克斯触手可及的范围内。
她惊呼一声，那是女性因惊恐而发出的叫喊。她将自己的身体推向一侧，从河面上飞过，勉力落在东桥的车行道上，抓住一根承重线。
瓦克斯优雅地落在她面前，手里举着枪。“你跑不掉的，放血者。让我把你的尖钉拔掉，束手就擒吧。也许有朝一日别人能想办法治好你的疯病。”
“然后再次沦为奴隶，”她在红白面具背后低声说道，“你会主动给自己戴上手铐吗？”
“如果我犯下过像你一样可怕的罪行，那我愿意。我会自愿服法。”
“那你为之效忠的神灵呢？和谐什么时候才会受到惩罚？他任由他们死去的那些人，还有被他害死的那些。”
瓦克斯举起枪，但放血者却向上飞去。
瓦克斯用手中的武器瞄准她，只见她在巨大的桥梁支撑柱间来回弹跳，于是他并没有开火，而是凭借钢推之力高高飞起——衣摆飞扬——来到一座悬塔的顶端。放血者正在塔尖上等着她，身穿红衫红裤，披肩松松地搭在肩膀上，随风飘动。
瓦克斯落下，用枪指着她。
放血者丢掉面具。
她用的是蕾西的脸。
#
玛拉茜没有对其他警察说出因内特的真相，包括亚拉戴尔在内。她能怎么说？“抱歉，可是我们保护的其实是杀手本人”？“噢，天知道这座城市已经被一个发了疯的坎得拉统治多久了！”等她想好该怎样解释，她会尽快提交报告，但目前还没时间。她要拯救这座城市。
当她站在门前台阶上那个摇摇欲坠的高台旁边，看着亚拉戴尔总长从面前经过时，内心感到一阵内疚。总长领主的脸色难看极了。是她的话让他陷入了困境，为市长的腐败行径忧心不已。
宓兰站到台上，准备对民众致辞。虽然她强调了自身的不足，但依玛拉茜看来，她对市长的模仿足以以假乱真。
人群变得鸦雀无声。玛拉茜皱起眉。这是亚拉戴尔手下的功劳吗？不对……那些警察密密麻麻地站成一排，隔在民众与宅邸之间，可却没有做出任何让他们安静的举动。
真是古怪。因为虽然还有少数叫嚣之徒，大部分人都安静下来——暮光穿过迷雾，由于宅邸前方广场上亮起了照明灯，迷雾似乎较早先稀薄了不少。这些闹事者看来是真心想听市长要说些什么啊。也对，难道不该如此？
玛拉茜感觉到他们带有敌意的好奇心。她也平静下来。宓兰的致辞会发挥作用。这场风波会过去的。她之前为什么那么担心？只不过……铁锈啊。她被安抚了。她猛地警醒，突然紧张起来。她了解人群。她研究过暴民动力学。
这是她的专长——而且她很容易就察觉到这里有些不对劲。但究竟是谁在安抚？为什么？又是怎么做到的？
是西装，她想道。瓦克斯说过组织也卷了进来。他叔叔手里有镕金术师，并且他对放血者的阴谋乐见其成。不管玛拉茜为宓兰准备了什么致辞内容，一旦西装的手下发现“市长”的言辞偏离了既定计划，就会立即煽动人群的狂热。
玛拉茜慌乱起来，连宓兰的开场白都没听进去。她能把这个发现报告给亚拉戴尔吗？不行，他正站在那个生锈的高台上，站在宓兰身边。韦恩虽然负了伤，但却一脸无畏地守在两人边上，随时准备应对意外的发生。
玛拉茜静静地快步走开，以防引起组织的注意。她看见雷迪站在台阶底下，双臂交叠地注视着人群。玛拉茜朝他走去，拽住他的胳膊。“雷迪，”她说，“人堆里藏了个安抚者。”“什么？”他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她，“嗯？”“有个安抚者。”玛拉茜说，“正在抑制我们的情绪。可能还有个煽动者，当听见致辞出现差错就会出手让人群发狂。”“别傻了。”雷迪打着哈欠回答，“不会有事的，中尉。”“雷迪，”她攥紧拳头，“你现在感觉如何？”“很好。”“不生我的气吗？”她问，“不怪我抢走了本属于你的职位？一点都不嫉妒？”
他瞪着她，把头一歪，然后轻呼出一口气。“该死，你说得对。我通常都是恨你的，但现在我只能感觉到不温不火的讨厌。有人在操纵我的情绪。”他说完犹豫了下，“此话无意冒犯。”“感觉不到冒犯。”玛拉茜说，“我感觉不到任何强烈或迫切的情绪。但是雷迪，我们必须制止他们。”
“我会召集一队人来。”他说，“可我们怎么才能把他们找出来？对方可能藏在任何地方。”
“不会。”玛拉茜扫视着人群。她在市长宅邸广场对面的一条小巷里发现了一辆颇不显眼的马车。“并非是任何地方。他们不会跟那群即将被激怒的暴民混在一起。那太危险了。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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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瓦克斯却比能干更甚。他像一团阴影那样跟在后面，始终与她保持着半个跳步的距离。他感觉到对方的动作幅度越变越大，骤燃钢来把自己推远，想要甩掉他。
他起初任由她这么做，想借此耗光她的钢储量。他们在城市里飞窜奔行，如同迷雾中的两股洪流，飞越挤满暴怒抗议者的街道，掠过百页窗紧闭、灯光寂灭的中产阶级街区，以及富人居住区——私家卫队神经紧绷地守在各家大门前，期盼这个地狱般的夜晚快些过去。
瓦克斯一边追着她往前飞，一边确认了放血者跟神射手不是同一个人。她之前是戴过他的面具——此刻似乎又在故技重施，在绕过某幢在夜色中燃烧的建筑物时飞快地回头瞥了他一眼——但这只不过是障眼法。神射手在逃跑时喜欢往建筑里钻，伺机发起伏击。但放血者却始终在开阔的室外奔跑，仿佛害怕置身于室内。既不会跑向摩天大楼，也不会跑向拥挤不堪的贫民区。相反地，她径直朝市长宅邸的东边跑，跑向外城区的开阔地带。那里几乎没什么金属，无疑增加了逃跑的难度——可这样一来他的优势也就减弱了。他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当他们跑过一列夜行的火车时，瓦克斯开始加速。他料想放血者在横越过火车后，会朝工业区转向，于是抢先横切，争取到了几秒钟的时间。当她跳过一幢火光冲天的低矮建筑时——从下方朝她掷石块的抗议者头上飞过——瓦克斯则从两幢建筑中间的空隙里蹿过，以一个精妙的角度拐弯，包抄到另外一边。他钻出滚滚浓烟，手里握着枪，出现在划出优美弧线的放血者面前。
看见瓦克斯突然出现，放血者低声怒骂，沿着街面朝前飞蹿，把街边的每一盏路灯都当作钢推的着力点，飞快提速。她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但瓦克斯却有自己的优势。他减轻体重，将其存储到金属意识里。尽管这样的改变有时候很微妙，却能让他在空中飞得更快。如果他在移动中减轻体重，总能获得些微小的爆发力。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在这样一场钢推沿途每盏街灯的追逐战中，小小的优势便会聚少成多。每一次转弯，对每一次飞行弧度的谨慎判断，以及每一次在落地后再度腾起时的加速度，都在不断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就在他们即将逼近城市边缘时，她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脚踝几乎在瓦克斯触手可及的范围内。
她惊呼一声，那是女性因惊恐而发出的叫喊。她将自己的身体推向一侧，从河面上飞过，勉力落在东桥的车行道上，抓住一根承重线。
瓦克斯优雅地落在她面前，手里举着枪。“你跑不掉的，放血者。让我把你的尖钉拔掉，束手就擒吧。也许有朝一日别人能想办法治好你的疯病。”
“然后再次沦为奴隶，”她在红白面具背后低声说道，“你会主动给自己戴上手铐吗？”
“如果我犯下过像你一样可怕的罪行，那我愿意。我会自愿服法。”
“那你为之效忠的神灵呢？和谐什么时候才会受到惩罚？他任由他们死去的那些人，还有被他害死的那些。”
瓦克斯举起枪，但放血者却向上飞去。
瓦克斯用手中的武器瞄准她，只见她在巨大的桥梁支撑柱间来回弹跳，于是他并没有开火，而是凭借钢推之力高高飞起——衣摆飞扬——来到一座悬塔的顶端。放血者正在塔尖上等着她，身穿红衫红裤，披肩松松地搭在肩膀上，随风飘动。
瓦克斯落下，用枪指着她。
放血者丢掉面具。
她用的是蕾西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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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拉茜没有对其他警察说出因内特的真相，包括亚拉戴尔在内。她能怎么说？“抱歉，可是我们保护的其实是杀手本人”？“噢，天知道这座城市已经被一个发了疯的坎得拉统治多久了！”等她想好该怎样解释，她会尽快提交报告，但目前还没时间。她要拯救这座城市。
当她站在门前台阶上那个摇摇欲坠的高台旁边，看着亚拉戴尔总长从面前经过时，内心感到一阵内疚。总长领主的脸色难看极了。是她的话让他陷入了困境，为市长的腐败行径忧心不已。
宓兰站到台上，准备对民众致辞。虽然她强调了自身的不足，但依玛拉茜看来，她对市长的模仿足以以假乱真。
人群变得鸦雀无声。玛拉茜皱起眉。这是亚拉戴尔手下的功劳吗？不对……那些警察密密麻麻地站成一排，隔在民众与宅邸之间，可却没有做出任何让他们安静的举动。
真是古怪。因为虽然还有少数叫嚣之徒，大部分人都安静下来——暮光穿过迷雾，由于宅邸前方广场上亮起了照明灯，迷雾似乎较早先稀薄了不少。这些闹事者看来是真心想听市长要说些什么啊。也对，难道不该如此？
玛拉茜感觉到他们带有敌意的好奇心。她也平静下来。宓兰的致辞会发挥作用。这场风波会过去的。她之前为什么那么担心？只不过……铁锈啊。她被安抚了。她猛地警醒，突然紧张起来。她了解人群。她研究过暴民动力学。
这是她的专长——而且她很容易就察觉到这里有些不对劲。但究竟是谁在安抚？为什么？又是怎么做到的？
是西装，她想道。瓦克斯说过组织也卷了进来。他叔叔手里有镕金术师，并且他对放血者的阴谋乐见其成。不管玛拉茜为宓兰准备了什么致辞内容，一旦西装的手下发现“市长”的言辞偏离了既定计划，就会立即煽动人群的狂热。
玛拉茜慌乱起来，连宓兰的开场白都没听进去。她能把这个发现报告给亚拉戴尔吗？不行，他正站在那个生锈的高台上，站在宓兰身边。韦恩虽然负了伤，但却一脸无畏地守在两人边上，随时准备应对意外的发生。
玛拉茜静静地快步走开，以防引起组织的注意。她看见雷迪站在台阶底下，双臂交叠地注视着人群。玛拉茜朝他走去，拽住他的胳膊。“雷迪，”她说，“人堆里藏了个安抚者。”“什么？”他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她，“嗯？”“有个安抚者。”玛拉茜说，“正在抑制我们的情绪。可能还有个煽动者，当听见致辞出现差错就会出手让人群发狂。”“别傻了。”雷迪打着哈欠回答，“不会有事的，中尉。”“雷迪，”她攥紧拳头，“你现在感觉如何？”“很好。”“不生我的气吗？”她问，“不怪我抢走了本属于你的职位？一点都不嫉妒？”
他瞪着她，把头一歪，然后轻呼出一口气。“该死，你说得对。我通常都是恨你的，但现在我只能感觉到不温不火的讨厌。有人在操纵我的情绪。”他说完犹豫了下，“此话无意冒犯。”“感觉不到冒犯。”玛拉茜说，“我感觉不到任何强烈或迫切的情绪。但是雷迪，我们必须制止他们。”
“我会召集一队人来。”他说，“可我们怎么才能把他们找出来？对方可能藏在任何地方。”
“不会。”玛拉茜扫视着人群。她在市长宅邸广场对面的一条小巷里发现了一辆颇不显眼的马车。“并非是任何地方。他们不会跟那群即将被激怒的暴民混在一起。那太危险了。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