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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97 血液疾病

我瞥到门外有棕色的东西一闪而过,阿德索从工作台上冲下去,就好像有人大喊了一声“鱼!”显然,也和有鱼吃差不多了;门外是丽琦从奶品棚回来,一只手里端着一碗凝固的奶油,另外一只手里端着一盘黄油,胸前还有一大罐牛奶,用手臂危险地紧紧抱着。阿德索在她脚踝周围缠绕,就像一根毛茸茸的绳索,显然是希望能够绊倒她,让她把战利品丢下来。
“三思啊,小猫。”我对它说道,伸手去把牛奶罐接过来。
“噢,谢谢你,夫人。”丽琦放松下来,轻轻地叹息,放松肩膀,“我只是不想跑两趟。”她抽了抽鼻子,试着用手臂擦鼻子,差点把黄油弄掉下来。
我赶快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捏到她的鼻子上,忍住了那种做母亲的冲动,没有把让她擤鼻子的命令说出口。
“谢谢你,夫人。”她再次说道,点了点头。
“你好些了吗,丽琦?”没有等她回答,我便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拉进了诊室。诊室里几扇大窗户,光线充足,便于观察。
“已经很好了,夫人。真的,我没事了!”她抗议道,把奶油和黄油靠近身体,似乎用它们来保护自己。
她面色苍白,不过她总是很苍白,看上去就好像没有多余的血细胞一样。但是,她的肤色白得奇怪,让我感觉不太舒服。离她上次因为疟疾发烧,已经差不多一年了,而且她整体上状况良好,但是……
“过来。”我说道,拉她朝两张高凳子走去,“坐下,就一会儿。”
她显然不情愿,但是不敢抗议,于是坐了下去,把两个碗盘放稳在大腿上。我把它们从她手里拿走——先看了看阿德索那双绿色眼睛,就像盯着猎物那样一眨也不眨——然后把它们放到橱柜里,妥善保管。
脉搏正常——对于丽琦来说正常;她的脉搏总是稍微偏快和浅弱。呼吸……也还好,没有哽噎,也没有喘息。可以在下巴下面触摸到淋巴腺,但是这也并不反常;疟疾让淋巴腺永久肿大起来,在娇嫩的皮肤下面就像鹌鹑蛋。但是,脖子里面的淋巴腺,以及那些我平时摸不到的淋巴腺,也都扩大了。
我用拇指翻起她的眼睑,仔细地观察她那个焦虑地看着我的浅灰色眼球。看上去很好,只是有些血丝而已。但是,我还是有那种感觉,她的双眼中有些东西不太……不太对劲,只是我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不对劲。眼白里或许有一丝黄色?我皱起眉头,用手扶着她那不反抗的下巴,让她向侧边偏头。
“嘿,你们好啊。一切都好着没?”罗杰在门口停下来,一只手里冷漠地提着一只特别大的死鸟。
“火鸡!”我惊呼道,表现得热情而钦佩。我确实喜欢火鸡,但是上个星期詹米和布丽打了五只,让最近的饭菜有些单调。其中三只火鸡现在还挂在熏肉棚里。但是,野火鸡生性狡猾,很难猎杀到,而且就我所知,罗杰从来没有打到过。
“是你自己打的吗?”我问道,尽职地走过去赞赏那只火鸡。他提着火鸡的脚,火鸡的弯曲大翅膀半张开着,胸前的羽毛被阳光照亮,呈现出深绿色的斑斓图案。
“不是。”罗杰的脸红了起来,因为阳光照射,或者因为情绪激动,或者两个原因都有。被太阳晒黑的皮肤下面,有一种温暖的色调在扩散。“我追到的,”他自豪地说道,“用石头砸到它的翅膀,然后追到它,拧断它的脖子。”
“很棒。”我说道,真诚的热情更多了一些。在清洗火鸡肉的时候,我们不用把里面的铅弹挑出来,也不用担心在食用的时候被铅弹硌坏牙齿。
“这只火鸡真好看,麦肯锡先生。”丽琦从凳子上下来,也走过来欣赏它,“这么肥!我拿去给你清理,怎么样?”
“什么?噢,谢谢,丽琦,不用了——我会,呃,处理它。”他的皮肤变得更红了,我忍住没有微笑。他的意思是,他想要把他的漂亮猎物完整地给布丽安娜看。他把火鸡换到左手,然后把右手朝我伸出来,手上绑着血迹斑斑的布。
“我抓火鸡的时候,遇到了一点小意外。你看可不可以……”
我解开那条布,噘起嘴唇,看布下面的情况。那只火鸡当时拼命,用爪子在他手背上抓出三条参差不齐的大伤口。血大多已经凝固,但是最深的那条伤口还在冒血,血滴沿着他的手指流下,滴到了地板上。
“噢,这还叫小意外?”我说道,扬起眉毛看了看他,“可以,当然可以。过来坐下,我给你清洗。还有,丽琦!你等等!”
丽琦想借机逃跑,正在悄悄地朝门口走去。她就像背上中枪一样停了下来。
“真的,夫人,我已经没事了,”她乞求道,“没什么问题,完全没有。”
其实,我让她留下来,是想提醒她把橱柜里的黄油和奶油带走。牛奶已经来不及了;阿德索用后腿站起来,头和肩膀都完全钻进了罐子里,里面传出微弱的舔食声。但是,那种声音附和着罗杰的血液滴到地板上的轻弱噼啪声,让我突然有了想法。
“我有个想法,”我说道,“你再坐下,丽琦。我想要你的一点点血。”
丽琦看上去就像是一只从面包屑上抬头起来,发现自己在一群仓鸮中间的田鼠,但是她不是那种会违抗别人命令的人。她特别不情愿地回到罗杰旁边的凳子上。那只火鸡已经被罗杰放在了旁边的地上。
“你要血来做什么?”他好奇地问道,“我的血你都可以拿去,免费的。”他咧嘴笑起来,抬起受伤的那只手。
“真是慷慨。”我说道,铺开一块亚麻布,以及几块载玻片,“但是你没有患过疟疾,是吧?”我抓住阿德索的脖子,把它从罐子里拉出来放在地上,然后再伸手到上面的橱柜里。
“不记得我有没有患过了。”罗杰看着我做准备,特别感兴趣。
丽琦发出微弱、凄冷的笑声:“你要是患过,你会记得很清楚的,先生。”
“想来是的。”他同情地看了看丽琦,“听说特别惨。”
“是的。骨头疼得就像全身都骨折了一样,眼睛红得像魔鬼,汗流成河,一阵一阵地发冷,抖得牙齿都快碎了……”她耸起肩膀,回忆让她颤抖了一下,“但是,我觉得已经好了。”她说道,不安地看了看我正在酒精灯火焰上消毒的柳叶刀。
“希望已经好了。”我说道,皱眉看着那把小手术刀。我拿起一小块布,以及装着蒸馏酒精的蓝色玻璃瓶,然后彻底地清洗了她的中指指尖,“有些人在第一次发病后,就再也不会发病,我真希望你是这种人,丽琦。但是对大多数人来说,后来还是偶尔会再发病。我要看看你会不会再发病。准备好了吗?”
没有等她点头,我就迅速用柳叶刀扎破她的皮肤,然后把刀放下,迅速拿起一块载玻片。我捏她的指尖,在三块载玻片上都滴了一大滴血液,然后用布把她的手指抱起来,放开了她。
我手脚麻利地拿起一块载玻片,盖在血滴上,然后又迅速拿开,将血滴压薄在原来的载玻片上。我以同样的方法处理了另外两块载玻片,然后把它们放下,等待血液变干。
“好了,丽琦。”我微笑着告诉她,“要准备一下才能观察。准备好了我再叫你,好吗?”
“噢……不用了,没关系的,夫人。”她低声说道,从高凳子上滑下去,惊恐地看着染血的载玻片,“我不用看。”她放下包扎手指的那块布,拍了拍围裙,迅速走出了房间——最终还是忘记了黄油和奶油。
“抱歉让你久等了,”我对罗杰道歉,“我只是想……”我伸手到橱柜里,拿出三个小陶罐,然后拔出了它们的软木塞。
“没事的。”他安慰我道。他入迷地看着我检查每块载玻片,确保上面的血液已经变干,然后将载玻片的一部分插到每个陶罐中。
“好了。”我现在可以去清洗和包扎他的手了,这项工作十分简单。“没有我想的那样严重,”我低声说道,把他指关节上凝结的血擦掉,“流了不少血,很好。”
“呃,你说好就是好。”他丝毫没有畏缩,而是小心地把脸转开,不看我的工作,把注意力集中在窗外。
“流血把伤口冲干净了,”我解释道,用酒精擦拭着,“我不用清洗太深的地方。”
他深呼吸,发出咝咝声,然后为了分散注意力,朝浸泡着载玻片的那几个罐子点了点头:“说到血,你拿丽琦的血来做什么?”
“做实验。我不知道会不会成功,但是我从可以染色的植物里提取汁液,制作了一些试验性的染色剂。如果它们能够在血上染色,那么我就能够用显微镜清楚地看到红细胞,以及红细胞里面的东西。”我说道,语气里既充满希望,也混杂着不确定的激动。
用手里的材料尝试复制细胞染色剂,这个试验的希望不大,但是并非完全不可行。我有原始溶剂——酒精、水、松油,以及松油蒸馏液——而且我有从靛青到野蔷薇果的大范围植物色素可以尝试,此外我还特别了解它们的染色属性。
我没有结晶紫或石炭酸品红,但是我能够制作出红色的染剂,让上皮细胞高度可见,只是可见时间很短暂。现在需要试验,看同种染剂是否能够在血红细胞及其包含物上生效,我是否需要尝试鉴别染色法。
“里面包含什么?”罗杰回头看我,很好奇。
“间日疟原虫,”我说道,“造成疟疾的单细胞生物。”
“你能看见?我还以为细菌太小,就算用显微镜也看不见呢!”
“你和詹米一样差劲,”我包容地说道,“不过,我确实喜欢听苏格兰人说细菌这个词。声音低沉,再加上小舌音,有种很凶险的感觉。”
罗杰大笑起来。因为曾经被施以绞刑,他的声音失去了许多力量,但是那种较低、较刺耳的音域仍然存在。
“和杀人犯差不多。”他说道,小舌音像混凝土搅拌机一样。
“噢,说杀人犯,苏格兰人差不多都是,”我对他说道,“你们都是些血腥的家伙。”
“什么?我们全部吗?”他咧嘴笑道,显然丝毫不介意我这种以偏概全的说法。
“男人都是那样的,”我说道,“看上去挺温和的,但要是被侮辱,或者家人受到威胁,他们就会打起仗来。”
“很厉害。”他低声说道,看着我,“那你和苏格兰男人结婚有多久了?”
“很久了。”我清洗干净他的手背,然后擦干,小块的红色血迹浸到了干净的纱布里。“说到血腥,”我漫不经心地补充道,“你知道自己的血型吗?”
听我这么问,他扬起了一边黑色的眉毛。呃,毕竟我没有打算不小心给他说漏嘴,我只是想办法引出问题而已。
“知道,”他慢慢地说道,“我知道,是O+血型。”
他的深绿色双眼紧盯着我的眼睛,充满了好奇的神情。
“有意思,”我说道。我换了一块干净的纱布,然后开始用绷带包扎。
“多有意思?”他问道。我看了看他,与他目光相遇。
“一般有意思。”我抽出那几块滴着粉色和蓝色的载玻片。我将其中一块靠在牛奶罐上晾干,然后将另外两块交换,把粉色的那块放进蓝色染剂中,蓝色的那块则放进粉色染剂中。
“主要有三种血型,”我说道,轻轻地吹那块靠在罐子上的载玻片,“其实不止三种,但是A型、B型、O型,这三种是大家都知道的。重点是,血型就像你的其他特征,是由基因决定的。而且,人类总的来说都是异性恋,所以你的一半基因来自父亲,另外一半来自母亲。”
“我隐约记得上学时学过,”罗杰干巴巴地说道,“关于皇室内血友病的该死图表——抱歉——还有其他类似的东西。但是,这些知识现在对于个人来说,应该有些重要性吧?”
“我不知道,”我说道,“或许有吧。”粉色的载玻片已经晾干,我轻轻地将它放在显微镜的载物台上,然后低头去调节目镜。
“问题是,”我说道,眯眼朝目镜里看,同时拧动调焦旋钮,“这些血型和抗体有关。抗体就是血细胞表面的一些奇形怪状的小东西。A型血人群的细胞上有一种抗体,B型血人群的细胞上的抗体有所不同,而O型血人群的细胞上则完全没有抗体。”
红细胞突然出现,被染上了微弱的色彩,就像粉色的圆形幽灵。好多地方都有较深的粉色斑,可能是细胞碎片,也有可能是较大的白细胞,但此外就没有其他可能了。
“所以,”我继续解释,将另外两块载玻片从染剂中拿出来,“如果父母中的一人给了孩子O型血的基因,另外一人给了A型血基因,那么孩子的血型会是A型,因为测试血型时检测的是抗体。但是,孩子仍然拥有O型血的基因。”
我拿起一块载玻片,轻轻地在空中晃动,让它变干。
“我是A型血。现在,我刚好知道我父亲是O型血。因为是O型血,那么他从父母那里遗传的都是O型血的基因。所以,我的A型血基因来自我母亲。”
看见他露出熟悉的呆滞神情,我叹了一口气,把那块载玻片放下。布丽最近一直在给我画青霉素孢子,画板和石墨铅笔都留在显微镜旁边。我拿起画板,新翻开一页。
“你看。”我说道,然后迅速画了一个图表。

 
“看明白没?”我用石墨铅笔指着图表,“我不确定我母亲的血型,但是无所谓。我如果是A型血,那么我的A型血基因肯定是她遗传的,因为我父亲没有A型血基因。”
第二块载玻片差不多晾干了。我把铅笔放下,然后将载玻片放置到位,接着低头朝目镜里观察。
“你用显微镜能看得出血型吗?看得出那些抗体?”罗杰在我身后靠得很近。
“看不出来,”我说道,没有抬头,“清晰度不够好。但是,能够看到其他的东西——希望能看到。”我将旋钮拧了一英寸,细胞突然变得清晰。我吐出刚才屏住的气息,浑身感觉到一阵微弱的激动。看到它们了:那些圆盘形状的浅粉色红细胞,然后在有些地方,少数红细胞的内部有显黑的东西,有些是圆形的,有些看上去就像微缩的保龄球瓶。我十分激动,心脏剧烈地跳动,让我发出了微弱的愉悦呼声。
“过来看。”我说道,然后站到旁边。罗杰低下头去,显得很迷惑。
“看什么?”他眯着眼睛问道。
“间日疟原虫,”我自豪地说道,“疟疾啊。细胞里面那个黑色的小东西。”那些圆形的东西就是原生动物,是在被蚊子叮咬时转移到血液里的单细胞生物。那几个像保龄球瓶的,是正在发芽、准备繁殖的细胞。
“它们要是发芽,”我说道,再次低头去观察,“就会大量繁殖,最后挤爆所在的血细胞,然后又游走到新的血细胞里,再次繁殖,也挤爆细胞——疟疾就是在这时发病,让病人发高烧,同时感觉寒冷。疟原虫休眠时,也就是不繁殖时,病人就没有事。”
“是什么东西让它们繁殖呢?”罗杰很入迷。
“具体没人知道。”我深呼吸,将几瓶染剂盖上,“但是可以检查,看它们的状况,是否在大量繁殖。没人能够靠食用奎宁为生,甚至都不能长时间食用。金鸡纳树皮太昂贵,而且我不知道它对人体有什么长期的影响。而且,很不幸,青霉素治不了疟原虫。但是我要每隔几天就检查一次丽琦的血液,如果我看到疟原虫大幅度增加,那么我就要让她立即开始服用奎宁。运气好的话,那样可以阻止发病。绝对值得尝试。”
他点了点头,看着显微镜和那块沾着粉色和蓝色染剂的载玻片。
“很值得。”他安静地说道。
他看我四处忙活,收拾手术留下的细小垃圾。我弯腰去捡起他之前用来包扎手的那张沾着血污的布,这时他开口问道:“那么你肯定知道布丽的血型了?”
“B型,”我说道,看着那个装绷带的箱子,“很罕见,尤其是对白人来说。大多时候出现在特别孤立的小族群中,比如说美国西南部的某些印第安人部落,或者某些黑人族群;或许他们来自非洲的某个地方,但是在血型被发现时,那方面的联系早就已经失去了。”
“特别孤立的小族群,有可能是苏格兰高地人?”
我将目光抬了起来:“有可能。”
他沉默地点了点头,显然是在思索。然后,他拿起铅笔,也在画板上慢慢地画了一小张图。

 
“没错,”在他抬头疑问地看我时,我点头说道,“完全没错。”
他向我惨然微笑,然后低下头,研究着那两张图表。
“那么你能判断吗?”他最终问道,没有抬头看,“能够确定吗?”
“不能。”我说道,然后将那块布扔到脏衣篮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或者说,我不能确定地说杰米是不是你的孩子。你只能给他O型血的基因,因为你只有这一种。”
我朝窗边那个放着试管的小架子点了点头,试管里的血清在黄昏的阳光里泛着金棕色的微光。
“那么,如果布丽给杰米O型血基因,你作为父亲给他O型血基因,那么他的血型就会是O型,那么他的血液里就不会有抗体,不会与我的、詹米的或布丽的血清起反应。如果布丽遗传给他的是B型血基因,你给他的是O型血基因,那么他就会是B型血,血液会和我的血清起反应,但是和布丽的血清就不会。在这两种情况下,你都可能是父亲,但是其他任何O型血的人都可能是。但是,如果……”
我深呼吸,然后拿起罗杰刚才放下的铅笔。我边说,边慢慢地画,阐明各种可能性。

 
“但是,”我用铅笔轻敲画纸,“如果杰米的血型是A型或AB型,那么他父亲就不是纯合的O型血——纯合的意思是两个基因都是相同的——而你的O型血是纯合的。”我在刚才那个图表的旁边补充上这些可能的情况。

 
我看见罗杰的目光朝那个“X”转过去,于是心想自己为什么要那样写。虽然,那并不意味着杰米的生父可能是其他任何人,但是,我没法让自己写下“博内”,或许这只是迷信,或许只是想要以安全的距离来思考那个男人。
“记住,”我有些抱歉地说道,“整体来说,O型血特别常见。”
罗杰转过身来,坐着观察那张图表,眼神里充满了思索。
“所以,”他最终说道,“如果他是O型血或B型血,那么他就可能是我的,但是并不完全确定。如果他是A型血或AB型血,那么他就肯定不是我的。”
他用一根手指慢慢地来回揉搓手上的新绷带。
“这种测试特别原始,”我说道,吞咽了一口唾液,“我没法……我是说,测试本身就有可能出错。”
我看到他吞咽一口唾液,他短暂地抬起手,摸了摸喉咙上的伤疤。他紧盯着擦洗过的地板,眼睛几乎一眨不眨。
我转身走开,暂时不打扰他,然后低头看着显微镜。得做个格栅,我心想,一个计数栅,我可以用来横着放置载玻片,帮助我估计受疟原虫感染的细胞的相对密度。但是,现在通过目视来进行粗略的计数就可以了。
我突然想到,我现在拥有了可用的染剂,应该给岭上其他人验血,可以先从家里的人开始。山里的蚊子比海边罕见得多,但是仍然有不少,而且尽管丽琦或许已经好了,但仍然是潜在的感染源。
“……四、五、六……”我低声数着被感染的细胞,试着无视身后坐在凳子上的罗杰,以及在我告诉他布丽安娜的血型时,突然兀自出现的回忆。
她在七岁时割掉了扁桃体。我仍然记得医生当初的样子——皱眉看着手里的图表,图表上列出了她的血型,以及她父母的血型。弗兰克和我一样,是A型血。而两个A型血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生出B型血的孩子。
那位医生当时抬起头来,来回看了看我和弗兰克,尴尬地扭曲面容。而且,他在看我时,眼里充满了一种冷漠的猜测。我在胸前绣个猩红的“A”也不妨,我心想——或者在这次的情况下,绣个猩红色的“B”。
真得感谢弗兰克,他当时也看到了医生的表情,于是轻松地说道:“我妻子原来的丈夫去世了,布丽是我领养的。”医生的表情立即解冻,变成了带有歉意的安心,然后弗兰克在我的裙子后面,用力捏住我的手。回忆起当时的情况,我很感激,想要捏一捏弗兰克的手,所以手一紧,让载玻片突然歪斜,视野里就只剩下空白和模糊的玻璃了。
我听到罗杰在我身后站了起来,于是转过身去。他朝我微笑,双眼就像苔藓一样阴暗和柔软。
“血型无所谓,”他轻声说道,“他就是我的孩子。”
“是的,”我说道,感觉自己喉咙发紧,“我知道。”
一声响亮的噼啪声打破了我们的短暂沉默,我惊讶地低下头去看。一缕火鸡羽毛从我脚边飘过,阿德索抓个正着,冲出了诊室,嘴里叼着一只被撕下来的大翅膀。
“该死的猫!”我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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