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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温德姆

当其他人出现时,我们点了一小堆火,开始吃饭。

“接下来怎么办?”佐伊问道。我感觉很奇怪,因为这个问题是冲我问的,没有问派珀。

“我们必须回温德姆。是时候对他们进行反击了。”

吉普叹了口气。“关于这一点,我们做得还不够。过去几个月来,我们一直在逃离那个地方。我从没想过,我还会回去看那些水缸。”

我迅速说道:“你不会的。”

“你别想撇下我独自回去。”这并非祈使,而是声明,不过他的目光迅速从我转到了派珀身上,然后又重新看向我。

“当然不会。或许我应该勇敢地尝试一次独闯虎穴,但这种事从未发生在我身上。不过,我们不会再回到水缸那里。”

“难道这不是你的计划吗?”派珀和佐伊看起来像吉普一样困惑。

“仔细想想吧。”我对吉普说,“在那么多水缸里,你是唯一一个清醒警觉的人。我把你从那里救了出来,但那纯粹是运气,或者作为一个先知的本能让我发现了你。然而,我们并不知道其他人处于何种状态。而且,我们刚从那里逃出来,他们一定会加强那里的警卫。所以我们不能回去。”

“那你要把他们所有人都抛在那里不管吗?”

我摇摇头。“之前你曾告诉过我,你在水缸里是清醒的,看着附近水缸里的人,就那么往外看着,天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可能有好几年,但你从没说过有任何人回看你一眼。”

他低下头。“我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有可能错过了。”

佐伊的一把刀发出不耐烦的动静,她正在用它剃指甲。我就当没听见。

“你对岛上那个人许下了诺言,”吉普说,“你答应他,会竭尽全力帮助那些人。”

“对路易斯的承诺,我记得。当时你对我说,那个诺言很傻。听好了,我想把他们所有人都救出来。但是,假设我们能混进去,也并不能保证可以把他们活着救出来。他们也许并没有你那么强壮。”派珀和佐伊同时哼了一声。“这可能会要了他们的命,还有他们的孪生兄弟姐妹。而且,就算他们离开水缸之后还能活着,我们该怎么把他们救出来呢?那可是温德姆的中心,到处都有全副武装的警卫。我不能每次都在我们需要时,像变戏法一样找到一条秘密通道,更别说还带着几百个半死不活的失忆症患者了。”

“他们可能并没有失忆。”

“确实如此。他们对水缸的反应可能与你不同,这就是我的意思。如果我连是否能把他们活着救出来都无法确定,那我就不能冒险行事。”

派珀打断了我:“还要把他们藏好。过去我们可以利用安全屋网络把他们藏起来,甚至能把他们偷运到自由岛上。但现在这显然不行了,自由岛已经沦陷,安全屋网络一片混乱。”

吉普看都没看派珀一眼,只是紧盯着我的脸。“所以,我们就把他们留在那儿?”

“我们不得不如此。至少现在是这样。”

“这就是你的宏伟计划?”佐伊问道,“不攻击水缸设施?”

“要是有这么简单就好了。”我说,“不过我认为还有一个目标,同样非常重要,而且造成伤亡的机会更小。”

派珀插口说道:“杀人并不是问题,这不是为了他们,所以也不可能是为了我们。”

“这正是问题所在,”我厉声说,“他们和我们。你为什么就不能明白,无论你杀的是谁都没区别?仍会有两个人死去,只不过你仅仅需要把你的小刀插进其中一个的身体里。”

“我们的小刀可不止一次救了你的小命,”佐伊说,“虽然你无法办到,但别为此而责备我们。”

我摇着头再次尝试说服他们:“但是还有一个目标,并没有守卫,或者几乎没有。在禁忌之城里,绊倒吉普的电线让我想到,我曾经在神甫脑海中见到的画面。这对她无比重要,当我看到时,她都吓坏了。”

“一件武器?就像一个炸弹?”

“某种程度上更坏。那是他们保存名字的地方,配对的姓名信息。”

“登记表?”派珀猛然抬起头。

“那又怎样?无论如何,人们都知道自己的孪生兄弟姐妹是谁,那些很小就被分开的也一样。他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不知道的,”佐伊说着指了指吉普,“而且他也不那么正常。”

“大多数人都知道,这是事实,”我说,“然而很多人并不清楚,在被分开之后,他们的兄弟姐妹变成了什么样子。大多数人知道的,只是登记表上写的兄弟姐妹的名字,以及出生地点。但是,就算人们知道兄弟姐妹的每个细节,也并不代表议会清楚。”我转向吉普,“在新霍巴特你也看到,他们是怎么对待那个没有登记的男人的。你觉得这为什么对他们如此重要呢?”

“过去这几年,我们收到越来越多类似的报告,”派珀说,“他们无情地推进登记制度,甚至比收税还要严格。”

“我还是不懂,为什么几张纸能比水缸给我们带来更大的威胁。”吉普说。

“那并不是几张纸,”我回答,“那有几百万张,而且是所有其他事情的来源。你认为他们是凭什么来选择谁进水缸的?或者追杀像我这样兄弟姐妹身居高位的人?”

“还有从自由岛得到的名单,”派珀补充道,“神甫用它来决定把谁杀掉,把谁带走?”

“听起来,那取决于神甫而不是那份名单。”佐伊说。

“她是其中很重要的一部分,”我承认道,“由于某种原因,她处于名单的中心位置,因此当我看到那间密室时,她显得震惊无比。这对她来说是很隐秘的一部分。她和登记表,名单,还有我在她脑海中看到的密室,都是同一件事的不同部分。他们得到所有这些信息,并用来操纵所有事情。关于你的一切,你做了什么,你是谁,你的兄弟姐妹是谁,所有这些都能被他们以某种适合的方式利用。”

“但是他们怎么来使用这些信息呢?”佐伊问道,“就像你说的,那里一定有数百万份登记表。他们怎么能记录并追踪所有这些信息呢?”

“使用机器。这是我在密室中看到的,包括电线和金属盒子。他们用机器来记录所有信息。之前他们用纸来记录,并且这样运作了好多年。但有了技术的帮助,他们的运作显然更加有效率,记录的信息更多,查询起来更快。这是致命的。这么多年以来,每个人都偏执地认为,如果人们开始像大爆炸之前一样使用机器的话,最后还会来一次大爆炸。然而在他们看来,事情要简单得多,他们只用机器来处理信息就可以了,这就是他们需要的。”

“不是的,事实并非如此。那水缸密室里使用的技术呢?所有这些,你认为都不重要吗?”

“当然重要,”我拉住吉普的手,“但你以为他们是从那里得到信息,来判定把谁关进水缸,用谁进行实验?信息是第一步,所有其他事情都建立在这上面。就算他们没有水缸,也尽可以把你关在某个暗无天日的囚室里。”

“这不一样。”

“我知道不一样。或许有一天,如果我们不能及时阻止,他们能够不加选择地把我们都关进水缸里。但他们还没达到那一步,还差得远呢。在那以前,他们只能依赖这些信息。每次他们决定谁生谁死,谁可以离开,谁要挨鞭子,谁要关起来,谁要进水缸时,就要使用这些信息。”我贴近吉普的脸,近到可以看到他暗棕色虹膜中的细小斑点和闪光的瞳孔,“如果他们没有名字,没有配对信息,就无法知道他们在追捕的人是谁,也不知道能在哪里找到他们。这些信息是所有一切的源泉。”

“我还以为你的哥哥是所有这一切的起源。”佐伊说道。

“是的,我并不否认这一点。他和神甫都是,还有其他人,像是将军。但有了这些信息,他才能做所有这些事。而且,我知道能在哪里找到这些信息。”

*

经过两周艰苦的跋涉,我们才回到温德姆郊外。吉普和我从这里逃脱时,我们向西南方向走了数周,避过了将平原一分为二的脊柱山脉。这座大山从北向南一直蔓延,逐渐消失在通往新霍巴特的沼泽地。如今,从地势更高的西海岸登陆后,在佐伊的带领下,我们横穿脊柱山脉,从山洞直接向东方的温德姆走去。

我们主要在夜间赶路,在山脉东面的空旷平原时,也会冒险在白天行进,每天只在遇到遮蔽场所时睡上几个钟头。即便如此,我们仍然轮流放哨。吉普和我没办法保持这种残酷的行进节奏,还好跟我们独自赶路时不同,这次我们再也没有挨饿。佐伊和派珀不断抓到鸟和兔子,有天早上还逮到一条蛇,但只有派珀敢吃,他发誓说那条蛇非常美味。不过,就算肚子是饱的,我们仍然精疲力竭,而且在烧焦的平原上,口渴是主要的麻烦。佐伊和派珀轮流在前侦察,而我在感觉的指引下,带着大家找到少数几眼泉水,虽然水流不多,但足以灌满我们的水瓶。我们说话不多,在停下来睡觉时也一样。这种感觉像是我和吉普逃出温德姆时,前面几天的重演:在山脉中的通道中醒来,赶路,睡觉,然后再次醒来,赶路。我注意到吉普十分疲倦,到了晚上,当我和他背靠背蜷缩着躺在一起时,他的脊柱硬邦邦地抵着我的背。然而我们谁都不希望放慢步伐。这次我们的旅程有了一种动力,一种过去没有的使命感。我想起吉普数月之前曾经评论过:逃离并不能通往真正的目的地。而如今我们终于有目的地了,我这样想着,虽然谁也不知道在那里等着我们的是什么。

尽管有了新的目的,吉普却显得急躁不安。他的话变得很少,即使到了晚上只有我们两个蜷缩在一起,远离派珀和佐伊时也一样。我以为他沉默不语可能只是因为疲惫,但我们之前也曾筋疲力尽过,他和我曾被人来来回回一路追捕,那时他从未如此缄默。这种新的沉默,就像他随身携带的重担,是从位于山顶的禁忌之城开始的。那里的电线让他再次回想起水缸,而他还没有完全浮出来。我们在一起的数月时间里,我可能低估了水缸对他造成的伤害。从他嘲讽的言辞和半张脸的微笑中,很容易忘记他曾经历过怎样的痛苦。他身体状况恢复得很快,尽管仍然有些瘦,但如今的他已十分强壮,行动时也没有了最初的笨拙不堪,那是水缸留给他的后遗症。不过,他在山顶废墟中的惊恐不安,跟那些电线缠绕在一起,提醒我事情仍然有哪里不对。尽管我们日日夜夜都在一起,但有些伤口,甚至仍无法愈合。

有天清晨,他轻声问我:“如果我记起以前的事,但我不喜欢该怎么办?”声音如此细微,我在半睡半醒之间几乎没有听清。

我翻身靠近他,将手放在他胸口,他的心脏急速跳动,像只受困的兔子。“如果我不是个好人呢?”他继续说道,“如果我忽然想起来了,而曾经的我不是我想当的那个人,那该怎么办?”

“你记起什么了吗?”

我感到他在摇头。“没有。但是,我们一直假设,记起我的过去会是一件好事。但如果并非如此呢?”

我慢慢拍着他的胸口安抚他,以让他的心跳放慢下来,跟我拍动的节奏保持一致。曾经有无数次,当我在幻象中尖叫着醒来,他会用同样的方式轻拍我的背部。我又为他做了什么呢?除了我自己充满恐惧的夜晚给他带来的负担,还有追捕和战斗带来新的恐惧,我给了他什么来填充他空虚的记忆?

“你的选择决定了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我说。

“你相信这个?”

我对着他的肩膀点点头。

“我很了解你,吉普。”

*

当干旱的平原逐渐消退,河流组成的网络开始蔓延,有人类居住的迹象也越来越多。一开始是少数几个定居地,位于虽然干旱但仍可耕种的土地中。这些是贫瘠的欧米茄前哨地,有些只由几间棚屋组成,但我们仍保持安全距离,从每个定居地外围远远绕开,在晚上也不生火。接下来,随着土地越来越肥沃,阿尔法居住地开始出现,整齐的田地和果园环绕着大一点的房子。我们看到有人在地里劳作,或者在路上骑马经过。不过,荒野仍然很开阔,我们可以在夜间行进而不被发现,就算在夜里,也会避开喧嚣的道路。

派珀和佐伊说,离温德姆两个晚上的距离,有一间安全屋,是位于潮湿山谷中的一间孤零零的欧米茄房子,主人是一对夫妻,对抵抗组织十分同情。有个地方可以让我们睡在房里,洗个澡,不用在开放的空间里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那天晚上赶路时,我一直在想象,再次躺在柔软的床上,不用担心天气如何,是怎样的奢侈感觉。但当我们在黎明前终于抵达山谷上方,只看到烧焦的横梁,有些还在冒烟,旁边有个水坑,里面落满黑色的灰烬。

“有些人粗心大意了,”我们蜷伏在山顶下面时,派珀说道,“在自由岛遭到袭击后,我一直担心这样的事会发生,太多逃难的人变得绝望起来,四处寻找避难所。阿尔法人肯定发现了蛛丝马迹,把他们找了出来。”

“或者是有人把他们供出来了,”佐伊说,“也许是他们从岛上带走的人质。”

“也有可能,”派珀盯着下面的废墟说,“我觉得不能再冒险接近了,这个地方可能有人看守。”他转向我问道:“下面还有人活着吗?”

我摇摇头。山谷里没有任何动静,只有烟雾仍在飘上来。“我感觉不到任何人。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被杀了,也有可能是被抓走了。”自从发现水缸之后,这种想法也变得没那么让人欣慰。

“我们需要继续前进,找到掩护。”派珀说,“但事情看起来越来越朝我害怕的方向发展,整个网络都可能被攻破了。”

两天之后,温德姆进入我们的视线。我忽然意识到,我此前从未在外面看过它。很多年前我被戴上头罩,晚上抵达时什么都没看见,此后对它仅有的印象只是在堡垒的城墙上俯瞰这座城市。现在,我们从西方接近,太阳开始在前面升起,整座城市向上蔓延,房屋依附在山坡上,就像岩石上的贝壳,一直延伸到堡垒。在堡垒下方,河流从山腰冒出来,弯弯曲曲向北方流去。顺流而下走上一两天,发射井就在那里等着我们。再往下游去,是我童年居住的村庄,还有我的母亲,我们的母亲。在山脉南边看不见的地方,有另一条河,我每次想起来都会满怀感激:数月之前,吉普和我曾在逃亡的最初几日里,顺着它一路奔逃。

佐伊以审视的目光看着城市顶部。“那座堡垒里满是士兵,而你们三人排在他们通缉令的榜首。城市里也到处都是他们的人。”

“那你呢?”我问。

她耸耸肩。“那取决于攻击之后,他们对网络的渗透程度。我们已经做了力所能及的事,但你无法做到我做了数年的工作,而不让人们得知一星半点。多年以来,我一直在护送难民到接头地点,帮助救援行动,会见和派遣信使。议会抓到的人质中,很有可能已经有人受不住酷刑而告密了。他们可能并不知道我是派珀的孪生妹妹,但我猜他们对我是谁,做过些什么应该有点概念。”

“但是,他们不会想到我们有那么多地方不去,偏偏回到这里来。”派珀说。

“你可不要低估了神甫,”我警告道,“不过我认为你说得对,他们也是最近才知道我们在自由岛上,我不认为他们会想到我们反而自投罗网跑到这里来,更别说这么迅速了。”

当天大多数时间我们都躲在一片矮小的灌木丛下休息,下午出发之后,也避开了所有道路。当黑暗开始笼罩山谷时,我们已经绕过城市北部来到河边,我一直在前领路。

“你觉得要往下游走多久?”派珀问。

“我猜要走上一天。发射井在我们村上游半天路程,而温德姆要再往上游走一天,这太远了,我们从没到过这里。”

午夜过去几个小时之后,我们经过那座又小又安静的前哨站,就坐落在峡谷与河流的分界之处。这里只有一片马厩,还有一间长长的营房,屋顶飘着阿尔法旗帜,在安静的夜色中无精打采地垂着一动不动。当我年纪还小时,这座兵营并不存在。

“这里能住五十个士兵,也许更多一些,”派珀说,“这种类型的前哨站最近不断涌现。”

一个钟头之后,我们抵达布满石块的峡谷,三个发射井开始进入视线。它们都是巨大的圆形平顶建筑,将星空遮在上面。跟我记忆中一样,它们仍然没有窗户,但现在在顶部附近有通道将彼此连接起来。以前洞口是开着的,现在能看到每个发射井底部都有一扇关闭的门,一块长方形的黑色金属,抵在这些建筑被月色照得苍白的混凝土上。

“它们是大爆炸之前的?”吉普问道。

我点点头。“门和上面的通道是新的,但其他地方看起来就和我们以前来时一模一样。”

“这里为什么没有守卫?”佐伊轻声问。

“跟它们藏在离温德姆数英里之外的原因相同,他们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里。此外,这里是禁地,所以他们不用担心会有路人闲逛进来参观。这附近有兵营,但这是扎克和神甫的秘密计划,他们不信任其他任何人。”

“就算我们不用担心守卫,那门应该怎么办?”

佐伊不由得笑了。“我曾告诉过你,小时候派珀和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在十岁时,我就一直在开各种锁,所以我能带你们进去。”

“你可以让我和吉普进去,”我说道,“但你们不能跟来。”

她白了我一眼。“一开始你不想跟抵抗组织扯上关系,现在你又想去从事这个自杀式行动?”

“这不是自杀式行动。如果是的话,我就不会拖吉普下水了。里面只不过是个机器,不是军队基地,不会发生战斗。我告诉过你,扎克太偏执了,不会放心让士兵在里面。”

派珀摇头道:“但他可不傻,你不应该独自进去。”

“我不会独自一人,还有吉普呢。这是我们绝佳的机会,保持人数精简,行动迅速。我知道要去什么地方做什么。”

“有道理,”佐伊转向派珀说,“想想吧,如果他们被抓住了,我们仍能继续从事我们的工作。”

“很高兴你还关心我们。”吉普嘲讽地说。

“但她是对的,”我说道,“自从遭受攻击后,抵抗组织正在分崩离析。自由岛逃出的难民正在被赏金猎人和士兵搜捕,安全屋网络也在崩溃。吉普和我要在这里做的事情很重要,但这并非唯一重要的事情。你和佐伊需要让一切重回正轨。”

派珀以审视的目光看着我:“你无须为自由岛上发生的事做出补偿。”

“只要把我们弄进去就行。”

“接下来呢?”

“我们出来以后,需要尽快离开这里,越远越好,越快越好,在天亮之前就要跑掉。你们能回到议会前哨站,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偷几匹马吗?”

佐伊点点头。“我们能在一小时内回来,在峡谷口跟你们会合,那里有几处地方可以藏身。但在离兵营这么近的地方,我们没办法四处晃悠,如果我们偷了马,士兵起来之后就会拉响警报。要是你们在天亮之前回不来,我们就必须得走了。”

“你们总是这么多愁善感。”吉普说道。

“对你们来说也一样,”派珀说,“如果到时我们不在,你们要赶快离开,一直向东走,必要时要逃到死亡之地那里。”

我低声表示同意,紧了紧背包的皮带。派珀检查了一下,他的刀仍在我的腰带里。吉普的手也不停回去摸他腰带里的匕首。我们缓缓接近发射井。最后五十码毫无遮挡,就连遍布峡谷的稀疏灌木丛也消退殆尽,还好在发射井上没有窗户可以发现我们的到来。我能发觉的只是一直以来的被监视感,神甫仍在不依不饶地搜寻我的所在。

我领着他们来到最大的发射井门前。镶满钉子的铁门上没有把手,只有一把锁。派珀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然后冲佐伊点点头。她跪在地上,从腰带上的匕首中摸出一个小小的金属片,在锁上鼓捣了几秒钟。她闭着眼睛,嘴里嘟囔着什么,手在锁上忽然迅速移动一下,跟痉挛似的。这让我想起吉普睡觉时的样子,他的身体会在抽搐和静止两种状态之间时不时切换。两秒钟后,锁芯发出令人满意的咔嗒声,锁被打开了。

佐伊站起身来。我们之间没有告别仪式,只是目光在黑暗中互相交错。

“峡谷口,天亮前。”派珀说着,在我胳膊上轻轻一拍。

“天亮前。”我重复了一遍,就像那是一句咒语。然后派珀和佐伊没入黑暗之中,我转身来到打开的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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