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翁比城．德佛林岛．艾瑞亚那斯
在德佛林岛漫长而且没有太多重点的历史上，有人类女子出现在制造厂内亮光灯的光线下，应该是要引起一阵骚动的，更不用说会让许多人起疑，因为自从这个界域成形以来，就没有人类女子曾经踏上此地。或许有些人类男子这么做了，但那也不过是发生不久的事情，他们是某艘精灵龙船上的船员，出现在此加入了矮人保卫匡啷轰隆的战役。
梅莉特如果被人发现，并不会有什么危险，只是会引来一连串的「为什么」、「怎么会」、「到底是什么」，一直问到死为止——不过死的当然是矮人。梅莉特可不是在迷宫中被训练得很有耐性的那种人，她想要的东西就会直接动手拿，如果有人妨碍她，她就会把对方除掉——永久地除掉。
幸好，梅莉特出现在制造厂的这一刻，可以说是历史上恰巧正确、但又恰巧错误的一刻。这一刻对她自己来说完全正确，但对哈普罗来说却是个天大的错误。
梅莉特改变了可能性，让自己穿越魔法之圆、出现在制造厂的那一瞬间，精灵和人类联合起来加入了矮人的军队，成为史无前例的联盟。而在这种场合中，位高权重的人办起事的时候也免不了有其他阶层较低的人服侍着，因此三个下民种族都有许多代表出席，在制造厂里四处行走，这也是艾瑞亚那斯历史性的一刻。当然这就代表在场也有许多来自中空界的人类女性，都是隶属于安妮皇后的侍女。
梅莉特一直待在暗处，仔细地观察和聆听。一开始她还以为自己不慎卷入了一场下民之间的内斗，因为剎告诉她下民之间永远都在自相残杀。不过她很快发现事情并非如此，这不是战场，反而比较像是某种宴会。三个种族间似乎并不算融洽，但是有统治者在场，大家好像都是勉强自己与其他种族相处。
人类会跟精灵谈话，矮人则是搔着胡子不太自在地和人类聊聊，只要有一个种族的几个人看起来有点不高兴地聚在一起，就会有人过来刻意要驱散他们。这里的气氛有点奇怪，而且很沉闷，不过也因此没有人会注意到梅莉特的出现。
而且她又在自己身上施了一道魔法，让不是刻意搜索她的人不会轻易察觉她在场，这样一来就更没有人会留意到她了。于是她在好几个小团体中穿梭，站在一旁偷听他们的对话。同样依靠魔法，她可以了解所有的下民语言，很快就明白了现场的情势。
过没多久，她的注意力被里面一个巨大的人像吸引过去，那是个穿着长袍、披着头巾的人——她一眼就认出那是个萨坦人。神像下有四个人，三个站着一个坐着，从她听见的对话当中，她知道那三个站着的人是下民种族的统治者，而第四个人是大家公认的英雄，因为有他，艾瑞亚那斯才终于出现和平的契机。
这第四个人其实就是哈普罗。
梅莉特躲在阴影之中慢慢凑近神像附近，她必须很小心，如果被哈普罗看见了，他说不定还是有机会能认出她。而且哈普罗真的抬起头对着制造厂内四处张望，好像是听见有人小声地叫着他的名字一样。
所以梅莉特当场就解除了身上那道转移下民注意力的法术，然后找了更隐密的角落先躲好。她身上泛起一股感觉，想必哈普罗也有同样的感受，那是血液中的骚动、从背脊传来的一阵抚摸，这感觉虽然怪异，但却不令人讨厌——就像是一种物以类聚的感觉。先前她从来没想过会有这种事，无法想象他们之间的羁绊会这么深。但是梅莉特还是不禁思索起来：这个现象是随便两个派崔恩人出现在同一界域都会发生，还是哈普罗跟她之间真的还有些什么呢?……
但是分析过后，她认为一定是任意两个派崔恩人在同一界域都会有这种相吸的状况，就跟铁块碰上磁石一样。她跟哈普罗彼此间的感应不大可能是两个人之间还有感情，她根本都认不出哈普罗了。
哈普罗看起来老了许多，跟她记忆中的模样大不相同，但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因为迷宫总是惩罚里面的人，时间流逝得也比较快。不过现在的哈普罗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冷静刚毅、每天为了生命奋战的男人，现在的他面容憔悴、两颊凹陷，感觉上是跟自己灵魂搏斗的人。梅莉特不明白，无法体会到他的内心挣扎，虽然有淡淡地感应到，但她只是单纯地不以为然。在她眼中，哈普罗很窝囊，而且一副颓然欲倒的样子。
而此刻的哈普罗看起来似乎还很疑惑，正在寻找那个冥冥之中呼唤自己的声音，还有那碰触着自己的无形之手，但最后徒劳无功，他也只能耸耸肩，当作没这回事。于是他又继续先前在做的事情——他拍了拍狗儿，听下民讨论事情。
狗儿。
剎曾经跟梅莉特提过这只狗，当时她还觉得很难相信，居然有派崔恩人会表露出这样明显的人格弱点。她当然并不怀疑主君所说的话，不过还是有考虑过也许是主君误会了，可是现在她也知道剎并没搞错，因为看见哈普罗跟狗这么亲密，她也不禁噘起嘴表示不屑。
接着她把哈普罗和狗儿撇到一边，开始注意下民的对话。萨坦人的神像底下有一个矮人、一个人类跟一个精灵，她不想冒险使用魔法把声音传到自己这里，所以就走过去一些。
她无声无息地溜了过去，到了神像的另外一边。梅莉特担心的是会被狗儿发现，但是看来这只狗完全沉浸在主人的搔弄之中，水汪汪的眼睛盯着哈普罗，偶尔还把前掌放上哈普罗的膝盖，好像在安慰他似的。
「您身体好些了吗，陛下?」那个精灵以人类语言问。
「好多了，瑞许俄汉王子。」那人类应当是国王之类的身分，把手放在背上笑了笑说：「伤口挺深的，不过没什么大碍。下半辈子可能都会行动比较慢些吧，这是特莱恩说的，不过小命保得住我就已经够感谢祖先了——也要感谢伊瑞黛女士。」国王说到这里表情凝重，摇了摇头。
旁边的矮人瞪着两个比他要高的下民，眼睛瞇成一线，看来近视非常严重，「您刚刚说攻击您的是个小孩?是那个之前在这里的灭?抱歉，史堤芬国王，」矮人的眼睛眨了眨，「人类小孩常常这样吗?」
那个人类国王听见愣了一下。
「陛下，他无意冒犯您，」哈普罗在一旁解释，微微笑了一下说：「林贝克——大工头——只是好奇罢了。」
「啊，对啊!」林贝克张大眼睛说：「我的意思不是说——也不是说这很重要啦!我只是在想是不是每个人类——」
「不是。」哈普罗斩钉截铁地回答。
「喔!」林贝克搔搔胡子，「对不起。」他接着又神经兮兮地多说了句：「呃，我不是因为人类的小孩不喜欢杀人所以对不起，我说对不起是因为——」
「别在意。」史堤芬虽然正经八百地回答，但是嘴角还是泛起一抹笑意。「大工头的意思我都能明白。同时我也不得不说，灭并不是我们人类之中的好榜样，还有他父亲魔邪也一样。」
「唔，」林贝克冷静了一点。「我记得这个人。」
「大家都辛苦了，」瑞许俄汉王子说：「不过总算苦尽甘来。这都要谢谢我们的朋友哈普罗——」他说到这里纤细的手搭在哈普罗肩上，「还有那位人类的杀手。」
梅莉特看了吓一大跳，觉得好恶心，一个下民做出这种亲昵的举动，把派崔恩人当成平辈，而哈普罗居然还默许他这么做?
「那个杀手叫什么名字，史堤芬?」瑞许俄汉继续说着：「我记得是个怪名字，就算以人类的角度看——」
「魔手胡夫。」史堤芬回答得也很厌恶。
瑞许俄汉此时还是搭着哈普罗的肩膀，精灵都喜欢碰触跟拥抱，但是哈普罗被下民这样近距离接触其实还挺不自在的，这一点梅莉特倒是完全能体谅他。哈普罗最后假装要站起来，礼貌地挪动身子避开瑞许俄汉的手。
「我想跟魔手胡夫谈一谈。」哈普罗说：「陛下，您知道他在哪里吗?」
史堤芬听了面孔一沉。「我不知道他的行踪，坦白说我也不想知道。先生您也一样，不该跟他有太多牵扯。那杀手告诉我们的法师说，他还有一个契约要完成，根据特莱恩的猜想，」史堤芬转过头去跟瑞许俄汉说，「魔手胡夫可能是兄弟会的一员。」
瑞许俄汉也皱起眉头说：「那的确是个罪大恶极的犯罪组织。等一切战乱平息之后，我们应该要铲除那些牛鬼蛇神，把兄弟会彻底赶出我们的国土。先生，」他朝着哈普罗说：「也许您可以在这件事情上面再度协助我们。根据大工头的描述，您的法力相当强大。」
所以说，哈普罗还将他的魔力展现给下民看了，而且从这情势分析，下民都相当认同也尊敬他。这没什么大不了，梅莉特认为下民本来就该尊敬派崔恩人——问题是他们应该把哈普罗当成主君的一名手下，而不是把他给当成主人了!现在哈普罗该做的事情是告诉下民，剎就要到了，这个兄弟会将会由幽联界之王亲自连根拔起，不管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组织。
没想到哈普罗却只是摇摇头回答：「抱歉，我没办法帮忙。而且我想，我的法术是被过分夸大了些。」他对林贝克笑了笑，「我们这位朋友有点近视呢!」
「可是我都看见啦!」林贝克很坚持地说：「我看见你跟那些可恶的龙蛇作战，你跟洁瑞在一起，她拿着斧头敲，」矮人一边说一边有丰富的手势，「你拿着长剑戳了过去，唰!一剑就刺进牠的眼睛了，血流了满地!我都看见了，史堤芬国王!」林贝克一再强调。
可惜的是，现在在他面前的其实是安妮皇后，她刚刚才走过来站在丈夫旁边。
然后一个女矮人跑出来戳了林贝克一下。
「林贝克你这傻蛋!陛下在这里!」她一边说一边抓住林贝克的胡子把他拖到正确的方向。
林贝克倒是完全不以为意。「谢谢洁瑞，亲爱的。」他边说边对着狗儿笑。
接下来下民讨论的焦点就转移到其他地方，开始聊起艾瑞亚那斯的战火。现在人类跟精灵已经结盟攻打亚瑞斯塔冈，那里有个皇帝和他的臣民还躲在皇宫里。梅莉特对于下民到底在做些什么完全没兴趣，她比较留意的是哈普罗。
他忽然脸色苍白，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伸手抚着心窝，好像那里的伤口还在疼痛一样。他靠在神像上，希望看起来不会那么虚弱，狗儿发出了呜呜的声音跑过来趴在他大腿上。
梅莉特见状就知道参卓斯说的是真话，哈普罗真的受了重伤。原先她并不怎么相信，因为她见识过哈普罗的能力，也给予极高的评价，在她眼中龙蛇并不是什么高明的家伙，魔力似乎也不强，说不定跟下民同等级罢了，根本无法跟派崔恩人的法术相比才对。她到现在都不清楚这种程度的生物怎么有办法重创哈普罗，可是现在她亲眼看到了，哈普罗真的有心脏符文受创的症状，这样的重伤会影响到派崔恩人整个身心，而且很难痊愈——如果单靠自己。
下民还是继续交谈，聊到了要启动匡啷轰隆，还有届时会有的状况。哈普罗站在一旁静静聆听，顺便拍拍狗儿的头。梅莉特并不太了解他们说的内容，所以不是很留意，反正她也不在意这些事情。不过哈普罗忽然间插嘴说话，打断了矮人正在解释什么转来转去和撞来撞去的机器。
「你们有向子民提出警告了吗?」哈普罗问：「萨坦人的书上有写，匡啷轰隆开始运转的时候，所有的大陆都会移动。虽然移动得很慢，但还是会动，而且建筑物可能会倒塌;还有如果大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可能会因为惊慌失措造成伤亡。」
「已经通知下去了。」史堤芬说：「我派禁卫军到国土各地传达消息，不过人民到底听不听，那就是另一回事。有一半人并不相信我们，另一半相信的人却又听到男爵说这一切都是精灵的阴谋。现在四处都有暴动，有党派想要推翻我。如果大家不听我的指挥，那……」国王脸一沉。「我并不想知道结果。」
哈普罗摇摇头，也是一脸凝重。「我并不能保证什么，陛下。萨坦人当初的计划是移居到这里之后，几年内应该就要将大陆位置重新排列，原先应该是在大陆上根本还没有人居住时就行动了。可是现在计划出错，萨坦人已经消失，匡啷轰隆自己不断地运作、不断地修整，但是完全没有人来控制。在这么漫长的时间里，会不会有什么不可修复的问题，我们谁也不知道。」
他继续说：「我们唯一的保障只在于，这么多世代以来，矮人一族一直照着萨坦人的吩咐，丝毫不差地继续工作。他们没有忘记原本的指令，还以宗教般虔诚的态度父传子、母传女，一代传一代。矮人不仅让匡啷轰隆『活』了下来，也让这台机器没有发狂。」
「这整件事……实在很怪。」史堤芬一边说着，一边对着四周的亮光灯、狭小的通道，还有披着头巾的萨坦人神像投以不信任的眼光;那神像的手里还是握着一颗黑色眼珠。「很怪，很吓人，我一点都不能理解。」
「事实上，」安妮皇后静静地补上一句，「我丈夫和我都开始在怀疑，这样做是不是一个错误?说不定我们应该让这个世界自己运行下去，毕竟我们之前也过得不错。」
「并没有。」林贝克争辩说：「你们两个种族打来打去不知道打了多久，就为了水不是吗?然后精灵也打精灵，人类也打人类，大家打来打去，差点就把我们所拥有的一切都给毁了。或许我看东西是不太清楚，但是我心里可明白得很，如果我们可以不再为水而互相斗争，那才有机会得到真正的和平。」
林贝克在外套里摸来摸去，摸出一个小小的东西，拿起来给大家看，「我手上的这本书是萨坦人写的，哈普罗把这本书交给我，然后跟我一起看过里面的内容。我们两个都认为机器应该还可以动，但是并不能保证就是了。我能说的只有，如果机器真的出了什么意外状况，至少我们都还可以把它关掉，看看能不能修理。」
「你呢，王子殿下?」史堤芬转过头对瑞许俄汉说：「你的人民呢?他们怎么看这件事?」
「肯卡瑞精灵已经告诉我们，将大陆重新排列是克莲卡.安瑞丝的意志，没有精灵会反对肯卡瑞精灵的意思——至少不会公开反对。」王子露出一个富含深意的笑容说：「我们这边已经准备好了，都市里的居民也开始撤离，唯一无法顾及的是皇帝和那些逗留在帝都的人。他们都不愿意让肯卡瑞精灵进去，甚至还对着他们发射火焰箭，这是精灵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我想我父皇真的是疯了。」
然后他也绷着脸表示，「不过我不会同情他。他居然会谋害自己的子民来夺取他们的灵魂。只不过帝都里面也还有一些无辜的人，他们只是因为愚忠才继续支持我父皇，我真希望能有什么方法能警告他们，可是眼前这状况，就算我们挂上了休战的旗帜，他们也不会让步。他们只好自求多福了。」
「那，你们都同意了吗?」哈普罗问完，轮流望向他们。
瑞许俄汉已经表达过同意;林贝克则根本是兴奋地摇起胡子;史堤芬看了皇后，皇后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快速地点头。「好，我们也同意。」他终于开口说：「大工头说得对，想获得和平，这大概是难得的机会吧!」
哈普罗听了，把自己从神像上撑起来。「那就这么决定了，两天后我们就启动机器。王子殿下跟陛下夫妇，你们三位先回去自己的领地，安抚群众让他们不要惊慌。你们可以留下代表在这里。」
「我会回中空界去，这段期间特莱恩可以代表我。」史堤芬回答。
「我会让波萨尔艾尔船长留在这里，我想他跟大工头你应该算认识吧!」瑞许俄汉王子说。
「太好了，太好了!」林贝克拍手叫道：「那一切都安排好啦!」
「那如果没事了，」哈普罗开口：「我就先回船上去了。」
「你真的没事吗，哈普罗?」那个女矮人的表情很忧心。
哈普罗只是笑了笑，还是那种静静的微笑，「没问题，我还好。只是很累而已。狗儿，来!」
几个下民都向他告别，很明显地相当敬重他，而且脸上都展现出关切。虽然他还是挺直身子，步伐稳健，但大家——包括一旁没被发现的旁观者——都看得出来，光是走路就耗尽他全身力气了。狗儿在他后面缓缓跟着，眼神里也显露出对主人的担心。
其他几人只好摇摇头，提到哈普罗都是一副烦恼的语气。梅莉特听了嘴角一噘，看着哈普罗离开。他并没有用魔法，而是像下民一样走到制造厂门口。
梅莉特原本在想是要不要跟过去，不过很快就放弃了，因为一旦离开下民附近，哈普罗应该很快就会察觉她的存在。反正她已经听到够多信息了，就多逗留一下，看看这些人会说些什么有关哈普罗的事。
「他是个相当睿智的人，」瑞许俄汉王子说：「肯卡瑞精灵对他相当赞许，还建议我征询哈普罗的意见，看看他愿不愿意在接下来的过渡期担任我们三族的共同领导人。」
「这主意不坏。」史堤芬想了想也说：「不服我统治的男爵或许可以接受第三者先代理职务，解决我们内部必定会出现的问题。尤其他看起来很像人类，虽然身上是有些奇怪的图案。你怎么说，大工头?」
梅莉特听不下去了，矮人的意见不重要，重点是哈普罗真的要自己统治艾瑞亚那斯了。他不只是背叛主君，还想取而代之。
于是她远离下民，回到制造厂深处的阴暗地方，踏进了魔法之圆。
如果她愿意多留下来一会儿，也许就会听见真正该听到的话。
「他不会答应的。」林贝克看着哈普罗的背影低声说：「我已经向他提过，请他留下来帮忙我们，我们矮人要去跟你们住在一起还有很多困难要克服。可是他拒绝了，他说他一定得回去自己的世界，我不知道那是哪里，但是他说他有个孩子还被困在那里头。」
「他的孩子……」史堤芬听到这句话，脸上表情温柔起来，握起妻子的手，「那我们也别再为难他了吧，希望他能救出那孩子，这样才有机会弥补那孩子失去的一切。」
可惜梅莉特并没有听见这些话。或许她知道了这些事情，想法就会不同。她回到船上之后，外头风声大作雷雨交加，她把手放在额上的符文，闭起了双眼。
剎的影像出现在脑海中。
「夫君——」她大声地开口说：「龙蛇所说的是实话，哈普罗的确变节了，把萨坦人的书交给下民，想让下民启动机器，而且不只如此，下民还想推举他做艾瑞亚那斯的统治者。」
「那哈普罗就非死不可。」剎以意念回话，反应立刻传到梅莉特这里。
「是的，主君。」
「妳完成任务时也告诉我一声，亲爱的妻子。我会在普莱恩。」
「参卓斯终于说动您前往那个界域了。」梅莉特说这话的同时并不高兴。
「没有人可以说服我去做我不想做的事情，妻子。」
「请原谅我，主君。」梅莉特身上的刺青发热。「您当然会做最明智的决定。」
「我会带着参卓斯和一小队人去普莱恩，到了那里我要让泰坦臣服于我，牠们可以成为一大助力。在普莱恩我也会有其他事情要办，哈普罗会派上用场。」
「可是哈普罗到那时候应该已经死了——」梅莉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心中充满恐惧。
「没错，他是该死。妻子，把他的尸体带来给我。」
梅莉特的血液都结冰了。她早该料到会变成这样，她早该猜到剎会叫她这样做。主君理所当然会想审问哈普罗，让他把知道的事情通通招出来，要这样做的话，质问一具活尸显然比面对活人要方便多了。然后她想起了尸妖……尸妖的眼睛，那对明明就已经失去生气，却又闪着妖异光芒的眼睛……
「梅莉特?」剎轻轻出声询问：「妳应该不会让我失望吧?」
「不会的，夫君。」梅莉特回答：「我会完成您的期望。」
「很好。」剎说完就消失了。
梅莉特一个人在闪着雷光的黑暗之中，听着斗大雨滴打在船身上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