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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列金犯法

  阿尔列金坐在床上,在夜灯的玫瑰色灯光下翻阅着园丁的笔记本,一只飞蛾在灯边翻飞。笔记有小一百页,其中是数以万计的神秘符号。当然,阿尔列金根本没有试着去搞懂它们。他的眼睛不加思索地扫描了一页又一页,将图像发送到植入物的识别程序,然后识别程序把数字化的字节序列发送到密码分析程序。植入物处理器的工作负荷很大,因此,阿尔列金不得不用湿毛巾包住头部——自然的血流无法应付冷却过程;趁着处理器在啃符号的时候,阿尔列金机械地翻阅着笔记本,思考自己的事情。

  有些事情他已经想明白了。256个字符,所有字符出现的频率均相同。所以它不是一种自然语言,甚至不是一种外星语言。所有的自然语言都有或多或少的发音,但它没有。它是一种数字代码。伊戈尔是从哪里得到这些数据的?这是个蠢问题。我见过他目不斜视专心涂画的样子。下意识书写、潜意识听写……但在潜意识中是没有数字信息的……数字代码……我在哪里听说过它,就在不久前,而且我确定是在与黑花的通信中……沙菲尔……格里菲斯……黑花病毒……啊!沙菲尔说过,黑花病毒从神经元中读取信息,并将其写入某种聚合链上的四重代码……就是这样,那就是说,它已经写入了代码,而现在又回到了神经元,逼着这个可怜的傻瓜在笔记本上乱写。然后把文字送到木星,送到自己的主人那里……还是土星,有什么区别呢?反正文字会传到金星,传到太空舰队情报处。我答应园丁把笔记本送到金星——我一定要做到,也是给阿奎拉人一个教训:不要和傻子打交道……不过有意思的是,为什么瓦列里安会对笔记本感兴趣呢?他知道是伊戈尔把它给我了吗?或者是他自己让伊戈尔给我的……我一定要弄清楚……不过这都是明天的事了。现在还是睡觉吧,早上会比晚上更清醒。

  阿尔列金熄灭夜灯,把笔记本塞到床垫下,闭上眼睛……

  但他睡不着。思绪充斥着他的头脑。不,瓦列里安只是个小丑,瓦列里安什么都不是。花才比较重要。黑花是什么?它想向木星传递什么信息?它在多大程度上控制了伊戈尔……和赛义德?那“格拉弗斯”探测器和这颗行星有什么故事,它叫……莎乐美?它真的和阿奎拉人有关吗?还是说这都是关于宗教的胡话?难道现实派真的知道什么吗……走开,胡话!滚出我的脑袋!别糊涂了。我的工作是找到赛义德,把他带到卡普-亚尔,然后拿到奖励,其他的都是闲暇时的消遣……

  阿尔列金吃了一颗安眠药,又辗转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半夜里,伊戈尔又把他叫醒了。

  “到底是干什么……”阿尔列金嘀咕道,“我不能现在就把这些传过去,你理解一下……”而当他看到伊戈尔的脸时,突然打住了自己的话。

  园丁的眼里有泪水……幸福的泪水!伊戈尔感激地看着阿尔列金的眼睛,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

  “……你是在感谢我?”阿尔列金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嗯。”伊戈尔含糊地肯定。

  “为什么?”伊戈尔用手指描绘出了笔记本的长方形,用手指向天空戳了戳,作出扔东西的样子。“因为传输了笔记本上的文字?”

  “嗯嗯,嗯嗯。”园丁点了点头。他挥舞着双手,激情地打着手势——这些动作看起来很有表现力,但阿尔列金已经完全看不懂了。不,他明白了一件事:不知为何,伊戈尔以为笔记本的文字已经被传输了。

  “好了,好了,我很乐意去做。我们扯平了吗?”

  “嗯嗯。”伊戈尔感激地鞠了一躬,把手按在心口。

  “非常好。那现在让我睡一会儿吧。”

  “嗯嗯!”园丁继续鞠着躬,消失在了门外。

  阿尔列金叹了口气,盖上毯子——但没有用。睡意已经不再,他的脑袋在运转,无论他是否愿意。

  我什么也没发送。园丁为什么认为我已经发了?

  假设他疯了。但黑花让伊戈尔变疯是有特定目的的——为了让他完成自己的任务。让他正好疯狂到能够完成任务的程度。如果园丁的蠢脑袋认为我已经完成了传输,那么他一定是有理由的。

  原因只可能有一个。木星,或者土星那里,已经确认收到——阿尔列金的脑袋在半睡半醒中紧张地工作——但要知道,我没有传输任何东西。那边为什么确认收到了?

  这意味着,有另一个人完成了传送。

  另一个感染者。

  一个有通信权限的人,和园丁不一样……

  阿尔列金把毯子往后一扔,像被咬了一样跳了起来。

  那个男孩!

  赛义德·米尔扎耶夫……

  阿尔列金从现实教区出来时,东方的地平线刚刚开始变成绯红色。他的穿着很不显眼,像地球人一样,穿着外套、衬衣、裤子,就像平时在外围执行任务的样子。肩上挂着一个装着园丁的笔记本的包,屁股上有一个空枪套。

  他快步穿过斯洛博达荒凉的街道,向拉巴特走去。

  已是当地时间是三点半,得赶快了。

  为了赶在太空舰队抓捕队之前找到那个男孩,他还剩多长时间?

  传输到木星的信息已经被检测到了,这一点是清楚的。确认发送者的身份对太空舰队情报局来说易如反掌。向阳汇报,拿到拘留令,这些大概需要一个小时。接下来就要看赛义德在哪里了。如果他已经在卡普-亚尔,他们会马上把他带走;如果他在沿途的某个地方——在伊德利斯坦或罗斯——还有一线希望。

  那么,赛义德在哪里?

  穿行在沉寂黎明前的斯洛博达,阿尔列金试图呼叫赛义德和布伦丹。两个人都没有回答。要呼叫温蒂·米勒吗?这个女孩和他们分道扬镳了,她未必知道什么——但无论如何都需要她的飞机。

  幸运的是,温蒂回应了。飞行员正躺在她的飞机靠背椅上,身上盖着某种布罩。她那张圆圆的雀斑脸睡意蒙眬。

  “你还活着呢,真没想到。”她甜甜地打了个哈欠,“你去哪里了?为什么联系不上你?”

  “随后说,我的可人儿,随后说。你在哪呢?”

  “我在发霉的下诺夫哥罗德逗留第二天了。当地部队已经扣留了飞机。而医生和那个男孩乘河船去了卡普-亚尔。”

  “这我已经知道了。启动飞机,现在就来新莫斯科接我。”

  “那谁来给我加满油?”温蒂愤愤不平,“我已经说了,当地……”

  “把他们都叫醒,贴在他们耳朵边上讲。”阿尔列金打断了她的话,“你能做到的,我知道。以太空舰队的名义跟他们要燃料。战争结束了,新莫斯科毁灭了。见鬼,罗斯人应该跪着求你用他们的燃料加油。如果他们还不明白这一点,那就让他们想明白。”

  温蒂凶残地笑了。

  “很好!这是我擅长的。两小时后见。我们在哪里会面?”

  “找我车上的信标。”阿尔列金说完就挂断了。他不知道在拉巴特发生这些事情后,他的“金斯顿”是否完好无损——但这种车没那么容易损坏。

  最大的问题是:他有时间吗?

  布伦丹和赛义德正沿河航行。两天走不完半条伏尔加河,到不了卡普-亚尔。他们在半路上,在绿桥附近的某个地方。很好。太空舰队的抓捕队得在飞机上飞两个小时。总之,他们总共还有三个小时才能到达那里。而我好像需要五个小时以上:两个小时等温蒂,两个多小时去下诺夫哥罗德加油,之后如果一直联系不上他们,还得去不知道什么地方找他们……

  见鬼,很容易就会落得两手空空的下场!

  这时候,连劫掠者和那些抽嗨了的强盗都已入睡。阿尔列金在去哈吉-乌玛尔区的路上,没有遇到任何人,一个人也没有。

  加夫罗夫办公室的办公大门是锁着的——所以园丁昨天把受伤的他抬出来的时候,估计是把门关上了。幸运的是,阿尔列金用ID芯片打开了门;尸体的味道立刻扑鼻而来。“关掉嗅觉。”他命令代蒙。

  放债人的屋子里闷热、昏暗而安静,只有几只苍蝇的嗡嗡声。客厅的地板上,血迹已经凝固变黑。五具用袋子装着的尸体堆满了屋子:加夫罗夫、红帽和他的三个士兵。园丁的铁锹,深深地、牢固地嵌在一个人的后脑勺里,硬邦邦地突出来。阿尔列金的脚底板走过血迹,“吧嗒吧嗒”响个不停,他走到那个被铁锹打死的死者身边,弯下腰,在口袋里摸索。找到“克拉玛什”之后,他满意地笑着,把它放回了自己的枪套里。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沙发旁那个半敞开的袋子上。可以看出里面装的是钱:厚厚的一捆捆粉红色的列特、浅绿色的阿赫马迪、深蓝色的尤尼,这些都是红帽匪帮设法从加夫罗夫的抽屉里搜刮来的。一眼看去,包里有五十万现金能量。又走运了。阿尔列金把钱倒进包里,挂在肩上。他知道在这个房子里还能找到更多东西,但他没有浪费时间去找。反正他也打不开保险箱,也不能自己一个人把它们全部搬出去。让别人去享受好运吧。

  从房子里走出来后,他欢快地吹起了口哨。他心情很好,充满干劲,精气充沛。

  “金斯顿”还停在原来的地方,办公室的拐角处——没有外卫队ID芯片的人是无法发动引擎的。所以,这辆车只是被人涂上了街头抗议图画、敲碎了车窗,所有能弄下来的东西都被扒了下来。阿尔列金将手伸进破碎的车窗,用ID芯片打开一个隐藏的盒子,掏出一个信标、一件防弹衣、一条装满克拉玛什弹夹的子弹带和其他一些有用的东西,把所有东西都穿戴到衬衫里面。然后他想了想,把信标放到原处,给温蒂·米勒打了个电话。

  “你还没起飞吗,我的美人?那就别飞了。加好油,在下诺夫哥罗德附近的草原上等我,然后把坐标发给我。”

  “要等多久?还是两天?”

  “这次是两个小时。”阿尔列金承诺道,“如果运气好的话。”然后就切断了联系。

  他想出了一个虽然风险很大但十分有效的办法来节约时间。

  但在离开之前,他必须去瑙鲁兹区看看。

  阿尔列金在米尔扎耶夫家门口敲了五分钟门,窥视孔才打开。这里的人认识他的脸——他前天来过,让他们和赛义德进行了一次通话。锁头叮当作响。草率焊接的钢门微微打开,缝隙中出现了马利克·米尔扎耶夫的黑胡子。

  “愿你平安30,孔季大尉。”即便是在凌晨四点被叫醒,这位茶馆老板也不忘客气。

  “愿你平安,马利克。”阿尔列金微微鞠躬,“我是为你儿子的事儿来的。”

  米尔扎耶夫把门开得更大了一些。他穿着长袍,拿着一把猎枪。

  “赛义德在哪里?他怎么了?”

  “我不知道,马利克。”阿尔列金内疚地垂着头,“我要亲自去找他。赛义德正面临巨大的危险。”他停顿了一下,好像在犹豫要不要说出这个秘密,“赛义德……好吧,我告诉您真相。他的病不只是被苍蝇咬了一口。他陷入了一场严重的冲突,而且现在有危险人物在找他。马利克!”他把手放在心口,“我发誓,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救他。”米尔扎耶夫怔怔地站在那里,嘴巴半张着。在他的身后出现了穿着睡衣的妻子。“现在您听着。赛义德不能出现在这里。我必须把他藏起来。藏很长一段时间。您在罗斯、绿桥、伊德利斯坦有亲戚吗?”

  米尔扎耶夫夫妇对视了一眼。

  然后马利克转向阿尔列金,不确定地点了点头,好像还不太相信他似的。

  “在艾哈迈达巴德,”他说道,“有一位表哥。请您写下来吧。”

  阿尔列金离开米尔扎耶夫家的时候是五点出头——他走的时候心满意足。现在,他知道要把赛义德藏到哪里了,如果他能奇迹般地从抓捕队那里逃出来的话。拉巴特的事情已经搞定了。是时候搭上飞机离开了。

  阿尔列金将乘飞机去新莫斯科。

  更准确地说,是去它残存的废墟。

  边界已经不存在了。微波保护带已经断电,栅栏被气浪卷倒了。

  太空人殖民地一直试图抵御野生的、肮脏的、充满暴力的地球人世界……现在墙倒了,拉巴特被归入了新莫斯科。

  阿尔列金沿着火星大道穿过殖民地的南部街区。这里离爆炸最远,受的损失很小——甚至连火灾都没有发生,只是冲击波打碎了窗户、折断了树木。殖民地的这一带不是被炸弹炸成了废墟,而是被人为破坏成了废墟。

  阿尔列金很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不知什么时候,拉巴特的劫掠者发现,边界已经坍塌,殖民者们都躲在防空洞里,房屋的窗户也都被打破,没有人看守任何东西——进来抢劫吧。顺便发泄一下积怨——把一切无法带走的东西都撕碎、弄脏、破坏掉……

  这些不速之客刚刚尝到甜头,主人们就开始从避难所里爬出来了。

  这里的秩序刚开始恢复。满地都是他们还没有来得及清理的尸体。不过,有些尸体并不是躺着,而是挂在路灯上,胸前挂着牌子:“抢劫犯”“强盗”“强奸犯”——林奇法庭31的审判。巡逻队在巷道和大街拐角处执勤。

  阿尔列金向北越走越远,深入受破坏更严重的街区。这里,在新莫斯科市中心,大火刚刚熄灭。房屋和树木的残骸被烧焦,救援人员正在清理黑乎乎的废墟。

  阿尔列金小心翼翼地看着四周。他想尽可能找到一个最宽阔的、无法通行的废墟——这样就不会有车通过。他不需要车。只需派飞机过来。

  昨天还是SCI工会训练中心的这块废墟,看起来很合适。他吃力地穿过一堆扭曲的钢筋、布满灰尘的板材,来到废墟正中间。他双脚踩在板材之间的缝隙里向前爬,膏药被从伤口上扯下,脸上沾满了血迹和泥土——像刚从废墟下爬出来一样。然后,他发出了求救信号。

  当螺旋桨越来越大的轰鸣声传到阿尔列金的耳朵里时,他终于松了一口气。一辆蓝色的四引擎救援飞机在废墟上空盘旋,扬起了一片灰烬云。它放下起落架,降落,没有熄灭发动机。旋转着的螺旋桨仿佛是颤动的半透明圆盘,上面的灰尘向四面八方散落着。从机尾下方到一片碎石上现出一条坡道,两名卫生员拿着担架冲了出来。

  “这边!这边!”螺旋桨的轰鸣声实在太大,阿尔列金自己都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了。他虚弱地挥了挥手,对赶过来的卫生员感激地笑了笑。卫生员们小心翼翼地把他抱出来,放在担架上,抬上了飞机。望着机舱的蓝色天花板,阿尔列金听到坡道在上升,螺旋桨的噪音在渐渐消失。

  “谢谢,伙计们。”他从担架上站了起来,“你们真是好样的。不要让我伤害你,好吗?”枪套中的“克拉玛什”突然出现在他手上,然后抵在飞行员的太阳穴。“请去下诺夫哥罗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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