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淇列斯翠．瑟路南
「我们听到龙蛇说的话了，哈普罗。」古兰朵看起来还是想到就害怕。「牠们说这全都是阴谋，之后牠们会让我们的族人自相残杀，然后要把你抓起来——」
「交给你的主君，」得文插话进来说：「龙蛇打算把你送去给你的主君，而且把你贬成叛徒。这都是牠们说的，我们亲耳听见了。」
「你一定要相信我们!」古兰朵叫道。
哈普罗仔细地听着，皱了皱眉头，不过没开口。
「你应该会相信我们吧?」得文问。
「我相信。」
两个人听到他回答得很肯定，才松了口气安心许多，而哈普罗好似听见龙蛇的回音一样，混沌是我们的血液!死亡是我们的粮食!
在埃布尔瑞克他发现可能有一股至善的力量，而如果那是真的，那他觉得在淇列斯翠所发现的，很可能就是恰恰相反的一股力量了。
他心想，不知艾福瑞有没有听到，就朝他的方向望了过去，艾福瑞看起来就好像被一枝长矛射中心脏一样，整个人都白了。
「萨坦人!」哈普罗高声说：「你们应该过来听听。来，把你们告诉我的跟他们说一遍。」他叫古兰朵重复一次，「有关龙蛇跟死亡之门的那些事情。」
艾福瑞转头过去看看矮人，他全身发着抖，有点不留神在听，奥拉比较镇静，很注意古兰朵说的话。
面对新的听众让古兰朵有点害羞，一开始说得有些乱，不过后来就愈讲愈顺了。
「其实我都听不太懂龙蛇说的话，一开始牠们说计划用海水淹没你们的城市，让你们不能用魔法也无处可逃，这我都还懂，可是后来牠们就讲到什么鬼『死亡之门』的?」
她看看得文确定自己没说错，得文则点头响应。
「嗯，对，『死亡之门』。」
艾福瑞的注意力忽然回来了，「死亡之门?死亡之门怎么了?」
「你来说吧!」古兰朵叫精灵讲，「你知道牠们怎么说的吧，我老是会忘记。」
得文犹豫了一下，确定自己还记得清楚才开口，「牠们是说：『萨坦人以前还有力量可以硬撑，但是现在也别无选择啦!萨玛会打开死亡之门的!』然后牠们说了些要进入死亡之门之类的事情……」
奥拉倒抽了一口气，站了起来，手摆在胸前说：「萨玛真的打算这样做!他有提到如果下民攻击我们，他就要打开死亡之门!」
「然后这些可怕的邪恶生物就会进入其他界域，」哈普罗说：「龙蛇的力量跟数量都会成长，到时候还有谁可以匹敌?」
「一定要阻止萨玛!」奥拉转身向精灵和矮人说：「还有你们的族人!」
「我们并不想开战，」得文严肃地回答：「但我们需要居住的地方，你们并没有给我们选择的余地。」
「我们可以试试看，把大家召集起来好好谈谈——」
「太迟了，『亲爱的』，」萨玛忽然出现在门口：「已经开战了，下民的部队航向我们的城市，领着他们的就是龙蛇。」
「怎么会……那是不可能的啊!」古兰朵大叫，「我的族人很怕龙蛇的!」
「要是没有理由，精灵应该也不会听龙蛇的话，」得文瞇上眼睛盯着萨玛说：「一定发生什么事逼他们做出这种决定。」
「当然有发生什么事，你们都很清楚的，你们还有那个派崔恩人。」
「我们!」古兰朵惊呼，「我们哪有怎样!我们都跟你在一起啊!虽然我们是很想搞点什么事情啦!」她最后那句话像是对自己的鬓须说的。
得文在背后戳了她一下，她才闭上嘴。
「我想你应该解释一下，萨玛，」奥拉插话进来说：「不然怎么可以说是这些孩子挑起战争的呢!」
「好吧，『亲爱的』，我就说个明白。」
萨玛称呼奥拉的语气非常尖酸，不过奥拉并不因此畏惧，依旧冷静地站在艾福瑞身边。
「龙蛇跑去下民那边，跟他们说是我们萨坦人要为那个年轻人类女孩的死负全责，还说我们把另外两个孩子抓起来当人质。」
他眼神冰冷地望向得文和古兰朵说：「真是缜密的谋略。用这种方法让我们把你们两个给带回来，想必这是派崔恩人的主意吧!」
哈普罗懒洋洋地说：「是啊是啊，当然啰!我可是在昏过去之前才想出来的呢!」
「我们才没有什么谋略!」古兰朵嘴唇颤抖地反驳。「我们跟你说的都是实话!你这人真是差劲透了!」
「嘘，古兰朵，」得文把她抱住然后说：「那你想怎么处置我们?」
「我们不会对孩子动手的，」萨玛说：「你们会被送回家人身边，帮我们传话回去，就说：敢动手你们就完了。我们已经知道你们打算用海水淹没我们的城市，以为这样就可以削弱我们。可惜你们这个派崔恩人朋友跟他邪恶的走狗只会害死你们，因为你们会在这座都市看到的不是一丁点虚弱的萨坦人，而是成千上万、累积了几百年知识和其他界域力量的萨坦人——」
「所以你想打开死亡之门。」哈普罗说。
萨玛看来不想回应。「把我的话转告给你们的族人听，我要你们搞清楚，我的确警告过了。」
「你不是认真的吧!」艾福瑞张开双臂，希望这不是真的。「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打开死亡之门会……会有大灾难的!龙蛇会跑进其他界域，埃布尔瑞克的尸妖也虎视眈眈啊!」
「还有我的主君呢!」哈普罗耸耸肩说：「你会帮他一个大忙。」
「那就是龙蛇想逼你做的事情啊，萨玛，」奥拉叫道：「这些孩子都知道，他们听见龙蛇在计划了。」
「你们以为我会相信两个小孩……还是你们的鬼话?」萨玛不屑地看着在场所有人说：「只要城墙一破，我会立刻打开死亡之门，把同胞从其他界域召来。其他界域一定还有萨坦人，你们骗不了我的。」
「至于你的主君，」萨玛转向哈普罗说：「他会和你们整个邪恶的种族一起被逐回迷宫去，而且这一次，绝对不会有出口了。」
「别这么做，评议官，」艾福瑞的声音冷静而悲伤，「真正的邪恶并不在那里，而是在这里，」他将手放在胸口，「是恐惧，我非常明白，我这辈子几乎都屈服在恐惧之下。」
「很久以前，死亡之门是该一直开启的，让我们从死亡中步入一个崭新而美好的境地，但是那都成了过去，太多事情已经改变了。如果你现在打开死亡之门，你会带着后悔发现死亡之门另一层晦暗凶恶的意涵……不再是以前象征希望的那个死亡之门。」
萨玛装作很有耐性地静静听完后说：「你说完了吗?」
「是的。」艾福瑞谦卑地说。
「很好，现在这些下民该回到他们家人身边了。」萨玛比了个手势，「来吧，孩子们，站在一起，不要害怕魔法，这不会伤害你们的。你们会像是睡着了一样，等醒来时就会安全地跟族人在一起了。」
「我才不怕你，」古兰朵鼻子喷着气，「我早就看过你一辈子都别想学会的魔法了。」
她古灵精怪地朝艾福瑞眨了眨眼，艾福瑞觉得非常奇怪。
「你们还记得要跟族人转达的事情吧?」萨玛问。
「我们知道，」得文说：「我们的族人也知道。我们活着一天，就会记得你的话一天。再见了，哈普罗，」精灵转身对他说：「谢谢你，不只是救了我的命，还教会我怎样继续活着。」
「再见，哈普罗。」古兰朵跑过去抱住他的膝盖。
「不要再偷听了喔!」哈普罗严肃地说。
古兰朵叹了口气，「我知道，我保证不会了。」
她站在那边一会儿，在口袋里摸来摸去，里头的东西好像太大了点，卡在口袋里头了。古兰朵用力一抽，口袋裂了开来，她硬是把那东西拖了出来，交给哈普罗。那是一本书，皮革封面有些破损，还沾了一些像是泪水的痕迹。
「我希望你收下这个，这是我从出发开始找龙蛇就一直在写的日记。我请那个女士——」古兰朵下巴朝奥拉点了点说，「我请她帮我拿过来的，她人很好。我本来想继续写，我想一直写到最后，但是……我做不到，这太难过了。」
「总之呢，」她擦干眼眶里的泪水继续说：「别在意我一开始写到你的那些坏话，我那时候还不认识你呢!我是说……嗯，你懂吧?……」
「嗯，」哈普罗收下这份纪念礼物说：「我懂。」
得文抓起古兰朵的手，一起站在萨玛面前。评议官唱诵起符文，半空中出现符记闪亮的轨迹，将两个人团团包住，他们闭上眼睛，低下头，靠在彼此身上，之后符文一闪，两个人就消失了。
狗儿苦闷地叫了一声，哈普罗将手放在牠头上要牠安静下来。
「总算处理完了，」萨玛飞快地说：「现在要处理最令人不悦的事情了，愈快解决愈好。」
「你，自称是艾福瑞.蒙特班的人，你的案件已经在评议会里审议过了，经过详细商讨之后，我们判决你有罪，罪名是通敌、叛乱、欺骗同胞，以及散播异端邪说。我们已经下了判决，艾福瑞.蒙特班，你是否同意评议会有权也有能，可以对你实行判决，使你可以从错误中学习，并加以补救?」
这段话只是个形式，用来对每一个评议会审判的人宣读，不过艾福瑞很专心地聆听，看来对每个字都很留心地咀嚼……
「从错误中学习，并加以补救。」他对自己重复一遍，然后抬头望向萨玛，用坚毅的语气回答：「是的，评议官，我同意。」
「艾福瑞，不可以!」奥拉上前抓住萨玛说：「不要这样，萨玛!求求你!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听?」
「别说了，亲爱的!」萨玛推开她说：「妳的判决也已经出来了，现在妳可以选择，看妳要跟他一起去，还是留在我们这边，不过不管怎样我们都要剥除妳的法力。」
奥拉面色凝重地盯着他看，然后缓缓摇了摇头说：「你疯了，萨玛，被你的恐惧给逼疯了。」
接着她走到艾福瑞身边挽着他的手臂，「我选择跟他一起走。」
「不行，奥拉，」艾福瑞说：「我不能让妳这样做，妳没弄懂自己在说什么吧?」
「我很清楚，」奥拉一边发着抖，一边微笑提醒他说：「你忘了吗?我看过你所见的那些影像。」然后她看看一旁的派崔恩人，「我知道我们会面对什么，而且我不害怕。」
哈普罗并没有很注意，他在端详看守房门的萨坦人，计算自己扑上去然后逃跑的机会有多大。成功的机率很低，可以说没有，但是总比呆坐着等萨玛又把他泡进水里要好。
他全身一紧，准备出手时，萨玛却忽然转身和守卫说话，他只好放松下来，假装事不关己的样子。
「拉姆，把他们带到会议室去，准备传送。我们要赶快施法，得在下民攻过来之前完成。去把所有的评议官找来，这么大规模的魔法需要大家合作才行。」
「什么传送法术?」哈普罗马上留心到好像跟自己也有关。「他们想干嘛?」
拉姆进入房间，站在门旁。艾福瑞走上前，奥拉伴着他，两个人平稳、高贵地走着，哈普罗也很快注意到，这次艾福瑞没有再绊到什么东西了。
他上前挡住艾福瑞问：「他们要把你们送到哪儿去?」
「迷宫。」
「什么?」
哈普罗大笑起来，心想这大概是针对他所设的什么诡计，只是他也想不出理由为何，「我才不信!」
「以前就有人被送进去了，哈普罗，我们并不是第一批。很久以前，在大裂变时代，有一些萨坦人发现了真相、接纳了真相，然后和你的族人一起被关进那个监狱里。」
哈普罗目瞪口呆，这没道理，也不可能，可是他知道艾福瑞没有说谎，萨坦人是不说谎的。
「你不可以这样做!」他对着萨玛大吼，「这等于是判死刑啊!」
「不要假惺惺了，派崔恩人，这样也没用的。反正等我们从你身上搞清楚那个幽联界之王是谁、有什么阴谋之后，你也马上就要去找你这些『朋友』了。」
哈普罗没理他，对着艾福瑞大叫，「你要让他把你送进迷宫?就这样?你到过那里的啊!在我的意识里!你知道那是怎样的地方，你根本撑不到两分钟的!你跟她都一样!反抗啊，混蛋!这辈子就这么一次，站起来反抗!」
艾福瑞脸色苍白，一脸困惑的样子说：「不，我不行……」
「你可以的!古兰朵说得对!你就是那条龙，不是吗?在浊诺是你救了我们的命，你的魔法很强，比萨玛强，比所有萨坦人都强，龙蛇也都知道，牠们称你为魔蛟法师。他也知道的，所以他才要把你赶走!」
「谢谢，哈普罗，」艾福瑞轻轻地笑了一下，「但是就算你讲的都是真的，我的确把自己变成了一条龙，但我也记不得自己是怎么做到的了。没关系，请你明白。」他伸出手搭在派崔恩人强壮的臂膀上说：「我一辈子都在逃避自己的身分，不然就只懂得昏过去，再不然就是拚命道歉。」现在的他很冷静，几乎可以用祥和来形容，「我不想再逃避了。」
「是啊!」哈普罗没好气地说：「你最好别在迷宫里昏过去。」他把手臂从艾福瑞的手掌上移开。
「我会记得的。」艾福瑞微笑说。
狗儿像是抽噎般地叫着，挤了过来用嘴巴磨蹭着艾福瑞的腿，艾福瑞轻轻拍拍牠说：「好好照顾主人喔，可别又走失了。」
拉姆走到两人中间，开始念咒语。
符文的光亮让哈普罗眼前一片模糊，释放的热度让他不得不后退，等他能看见东西的时候，房门和窗户又被符文封锁了。
萨坦人全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