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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驻军司令

我们一行人离威廉要塞越来越近了,我也开始认真盘算,一旦抵达,该怎么行动才好。
嗯,我想这计划得视驻军司令的打算而定。如果他相信我不过是个落难的小妇人,他可能会差人陪我前往沿海地区,搭船去法国。
不过,他也可能会怀疑我这个跟着一群麦肯锡族人的女人。我显然不是苏格兰当地人,他难道不会把我当成奸细吗?科拉姆和杜格尔不就认为我是英国间谍吗?
这就让我纳闷了,他们认为我要刺探什么呢?嗯,我猜应该是什么叛国活动,比如支持打算篡夺王位的查尔斯·爱德华·斯图亚特王子之类的,暗地为他募集资金,绝对是其中一种。
不过,要是如此,杜格尔大可在向村民鼓吹募款前把我赶出门外,他为何让我目睹他的所作所为?我开始自问自答,杜格尔之所以如此,想必是因为那过程全都以盖尔语进行。
嗯,也许这就是关键所在。我还记得杜格尔的诡异目光和奇怪的问题:“我以为你听不懂盖尔语?”也许杜格尔是在测试我是不是真的听不懂,因为被派往苏格兰高地的英国奸细,几乎人人都能和当地居民对答如流。
可是,不,从我偷听到的詹米和杜格尔的对话判断,虽然科拉姆·麦肯锡显然不是反皇党,至少现在还不是,但杜格尔的确是斯图亚特王子的拥护者。
这些推测让我的脑子乱成一团。我很高兴地看到我们正走近一座规模颇大的村子,村子规模大就意味着可能有好旅店,可以吃顿像样的饭。
以我沿途逐渐形成的标准来看,这间旅店其实还挺宽敞的,如果这张显然是专为侏儒设计、还有跳蚤咬人的小床不算碍事的话——而且这张床还是摆在房间里。我先前在其他几间较小的旅店睡过大厅里的长椅,身旁还围着一大群躬着身、裹着格纹披巾、鼾声大作的男人。
通常经过一整天马鞍上的折磨,以及杜格尔夜里搞的政治活动,不管睡觉的地方是好是坏,我都能立即入眠。不过,第一次夜宿旅店时,这些臭男人的嘴巴、鼻子发出的惊人噪音的确让我惊讶不已,整整半个小时都无法入睡。满满一宿舍的卫校学生所能发出的鼾声,也不能和这些声响相比。
耳里听着此起彼落的大合声,我想起医院病房中的男病患睡觉时很少打呼。他们不打呼,呼吸声倒是很沉重,偶尔喘气、呻吟,有时也会在睡梦中啜泣或大哭,但全都比不上旅店里这些男人“生气蓬勃”的鼾声。也许,这是因为伤者和病患没办法熟睡、没办法放松到能发出这样的吵闹声响吧。
如果我的观察没错,身边这群伙伴还真是健康得不得了。他们手脚大张、面容放松,脸颊还在火光中闪着油光,看起来就是一副健康的模样。他们在硬板子上睡熟的样子,就跟他们面对丰盛晚餐时一样满足。嘈杂的声响让我在模模糊糊中舒懒起来,我把旅行用的罩袍拉到肩头,也进入了梦乡。相较之下,现在我虽然单独拥有这间小小的、带着臭味的阁楼,却觉得很孤单。
我抽掉床单,把床垫拍了几下,好赶走不受欢迎的跳蚤,吹熄烛火之后的阁楼如此静寂、幽暗,我还是难以入眠。微弱的回音从两层楼下的休息室传来,还有短促的噪响和走动声,但这些声音却加深了我的孤寂。自打到了理士城堡,这是他们第一次让我如此完全独处,但我不确定自己到底喜不喜欢这样。
当我的意识不安地在睡与不睡之间游移时,我听到房外厅间的木地板传来不祥的吱呀声。门外的踏步声缓慢、踌躇,好像入侵者正寻找着看起来较坚固的地板木条。我迅速坐起身子,摸找着床边的蜡烛和打火石盒。
盲目摸找中,我的手撞到了打火石盒,盒子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我的身子僵在那里,门外的脚步声也静了下来。
房门上有轻轻的刮抓声,好像有人正在找门闩。我知道这门虽装了闩架,却没有门闩,就寝前我曾确认过。我抓起烛台,拿掉蜡烛,尽可能不出声响地溜下床,手中握着沉甸甸的陶制烛台。
房门打开时,铰链发出了微微吱响。为了避光和挡风阻雨,房里唯一的窗子是紧闭的,不过,我还是能依稀辨识出门在打开时的模糊外形。这形体越来越大,但让我讶异的是门影又缩小,然后消失,门又合上了。一切归复寂静。
我靠着墙站了仿佛数年之久。我屏着气,试图在心脏狂跳的响声之外探听其他声音。最后,我小心翼翼地沿着房内的墙慢慢朝门前进,心想,墙边的地板一定较为稳固吧。我的每一步都是先轻轻踏上地板,再将身体的重量往脚下移,接着暂停一下,再用光着的脚指头探找木板的接缝,确定脚下的板子足够坚固之后,才踏出下一步。
走到门边时,我停顿一下,耳朵贴着薄薄的门板。我的手撑着门框,以免有人突然破门而入。我好像听到外头有微微的声响,但不确定。那只是楼下有人走动的声音,或者那是门后有人屏气的声音?
源源涌生的肾上腺素让我有点头晕,最后,我再也受不了这样疑神疑鬼,于是抓紧烛台,拉开房门,撞向门外的走廊。
我的确是“撞”进走廊。我走了两步,重重踩到了某个软软的东西,一头栽倒在走廊上,不但擦伤了膝盖,头还狠狠地撞到了硬物。
我从地上坐起,双手捂着前额,完全不在意自己可能随时会被暗杀。
被我踩到的那人几近无声地连连咒骂,我在一片头疼的茫然中模糊意识到他(从体形和汗味研判,我认为这“访客”是个男的)站了起来,探抓着我们上方墙上百叶窗的固定装置。
突然涌入的新鲜空气让我缩了一下。当我再度睁开眼睛,室内已经有足够的光亮,我看见了入侵者的样貌。
“你在这里做什么?”我语带指责地问。
与此同时,詹米也以类似的口气责备我:“你这个外乡人有多重?”
我脑子里依旧有点混乱,还没想到他为何要问这问题时便如实回答:“九英石。”
他谨慎地朝受伤的部位戳了几下:“你差点踩碎我的肝,更别说快把我活活吓死。”
他伸出手,把我拉了起来:“你还好吗?”
“不好,我撞到头了。”我头昏眼花地看着空无一物的走廊。“我撞到什么了?”我语无伦次地问。
“我的头。”他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暴躁。
“你活该。”我不高兴地说,“你鬼鬼祟祟在我门外做什么?”
他气呼呼地看了我一眼:“老天爷,我才没有‘鬼鬼祟祟’。我是在睡觉,或者说,试着睡着。”他揉了揉太阳穴,那里似乎肿了起来。
“睡觉?在这里?”我满脸讶异地打量着冰冷、肮脏、空无一物的走廊,“你真会挑睡觉的地方,先是在马厩,现在又是这儿。”
詹米冷冷地说:“也许你想知道,楼下酒吧有一群龙骑兵。他们有点醉,正跟两个镇上的女子打打闹闹、寻欢作乐。因为现场只有两个姑娘,但有五个男人,可能会有几个英国军人会想到楼上来找……呃……找个伴。我想你可能不会特别注意到这状况,所以我……”詹米把他的格纹披巾披回肩上,转身走向楼梯。“如果我推测错了,那我向你道歉。我无意打扰你休息,晚安。”
“等等!”
他停下脚步,但没转过身子,逼得我只好绕到他面前。他低头看着我,态度虽然有礼但还是带着距离。
“谢谢。你人真好,抱歉我踩到你了。”
詹米笑了,脸上的冷峻面具变成了惯有的幽默神色。“不碍事。只要等我头不痛了,裂掉的肋骨复原,就会焕然一新。”
詹米转过身子,推开我的房门。门在我冲出来之后就自动关上了,因为建旅店时显然没有借助任何测量工具。屋子里没有一个地方的角度是正的。
“去睡吧,我会在这儿。”
我看了看走廊地板,这橡木地板不仅又硬又冷,还有痰液、呕吐物,以及其他我瞧都不愿瞧的脏东西。盖房子的人在门楣上留下的记号标示着一七三二年,这绝对是最近一次清理地板的日期。
“你不能睡在这儿。进来吧,房间里的地板至少没那么脏。”
詹米僵着身子,手搁在门框上。“跟你一起睡在房间里?”他的声音听起来显然是吓坏了,“我不能这么做,这样会毁了你的名声。”
他是认真的。我笑了出来,不过我巧妙地把这笑声转为咳嗽声。由于这一路上的各种不便、旅店拥挤,以及卫生设备不佳等因素,我和这群男人有许多肢体上的近距离接触,而詹米也是其中之一,所以我觉得他这拘泥的想法非常好笑。
稍稍恢复神色之后我说:“你先前就跟我同房睡过啊。你,还有其他二十个人。”
詹米急促地说:“这完全是两码事。我的意思是,先前那是大通铺,而……”他顿了一下,好像脑子里冒出什么骇人的念头,焦急地问:“你该不会以为我认为你在暗示什么不妥当的事吧?我向你保证,我……”
“没有,没有。完全没有。”我赶忙向他保证我未受冒犯。
眼看无法说动詹米,我只好坚持让他至少从我床上拿条毯子铺在地上。在我不断向他保证我只会一如往常地盖着我旅行用的厚罩袍,而无论如何都不会用到毯子之后,他才不太情愿地接受了。
在回到发臭的床之前,我在临时凑合出来的简陋卧室前稍稍停下,想对詹米再说声谢谢。不过,他只是优雅地挥挥手,示意无须言谢:“我上楼来,也不是全然为了你。你知道,我得尽量避免让人注意到。”
我忘了詹米自己也有要避开英军的原因。不过,我注意到,对他来说,比起我门前的地板,温暖通风的马厩显然是更好——更别说更舒适——的选择。
“不过,要是真有人上来的话,他们还是会发现你啊。”
詹米伸出长长的手臂,抓住摇晃的窗板,接着拉上。走廊陷入一片漆黑,他看起来仅剩一片无形的影子。“他们看不到我的脸。而且,如果他们真的上楼来,即便我把真名告诉他们,他们也不会有兴趣——当然我不会真这么做。”
“的确,可是,难道他们不会怀疑你吗,比如你在黑暗中做什么?”
我看不到詹米的面孔,但从他的语调知道他正微微笑着。“外乡人,他们一点都不会怀疑,他们只会以为我在排队。”
我笑了出来,接着走进房里。我在床上蜷着身子入眠,讶异着詹米可以说出这般猥亵的笑话,却又对和我同室共寝的念头如此退却。
***
当我醒来时,詹米已经离开了。我下楼去吃点早餐,杜格尔正在楼梯下等我。
“姑娘,吃快点。你跟我要骑马到布拉克顿去。”
杜格尔拒绝透露更多信息,但他似乎有点不安。我匆匆吃过早餐,不久我们就在晨雾中策马疾行了。沿途的树丛间鸟儿忙着啾鸣觅食,晨间的空气预示着暖暖夏日即将到来。
“杜格尔,我们要去见谁?如果我不认识他,那我会很讶异;要是我认识他,我也会聪明地假装很讶异。”
杜格尔白了我一眼,心里盘算着,最后认为我说得有道理。“我们要见的,是威廉要塞的驻军司令。”
我心头微微一颤。原本以为我们还要三天才会抵达威廉要塞,我还没准备好应付这场面:“可是我们离威廉要塞还有一大段路啊。”
“嗯哼。”
驻军司令显然是个精力充沛的家伙,在家里坐不住,带着一队龙骑兵到乡下地方视察驻军。前一晚到旅店来的英国军人跟这群人是同伙的,他们告诉杜格尔,驻军司令正住在布拉克顿的旅店里。
这下问题来了,于是我在接下来的路上,不发一语地仔细盘算着。我想,在威廉要塞一定有机会支开杜格尔,那地方距离纳敦巨岩所在的山丘应该有一天的路程。即使我还没准备好露宿野外,而且没水没粮,我想我还是能应付过来,也找得到通往巨石阵的路。至于到了巨石阵之后怎么样,嗯,得去了才知道。
但是,突如其来的变化打乱了我的计划,如果我在这里就和杜格尔分道扬镳……嗯,我很可能这么做,不再有他相陪,那么我要骑上四天才能到巨石阵,而不是一天。而且,我对自己的方向感没什么信心,更别说独自冒险在石楠野地和巨石峭壁间跋涉的耐力了。这几周的颠簸路程已经让我对苏格兰高地的嶙峋巨岩和淙淙小溪心生敬畏,遑论偶尔在路上突然冒出来的野兽。对于在荒寂的峡谷间和野猪面对面,我可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杜格尔和我在中午前抵达了布拉克顿。此时雾气已散去,天际的阳光照得我心里乐观了一些。也许,说服驻军司令派个“护花使者”陪我到巨石阵所在的山丘是件简单的小事吧……
我能明白这位司令选择布拉克顿作为临时总部的原因。这村子的规模大得足以拥有两间酒馆,其中一间还是豪华的三层楼建筑,而且屋旁还有马厩。我们在这栋屋子前下马。马夫的动作慢吞吞的,好像全身僵掉似的。我们进了酒馆,杜格尔向老板点了酒水,马夫才终于走到马厩门前。
在杜格尔上楼去驻军司令的房间时,我被留在楼下,盯着一盘貌似坏掉的麦饼。眼看杜格尔走开,感觉有点奇怪。这时有三四个英国军人在酒吧里,窃窃私语着,以怀疑的眼神盯着我。和麦肯锡族的苏格兰人相处了一个月之后,见到英军的龙骑兵出现在面前,我心头竟冒出难以解释的不安。我不禁告诉自己我真是够蠢的,不论“今夕是何夕”,这些英国人才是我的同胞啊。
而且,我发现自己竟怀念起和我意气相投的高恩先生的一路相伴,还有和詹米——呃,不管他真名为何——愉快的相识。我心里正难过着今早离开前没机会和他们说声再见,忽然听到杜格尔从背后的楼梯上叫我。他站在上面对我招手。
杜格尔不发一语地站在一旁,挥手示意我走进房间。我心里暗想,他的神色比平常冷淡。房里的驻军司令正站在打开的窗子旁,天光勾勒出他纤瘦直挺的身形。看到我时他发出了一声短笑。
“果然没猜错。从那个麦肯锡族人的描述推测,我就知道一定是你。”房门在我身后被关了上,我和他独处一室,而他正是皇家龙骑兵第八队队长,乔纳森·兰德尔。
兰德尔队长这回穿着一身干净的红黄制服,袜头有一圈蕾丝,头上戴着一顶卷得很匀称、扑了粉的假发。但是,他的脸没有变,还是我丈夫弗兰克的容貌。我一口气哽在喉间,无法呼吸,但这回我注意到他唇边冷酷的痕线,以及肩上的跋扈傲气。然而,他殷勤笑着,招呼我坐下。
房间的摆设很朴素,只有一张书桌、一张冷杉木制成的长桌和几张凳子。兰德尔队长对站在门边等候差遣的下士挥挥手,那人便动作笨拙地倒了一杯麦酒,搁到我面前。
兰德尔挥手遣退下士,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在我斜对桌那头优雅地坐上凳子。他愉快地说:“来吧,何不说说你的身份?又是怎么来到这儿的?”
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也没什么选择,便把向科拉姆说过的故事再说一遍,只略过了他那时的行为——那些他自己很清楚。我不知道杜格尔对他说了多少,我可不希望被抓到话里的把柄。
在我仔细叙述的过程中,兰德尔队长神色有礼,却也流露着猜忌。我暗想,相较于科拉姆,兰德尔更不会费心掩饰猜疑。他朝后晃着凳子,暗自琢磨着。
“你是说,牛津郡?据我所知,牛津郡没有姓比彻姆的。”
“你怎么知道?你自己是从苏塞克斯郡来的啊。”我脱口而出。
他讶异得双眼大睁。
我真该咬住自己舌头的。
“可否容我一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出身?”
“呃,因为你的声音。对,就是你的口音。显然是苏塞克斯的口音。”我急忙回道。
那双优雅的黑眉惊讶得几乎顶到假发卷了。
“夫人,我的老师或双亲若知道我的口音能如此清楚地反映我出身何地,他们可不会感激。”兰德尔冷冷地说着,“他们费了好一番功夫,花了一大笔钱,想改正我的口音……不过,像你这样对各地口音这么了解的专家,一定判断得出我这位下士出身何地啰?”他转向站在门边的那个男子。“霍金斯班长,可否请你背诵点什么文章或诗句?”兰德尔看到那男子一脸困惑,又补充说:“什么都可以,也许来一段通俗歌曲?”
柏森梅格给我洗衣服,
洗着洗着就把衣服全拿走。
我等啊等,等到发狂,
我要给她颜色瞧。
“呃,好。可以了,谢谢。”兰德尔鄙夷地挥挥手,下士满头大汗地退到墙边。
“如何?”兰德尔转向我。
“呃,柴郡。”我说。
“很接近。是兰开夏郡。”他眯起眼睛看着我,然后两手背在背后,走到窗边望向外头。我想,他可能是在查看杜格尔是否带了其他人。
突然间,他转过身子,出其不意地说出:“Parlez-Vous?Fran?ais?(你说法语吗?)”
“Très?Bien.(很流利。)”我迅速说,“这有什么关系吗?”
他歪着头,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我。“该死,我以为你是法国人。”他自言自语道,“我想这很有可能,不过我还没见过哪个法国佬能分别出伦敦人和康沃尔人。”
兰德尔修剪得宜的手指在木桌上敲打着:“比彻姆女士,你娘家姓什么?”
“队长,”我尽可能迷人地微微笑着,“虽然跟您玩这‘你问我答’的游戏挺有趣,不过,也该告一段落,让我安排后续的旅程了。我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而且……”
“夫人,要是你的态度这么不庄重的话,恐怕对你的处境没什么好处。”兰德尔眯着眼睛,打断我的话。弗兰克对某事心有不悦时,也曾出现这样的表情,这让我对自己的大胆之举产生了一点点胆怯。我把双手搁在腿上,抱住自己。
我鼓起勇气回道:“我无须任何帮助。司令官,我对您并无所求,对麦肯锡族人也是。我只希望不受打扰地继续我的行程。我不明白您为何会反对。”
他瞪了我一眼,双唇愤怒地紧紧抿在一起:“噢?你不明白?女士,稍微想想我的立场,你也许就能明白我反对的理由。一个月前,我带着手下追捕一群身份不明的苏格兰土匪,这群人在边界附近偷了牲口,就在我……”
“哎呀,原来他们是在干这事儿。”我大叫,“我还在纳闷呢。”
兰德尔大口大口地呼吸,接着放弃原本想脱口而出的咒骂,然后继续他的故事。
“就在我们追缉的过程中,”他谨慎地说着,“我碰见一位衣不蔽体的英国女子,在即便有人相陪她也不该出现的地方。这女子拒绝我的盘问,甚至攻击我……”
“明明是你先攻击我!”我愤怒地反击。
“谁的同伙像懦夫一样从背后阴险地攻击我,把我打得不省人事?接着又是谁从现场逃走,而且显然有同伙相助?我和我的手下几乎把整个地方都翻遍了。这位女士,我向你保证,那地方没有你被杀掉的仆人、被抢走的行李,以及被抛下的衣物,甚至连可以证明你所说故事的蛛丝马迹都没有。”
“噢?”我的气势有点弱了。
“没错,什么都没有,那地方在近四个月内都没有土匪行凶的消息。而且,你现在和杜格尔,那个麦肯锡族的战场首领一起现身此地,他告诉我,他老哥科拉姆认为你是间谍,也许还是为我办事的间谍。”
“嗯,我不是,对吧。至少你知道我不是。”
兰德尔的耐性几乎到了极限。“是的,我知道。但我不知道的是,你他妈的到底是谁?不过,我会找出答案的,我绝对会查个水落石出。我是这地方的驻军司令,因此有权采取必要手段,防止此地受到叛国者、间谍或任何形迹可疑者的危害。而这些手段呢,您听好了,我已经准备好了。”
“会是什么样的手段呢?”虽然我的问题似乎是在挑衅,但我真的想知道答案。
兰德尔站了起来,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接着他绕过桌子,伸出手把我从椅子上拉起来。“霍金斯班长,”他口中喊着,但眼睛依然瞪着我,“你过来帮个忙。”
站在墙边的年轻人看来非常不安,但还是默默地走过来。
“霍金斯班长,请你站到这位女士后头,抓住她的双肘。”兰德尔意兴阑珊地说。
他抽拳朝我胃部用力一击。
我没出声,因为我喘不过气。我弯着腰坐在地上,挣扎着想吸点空气到肺里。我的震惊远比他真正动手打我造成的疼痛更猛烈,肉体的疼痛慢慢随着阵阵晕眩涌上来。在我多灾多难的一生中,从来没有人这样打过我。
兰德尔队长在我面前蹲下来,假发稍微歪掉了。不过,除了假发歪掉、眼里闪着某种光芒,他平时自制的优雅倒未曾变化。
“夫人,我想,你肚子里应该没有小孩。因为就算有,也留不久了。”他一派轻松地说。
我痛苦地自喉间吸进第一口气时,口中发出了怪异的咻咻声。我四肢着地,趴在地上,全身无力地抓找着桌角想站起来。下士紧张地看了兰德尔一眼,赶忙蹲下来扶我。
房间里似乎有阵阵黑影如涟漪漫开,我一屁股坐上凳子,合起眼。
“看着我。”这声音轻柔平静,好像要请我喝杯茶似的。我睁开眼,双眼模糊地抬头看着他。他的双手撑在衣着剪裁精细的腰间。
“现在,你有什么要告诉我吗?”
我又闭上双眼。
“你的假发歪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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