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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後,佳月仰望月亮的次數增加了。
理論上條紋應該一天比一天多,不過外觀看起來沒什麼變,因為一天前進速度並不快。只是對照十天前的照片,就能看出明顯進展。末日確實步步逼近。
既然剩下不到一個月——想到這點,佳月簽了智慧型手機的契約。
「我很高興有個開明的搭檔。」
阿收立刻從收音機移動到手機裡。
移動的時候,他要求佳月先在收音機插上耳機,接著將那副耳機再插上手機。八成是拿那副耳機當交通工具移動。雖然好奇丟著手機不管,不插進耳機會發生什麼事,佳月還是放棄深入思考。
「佳月,你喜歡什麼圖?」阿收把待機畫面換個不停。「放喵星人嗎?還是花?」
「隨便啦。」
「那就席格囉?史蒂芬‧席格。」
「個性太強烈了。換一個更能讓人安心的啦。」
「你自己說隨便的。」阿收嘟噥起來。「仔細想想這張圖就等於是佳月眼中的我。那你看這樣呢?」
圖片變成陌生少女的模樣。她穿著一身沒有特徵的黑衣,坐在看不出地點的一扇窗邊。長相不算特別美麗,感覺隨處可見。
「形象很貼切吧?」
「你從哪裡弄來這張圖啊?」
「我蒐集網路上的圖,修改成你喜歡的外型。」
「還不是要我先駁回席格才換的。我一點也不開心。」
「別這麼說嘛。暫時請你看這張囉。」
阿收聽起來很開心。音質比老舊收音機清晰,聽起來就像實際隔著電話在交談。
「好啦,今天要看哪部電影……嗯?怎麼下載要花這麼多時間?」
「被降速了吧。你不要看到什麼就下載。」
「佳月,你現在快加價解除速限。」
「真麻煩……」
在這種狀態迎接最後一天,真的沒問題嗎?
各國政府應該已知悉飛到月球表面的物體不是隕石,而是出於某種意圖送上的東西。但世界上想必沒有半個人發現那是把月球刻成唱片的裝置。
就算當眾揭發這個事實——例如使用影片網站——世界真的會展開撲滅音樂生命體的行動嗎?
不對,目前已經有從外行到學者的一干人等使用各種媒體,舉出各式各樣關於月球「針」的假設。事到如今就算揭發阿收說的真相,想來只會埋沒在這些雜音之中。
「對了佳月,我在逛網路的時候,對一個情報有點在意。」
「有點在意什麼?」
佳月望向手機,畫面中的少女變成指著半空的姿勢。
「哇,動了耶。」
「正確來說只是換成另一張圖片,跟動畫原理一樣。我還準備了幾張圖片。」
「我看你就是弄這些有的沒的,才會超過流量。」
「別管這個,重要的是上個月新聞。」
畫面切換至新聞網站。
「芝金村民宅發現兩具老人遺體
八月三十日凌晨,警方接獲民眾通報表示在芝金村民宅有人死亡,轄區員警趕到現場,發現兩名男性的遺體。警方初步判斷死者為住在這間房子裡的高齡男子與他認識的男性,目前正在確認身分並進行詳細調查。」
「這新聞看起來沒什麼特別啊?」佳月歪著頭感到疑惑。
「這個芝金村就是隔壁村吧?」
「我的確聽過名字。」
「其實我聽說有幾個降落在這附近的同伴——音樂生命體消滅了。在我來到這座城鎮前,我收到了這樣的情報。」
「消滅——」
「這只是單純在地球上消滅,跟我們認知中的死亡是不同概念……不提這個,我們要消滅只有一個條件。那就是寄生的人類死亡。」
「所以是被發現的那兩個過世老人是嗎?」
「這我說不準……」
「怎麼偏偏跑去寄生在老人身上。大概是宿主有慢性病,病死了吧?」
「不對,後續報導提到『有謀殺的嫌疑,正在搜查當中』。」
手機的畫面換了。還以為阿收又要點開報導,結果卻換成黑衣少女抱頭思考的圖。
「既然警察都這麼說了,應該就是吧。但這有什麼問題?」
「有一點很奇怪。兩人都留下了遺書。一般來說,只有知道自己會死的人才會寫遺書吧?」
「這樣的話就是警方判斷錯誤吧。不是謀殺而是自殺——比方說相約自殺啊。」佳月隨口說出想法。
「那就不會寫『有謀殺的嫌疑』,一開始寫相約自殺就好了。」
「應該只是還在搜查中,還沒查清楚吧?你到底是在意什麼?」
「其實老人的家屬曾在社群網站上公開遺書部分內容。家屬表示希望看得懂遺書意思的人能告訴他們。在路人指出把遺書貼到網路上很沒常識以後似乎就立刻刪除了……就是這張。」
畫面換了。
那是用相機翻拍的信紙畫面。上頭密密麻麻寫著文字。
「安侶可彌北須刀伎衣布 布留那奴伎奴彌刀久於
古出以爾禮由宇由路可 素刀與和利多古彌眉農
志須麻出安伎義乃刀志 那伎馬也久留乃利利刀
可是出乃久羅津以爾安 刀彌賦禮奴古馬路須義
志麻侶波毛眉度爾路伎 侶武刀於僧利農義下由」
在此之後仍有成串的文字。
「這是啥?根本算不上文章啊。」
「他寫了三十一張信紙,共有二千八百字。另一名老人也留了二十八頁的遺書,寫了類似的東西。」
「這是暗號嗎?」
「我原本也這麼覺得,嘗試用各種方式解讀,還是找不到答案。也有好幾個見過這份遺書的挑戰者試著解讀,但目前似乎還沒有人成功。」
「如果是我,首先會懷疑死者有認知症。」
「無法否認這個可能性。不管對照哪種加密法,都沒有適用的形式。或者是——寄生他們的音樂生命體試圖在人類死亡前用某種方式傳達訊息……」
「你是說死前留言嗎?」
「那是在瀕死的瞬間寫的吧。這串訊息是在更早之前寫好的東西。」
「不愧是整天在看電影的傢伙,你真熟悉推理……」
「既然是以死亡為代價寫下的訊息,說不定裡頭蘊含了什麼重要情報。」
「重要情報?」
「比方說發生了預期外的事,被迫放棄侵略計畫——」
「你是說跟同伴告知危機的訊息嗎?」
「沒錯。順便提醒你,對我來說他們已經不是什麼同伴了。」
「我知道。」
「真的嗎……」畫面轉成一臉懷疑的少女。「如果這串訊息藏著無論如何都得傳達的內容,搞不好它將會成為打破原定末日的關鍵。」
「哪來這麼剛剛好的關鍵?是你叫我不要抱持期待的。」
「我們當然不該期待。但反正在世界末日前也沒事可做,調查看看不吃虧吧?」
「也對……」
佳月點頭同意。這樣或許比一事無成迎接末日來得好。
最重要的是,他對阿收關注這起案件感到很有興趣。
阿收到底想找出什麼?
佳月心底對阿收仍存有疑慮。人們怎麼可能輕易信任來自宇宙的侵略者。
正因如此,他必須關注阿收的行動。
「好……我們出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