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你说的东西为什么奇妙?」
「是造物。」爱因斯坦说。
「不懂。」凯瑟开口。「你是说谁造了个奇妙的物体，还是——」话没说完她就停下来，因为她心里一下会意了。爱因斯坦说得太简略——他的意思是古造物，也就是原点前旧地球人遗留的痕迹。
「这我倒真想看看。」泰.雷克坦承。
隔天，凯瑟驾驶滑翔机带大家飞越群山，他们对爱因斯坦也有了多一点了解，一行人也意识到，像他那样靠自己双腿找到古造物有多困难。但是，这当然也引起了疑问：这小伙子最初是怎么发现的?「碰上乳白景象*之后完全迷路，结果运气好撞见」似乎是最可能的状况，但也很可能是他和同乡有系统地搜查过这片山区。
* 又称为乳白天空，是一种极地天气现象。地面积雪、天空布满云层时视野内全是白色，深度与方向感都会消失，只能看见深色物体，但彷佛悬浮在难以确定的距离外。
滑翔机是和当初自卡扬贝飞到麦达廉纳岛的同一类型。没有引擎，所以穿过烬墙也不用担心机件损坏，飞行速度较喷射机慢，也就无需担心凯瑟的挡风玻璃会被显微镜等级的岩石碎屑磨花。真正需要顾虑的是，在云雾最深处她看不见方向，所幸凯瑟知道附近山顶的海拔，只要高出一大段就不会出意外。视野稍微清晰后，火山灰反而变成个好帮手，就像墨汁在清水里头渲染一样标记出气流气旋的位置。
对使团七人而言，爱因斯坦十分稀奇。他在地表出生，而且从未离开，这是他第一次搭上飞行载具。从天上俯瞰山脉需要调整思考方式，小伙子反应得很快，更何况他还记录了古造物的经纬度。越过山头、空气干净之后，爱因斯坦指示凯瑟朝海岸山脊与后面山峰之间高处谷底接近。高山看不到生物，不过顺坡下去渐渐有了苔原与低矮灌木。植物分布很规律，太空播种的痕迹明显。播种时，机器人控制的囊荚从天而降，落点经过精密几何学计算，形成六角数组，接触地面后才会开启并释放生命。地球重塑由一些啰嗦的高层人士特别取名叫ONAN——「轨道式新农业小型舱」(Orbital Neo-Agricultural Nacelles)。这么多年过去了，从ONAN蔓延的生态系彼此连接交错后，通常就看不到六角形排列，但是极地高山植物成长很慢，还要好几个世纪才会真正回归自然风貌。
凯瑟在山谷间上上下下好几回，最后挑了一条平滑河床。这个季节的河水夹着灰烬，而且结冻了，刚好可以起降。滑翔机电池前一夜充饱了，还没用到，凯瑟绕了一圈减速，并朝上坡降落，先轻轻点了一下，确定河冰够坚硬才整个压下去。机翼很长，几乎触到两岸，大家本来担心会不会与凸起的石块擦撞，但凯瑟灵巧避开了，机身静止时毫发无伤。这次贝利德和巴帝先跳下去，朝不同方向小跑步，抓住机翼抬起来顺时针转圈，由凯瑟告诉他们什么时候要停。
接着，泰.雷克下飞机开货舱派出机器人，一对角蛇在地上扭着身子移动，一对巴克滚向高处、建立哨站与通讯站。当务之急是固定滑翔机，免得被突如其来的强风吹走，角蛇本来就是为了旧地球科学而生，擅长钻孔与挖掘，博士指示几分钟后，使团成功在河床两侧牢固的大石插锚。泰.雷克和巴帝拿了绳子绑好机翼，贝利德在附近走动警戒，凯瑟和亚莉安带出博士在山区移动需要的爪蟹。爪蟹基本功能就是轮椅，机械肢体走在崎岖地面比普通人快。小缅帮博士着装准备，爱因斯坦则边看着大家行动边冒出上百个问题，大半由博士带着愉悦口吻回答了。小伙子在原乡人注册区看影片也知道这些科技存在，但直到今天才真正看到实体。
他很识相，没问关于武器的事情。凯瑟、泰.雷克、贝利德和巴帝装备了不同功能的投弹枪，但看起来并非官兵上战场，比较像是调查团员进入穷乡僻壤，预防大型猎食动物或原乡人里的宵小而已。凯瑟和上次出任务一样带着小型枪，利用电磁推进单一种类弹虫，目标设定为大型温体。弹虫藉由红外线锁定目标，击中以后会像探测器在小行星表面搜索如何对敌人造成伤害。大型动物要是被两、三只这种弹虫缠住，就很难再有吃掉凯瑟的心思。图拉泰.雷克拿的武器看起来差不多，但型号和外观较旧、体积则较大，可以安装两个弹匣，其中一种弹虫与凯瑟相同，另外一个不知道类型，可能用于对付人类;贝利德背上大型双手持投弹枪，长条弹性弹匣像弹带一样挂在肩上。其实应该用不到这么大的火力，但反正没找到更合适的，而且他不在乎重量;伦巴帝一身典型赤国配备，身体彷佛动物园似的，有超过十种不同类型弹虫蠕动游走，投弹枪系在前臂下方，如同一层夹板。他要开枪时可透过手掌动作发出网络讯号，弹虫收到指令后聚集在手肘，并进入投射口。该机制看来累赘，但优势在于弹虫尚未发射时会持续在身上巡逻，侦测到外来弹虫时又能够自动抵御。
对爱因斯坦或任何想要深究的人来说，这种种设计十分神奇，但七位使节已经习惯成自然，完全不想多提。不熟悉赤国科技的人看到巴帝身上的弹虫会觉得新奇和不安，然而一行人在山谷走了段时间后，就会发现机器人都是按照程序设定移动，模式其实只有几种，而且都很典型。例如停留在肩膀、绕走于腰部等等。偶尔会看到几只想连结成列车状，但数量并不足够。
自摇篮出发后，贝利德、巴帝与泰.雷克在旅途中的空档找了僻静房间坐下，打开装备箱取出球虫让它们彼此辨识熟悉，避免青国设计的武器与巴帝使用的赤国弹药互视为敌。目前看来调整有效，入谷以后，受限于地形，大家越走越近，甚至得挤过岩石缝隙，巴帝的弹虫似乎侦测到贝利德那圈蛇似的弹带，便爬到新尼人腰际，直往那方向试探，但没有打算进攻的态势。由于电子通讯很容易遭到反方阵营干扰或骇入，高级球虫配备了其他沟通系统，其中一种是声音。超音波当然是理想管道，但实际上所有频率都可用，所以偶尔会听到巴帝的球虫发出噪音，不知是想判读抑或扰乱周边的青国武器;有时则是嘶嘶声、有时是数学演算转换为曲调，速度太快，人耳无法分辨。反观贝利德、泰.雷克和凯瑟的武装都没发出人类听得见的声音。一般而言，青国军备设计师倾向「哑巴」球虫，而赤国则相反。
地势艰险，博士搭乘爪蟹反而比其他人轻松，或许爱因斯坦是唯一例外，他天生就是攀爬能手。于是两人总是领先，贝利德经常大步追上，本能想要做前锋。伦巴帝相反，他下意识成了后卫，也自然多与最慢的亚莉安作伴，甚至数度直接拎起她穿过矮树丛。登高后，坡度渐趋平缓，不过一行人又得下陡坡回到ONAN播种后长出植被的海拔;接下来的地势终于好走些，只是灰土上生着低矮茂密的灌木，要费心从空隙穿过去。他们的双腿和鼻子都能察觉这片土地曾经有过某种特殊微生物，应该是地球重塑初期的工具：火山灰里通常有硫磺等等毒素，不经微生物作用，难以转换为孕育生命的土壤。
爱因斯坦口风很紧，下滑翔机之后才愿意解释，但无论如何，他终究还是对博士(或靠近偷听的人)说明了关于目标物的观察及臆测。
「到了你们自己看。」小伙子这句话说了很多次，透露出他没把握自己提出的是正确理论——他懂「理论」是什么，但却总发音成「理路」。
另一个爱因斯坦挂在嘴边的句子是「我查过」。他不知道博士身分，以为只是很有耐性的长者。博士不只回答提问，也客气却精准地引导小伙子深入剖析。
「一些载具有轮子——」
「汽车?」
「不是。比较大、形状像盒子的那种。」
「卡车、货车之类。」博士道。
「理路上那个古造物应该就是吧。」
「但是刚才，」博士语调隐隐约约带着微乎其微的埋怨。「你才说那个物体是被海啸卷到山里的。」
「对啊。」
「会被海啸卷上来，原本应该是在海里载浮载沉。」
「我的理路是这样。」
「不会沉到海底吗?大盒子没有气密，里面迟早会装满水。」
「盒子里的东西蒙了层黑色残扎。」爱因斯坦回答时发音又怪怪的。
「你的判断是?」
「我查过，古时候卡车用来运很多东西，不一定都很重，也有洋芋片、运动鞋、玩具之类。我的理路是，那辆车就载这类东西，停在岸边遇上早期小海啸，被卷到海里，结果没有沉下去，因为——」
「因为里面装的是洋芋片之类。」博士说。
「嗯，而且也没有烧起来，至少刚开始在水里所以没事。后来又被卷走，就像创造出子午岛的那种大海啸。海浪把卡车抛进山里砸下来……就在前面，差不多能看到了。」
「到了山上，里头货物起火，留下黑色残渣。」博士故意强调咬字。
「嗯，然后烤漆坏了，轮胎和不是铁做的东西都烧光。」
「五千年里，不会直接生锈分解吗?」
「我查过，」爱因斯坦说：「这个地方很干燥，加上卡车可能原本埋在地下。其实有点生锈，但还是保存到蒸汽世纪。」
这大概又是爱因斯坦查出来的词。蒸汽世纪大约是四三○○到四四○○年，人类复原了大海，但地表温度依旧很高。
「等到河流经过才造成侵蚀。唔，现在曝露出来的部分都生锈了，不过有些地方用了不同金属材质。」
「铝。」博士说。
爱因斯坦忽然安静下来，眼睛瞪着判别经纬度的仪器，满脸茫然。
后来他钻过一丛较高的灌木，大家跟着过去，可是视线遭到遮蔽，什么也看不到，所以还没找到造物就先听到小伙子大叫。「搞什么——?」
「怎么回事?」泰.雷克问。
「被人挖走了!」爱因斯坦又嚷嚷。
八人围着直径与深度十来公尺的坑，四周的刮痕是铲子留下的，模糊的脚印出自活人，而非机器人;洞内深处的灰土沾了铁锈，但最低点空空如也。生锈物体已被带走，只有几块坚硬的黑色塑料、几片锈了化成粉的钢板可证明爱因斯坦没撒谎。
泰.雷克小心跳进坑内，脚尖踮了踮带着锈渍的湿润泥土，弯下腰伸手拾起一样东西。拍掉泥巴后，他递给站在坑边的贝利德，缇族军官拿起一看，是个弯曲的黑色圆筒。
「还算有收获，」泰.雷克宣布。「各位朋友，我们的确找到了一个古造物，现在眼前看到的是五千年前汽车上的水管。」七族使团不禁五味杂陈，好奇是谁、又是为了什么目的挖了坑，也同情没能履行承诺找到整辆卡车而深感歉疚的爱因斯坦——虽然有铁锈与散热管，但他的失落感依旧不小。此外，他们不禁保持警觉，怀疑附近有人提着铲子埋伏。但是，最为强烈、彷佛海啸淹没山顶的澎湃情绪是自己竟能如此接近原点前的遗物。过来的路上大家都聊过，连博士这辈子在博物馆外头也只看过三次，其他人完全没经验。
众人站着沉默好几分钟，古物在彼此手中传递，心里千头万绪：不知制造管子的工厂在哪儿?设计师、组装工人、卡车司机是谁?磊雨开始的那天是什么景象?他们不禁发现，想象七十亿人口的命运似乎没有想象单一个人的遭遇来得惊心动魄。
贝利德把玩了下古造物，眼神有点费解。之后他把东西交给凯瑟，自己从坑洞边缘退开，在附近绕了几圈。不消片刻，他便开口要大家过去，语气并不紧张。
十公尺外的山坡有个可以眺望谷底的断口，前面立着一根图腾：与成人同长、氧化泛白的铝管垂直插在地面，顶端以几条铜丝捆着圆形物体，是个钢箍，被焦黑物质包覆;中间有个十字，外围空隙垂下电线。
「方向盘，」泰.雷克见状道：「塑料膜烧焦了，但钢骨架没坏。」
「是谁放在这儿的?」亚莉安问。她最后一个到，得挤过几位较高的使节才能看清楚，为此还差点儿被一条隆起的土堆绊倒。方向盘图腾柱就立在土堆末端。
「看来就是埋葬司机的人。」泰.雷克回答。
博士盯着爱因斯坦。「你之前有发现这具人类遗体吗?」
爱因斯坦举起双手。「你们得明白，这卡车是像飞镖一样头朝下砸进土里。」
「当然，」博士说：「重量主要在引擎。按照刚才的推测，货厢里面应该塞了很轻的物体。」
「之前从地面吐出来的部分大概就一截保险杆和一点点车厢，」爱因斯坦张开手掌，大概比划出一公尺距离。「那个人坐的位置——」
「驾驶座。」泰.雷克接着道。
「——被埋得很深。你们得明白，东西会被挖走——」
「——你完全不知情。嗯，这我们相信。」博士回答。
「上次过来是什么时候?」伦巴帝问。
「两年了，」爱因斯坦说：「可是你们得明白，假如我那个注册区里有人提着铲子过来挖走整辆卡车，我一定会听说呀。」
「动机是什么?」亚莉安忽然换了个话题。
所有人都注视着她。
「卡车留在原地反而是无价之宝，先不论是否违反协议，绝对会有很多游客不计代价想要见识。挖开周围土壤还有道理，因为能让游客看见整辆车。但——」
「但车子被带走了。」博士说：「连同所有有价值的东西。」
「价值?我不大确定这话什么意思。」亚莉安说。
「人家要的是汽缸体。」博士的态度彷佛这一句话就回答了她的问题，但实际上并没有。过了半晌亚莉安才会意。
「唔，」她开口。「类似挖宝的意思。」
巴帝也懂了。「博士是想说，」他推敲。「汽缸体现在已经到了摇篮某个有钱人的收藏柜里吧。」
「虽然两位的推论有道理，」博士虽是附和，却显然并非这意思。「但我认为挖宝以后还隆重埋葬驾驶有点不太寻常。」
「如果不是当成宝物、收藏品来卖，汽缸体有其他价值吗?」凯瑟也问。
「珍贵的是铁。」博士回答。「好几百公斤的纯金属可供熔化、铸造成其他形状。」
「这宇宙里铁还嫌不够多吗?」巴帝讥诮。「大家不都住在铁框框里头五千年了。」
「我们是住了五千年。」博士附和完轻轻扬手，爪蟹椅载他离开坟墓，朝大坑回去，忆缅回过头，露出幽微神情后尾随上去。
一行人又集中在坑洞周围、重新调查。泰.雷克发现有块灰土沾染红赭色小点，猜想是有人锯东西后锯子铁屑落在地上生锈。他以手指捻起，果然看到一些干净的金属粉末。巴帝找到一块坏掉的硬木楔，宽的那侧有很多捶打痕迹，可能是用来拆解汽缸体、方便运送。贝利德还是四下巡查，捡到一公尺多的硬木条，一端圆滑、一端锐利。「他们一把铲子折断了，」中尉举起木杆，转了转后看到上头印了字，便念出来：「斯拉普塔斯曼纳?」
「我看看。」博士说。
贝利德将木杆交过去，他瞪着不讲话。明明看似垃圾，博士却越来越专注，最后所有人都站在旁边凝望。胡诺亚的眼睑松垮下垂，很难分辨究竟是集中全副精神抑或是睡着了。
许久后，他将木杆尖端指向地面的泥泞，划出字母。
C
「贝利德，你方才将这字母发了S的音，不过以前学校应该教过，历史上有段时期它可以发好几种音，其中之一是我们现在写的K。」
博士在C下面标了K。
「接着两个字母的发音、符号与新英语相同。」
CRA
KRA
「然后第四个字母，你以为是没写好的P。不是你的错，因为现代已经不用旧字符F，同一个发音，我们改为斯拉夫字母phi。」
CRAF
KRAФ
「再来两个字母TS，在新英语中也合并为一个符号。」
CRAFTS
KRAФЦ
「最后三个字母没更动。」
CRAFTSMAN
KRAФЦMAN
「『工匠』的意思，」贝利德看懂了博士的批注。「最后那个R又是什么?」
CRAFTSMAN ®
「圈起来的时候不用发音，代表前面那是注册商标——应该说『曾经』是。显然这是五千年前的商标。」
从博士的古今拼字学授课一半开始，亚莉安变得特别认真，最后忍不住伸手摀着嘴。「我在史诗影像里面看过这个!」她隔着手指叫道。「新凯尔德号降落在尤弥尔上，维契斯拉夫出气闸清除塞在对接埠的冰，那时他用了同样的铲子。」
「所以说——」凯瑟示意博士继续。
「所以说这个铲柄本身就是五千年前的造物，带回摇篮可以卖很多钱。」博士举起木柄、拍掉折断那头的尘土，亚莉安趁机拍照后在平板上按来按去。「而且这东西被丢掉，」他继续说下去。「代表本来的主人觉得没用，因为白令陆桥这一带长满树木，不缺木头。」
「什么样的人会觉得铁比较宝贵、但五千年前的古造物是垃圾?」凯瑟话刚脱口而出，一片尖锐声音同时自众人身上传出。
行前每个人都领了耳麦，万一走散可以通讯联系。他们大半没戴上，有的塞在口袋或挂在脖子，只有贝利德没取下。他一手按住耳朵、一手放在面前，像是在看手表，但实际上有个小屏幕固定在手腕。接着贝利德抬头望向来时路，视野却被树木和地势起伏遮蔽。
「巴克侦测到大型生物靠近，」他告诉大家。「一架已经断线。」
「昨天，」博士说：「当年轻朋友爱因斯坦邀我们上山欣赏古造物，我原本不大情愿，觉得自己并非观光客，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后来之所以同意，是想当作排练，今天这些程序到了任务阶段也要切实执行。不过，此一时彼一时，任务正式开始了。」
回到滑翔机，侧边机门旁也被立了图腾：五公尺的扒皮树苗贯穿弯曲树枝绕成的圆圈，直指天际。使团众人明白，虽然改成用植物制作，这图形和先前卡车驾驶之墓一样是方向盘。这符号之于对方有何特殊意义?此刻实在很难不联想到动因贯穿月球一事。可是这也像希腊字母phi。这个字符进入新英语，取代了F和PH。视为前缀的话可能性太多，是火(Fire)?恐惧(Fear)?哲学(Philosophy)?
离开坑洞前，巴帝、贝利德、泰.雷克先侦查四周，以螺旋阵型逐渐向外扩大，确定附近没人埋伏才让大家移动。巡逻时，他们找到足迹之类的线索，证明不久前有人经过，很可能在一行人思索卡车为何消失的时候就受到监视。
沿山谷折返途中，他们留意到人影。伏兵待在河床左右的巨岩与石碓顶端。这样暴露踪迹显然是刻意为之。有些似乎拄着长矛，阴暗天色下矛尖反射淡淡的蓝灰色光芒，其他人手里的东西奇形怪状，由绳子、滑轮、弯曲钢条组成。贝利德认出是强力弓箭。他们距离太远无法看清容貌，只知道好几人是红发;男性大都蓄胡。其中少数以迷彩伪装得十分彻底，其余人也尽可能融入环境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