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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随着纹在日志中找到越来越多她想要单独分析跟背下的线索,旁边的书页堆也不断增殖。关于永世英雄的预言是什么?日志的作者怎么知道要去哪里,他认为去了以后要做什么?
终于,躺在一叠叠以奇怪角度交错放置的书页间,纹被迫承认她很不愿意接受的事实。她得要做笔记了。
叹口气,她站起身走到房间的另一边,小心翼翼地跨越几堆书页,来到房间的书桌前。她从来没用过书桌,甚至还跟依蓝德抱怨过。她要书桌做什么?
话说得太早了。她选了一支笔,拿出一小瓶墨水,回忆起瑞恩教她写字时的情景。他很快就对她的信笔涂鸦不耐烦,抱怨纸张跟墨水很昂贵。他教会她阅读,好让她能看懂契约,伪装成贵族仕女,但他认为写作没有大用。纹基本上赞同他的看法。
但显然写作这项技能对不是文书员的人也很有用。依蓝德经常写笔记跟备忘来提醒自己,她很佩服他写字的速度居然这么快。他是如何这么轻易就让那些文字出现的?
她抓起两张白纸,走回她一叠一叠的书页间,盘腿坐下,转开墨水瓶盖。
“主人。”欧瑟说道,依旧趴在地上,“你应该不会没发现你离开书桌坐到地上来吧?”
纹抬起头:“怎么了吗?”
“书桌就是拿来书写用的。”
“可是我的书页都在这里。”
“我相信书页是可以被移动的。如果书页太重的话,你可以燃烧白镴增强力气。”
纹一面打量它满是笑意的脸庞,一面在笔尖蘸起墨水。至少它不像以前那样,只是一味地讨厌我而已。“可是我觉得地板比较舒服。”
“只要是主人说的话我都相信。”
她一愣,不确定它是不是在嘲笑她。那张狗脸真讨厌,她心想,根本什么端倪都看不出来。
叹口气,她弯下腰,开始写第一个字,一笔一画都得很仔细,以免墨水晕开,还得经常停下动作,靠读音来猜测字的拼法。写不了几行,就有人来敲门。她皱着眉头抬头。是谁来打扰她?
“进来。”她喊道。
她听到外间的门被打开,依蓝德的声音响起:“纹?”
“在里面。”她说道,继续开始写字,“你为什么要敲门?”
“你有可能在换衣服啊。”他边走入边说道。
“那又怎么样?”纹问道。
依蓝德轻笑:“两年了,你还是没有什么个人隐私的观念。”
纹抬起头:“我是有——”
有一瞬间,她以为他变成了别人,直觉瞬间超越理智,她反射性地抛下笔,跳起身来,骤烧白镴。
然后她恢复神志,停下动作。
“有这么大的改变啊?”依蓝德问道,平举双臂好让她看得更清楚。
纹按着心口,震惊到一脚踝上她的书页堆。是依蓝德,却也不是。雪白的制服,利落的线条与坚实的身躯,看起来跟平常穿着松垮外套和长裤的他然不同。他显得更有威严,更尊贵。
“你剪头发了。”她说道,缓缓绕着他,研究他的衣装。
“廷朵的主意。”他说道,“你觉得呢?”
“少了一样让别人打斗时能拉住你的东西。”纹说道。
依蓝德微笑:“你只想得到这些吗?”
“不是。”纹心不在焉地说道,伸手去扯他的披风。披风一下就松脱,她赞许地点点头。迷雾披风也是一样,在打斗时,依蓝德无须担心披风被人拽住。
她退后一步,双手环抱在胸前:“意思是我也可以把我的头发剪短吗?”
依蓝德瞬间愣住。“纹,你想要做什么都可以。可是,我有一点觉得你长头发比较漂亮。”
好,那就不剪了。
“所以呢?”依蓝德问道,“你赞成吗?”
“绝对赞成。”纹说道,“你看起来像王了。”不过她猜想,有一部分的她会想念头发纠结,衣装凌乱的依蓝德。过去的他既认真干练,却也迷糊恍惚。那样的组合,自有其……可爱之处。
“很好。”依蓝德说道,“因为我认为我们需要这个优势。有使者刚——”他的话说到一半,便发觉四周都是一摞摞的纸张。“纹?你在进行研究吗?”
纹面上一红:“我只是在翻找日志里面提到深黯的部分。”
“是吗?”依蓝德兴奋地上前一步,让她懊恼的是,他立刻眼疾手快地找到她才开始写的粗浅笔记。他拾起纸张,然后转头看着她:“这是你写的?”
“对。”她说道。
“你的字好漂亮。”他说道,语气中带着讶异,“你为什么没跟我说过,你的字写得这么好?”
“你不是说有使者来吗?”
依蓝德放下纸张,表情居然像是以自己的女儿为傲的父亲。“是有使者来,我父亲派来的。我故意要他等,我觉得显得太急切反而不是好事,现在差不多是时候了。”
纹点点头,朝欧瑟挥挥手。坎得拉站起身,走到她身边,一起离开了她的房间。
书跟笔记就是有这点好处。永远可以等着她晚点再继续。
使者在三楼的中庭等着他们。纹跟依蓝德同时走入,但她立刻停下脚步。
是他。那个窥探者。
依蓝德上前一步欢迎对方,却被纹一把抓住。“等等。”她低语。依蓝德不解地转身。
纹惊慌地心想,如果那个人有天金,依蓝德就死定了。我们都死定了。
窥探者静静地站着,看起来不像使者,更不像朝臣,从头到脚连手套都是一身漆黑,穿着长裤跟丝衬衫,没有披风或短披肩。她记得那张脸。就是他。
可是……她心想,如果他想杀掉依蓝德,早就动手了。虽然这个念头让她惊骇不已,却必须承认是事实。
“怎么了?”依蓝德问道,跟她一起站在门口。
“小心。”她低声说道,“他不仅仅是名使者。那个人是迷雾之子。”
依蓝德皱眉思索片刻,转身继续面向静立的使者,后者正背负着双手,一派自信。没错,他是迷雾之子,只有这种人在进入敌方皇宫,周遭守卫环伺的情况下,仍然神情自若。
“好。”依蓝德说道,走入房间,“史特拉夫的手下。你给我带来了什么信息?”
“不只是信息,陛下。”窥探者说道,“我的名字是詹,我算是……大使。令尊对联盟的邀约很感兴趣,很高兴您终于回心转意。”
纹研究着窥探者,这自称是詹的人。他有什么把戏?他为什么亲自前来?他为何要暴露自己的身份?
依蓝德点点头,与詹保持距离。“两支军队。”依蓝德说道,“通通守在我的大门口——想忽视也很难。我希望与父亲会面,讨论未来的可能性。”
“我想这也是他乐见的。”詹说道,“他已经许久未与您见面,吾王对之前的嫌隙深表遗憾,毕竟您是他的独生子。”
“我们双方都很遗憾。”依蓝德说道,“也许我们能在城外的帐篷中会面?”
“恐怕这是不可能的。”詹说道,“吾王担心会有人想暗杀他——这不无可能。如果您希望与他会面,他很乐于在泛图尔营地的大帐中款待您。”
依蓝德皱眉:“这不合理。如果他担心暗杀的话,我也一样。”
“我很相信在他的营地中,他绝对有能力保护您,陛下。”詹说道,“您无须害怕塞特的杀手。”
“我明白了。”依蓝德说道。
“恐怕吾王对这点相当坚持。”詹说道,“是您期待与他结盟。如果您想要与他会面,您必须亲自去找他。”
依蓝德瞥向纹,她仍继续盯着詹。男子与她对视后,开口道:“我听说过陪伴着泛图尔继承人的美丽迷雾之子,是她杀了统御主,而且曾经是由幸存者亲自训练。”
房间一时陷入沉默。依蓝德最后开口:“告诉我的父亲,我会考虑他的提议。”
詹终于停止看纹。“吾王希望我们能定下时间跟日期,陛下。”
“我做出决定后会回复他。”依蓝德说道。
“好的。”詹说道,微微欠身,他利用这个动作重新引起纹的注意力。然后他朝依蓝德一点头,让侍卫领他离去。
傍晚的冰凉雾气中,纹等在泛图尔堡垒的矮墙上,欧瑟坐在她身侧。
雾气很安静,她的思绪却如泉涌。
他还为谁工作?她想。他当然是史特拉夫的手下之一,这就解释了很多事情。他们会面之后便没有其他动静,纹原本以为她不会再见到窥探者了。
他们还会再交手吗?纹试图压抑兴奋,想告诉自己她想找到这个窥探者只是因为他是个威胁,但在雾里再一次激战的刺激,与另一名迷雾之子较量的机会,让她整个人因期待而紧绷。
她不认得他,也绝对不信任他,这只让可能到来的战斗显得更刺激。
“我们为什么等在这里,主人?”欧瑟问道。
“只是在巡逻而已。”纹说道,“在找寻杀手或间谍。不过是每天晚上的例行公事。”
“你要命令我相信这句话吗,主人?”
纹不友善地瞪了他一眼:“你要怎么想都可以,坎得拉。”
“好的。”欧瑟说道,“你为什么不告诉王,你跟那个詹交手过好几次?”
纹恢复对黑雾的观察。“杀手跟镕金术师是我的问题,不是依蓝德的,没必要让他担心,他手边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欧瑟坐下:“我明白了。”
“你认为我说得不对?”
“我要怎么想都可以。”欧瑟说道,“这不是你方才对我的命令吗,主人?”
“随便你。”纹说道。她正燃烧青铜,很努力地试着不要去想那个雾灵。她可以感觉到它正等在她右方的黑暗中。她没有转头。
日志没有提及那个雾灵后来的下落。它几乎杀死了英雄的同伴之一,在此之后,几乎就没有任何描述。突然,她的青铜感官察觉到另一个镕金术的来源。改天晚上再担心这个问题,她心想。这个来源比其他的都强烈,也更熟悉。
詹。
纹跳到城垛上,对欧瑟点头告别,跃入黑夜。
雾气在空中扭动,被不同方向的微风吹成无声的白流,像是空中的河川。纹从其上掠过,从其间穿过,宛如水漂石般弹跃飞掠,很快便来到她上次与詹分道扬镳的地方,那条空旷无人的街道。
他站在街心等她,依旧是一身黑。纹落在他面前的石板地上,迷雾披风的布条纷纷扬扬。她站直身。
他从来不穿披风。为什么?
两人面对面地静立片刻。詹一定知道她想问什么,却没有自我介绍,没有打招呼,也不解释,最后只是从口袋中掏出一枚钱币,抛在两人之间的街道上。钱币弹跳数下,金属敲击着石头,终于落地。
他跃入空中,纹同时跃起,两人一起反推钱币,两人的重量抵消了彼此的冲力,因此都向后方跃出,像是V字形的两边。
詹转身,朝背后抛掷一枚钱币,撞上建筑物的侧边,让他能反推,冲向纹。她突然感觉到一阵力量冲击她的钱袋,威胁要将她抛回地面。
今天晚上要玩什么呢,詹?她边想边扯着钱袋的系绳,让它从腰带上落下,同时钢推,让钱袋被她的重量逼得笔直落地,抵达地面的瞬间,纹有了更多向上跃力,因为她反推着正下方的钱袋,詹的力量只来自侧面。纹向上冲,在沁凉的夜风中穿过詹,以全身重量反推他口袋中的钱币。
詹开始下坠,却抓住钱币,不让它们撕裂衣服,同时下推她的钱袋,整个人凝固在空中——纹正从上往下推他,而他则靠着地上的钱袋将自己从下往上推。因为他静止在空中,所以纹的钢推反而让她向后飞去。
纹放开詹,让自己落下,但詹却没有这么做,而是将自己反推入空中,开始跳跃移动,从不让双脚碰触屋顶或石板地。
他想强迫我落地,纹心想。所以规则是先落地的人就输了?纹一面翻滚,一面在空中转身,小心翼翼地将钱袋拉回,然后重新抛向地面,将自己反推入空中。
在飞跃的瞬间,她将钱袋重新拉引回手里,朝詹的方向跃去,肆无忌惮地穿过夜晚,想要追上他。在黑暗中,陆沙德似乎比在白天时要干净许多。她看不见沾满灰烬的建筑物,阴暗的磨坊,或是铁炉的烟雾,有些豪华的宅邸被赐予低阶贵族,有些则成了政府建筑,剩下的被依蓝德下令劫掠一空后被废弃,彩绘玻璃窗一片漆黑,拱门、建筑物、壁画无人问津。
纹不确定詹是刻意要前往海斯丁堡垒,还是她只是刚好在那里赶上他。无论如何,在抵达那巨大的建筑物时,詹发现她正尾随在后,马上一转身掷来一把钱币。
纹试探性地反推,果不其然,她一碰上钱币,詹便骤烧钢,更用力地前推。如果她的力气使得更大,他的攻击会将她推后,但如今她反而能轻易地将钱币拨到一旁。
詹立刻再度钢推她的钱袋,让自己沿着海斯丁堡垒的高墙飞起,纹早就预料到他会如此反应,马上骤烧白镴,双手握住钱袋,一扯两半。
钱币在空中四散,被詹反推的力量直压落地,她挑了一枚,反推自己,待钱币一落地,她的速度也随即攀升。虽面向上方,但锡力增强的听觉告诉她一阵金属雨已经落在下方的石头上。如此一来,她仍然能取用钱币,但不需要将钱都带在身边了。
她冲向詹,堡垒的外围高塔在她左方耸立。海斯丁堡垒是城市中最华美的堡垒之一,中间有一座高耸庄严的圆塔,顶端是舞池,四周等距围绕着六座较小的塔,以厚墙相互连接。那是座优雅、壮丽的建筑物。她猜詹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挑中这里。
纹仔细观察,他反推的力量随着他远离地面上的锚点而转弱。他在她正上方转身,一个黑色的身影映着空中不断流动的雾气,依然离城墙顶端甚远。纹从地面用力抓取几枚钱币到空中,以备不时之需。
詹朝她直坠,纹反射性地反推他口袋中的钱币,但在同时意识到这可能正是他的目的,能让他上升,并强迫她落下,因此她放开他的钱币,任凭自己下坠,很快便经过她拉引入空中的一堆钱。她将一枚拉入手中,同时反推另一枚,让它撞上墙壁。
纹冲向一旁,詹从她身边呼啸而过,拨乱乱了雾气,但很快又弹了回来,大概是利用下方的钱币,然后他朝她甩来两把钱。
纹转身,再次打乱钱币的攻势,让它绕过她身侧,她听到几枚撞击入后方的雾气。后面也是墙。她跟詹正在堡垒的两座外塔之间交手,两人身边各有一面侧斜的墙,中央的高塔离它们不远。他们战斗的位置就在石墙交错的三角形尖端附近。
詹冲向她,纹想以自身重量反推他,却惊讶地发现他身上已经没有钱币,他正反推着自己身后的某样东西,应该是纹刚推上墙壁的那一枚钱币。她将自己推入空中,想要避开,但他却也同时朝上斜飞。
詹撞上她,两人同时开始坠落,在一起滚落的途中,詹握住她的双手上臂,贴近她的脸庞。他看起来不生气,甚至不强势。
而是一脸平静。
“这就是我们,纹。”他轻声说道,风跟雾跟随着他们的坠落,纹的迷雾披风上的布带包围着詹,“你为什么要玩他们的游戏?为什么要让他们控制你?”
纹轻轻地按上詹的胸口,然后反推她掌心中握着的钱币。推力将她扯离他的掌握,也让他在空中一阵后滚翻,纹自己则趁离地面还有数尺的距离时钢推落下的钱币,重新飞起。
她在黑夜中经过詹,看到他的脸上出现一丝笑意。纹锁定下方延伸向地面的蓝线,骤烧铁,一次将蓝线来源全部扯起,钱币在她身侧窜过,也飞快地闪过讶异的詹身边。
她将几枚钱币拉入手中。我倒要看看你这样还能不能待在空中,纹带着笑容心想,往外一推,将其他钱币撒入夜空。詹继续跌落。
纹也开始坠落。她朝两侧各抛掷一枚钱币,然后反推。钱币冲入空中,飞向两侧的石墙。钱币击中石头,纹猛然在空中停住。她用力钢推,保持身体静止,预计下方将来传来拉引的力量。如果他拉引,我也同样会拉,她想。我们会一起下落,而我可以保持钱币夹在我们之间的空中。他会先落地。
钱币从她身边飞过。
什么!他从哪里拿到的钱币?!她很确定她把下方的莓一枚钱币都推走了。
钱币以弧形轨迹飞过雾中,在她镕金术师的眼里画出一条蓝线,落在她右上方的墙壁顶端,纹低下头,正好看到詹的坠势减缓,然后往上冲,拉引着被石栏杆卡在墙壁顶端的钱币。
他带着自得的表情经过她。
哼,很了不起吗。
纹放掉左方的钱币,改成只推右方,猛然往左飞起,就在几乎要撞上墙壁的时候,又朝墙壁抛掷一枚钱币。她反推这枚,让自己弹向右上方。再一枚钱币让她飞往左上方,她不断左蹦右跳,直到抵达城墙顶端。
她在空中一回身,露出笑容。站在墙垛上方空中的詹赞许地朝经过他的纹点点头。她发现他抓起了几枚被她抛下的钱币。
轮到我攻击了,纹心想。
她用力一推詹手中的钱币,让她得以直飞,但詹仍然推着城垛上的钱币,因此他没有下跌,而是悬挂在两方力量之间的空气中,他自身的力量推他向上,纹的力量则逼他向下。
纹听到他哼了一声,显然颇为吃力,她推得更用力,专注到几乎没看见他张开另一只手,朝她射出一枚钱币。她原本打算反推钱币,幸好他没瞄准,钱币射偏了几寸。
话说得太早了。钱币突然绕个弯,朝下一坠,击中她的背。詹猛力拉引,金属块卡入纹的皮肤,她惊喘出声,骤烧白镴阻挡钱币穿透她的身体。
詹没有松手。纹咬紧牙关,但他的体重胜过她许多。她在夜晚中逐渐被拉向他的方向,纹耗尽力气保持两个人的距离,钱币死死地压在她背上,很痛。
纹,绝对不要跟别人硬碰硬,卡西尔如此警告过她。你的体重不够,必输无疑。
她停止钢推詹手中的钱币,立刻坠下,被她背后的钱币拉引,她顺势反推钱币,让自己多一点下坠之力,然后将最后一枚钱币丢到旁边。它在纹要撞上詹之前的最后一瞬间磕到旁边的墙上,纹的推力让她从詹跟他的钱币之间闪过。
詹的钱币击中自己的胸口,令他闷哼一声。他显然原本的计划是要让纹再次跟他撞成一团。纹微笑,拉引詹手中的钱币。
这可是他自找的。
他转过身,只来得及看到她双脚在前,猛蹬上他的胸口,纹一转身,感觉到他软瘫在她脚下。她喜不自禁,忍不住在城墙上方翻了个跟斗,这时,几条蓝线消失在远方。纹注意到詹把他们所有的钱币都推走了。
她焦急地抓了其中一枚钱币,想要将它拉回来,但已经太迟了。她慌乱地寻找附近是否有更近的金属,但只碰到石头或木头。一阵晕眩中,她撞上石头城墙,在迷雾披风里翻滚一阵后,才靠着石栏杆停下。
她摇摇头,骤烧锡,在一阵痛楚跟其他感官的多重刺激之下,神志恢复清明。詹的情况一定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一定也跌落——
詹悬挂在几尺外的空中。出乎她的意料,他找到一枚钱币,不断反推着它,但他没有飞走,而是飘浮在墙垛上方几尺高的地方,仍因纹的一踢而缓缓翻滚着。
在纹的注视下,詹缓慢地在空中翻身,双手伸向下方,宛如高柱上的灵巧杂耍艺人,脸上浮现极端专注的表情,手臂、脸庞、胸口紧绷,全身的肌肉缩成一团。他在空中旋转,直到面对她。
纹赞叹地看着。理论上是有可能在反推钱币时,稍稍调节被往后抛的力量,但在实际操作时难以实现,连卡西尔都不太擅长。大多数时候,迷雾之子只靠一阵较大的力量来调整。例如当纹落地时,她会靠抛下一枚钱币,快速且猛力地反推,来抵消冲劲。
她从来没见过如詹一般施力巧妙的镕金术师。他微操钱币的能力在实战斗中作用不大,而且需要花费很多精力,但其中带着优雅,动作中的美感表达出纹亦能理解的心情。
镕金术不是只能用来战斗跟杀戮。它可以用来展现技巧、优雅,以及美丽。
詹旋转身体,直到风度翩翩地站直,然后落到墙垛上,双脚轻拍石面。他看着仍然躺在石头上的纹,表情不带任何鄙夷。
“你的技巧很好。”他说道,“力量也很强大。”
他的身材高大,令人印象深刻,有点像……卡西尔。“你今天为什么来皇宫?”她问道,站起身。
“来看看他们待你如何。告诉我,纹。迷雾之子为什么拥有这么多能力,却愿意当别人的奴隶?”
“奴隶?”纹问道,“我不是奴隶。”
詹摇摇头。“他们利用你,纹。”
“有时候有用是件好事。”
“没有安全感的人才会这么说。”
纹一防,然后打量他:“你最后是从哪里得到钱币的?附近半枚都没有。”
詹微笑,张开口,吐出一枚钱币,当的一声落在地上。纹睁大眼睛。一个人身体里的金属不会受到另一名镕金术师的操控……这是个好简单的伎俩!我为什么没想到?
卡西尔为什么没想到?
詹摇摇头:“我们不该跟他们为伍,纹。我们不属于他们的世界。我们属于这里,在雾里。”
“我属于爱我的人。”纹说道。
“爱你?”詹静静问道,“告诉我。纹,他们了解你吗?他们能够了解你吗?人能爱不了解的东西吗?”他看着纹片刻。没有收到她的回答。他略略朝她点头,反推之前抛下的钱币,跃回迷雾中。
纹让他离开。他的话远比他所说的更深刻。我们不属于他们的世界……他不可能知道她正好在思考自己的位置,不知自己是贵族仕女、杀手,还是别的什么人。
詹的话很重要。他觉得自己是外人。有点像她。这绝对是他的弱点。也许她能说服他背叛史特拉夫。他愿意跟她交手,他愿意说出真心话,都代表有这个可能性。
她深吸入沁凉的雾气,心脏仍因跟可能比她优秀的人交手对战剧烈跳动。站在荒废堡垒的墙顶,她决定了一件事。她要和詹再次交手。
如果深黯没有在那时出现,成为将众人的行为跟信仰都逼入绝境的威胁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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