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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感觉像是她又要去舞会了。
美丽的酒红色礼服就算穿去崩解前几个月经常举行的舞会,也是绝对合适。礼服摆脱了传统时尚,却仍然很有设计感,所有的改变只让礼服显得更独一无二。
修改礼服是为了让她能更自在地行动,让她走路的姿势更优雅、更自然,因此也让她觉得自己更美丽。站在镜子前面,纹想象穿着这件礼服去参加真正的舞会会是什么样子。单纯做她自己,不是与众人格格不入的乡下贵族法蕾特,甚至不是司卡盗贼纹。只是她自己。
至少,是她想象中的自己。因身为迷雾之子而自豪;因身为杀死统御主之一而自信;因身为国王的爱人而自信。
也许我能同时扮演好几个角色,纹心想,双手抚过礼服,感觉绸缎的柔软。
“你看起来很美,孩子。”廷朵说道。
纹转身,迟疑地微笑:“我没有任何珠宝,最后几件也给了依蓝德去喂饱难民,不过那些珠宝的颜色也这件礼服不搭。”
“许多女人试图利用珠宝来掩饰她们的平庸。”廷朵说道,“你不需要。”
泰瑞司女子双手交握在身前站着,一如往常,戒指跟耳环闪闪发光,但她的首饰都没有宝石,而是以普通的金属制成。铁、红铜、白镴。藏金术的金属。
“你最近没有去找依蓝德。”纹说道,继续面对镜子,用木质发夹梳理头发。
“王快要不需要我的指导了。”
“有这么快吗?”纹问道,“这么快就和你的传记中的那些人一样了?”
廷朵笑了:“当然不是,孩子,他还差得远了。”
“可是?”
“我说的是他快要不需要我的指导了。”廷朵说道,“他开始明白不能完全仰仗别人的话,必须靠自己的力量学习。孩子,你会发现,要成为优秀的领袖,其实很大程度上得靠经验。”
“我觉得他变得很不一样了。”纹低声说道。
“他是不一样了。”廷朵说道,上前一步,按着纹的肩膀,“他即将成为他心目中理想的自己,只是他不知道该如何达成。虽然我对他很严厉,但我认为就算我没来,他早晚也会找到途径。一个人跌跌撞撞久了,不是学会站起,就是跌倒后再也爬不起来。”
纹看着镜中穿着酒红色礼服的漂亮身影:“这是我为了他必须成为的样子。”
“为了他。”廷朵赞同,“也为了你自己。在你被其他事情分心之前,你早已经朝着这个方向前进。”
纹转身:“你今天晚上要跟我们一起去吗?”
廷朵摇摇头:“那不是我该去的地方。去跟你的国王会合吧。”
这一次,依蓝德不打算只身深入敌阵。两百名士兵站在中庭,等着要陪他前去参加塞特的晚宴,全副武装的哈姆担任他的保镖。鬼影则充当依蓝德的车夫。最后剩下微风,他自然对于参加晚餐这件事感到有点紧张。
“你不需要去。”依蓝德对在泛图尔中庭里等待出发的微胖男子说道。
“我不需要去吗?”微风说道,“好吧,那我就留在这里。好好享用你的晚餐啊!”
依蓝德停下脚步,皱起眉头。
哈姆拍拍依蓝德的肩膀:“你早该知道不能让那个人有任何逃脱的机会的,依蓝德!”
“我是认真的。”依蓝德说道,“我们的确需要安抚者,但他如果不想去,其实可以不用去。”微风看起来松了一口气。
“你完全没有一丝罪恶感,对不对?”哈姆问道。
“罪恶感?”微风双手按在决斗杖上问道,“亲爱的哈姆德,你什么时候听见我表达过这种无趣且毫无新意的情感?况且我觉得没有我在场,塞特反而会比较友善。”
说不定他是对的,依蓝德心想,看着马车停在面前。
“依蓝德,”哈姆开口,“你不觉得带两百名士兵……有点太明目张胆了吗?”
“塞特不是说要威胁人就该光明正大地威胁?”依蓝德说道,“我认为,以我对那个人信任的程度,带两百个人还算保守了,即便是如此,我们仍然是以一敌五。”
“可是他身边没多远就坐着一名迷雾之子。”一个轻柔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依蓝德转身,朝纹微笑:“你穿着那样的礼服,行动怎么还会这么安静?”
“我练习过。”她握住他的手臂。
她可能真的练习过,他心想,深吸一口她的香味,想象纹身着臃肿的礼服,偷偷摸摸地在皇宫的走廊间走动。
“我们该出发了。”哈姆说道,示意要纹跟依蓝德坐入马车,留下微风一人等在皇宫的台阶上。
过去一年经过海斯丁堡垒时,它的窗户总是一片漆黑,如今再次看到明亮的门窗,令人倍感熟悉。
“你知道吗?”坐在她身边的依蓝德开口,“我们一直没有一起参加过舞会。”
原本正专心看着前方堡垒的纹听了这话,转过身来。马车伴随着数百只脚踩踏般的巨大响声颠簸前进,夜色刚刚降临。
“我们几次都是在舞会中见面,”依蓝德继续说道,“但从来没有正式一起参加过。我一直没有机会用马车去接你。”
“这很重要吗?”纹问道。
依蓝德耸耸肩:“这是整个仪式的一部分,至少以前是如此。一切都按照正规的流程进行,其实是颇令人安心的。首先是男方陪同女方一起抵达,所有人聚在一起,看着你们走入,对两个人品头论足。我陪过几十个女人几十次,但从未与会让整个经验变得特别的那个人一起入场过。”
纹微笑:“你觉得有一天我们会重新举办舞会吗?”
“我不知道,纹。就算我们大难不死……有这么多人在挨饿时,舞能跳得下去吗?”他可能又想到了那数百名难民,除了旅程奔波劳累之外,还被史特拉夫的士兵夺走了所有食物跟行李,只能缩在依蓝德为他们找到的仓庠里。
你以前也跳舞,她心想,那时也很多人挨饿。可是,时代不同了。依蓝德当时不是王。不过仔细想想,她记得他从未真的在舞会中跳过舞。他去舞会都是在读书或跟朋友会面,计划如何创造出更好的最后帝国。
“一定有两全其美的方法。”纹说道,“也许我们能举办舞会,邀请前来参加的贵族捐钱帮忙喂饱那些人。”
依蓝德微笑:“我们花出去的钱大概会是捐款的两倍。”
“但我们的钱可以全花在司卡商人身上。”
依蓝德开始思考起来,纹暗自得意洋洋地微笑了。真奇怪,我居然跟城里唯一一个节俭的贵族在一起。他们真是相配的一对——对于需要浪费钱币才能跳跃而感到满心罪恶的迷雾之子,配上觉得舞会太奢侈的贵族。多克森居然能从他们身上挖出足以维持城市运作的钱,真是神奇。
“这件事我们之后再讨论。”依蓝德对着大开的海斯丁大门说道,门后出现一排笔挺的士兵。
那些士兵似乎在暗示,你要带什么人来随便你,但我们的人更多。其实,他们眼前的状况还颇能反映出陆沙德的处境。依蓝德的两百人如今被塞特的千人包围,但后者又被陆沙德的两万人包围,但当然城市本身又被近十万士兵包围,层层叠叠,所有人都神经紧绷,一声令下就会交火。舞会跟宴会的念头从她脑海中消失。
塞特没有在门口迎接他们,只有一名身着制服的士兵在等他们。
“你的士兵们可以在这里等。”那个人对走入门口的他们说。有着高挑梁柱的宽敞房间曾经挂满了精致的壁毯与挂毡,但依蓝德将它们全部取了下来,换作了政府的经费。塞特自然没有自备装饰品,因此堡垒的内部看起来颇为简单,与其说是豪宅,不如说是前线的战堡。
依蓝德转身,朝德穆挥手。后者命令手下在室内等着。纹站在原地片刻,强迫自己不要瞪着德穆。如果他真如她的直觉所警泉那样,是坎得拉,那让他靠太近会很危险。她心里有个部分很想把他直接丢入地牢。
可是,坎得拉不能伤害人,所以他不是直接的威胁,只是一个传递信息的间谍而已。况且他早就知道了他们最关键的秘密,现在攻击他已经没什么意义,只会打草惊蛇。如果继续等下去,看到他溜进城市时是去了哪里,也许她就能知道他到底是在向哪支军队报信,又传出了多少讯息。
所以,她克制自己,等待着。会有更好的时机。
哈姆跟德穆安顿好手下后,一支人数较少的荣誉护卫队聚集在一起,留在纹跟依蓝德身边,其中包括哈姆、鬼影和德穆。依蓝德对塞特的手下点点头,士兵带他们走入一条岔路。
我们不是在走向升降梯,纹心想。海斯丁舞厅设在堡垒中央高塔的顶端。以前每次来参加舞会时,她都是坐四座人力升降梯其中之一上去。要么海斯丁不想要浪费人力,要么……
他挑了城中最高的堡垒当做据点,也是窗户最少的一座。如果塞特将所有的升降梯都固定在上方,入侵的军队想要攻下堡垒并不容易。
幸好,今天晚上他们似乎不需要一路绕到塔顶。他们爬了两道蜿蜒的扭曲石头台阶,纹得将礼服两侧拉紧,以免裙摆被石头表面磨损。向导带着他们来到一间宽广、圆形的房间。房间周围全部有彩绘玻璃,偶尔夹杂支撑屋顶的石柱。这间房间几乎跟塔身一样宽敞。
这是第二间舞厅吗?纹一边猜想,一边欣赏眼前的美景。玻璃没有点亮,但她猜想外面应该有留下放强光灯的凹槽。塞特似乎不在意这种事情。他在房间正中央放了一张桌子,坐在上面。
“你迟到了。”他对依蓝德喊道,“所以我不等你,先开始吃了。”
依蓝德皱眉。看到他的表情,塞特发出洪亮的笑声,取起一只鸡腿:“小子,我带军队来要打你,你没什么反应,但看到我不等你就吃饭,反应倒挺大?你们陆沙德人就是这样,来,趁全部被我吃完之前,你们赶紧坐吧。”
依蓝德伸出手臂让纹轻搭,领她来到窗边。鬼影在楼梯间附近站着,锡眼的耳朵在注意着动静。哈姆带着十个人,站到可以观察整个房间的位置,也就是楼梯跟佣人所用的厨房中间。
塞特不在乎士兵。他自己有一大群贴身保镖站在房间另一边的墙旁,但他似乎不介意哈姆的人数比他们多出几个。那天陪同他出席议会的年轻人,据说是他儿子,也静静地坐在他身旁。
他们两人之中,必定有一个是迷雾之子,纹心想。我还是认为是塞特。
依蓝德先送她入座,然后也在她身旁坐下,两人正好面对塞特,仆人送上纹跟依蓝德的餐点,但塞特进食的动作丝毫未减缓。鸡腿,纹心想,还有酱汁煮蔬菜。他故意要这一餐吃得脏兮兮的。他想让依蓝德觉得很不自在。
依蓝德没有立即开动,而是坐在那里研究塞特,面带思索之色。
“见鬼了。”塞特说道,“真好吃。行军时要好好吃一顿,简直是难上加难啊!”
“你为什么想要跟我谈话?”依蓝德问道,“你知道我不可能被你说服,投票给你。”
塞特耸耸肩:“我有兴趣见见你。”
“跟你女儿有关吗?”依蓝德问道。
“他统御老子的,当然没有!”塞特大笑说道,“那傻丫头,你要就留着,我这个月没高兴几天,她跑走的那天倒是可以算上一次。”
“如果我威胁要伤害她呢?”依蓝德问道。
“你不会。”塞特说道。
“你确定?”
塞特的笑容出现在大胡子之后,他靠向依蓝德:“我很了解你,泛图尔,我观察、研究了你好几个月,而且你居然还好心地派个朋友来我这里当间谍。我从他身上得知很多关于你的事!”
依蓝德脸上出现恼色。
塞特大笑:“说真的,你以为我会认不出幸存者的手下?你们陆沙德贵族都是这样,以为城外的所有人都是笨蛋!”
“可是你还是听了微风的话。”依蓝德说道,“你让他加入你的行列,听取他的建议,在发现他跟你女儿过从甚密时才将他赶走,却又声称你不在意那个女儿。”
“他是这样告诉你的吗?”塞特大笑问道,“因为我逮到他跟奥瑞安妮在一起?天呐,那女孩引诱他,关我什么事?”
“你认为是她诱惑他的?”纹问道。
“当然。”塞特说道,“说实话,我跟他在一起只相处了几个礼拜,就连我都知道他对女人有多不行。”
依蓝德波澜不惊地听着这一切,微眯起眼睛,仿佛要看穿塞特:“那你为什么赶走他?”
塞特往后靠:“我想要说服他为我工作。他拒绝了。我觉得杀他比让他回去找你们来得好,但没想到他那身材居然可以这么灵活。”
如果塞特真是迷雾之子,那他一定是故意放跑微风,纹心想。
“所以啊,泛图尔,你该明白了。”塞特说道,“我了解你。也许比你自己更了解你,因为我知道你的朋友们都怎么想你。只有非常出色的人,才能赢得微风那种老狐狸的忠诚。”
“所以你认为我不会伤害你的女儿。”依蓝德说道。
“我知道你不会。”塞特说道,“你很诚实,我很喜欢你这点。不幸的是,诚实的人很容易被人利用,举个例子,上次我知道你会承认微风在安抚议会那群人。”塞特摇摇头。“小伙子,诚实的人不该当王。实在是他妈的可惜,但这是事实,所以我必须从你手中夺走王位。”
依蓝德沉默片刻,终于望向纹。她拿来他的盘子,以镕金术师的嗅觉闻了闻。
塞特大笑:“你觉得我会下毒吗?”
“其实不觉得。”依蓝德说道,纹正放下盘子。她在这方面不是最杰出的,但她也记得几种最明显的气味。
“你不会用毒。”依蓝德说道,“那不是你的风格。你似乎也是个蛮坦诚的人。”
“我是直率。”塞特说道,“这两点是不同的。”
“我还没听过你说谎。”
“那是因为你对我不够了解,无法分辨而已。”塞特说道,举起几只油腻的手指,“我今晚已经跟你说了三次谎,小子。你可以随便猜。”
依蓝德想了想,端详他:“你在戏弄我。”
“当然啊!”塞特说道,“这样还不明白吗,小子?这正是你不该当王的原因。你应该让清楚自己堕落的人做这工作,别让它毁了你。”
“这关你什么事?”依蓝德问道。
“因为我不想杀了你。”塞特说道。
“那就别做。”
塞特摇摇头:“小子,没这么简单。如果有机会稳固权力地位,或是取得更多权力,我他妈的就该这么做。而且我会的。”
整桌人再度沉默。塞特看看纹:“迷雾之子没什么要说的?”
“你很爱骂脏话。”纹说道,“在淑女面前不该这么做。”
塞特笑了:“陆沙德就是这点奇怪,小妞,每个人都非常在意自己在其他人眼里的‘形象’,但在同时,又觉得宴会结束时去强暴一两个司卡女人没什么大不了。至少我可是当着你的面在骂。”
依蓝德仍然没有碰他的食物:“如果你坐上王位,会发生什么事?”
塞特耸耸肩:“说实话?”
“尽管说。”
“首先,我会派人暗杀你。”塞特说道,“不能让旧王留着。”
“如果我退位呢?”依蓝德问道,“退出选举?”
“先退位。”塞特说道,“再投票支持我,然后离开城市,我会让你活下来。”
“议会呢?”依蓝德问道。
“解散。”塞特问道,“他们是负担。让任何形式的委员会得到权力,结果都会是一团混乱。”
“议会赋予人民权利。”依蓝德说道,“政府成立的目的正是如此。”
令他意外的是,塞特没有笑,而是往前靠,一手靠着桌子,抛下了他吃到一半的鸡腿:“这就是重点,小子。当一切顺利时,让人民统治是很好的,但当有两支军队挡在门外时,你该怎么办?当有一堆发疯的克罗司在摧毁前线村庄时,要怎么办?这种时候,你不能有议会在一旁等着逼你退位。”塞特摇摇头。“代价太高了。小子,当自由跟安全不能兼得时,你选哪一个?”
依蓝德沉默。“我做出自己的选择。”他终于说道,“我也让别人做出他们的选择。”
塞特微笑,仿佛早知道会有这样的答复。他开始啃起另一条鸡腿。
“假设我离开,”依蓝德说道,“然后你得到了王位,保护了城市,解散了议会,然后呢?人民呢?”
“你为什么在意?”
“你还需要问吗?”依蓝德问道,“我以为你‘了解’我。”
塞特微笑:“我会让司卡回到统御主时代的工作方式,没有工资,废除提升的农人阶级。”
“我无法接受这点。”依蓝德说道。
“有何不可?”塞特说道,“这是他们要的。你给他们选择,结果他们选择把你驱逐,现在他们会选择将我放上王位。他们知道统御主的方法是最好的。一群人统治,另一群人服侍,总要有人去种食物跟到铸铁厂工作。”
“也许吧。”依蓝德说道,“但有一件事你说错了。”
“什么事?”
“他们不会投票给你。”依蓝德站起身说道,“他们会选择我。在自由跟被奴役之间,他们会选择自由。议会的人是城市里最杰出的一群人,他们会为人民做出最好的选择。”
塞特一愣,最后大笑:“你最棒的一点啊,小子,就是可以正经八百地说这种话!”
“我要走了,塞特。”依蓝德对纹点点头。
“噢,坐下来,泛图尔。”塞特说道,朝依蓝德的椅子挥挥手,“不要因为我说了实话就这么生气。我们还有事情要讨论。”
“例如?”依蓝德问道。
“天金。”塞特说道。
依蓝德站着片刻,显然是在压下自己的烦躁。塞特没有立刻开口,依蓝德终于坐下,开始吃东西。纹一面静静地拨弄着食物,一面研究塞特手下士兵与仆人的表情。这里面一定有镕金术师——知道藏了几个镕金术师,可能对依蓝德有帮助。
“你的人民快饿死了。”塞特说道,“如果我的间谍真的值那么多钱的话,你几个月之内会再收到一拨难民。这场围城战,你撑不了多久了。”
“所以?”依蓝德问道。
“我有食物。”塞特说道,“很多食物,远超过我的军队所需,都是罐头,以统御主发明的新方法包装,可以久放不坏,真的是神奇的技术。我愿意跟你交易……”
依蓝德正要送入嘴中的叉子突然停在半空中,又被放了下来,他笑着说:“你还是以为我有统御主的天金?”
“你当然有。”塞特皱眉说道,“否则天金都去哪里了?”
依蓝德摇摇头,咬了一口满是浓酱的马铃薯:“绝对不在这里。”
“可是,谣言都说——”塞特说道。
“那是微风散布的谣言。”依蓝德说道,“我以为你猜出了他为什么去找你们。他要你来陆沙德,好阻止史特拉夫夺取城市。”
“可是微风尽了全力阻止我来这里。”塞特说道。“他压下传言,试图引我分神,他——”塞特的话说了一半,猛然大笑。“我还以为他只是间谍而已!看来我们都低估对方了。”
“你的食物对我的人民来说还是有用的。”依蓝德说道。
“如果我是王,就少不了他们的份儿。”
“他们现在就在挨饿。”依蓝德说道。
“那他们的苦难会是你的重担。”塞特说道,面色冷硬,“我知道你对我做出了判断,依蓝德·泛图尔。你认为我是好人。你错了。我虽诚实,但仍是暴君。我屠杀了数千人来巩固自己的统治,我压榨司卡的方式会让统御主的手段显得温和,我不择手段确保自己的地位。我在这里也会一如既往。”
他陷入沉默,依蓝德继续进餐,但纹只是翻搅她的食物,如果饭里真有某种她没有察觉的毒物,至少要有一个人保持清醒,她仍然想找到那些镕金术师,现在只有一个方法。她关掉了红铜,开始燃烧青铜。
附近没有红铜云。塞特显然不在乎是否有人认出他的手下是镕金术师。他有两名手下在燃烧白镴,但都不是士兵,而是伪装成端来食物的仆人。另外一个房间也传来一阵锡眼的脉动,应该是在偷听。
为什么要打手伪装成仆人,却不用红铜掩饰他们的脉动?除此之外,房间里没有安抚者或煽动者。没有人在尝试影响依蓝德的情绪。塞特跟他的年轻随从也都没有在燃烧任何金属,要么是他们并非镕金术师,要么就是害怕暴露出自己的身份。为了确定,纹骤烧青铜,试图看穿任何附近可能隐藏的红铜云。她可以想象塞特以明显可见的镕金术师作为诱饵,将另一群人藏在红铜云中。
她什么都没找到,终于安下心来,继续拨弄着食物。我这个刺穿红铜云的能力救了我多少次?她已经忘记被别人阻挠,无法感受到镕金脉动是什么感觉。这个小把戏看似简单,却极为有用,而统御主跟他的审判者可能从一开始就办得到。她还有什么技巧是没学会的,还有什么秘密是随着统御主一起死去的?
他知道深黯的真相,纹心想。他一定知道。在最后,他尝试着想警告我们……
依蓝德跟塞特又开始说话。
她为什么一直不能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问题上呢?
“所以你手边没有半点天金?”塞特说道。
“起码没有多到我意交易。”依蓝德说道。
“你搜索过整个城市了?”塞特问。
“十几次。”
“那些雕像。”塞特说道,“也许统御主将天金熔化后,重新铸造成别的东西藏匿它。”
依蓝德摇摇头:“我们想过了。那些雕像不是天金,也不是中空的,否则那里确实是隐藏金属不让镕金术师发现的好地方。我们以为它会被藏在皇宫中某处,但就连尖塔都是普通的铁。”
“洞穴?地道?”
“都没找到。”依蓝德说道,“我们让镕金术师去巡逻,寻找大量聚焦的金属。除了在地上挖洞之外,想得到的,我们都做了。相信我。在这个问题上我们已经花了好一段时间。”
塞特叹口气,点点头。
“所以把你抓着也换不来赎金了?”
依蓝德微笑。
“我甚至不是王,塞特,你这么做只会增加议会的反感而已。”
塞特大笑。“看样子我得放你走了。”
艾兰迪从来就不是永世英雄。我过度夸大他的德行,无中生有地创造出了一个英雄。最糟的是,我们相信的一切,都可能被篡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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