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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这不成。”依蓝德说道,摇摇头,“我们需要全员一致通过——当然不包括那个被逼退出的人——才能遣退一名议会成员。我们绝对不可能说服全部的商人。”
哈姆看起来有点气馁。依蓝德知道哈姆自认为直觉精准,他的确也擅长抽象思考,但他不是学者。他喜欢发想问题跟答案,却没有仔细研读文字,找出其中意义的经验。
依蓝德瞥向一旁的沙赛德,他坐在不远处,面前摊着一本书。守护者四周至少堆了十几本书,但有趣的是,他的书堆都很整齐,书背朝向同一个方向,封面贴齐,而依蓝德的书堆则是杂乱不已,到处都有便笺以不同的角度露在外头。
如果不需要到处走动,一个房间内能塞入的书本数量是颇为惊人的。哈姆坐在地板上,身边也有一小堆书,不过他大多数时间都在提不同的想法。廷朵有张椅子,却没有读书。她觉得训练依蓝德当国王完全没有问题,但拒绝和大家一起研究、提议他要如何保住王位。这件事在她眼中,似乎跨越了某条教育者与政客之间的无形界线。
幸好沙赛德不像那样,依蓝德心想。如果他像那样,统御主可能还在当权。事实上,纹跟我可能已经都死了。当她被审判者抓住时,救了她的人是他,不是我。
他不喜欢多想那件事。他拯救纹的失败似乎代表了他一生中从未成功的事。他总是有好意,但鲜少能实现。这一点,即将改变。
“这个呢,陛下?”说话的是房间唯一的外人,一名叫做诺丹的学者。依蓝德试图忽视那人眼睛周围的复杂花纹,那显示诺丹原本是名圣务官。他戴着大眼镜,试图要隐藏他的刺青,可是他原本身居钢铁教廷要职,他可以放弃信仰,但刺青永远消除不掉。“你找到了什么?”依蓝德问道。
“一些关于塞特大人的信息,陛下。”诺丹说道,“我在您从统御主皇宫中取来的一本笔记簿中找到的。塞特似乎不像他表面展现给我们看的那样,对陆沙德政治如此无动于衷。”诺丹轻笑。
依蓝德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笑意盈盈的圣务官。也许这就是为什么诺丹不像他的许多同僚那样离开了城市,他似乎真的与他们格格不入。他是依蓝德找来担任王国中书记官跟其他行政职位的其中一人。
依蓝德浏览了诺丹的书页。虽然里面写满了数字而非文字,但他天生属于学者的头脑很快便解读了这个信息。塞特跟陆沙德有许多交易往来,大多数都由地位较低的家族出面协商,也许骗得过贵族,却骗不过参与每笔交易的圣务官。
诺丹将笔记簿递给沙赛德,后者快速看过一遍数字。
“所以,”诺丹说道,“塞特大人想要装出与陆沙德毫无关联的样子,他的胡子与态度只是为了强化别人的印象,但其实他一直在不动声势地插手这里的事务。”
依蓝德点点头:“也许他发现,假装不参与政治是避免不了政治的。没有牢固的政治关系,他绝对无法掌握如此大的权力。”
“所以我们从中得知什么?”沙赛德说道。
“塞特实际上远比他装的更擅长这个游戏。”依蓝德说道,跨过一堆书,走回自己的椅子,“我认为他昨天操纵我跟议会的手法也展现了这点。”
诺丹轻笑:“真可惜你们看不到自己的样子,陛下。塞特出现时,有几名贵族议员甚至在位子上弹跳了一下!我认为你们其他人是惊讶到——”
“诺丹?”依蓝德说道。
“是的,陛下?”
“请你专注于手边的工作。”
“呃,是的,陛下。”
“沙赛德?”依蓝德问道,“你觉得呢?”
沙赛德从书前抬起头来,那本书是依蓝德所写的《城市法律规章注释版》。泰瑞司人摇摇头:“你写得很好。如果塞特大人被任命,我找不出多少阻止他即位的方法。”
“聪明反被聪明误?”诺丹问道。
“可惜我很少出这种问题。”依蓝德说道,坐在原处揉着眼睛。
纹经常是这种感觉吗?他猜想。她睡得比他还少,而且随时都在动来动去,奔跑,打斗,探查,但她精神向来很好。依蓝德光是努力读了两天书,就开始觉得精神不济了。
专注,他告诉自己。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天无绝人之路。
多克森仍然在给其他议员写信。依蓝德想跟愿意与他会谈的人见面,很不幸的是,他觉得人数不会太多。他们投票逼他退位,如今又有了一个似乎能轻易解决问题的选择。
“陛下……”诺丹缓缓开口,“您会不会觉得,也许,我们应该让塞特坐上王位?毕竟,他能有多糟糕?”
依蓝德浑身一僵。他雇用这位前圣务官正是因为诺丹能从完全不同的角度思考。他不是司卡,也不是高阶贵族,更不是盗贼,只是个喜好研究的平凡人,因为不想当商人,所以加入了教廷。
对他而言,统御主之死是无妄之灾,摧毁了他原本的生存方式。他不是个坏人,却对司卡的苦难一无所知。
“你觉得我定的法律如何,诺丹?”依蓝德问道。
“聪明至极,陛下。”诺丹说道,“很敏锐地呈现了古代哲学家的理念,能与时俱进,贴合现实。”
“塞特会尊重这些法律吗?”依蓝德问道。
“我不知道,我并不那么了解他。”
“你的直觉呢?”
诺丹迟疑了。“不。”他终于说道,“他不是会受到律法约束的人。他习惯任性而为。”
“他只会带来混乱。”依蓝德说道,“看看他家乡跟他征服的地方所传出来的信息。那些地方完全陷入混乱,留下了一堆未尽的盟约跟保证,只靠武力的威胁将暂时控制着局面。把陆沙德交给他,只会带来下一次的城市崩坏。”
诺丹抓抓脸颊,深思着点点头,继续读书。我可以说服他,依蓝德心想。如果我也能说服议员们就好了。
但是诺丹是学者,他想事情的方法跟依蓝德一样。逻辑和事实对他而言已经足够,稳定的承诺重要性远超于财富。议会则完全不同。贵族想要回到原本的生活方式中,商人只看到有机会能得到他们一直羡慕且想拥有的头衔,而司卡满心担忧可能发生惨烈的屠杀。
然而,这样的说法也算是以偏概全。潘洛德大人自认为是城市的大家长,最高阶的贵族,需要监督他们处理问题的方法,避免太过极端。齐奈勒,一名钢铁工人,认为中央统御区需要跟周围的王国建立起关系,因此也觉得跟塞特联盟是保护陆沙德的长远之计。
二十三名议员,个个有自己的理想、目标、问题。这正是依蓝德的目的:在这样的环境中尽量引发不同想法,他只是没预料其中有那么多都与他的相左。
“你说得对,哈姆。”依蓝德转身说道。
哈姆抬起头,挑起眉毛。
“一开始你跟其他人就想和其中一支军队结盟,将城市交给他,交换条件是不让城市落入另一支的军队手中。”
“我记得。”哈姆说道。
“这就是人民想要的。”依蓝德说道,“无论有没有我的同意,他们似乎都想将城市交给塞特。我们早该遵照你的计划行事。”
“陛下?”沙赛德轻声开口。
“什么事?”
“很抱歉,”沙赛德说道,“但你的职责不是要照人民的想法去做。”
依蓝德皱眉:“这好像是廷朵会说的话。”
“我鲜少认识有如她一般睿智的人,陛下。”沙赛德说道,瞥向她。
“我不同意你们两人的话。”依蓝德说道,“统治者的统治权必须来自于他的人民。”
“我不反对这点,陛下。”沙赛德说道,“至少,我相信这个说法的理论。然而,我仍然不相信你的责任是按照人民的希望去做事。你的责任是尽最大所能去领导人民,跟随道德的指引。你必须忠于自己与理想中的自己,陛下。如果那个人不是人民想要的人,那他们会选择别人。”
依蓝德想了想。这是当然的。如果我必须跟所有人一样遵从我制定的法律,那自然也该遵从我自己的道德感。
沙赛德的话其实只是换种方法在说,要相信自己,但沙赛德的解释似乎更好。更诚恳。
“我认为,试图猜测人民对你的要求只会带来混乱。”沙赛德说道,“你无法让所有人满意,依兰德·泛图尔。”
书房的小气窗被推开,纹挤了进来,带入一丝迷雾。她关上窗户,环顾房间。
“又有?”她不敢相信地问道,“你们又找到更多书了?”
“当然。”依蓝德说道。
“这天底下到底有多少书啊?”她气呼呼地问。
依蓝德张开口,然后看到她眼中促狭的光芒,再也没说话。最后,他叹口气。“你真是无可救药。”他转身继续去写他的信。
他听到身后一阵窸窣声,片刻后,纹落在他的一堆书上,站得稳稳的,迷雾披风布条垂下,晕湿了他信纸上的墨水。
依蓝德叹口气。
“噢!”纹说道,拉起迷雾披风,“抱歉。”
“你真的有必要这样跳来跳去的吗?”依蓝德问道。
纹跳了下来。“对不起。”她又说了一次,“沙赛德说是因为迷雾之子喜欢站得很高,好看清楚所有发生的事。”
依蓝德点点头,继续写信。他偏好亲笔写信,但这封得叫书记员重抄一遍了。
他摇摇头。好多事情要做……
纹看着依蓝德振笔疾书。沙赛德坐在椅子上看书,另一个人是依蓝德的书记员,是名前任圣务官。她打量那人,他立刻更缩回椅子中。他知道她永远不会信任他。神职人员都挺悲观。
她很跃跃欲试地想告诉依蓝德她发现德穆的事,但又迟疑了。附近有太多人,她手边也没有证据,只有直觉,所以她克制自己,看着那堆书。
房间里有一种沉闷的安静。廷朵的眼神有点呆滞,大概正在研读脑中的某个古老传记,就连哈姆都在读书,虽然他只是胡乱翻阅,在不同的主题间跳跃。纹觉得她也该开始研究些什么,她想到自己所抄下的关于深黯跟永世英雄的笔记,却觉得拿不出手。
她不能说德穆的事,但她还发现了别的事情。
“依蓝德。”她轻声开口,“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嗯?”
“欧瑟跟我去吃饭时,我听到仆人们在谈话。”纹说道,“他们认识的一些人最近生病了,人数不少,我认为也许有人对我们的食物动了手脚。”
“没错。”依蓝德说道,继续写字,“我知道,城里面几口井被下了毒。”
“真的吗?”
他点点头:“你之前来找我时我没告诉你吗?哈姆跟我就是去调查那件事。”
“你没告诉我。”
“我以为我说了。”依蓝德皱眉说道。纹摇摇头。
“我道歉。”他说道,抬起头亲亲她,继续抄写。
光亲一下就没事了?她不满地心想,坐回那叠书上。
其实是件小事,依蓝德也没有必要马上告诉她,可是他们的对话让她觉得哪里怪怪的。以前,他会请她处理这个问题,如今他似乎自己就能搞定。
沙赛德叹口气,合起手上的大书:“陛下,我找不到漏洞。你的法律我已经反复读了六遍。”
依蓝德点头:“这正是我所担心的。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刻意曲解。但我不想这么做。”
“你是个好人,陛下。”沙赛德说道,“如果你看到法律漏洞,一定会修正。就算你没抓到瑕疵,你询问我们的意见时,我们中也有人会提出。”
他允许他们称呼他“陛下”,纹心想。他以前曾经想阻止他们,为什么现在还让他们使用这个头衔?
奇特的是,在王位被夺走后,他开始自认为是王。
“等等。”廷朵的眼神恢复清明,“沙赛德,这部律法通过前你就读过?”
沙赛德满脸通红。
“他读过。”依蓝德说道,“沙赛德的建议跟想法协助我完成了目前的版本,他功不可没。”
“原来如此。”廷朵紧抿着嘴唇。
依蓝德皱眉:“廷朵,没有人请你前来参加此次会议,我们只是容许你在此。我们欢迎你提出建议,但我不会允许你侮辱我的朋友跟我的客人,即使你表现得比较含蓄。”
“我道歉,陛下。”
“你道歉的对象不该是我。”依蓝德说道,“你要向沙赛德道歉,否则就离开。”
廷朵坐了片刻,然后站起身,离开房间。依蓝德看起来并不生气,只是继续写信。
“你不需要这么做,陛下。”沙赛德说道,“我认为廷朵并非无的放矢。”
“只要是我觉得应该的事情,我就会去做,沙赛德。”依蓝德继续写信,“我无意冒犯,我的朋友,但你似乎习惯允许别人以不友善的方式对待你。这我不允许这种事发生在我的家宅里。你因为协助我撰写律法而被她侮辱,就等于侮辱我。”
沙赛德点点头,伸手拾起另一本书。
纹沉默坐在原处。他变得好快。廷朵才来多久?两个月?依蓝德说话的内容没有改变,但方式变了。他坚定的语气让别人更重视他的发言。
都是因为他失去了王位,还有军队带来的威胁,纹心想。他的压力正强迫他改变,不是成为真正的领导者,就是被击溃。他知道毒井的事。还有多少事情是他知道却没有告诉她的?
“依蓝德?”纹说道,“我对深黯又有新的想法了。”
“很好啊,纹。”依蓝德对她微笑说,“可是我现在真的没有时间……”
纹点点头,对他微笑,但心里更焦虑了。他不像过去那样经常感到彷徨,因此也不再那么需要仰赖别人。
他不需要我了。
这是个愚蠢的想法。依蓝德爱她,她知道的。他的能力增长不会让她对他的重要性降低,但是,她的忧虑却挥之不去。他曾经离开过她一次,那时他正试图在家族对他的需求与他对她的爱之间作抉择,那个决定几乎毁了她。
如果他现在遗弃她,要怎么办?
他不会的,她告诉自己。他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可是,好人也会有失败的感情,不是吗?两人之间会出现隔阂,尤其是一开始就如此不同的两个人。虽然她不断安慰自己,却仍然止不住脑海深处的一个微小声音。
那是她以为早就被驱逐,再也不会听见的声音。
先离开他,她的哥哥瑞恩似乎在脑海中低语。这样会伤得比较轻。
纹听到外面传来声响,如临大敌,但那声音低到其余人都听不见,所以,她站起身,走到气窗边。
“你要回去巡逻吗?”依蓝德问道。
她转过身,点点头。
“也许你该去看看塞特在海斯丁堡垒的防御工事。”依蓝德说道。
纹再次点点头,依蓝德对她微笑,然后继续写信。纹拉开窗户,踏入黑夜。詹站在雾里,双脚以微乎极微的力道踮在窗台上,身体则斜伸入黑夜。
纹瞥向一旁,注意到詹正用拉引金属来维持站姿,这再次展现了他的能耐。黑夜里的他对她微笑。
“詹?”她悄声说道。
詹瞥向上方,纹点点头。一秒后,两人一同落在泛图尔堡垒的金属屋顶上。纹转向詹:“你去哪里了?”
他突然攻击。
纹惊讶地往后一跃,避开一身黑的詹的旋转攻击,他的匕首发出晶光。她的脚半踩在屋顶边缘,全身紧绷。所以要打一架吗?她心想。
詹出手攻击,她往旁一闪,匕首险些逼近她的脖子。他今天的攻击不太一样。似乎更有威胁。
纹咒骂,抽出自己的匕首,躲开另一波攻击,在她移动的同时,詹的匕首划过空气,切断她迷雾披风上的一条布带。
她转身面对他。他朝她走来,如闲庭信步,显得自信满满,却又毫不在意,仿佛只是来探访老友,而不是来战斗的。
好啊,她心想,往前一跳,挥舞着匕首。
詹轻松地向前一步,微微侧转,轻易地闪过一把匕首,他伸出手,毫不费力地抓住她另一只手,阻止了她的攻击。
纹浑身一僵。不可能有人这么厉害。詹低头看着她,眼神深邃晦暗。似乎毫不在意。毫不担心。
他在燃烧天金。
纹抽出手,往后一跳。他让她离开,看着蹲下的她额头上冒出点点汗珠。她突然感觉到一阵原始的,尖锐的恐惧。自从知道有天金这种金属后,她就一直害怕这天的到来,无论她的能力跟技巧再高超,在天金面前仍然毫无还手之力。这是知道自己即将死亡的恐惧。
她转身要跳走,但在还未行动之前,詹就往前一跃,甚至在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之前,他就已经知道了。他从后方抓住她的肩膀,往后一拽,推倒在屋顶。
纹重重撞上金属屋顶,因痛楚而惊呼。詹站在她上方,低头看着她,仿佛在等待。
我绝不会以这种方式被打倒!纹孤注一掷地想。我绝不会像被困住的老鼠一样被人杀死!
她挥刀对他的小腿攻击,却只是徒劳。他微微将腿后挪,只差毫厘,但她的攻击却已到极限,只够到他的裤脚。她像是被巨大、强壮的敌人伸长了手臂抓起的小孩。普通人在跟她打斗时,一定就是这种感觉。
詹站在黑夜里。
“干吗?”她终于质问。
“你们真的没有。”他低声说道,“统御主的天金。”
“没有。”她说道。
“一点都没有?”他直截了当地问道。
“我上次跟塞特的杀手打斗时,把最后一点用掉了。”
他站在原处片刻,然后转过身,离开她身边。纹站起身,心跳加速,双手微微颤抖。她强迫自己站起,然后弯腰拾起掉落的匕首。匕首在撞上红铜屋顶时碎裂了。
詹回身面向她,迷雾中一片沉默。
詹在黑夜里看着她,看到她的恐惧,以及她的决心。
“我的父亲要我杀了你。”詹说道。
她站在原处,看着他,眼神里仍然有恐惧。她很坚强,没有让它轻易流露。间谍的消息,纹在拜访史特拉夫时说的话,通通是真的。城里没有天金了。
“你是因为这样所以没来?”她问道。
他点点头,背向她。
“所以呢?”她问道,“为什么让我活着?”
“我不知道。”他承认,“我还是可以杀你,但是……不需要。不需要用这种方法来贯彻他的命令。我可以把你带走,效果也是一样。”
他回转身看她。她正皱着眉,却只不过是雾中一个小小的身影。
“跟我来。”他说道,“我们两个都可以离开。史特拉夫会失去他的迷雾之子,依蓝德也一样,我们可以让他们都没有工具可利用。这么一来,我们就都自由了。”
她没有立刻回应。终于,她摇摇头:“我们之间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是什么意思?”他问道,上前一步。
她抬起头,看着他:“詹,我爱依蓝德。我真的爱他。”
你以为这就代表你对我不会有感觉?詹心想。那我在你眼中看到的渴望是什么?这件事没你以为的那么简单,不是吗?
事情向来不是。
然而,他以为还能有什么样的结果?他转过身:“有道理。向来如此。”
“这是什么意思?”她质问。
依蓝德……
“杀了她。”神低语。
詹紧闭双眼。她不会被骗,她是在街头长大,与盗贼和骗子为友的女人。这是最困难的地方,她必须知道什么让詹如此恐惧。
她必须要知道事实。
“詹?”纹问道。她似乎仍因为他的攻击而震惊,但她向来恢复得很快。
“你看不出来我们很相像吗?”詹问道,转过身,“同样的鼻子,同样的脸形?我的头发剪得比他短,但也有同样的卷度。有这么难以看出来吗?”
她的呼吸一滞。
“史特拉夫·泛图尔还会信任谁当他的迷雾之子?”詹问道,“他为什么要让我靠得这么近,他为什么放心让我知道他的计划?”
“你是他的儿子。”纹低语,“依蓝德的兄弟。”
詹点点头。
“依蓝德……”
“不知道我的存在。”詹说道,“他也知道我们父亲的性事偏好有多乱来。”
“他跟我说过。”纹说道,“史特拉夫喜欢养情妇。”
“原因不只一个。”詹说道,“更多女人意味着更多小孩。更多小孩意味着更多镕金术师。更多镕金术师意味着有更高的概率生出迷雾之子。”
微风将迷雾吹到两人身上。远处,巡逻士兵的铁盔甲发出敲击声。
“只要统御主在世一天,我就无法被承认。”詹说道,“你知道圣务官有多严厉。我在没有人眷顾的情况下,在阴影中长大。你在街头长大,我想应该是很惨的,但想想看,在自己家里还要偷偷摸摸地取食,父亲完全不承认你,被像是乞丐一般对待。看到跟你同年的兄弟养尊处优地长大,看着他鄙夷你渴望拥有的一切——舒适的生活,悠闲的生活,有人爱的生活……”
“你一定很恨他。”纹低声说。
“恨?”詹问,“不。我为什么要恨那个天生就是如此的人?依蓝德从未直接对我做过什么。况且史特拉夫最后还是找到需要我的理由,就在我绽裂之后,他终于得到过去二十年来他一直冒险想得到的东西。我不恨依蓝德,但有些时候我的确嫉妒他。他拥有一切,但是……我总觉得他似乎不珍惜。”
纹静静地站在原处:“我很遗憾。”
詹猛力摇头:“女人,不要同情我。如果我是依蓝德,我就不是迷雾之子,我无法了解雾,也不会明了独自成长,被憎恨围绕的感觉是什么。”他转身,望入她的眼睛。“你难道不认为,一个被强迫长久过着无爱生活的人,更能体会和珍惜爱吗?”
“我……”
詹转过身。“话说回来,”他说道,“我今晚来不是要来追悼我的童年。我是来警告你的。”
纹全身紧绷。
“不久前,”詹说道,“我父亲放了几百名难民通过他的防线,让他们靠近城市。你知道克罗司军队的事吗?”
纹点点头。
“它们刚刚劫掠了绥纳城。”
纹一阵战栗。绥纳离陆沙德只有一天的距离。克罗司很近了。
“难民去找我父亲求助。”詹说道,“他要他们来找你们。”
“他要让城里的人更害怕。”纹说道,“而且还能加快我们的食物消耗。”
詹点点头:“我想要警告你,无论是难民或是父亲的命令。想想我的提议,纹。想想这个声称爱你的人。你知道他不了解你。你离开,对你们两个人都好。”
纹皱眉。詹对她轻轻点头,然后跃入夜中,反推着金属屋顶。她仍然不相信他对依蓝德的评价。他从她眼神里可以看得出来。
反正证据即将要出现了。她很快就会明白。她很快就会知道,依蓝德·泛图尔对她真正的想法。
可是现在,我要这么做。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泰瑞司的世界引领者,关,是个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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