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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热狗赞美诗 除了果汁和薯片 我一无所有

  我完全没心情庆祝。

  尤其没心情坐在野餐桌旁边吃凡人的食物,还是跟凡人在一起。

  用餐亭本身倒是很令人愉悦。即便在冬季,营地的魔法边界仍然可以保护我们不受恶劣天气的影响。坐在室外的亭子里,火炬和炭盆温暖着我,我只感到了些许寒意。长岛海峡在月亮的照耀下泛起微光(你好,阿耳忒弥斯,不介意的话就来打个招呼吧)。混血者之丘上,雅典娜·帕台农雕像反射着幽光,可算是世界上最大的长明灯了。就连周围的树林看上去都没那么诡异可怕了,因为松树间萦绕着一层轻柔的银色雾气。

  至于我的晚餐嘛,就不像用餐环境这么富有诗意了。晚餐内容包括热狗、薯片,还有一种据称是巴格果汁的红色饮料。我不知道为什么人类要喝巴格果汁,或者这种果汁是用哪种虫子榨取的[1],不过这种果汁已经是餐桌上最好吃的东西了,这顿饭真是让人不舒服。

  我坐在阿波罗营房的餐桌上,这一桌还有我的孩子们——奥斯汀,凯拉,威尔——外加尼克·德·安吉洛。在我看来,我的桌子和其他天神的桌子没有区别。我的桌子本来应该更闪亮优雅才对,还应该懂得遵照命令播放音乐或是朗诵诗歌。可是这套桌椅只不过是一块石板搭配两边各一条长凳罢了。我觉得坐得很不舒服,尽管我的孩子们似乎并不介意。

  奥斯汀和凯拉问了我一堆问题,关于奥林匹斯山的,与盖娅大战的,还有从天神变成凡人感觉如何之类的。我知道他们并不是存心冒犯我。作为我的孩子,他们天生就是世间最优雅的人。然而,这些问题的确戳到了我的痛处,让我不断想起我现在的落难处境。

  况且,随着时间一小时一小时地流逝,我作为天神时的记忆正变得越来越模糊。我那全宇宙最完美的神经元竟然退化了,实在令我心惊。从前,我的每一段记忆都像一个高清影音文件,现在则变成了留声机的蜡筒[2]。相信我,我对蜡筒可是记忆犹新,它们在太阳战车里保存不了多长时间。

  威尔和尼克肩并肩坐在一起,互相开着善意的玩笑。他们俩真是两个可爱的人儿,不由得让我感到格外孤独。我忽然忆起了和雅辛托斯共度的短短几个月美妙时光,在嫉妒和那场可怕的事故毁掉一切之前……

  “尼克,”我最终还是开口了,“你不是应该坐在哈迪斯那一桌吗?”

  他耸耸肩。“按道理我是应该坐那边。不过我一个人坐到那张桌子去的时候就会发生怪事。地面会出现裂缝,僵尸会爬出来到处乱走。这是情绪紊乱造成的,我也控制不了。我就是这样告诉喀戎的。”

  “这个病是真的吗?”我问。

  尼克假笑了一下。“我有医生开的证明。”

  威尔举起手。“我就是他的医生。”

  “喀戎认为没必要为这个问题争来争去,”尼克说,“只要我和其他人坐在一张桌子上,比如……我身边这些人……僵尸就不会出现。每个人都会更开心。”

  威尔安详地点点头。“这件事真的很奇怪。当然,尼克绝不可能滥用自己的能力为所欲为。”

  “当然不会了。”尼克附和道。

  我把视线投向了用餐亭的另一端。遵照混血营传统,梅格被安排在赫尔墨斯的孩子们之间,因为她的天神父母还没有认领她。梅格看来并不在意。她在自顾自地重现大胃王吃热狗大赛的盛景。那一桌另外两个女孩,朱利亚和爱丽丝,正带着又好奇又畏惧的复杂表情看着她。

  梅格正对面的位置坐着一个年纪比她大几岁,一头棕色卷发的瘦削男孩——康纳·斯偷尔。我猜应该是他,我从来都分不清他和他哥哥特拉维斯。尽管天色已晚,康纳却还是戴着太阳镜,无疑是为了保护他的眼睛别再被戳到。我还注意到他非常聪明地把手放在远离梅格嘴巴的地方。

  我数了数,整个用餐亭里一共有十九个营员。大多数都一个人坐在自己那一桌——舍曼·杨坐在阿瑞斯桌;一个我不认识的女孩坐在阿芙洛狄忒桌;另一个女孩坐在得墨忒耳桌。在耐克桌旁边,两个黑色头发的年轻姑娘——显然是一对双胞胎——俯身对着一张作战地图不断交谈。喀戎本人又恢复了半人马形态,站在主桌旁,一边和两个半羊人说话一边小口喝着巴格果汁,不过他们的脸色都很阴郁。那两个半羊人不停地偷看我,然后吃掉他们的银餐具,因为半羊人一紧张就爱这么干。六个美丽的树仙女在各张餐桌之间来来去去,为大家提供食物和饮料,不过我心事重重,无心欣赏她们的美丽。更悲惨的是:我太害羞了,无法跟她们调情。我这是怎么了?

  我认真观察这些营员,希望找到几个潜在的手下……我是说新朋友。诸神总是喜欢留着几个强大老练的半神,可以顺手让他们去打仗,或是进行危险的探险,还能帮我们的长袍剪线头。不幸的是,这些人里没有谁在我眼中特别醒目,表现出适合作为我跟班的潜质。我希望我的选择范围能再扩大一些。

  “其他人……在哪儿?”我问威尔。

  我本来想说的是“最好的营员”,后来想到这大概会带来误会。

  威尔咬了一口比萨。“你是在找某个人吗?”

  “那几个坐船去远征的人呢?”

  威尔和尼克交换了一个眼色,意思应该是“总算提起这件事了”。我猜他们被问起过好多次了,关于那七个传奇半神是如何并肩作战对抗盖娅的泰坦们的。我感到很痛心,因为我没有机会再见到那几位小英雄。每次打完一场关键战役,我总喜欢照一张全员大合照——还要得到把他们的英雄事迹编成史诗谣曲的独家改编权。

  “嗯,”尼克开始介绍情况,“你见过波西了。他和安娜贝丝在纽约读高三。黑兹尔和弗兰克在朱庇特营忙第十二军团的事情。”

  “噢,对对。”我试图在脑海中重建朱庇特营的清晰图像,那是位于加利福尼亚州伯克利附近的罗马属地,不过那里的具体细节仍然一片模糊。我只能想起我和屋大维的对话,他用花言巧语和空头许诺让我冲昏了头脑。那个愚蠢的小子……我会沦落到这般田地都是他的错。

  一个声音在我内心深处低语,我觉得这个声音应该是我的良知:谁是愚蠢的小子?不是屋大维吧。

  “闭嘴。”我喃喃道。

  “什么?”尼克问。

  “没事。你接着说。”

  “伊阿宋和小笛在洛杉矶上学,和小笛的爸爸在一起。他们把海治教练、美丽和小查克也带去那边了。”

  “哦哦。”我没听过最后那三个名字,所以我认为那几个人应该不重要,“还有第七个英雄……雷奥·瓦尔迪兹?”

  尼克挑起了眉毛。“你还记得他的名字?”

  “当然了!他发明了瓦尔迪兹琴。那件乐器棒极了!宙斯在帕台农神庙电击我之前,我还没来得及熟练掌握它的大音阶。要是有人能帮我练习的话,那肯定是雷奥·瓦尔迪兹了。”

  尼克的表情变得很不耐烦,“这个啊,雷奥不在这儿。他死了,然后他又复活了。要是让我再见到他,我会杀了他。”

  威尔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不行,你不能杀他。”威尔又转头看我,“和盖娅大战时,雷奥和他的青铜龙范斯塔在一场半空大爆炸中失踪了。”

  我不禁哆嗦了一下。我驾驶太阳战车可是已有成百上千年了,“半空大爆炸”这个词儿听起来真不舒服。

  我试着回想起我上次在提洛岛上见到雷奥·瓦尔迪兹的情景,当时他用瓦尔迪兹琴跟我交换了一个信息……

  “他在找医师特效药。”我想起来了,“它能起死回生。我猜他已经计划好要牺牲自己了?”

  “没错。”威尔说,“他用大爆炸解决了盖娅,但是我们都以为他也同时牺牲了。”

  “因为他的确是死了。”尼克插了一句。

  “然后,过了一些天,”威尔继续说,“有个羊皮纸卷乘着风飞进了营地……”

  “我还留着它呢。”尼克在身穿的飞行员夹克口袋里翻找了一会儿,“每当我想发火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

  他拿出一张厚厚的羊皮纸卷,在桌上展开。一个发光全息图像就在正上方出现了:和往常一样一副淘气相的雷奥·瓦尔迪兹,黑色的头发乱蓬蓬的,嘴角挂着一抹顽皮的笑容,个子还是那么矮小。(当然,这个全息图像只有三英寸[3]高,不过雷奥本人也高不到哪儿去。)他穿着牛仔裤、蓝色工装衬衫,挂工具的腰带上沾满了机油。

  “嘿,大家伙儿!”雷奥张开双臂做出拥抱的样子,“对不起,以那种方式离开了你们。坏消息是:我死了。好消息是:我现在好多了!我已经救出了卡里普索。我们现在都挺好。我们准备带范斯塔去——”图像仿佛被一阵强风扫过的火苗一样猛烈闪动了一下,干扰了雷奥的声音。“会回来的,等到——”画面卡顿了。“做墨西哥玉米卷的时候——”卡顿更严重了。“要放奶酪![4]爱你们哟!”图像到此结束了。

  “我们得到的消息就只有这么多。”尼克抱怨道,“这是八月的事了。我们不知道他有什么打算,现在在哪儿,是不是仍然安全无恙。伊阿宋和小笛差不多整个九月都在找他,直到最后喀戎坚持让他们去上学才放弃了。”

  “哦,”我说,“听起来雷奥是打算做墨西哥玉米卷。可能做玉米卷花费的时间比他的原计划更长吧。至于‘要放奶酪’……我相信他是在劝我们别忘了放奶酪,这个建议永远不会错的。”

  我的话似乎并未令尼克感到宽慰。

  “我不喜欢待在黑暗中。[5]”他低声说。

  哈迪斯的孩子会产生这种抱怨还真是古怪,不过我理解他的意思。我也对雷奥·瓦尔迪兹的命运很好奇。从前,我能不费吹灰之力预判他的命运轨迹,就像你们回溯某人的社交网络账号时间线一样简单,但是现在我只能对着天空干瞪眼,琢磨着一个顽皮的小半神什么时候会带着一条青铜龙和一盘玉米卷从天而降。

  而假如卡里普索也与此有关……事情就更复杂了。那个女巫过去跟我处得很不好,即便如此,我也得承认她非常有诱惑力。假如她俘虏了雷奥的心,那么他就很有可能会忘了自己的正事。奥德修斯就曾在回家之前跟她一起待了七年。

  无论真实情况如何,看来瓦尔迪兹都不太可能及时赶回来帮我了。熟练掌握瓦尔迪兹琴的大音阶演奏技法这个任务看来得推迟了。

  凯拉和奥斯汀之前一直很安静,又好奇又痴迷地听着我们几个的谈话(我的话语对人类就是有这种作用)。

  此时凯拉朝我这边凑了过来。“你们在主屋的时候聊了什么?喀戎跟你说了失踪的事吗?”

  “说了。”我尽量不往树林那边看,“我们讨论了现在的情况。”

  “然后呢?”奥斯汀在桌面上摊开手,“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想谈这个。我不想让他们看出我害怕了。

  我真希望我的头能别这么疼了。在奥林匹斯山上的时候,治疗头疼要容易得多。只要让赫菲斯托斯劈开那个头疼的人的颅骨,把在里面乱窜的某个正要出生的男神或女神取出来就好了。而在凡人世界,我的选择就相当有限了。

  “我需要时间来考虑这件事。”我说,“也许明天一早我就能恢复一部分神力。”

  奥斯汀身体前倾过来。在火炬的光照下,他的玉米辫仿佛又缠绕成了新的DNA双螺旋。“会起这种变化吗?你的力量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恢复?”

  “我……我是这样认为的。”我努力回忆我为阿德墨托斯和拉俄墨冬服役的那些年,但我只能勉强想起他们的名字和长相。我的记忆在不断萎缩,这真让我害怕。记忆的萎缩令现在我正度过的每一个时刻的长度和重要性都急剧增加了,提醒我凡人的时间是多么有限。

  “我必须变强。”我坚决地说,“必须。”

  凯拉紧握住我的手。她的手指由于频繁射箭而变得粗糙,布满老茧。“没事的,阿波罗……老爸。我们都会帮你。”

  奥斯汀点点头。“凯拉说得对,我们一起解决。要是有人找你麻烦,凯拉会给他们几箭。然后我也会狠狠诅咒他们,让他们接下来几个星期除了押韵的对偶句以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我的眼睛湿润了。不久以前——比如今天早上——要是有人认为这些年轻的半神有能力帮助我,我肯定会捧腹大笑。现在他们的好意却比一百头献祭的公牛更令我感动。我都不记得上一次有人这么关心我,以至于下手狠到诅咒我的敌人只能说押韵对偶句是什么时候了。

  “谢谢。”我勉强开口说。

  我不能让我的孩子们成为我的手下,这似乎不太合适。这些半神是我的家人,我是他们的保护人,而现在我却很难以他们父亲这个身份自居。一位父亲应该更加——父亲对孩子应该是付出大于索取的。我不得不承认这个概念对于现在的我而言太过天方夜谭了。这让我感觉比之前更不好受了。

  “嘿……”威尔拍拍我的肩,“也没那么糟糕啦。至少假如每个人都高度警惕的话,我们明天也许能通过哈雷的越野障碍训练。”

  凯拉喃喃说出了一句古希腊脏话。假如我是一个合格的天神父亲,就该命令她用橄榄油把嘴巴洗干净。

  “我都忘光了,”她说,“他们难道不应该取消这个吗?”

  我皱眉道:“什么越野障碍训练?喀戎没跟我提过啊。”

  我想用以下理由拒绝参加:我今天这一整天就等于是在越野障碍训练场里度过的。自然,他们也不可能指望我去参加他们的营地活动。我还来不及这样说,主桌上的一个半羊人便吹响了螺号。

  喀戎举起双手吸引大家的注意。

  “营员们!”他的声音响彻用餐亭。只要他想,喀戎完全可以成为众人注意力的焦点。“我有一些新情况要宣布,包括明天举行的两人三足死亡赛跑相关事宜!”

  [1] 巴格果汁(Bug Juice)是一种上色果汁类儿童饮料,bug这个词也有虫子的意思,所以阿波罗会产生这种疑问。

  [2] 19世纪80年代爱迪生发明的留声机是用蜡筒来刻录和播放声音的,功能相当于后来的唱片。

  [3] 1英寸约合2.54厘米。

  [4] 原文为西班牙语。

  [5] “待在黑暗中”是一句英文习语,引申为“蒙在鼓里”。阿波罗下一句的调侃是只针对其字面意思发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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