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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别粉刷诸神 如果你在重新装修 这就是常识

  芮秋·伊丽莎白·戴尔是我最喜欢的凡人之一。自从前年夏天她成为神谕以来,她为这个职位带来了新的活力与激情。

  当然,鉴于在她之前的神谕是一具干尸,所以这个标准可能很低吧。无论如何,当那架戴尔集团的直升机在东部山丘的另一面,也就是紧挨着混血营边境的地方降落时,我高兴极了。我真想知道芮秋是怎么说服她父亲——一位杰出而富有的房地产巨头——说她需要借用一架直升机的。不过我知道芮秋非常擅长说服他人。

  我小跑着穿过峡谷,梅格跟着我。我完全能想象出翻过山顶出现在我面前的芮秋是什么样子:一头卷曲的红发,露出充满活力的微笑,穿着泼墨图案的衬衫和涂满涂鸦的牛仔裤。我需要她的幽默感、智慧和强大的恢复力。神谕会让我们都振作起来。最重要的是,她会让我振作起来。

  我还没准备好面对现实(这又是一桩令我感到震惊的事情。一般情况下,现实会为我准备好它自己)。

  芮秋在山坡上离她的岩洞入口不远的地方和我们碰面了。这之后我才注意到喀戎派去的两个半羊人信使没跟她在一起,令我不由得思索他们怎么了。

  戴尔小姐看起来更瘦了,年纪也大了一点儿——相比之下不太像高中女生,而更像旧时代的年轻农妇了,一副由于辛勤劳作和缺衣少食而变得憔悴的样子。她的红发失去了原有的光彩,仿佛红褐色的帘幕一样垂落在她的脸颊两旁。她的雀斑变得黯淡了,绿色的眼睛也不再明亮。而且她穿着一条裙子——白色棉布连衣裙,肩上搭着一条白色披肩,还有一件青绿色外套。芮秋从来不穿裙子。

  “芮秋?”我内心的怀疑使我不敢再多说一个字了。她不是从前的她了。

  这时我想起我也不是从前的我了。

  她端详着我的全新凡人形象,随后肩膀无力地耷拉下来。“看来这是真的了。”

  从我们下方传来了其他营员的声音。他们肯定是被直升机的声音吵醒了,纷纷从各自的小屋里走出来,聚集到山脚下。不过没人爬上来接近我们,大概他们察觉到了这样做不合适。

  直升机从混血者之丘背后升空了。它改变方向,朝长岛海峡飞去,低低地掠过雅典娜·帕台农神像,我感觉两者的距离近到直升机的起落架都碰到了神像的双翼头盔。

  我对梅格说:“你能去告诉其他人暂时不要打扰芮秋吗?再去找喀戎。他应该上来。其他人得等等。”

  接受我的命令不像梅格的风格。我觉得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她会踢我一脚。然而,她只是紧张地瞥了芮秋一眼就转过身步履维艰地下山去了。

  “她是你的朋友?”芮秋问。

  “说来话长。”

  “是啊,”她说,“我也有一个很长的故事要说。”

  “我们到你的岩洞里去谈?”

  芮秋噘起嘴。“你不会喜欢那儿的。不过好吧,那儿大概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岩洞不再像我记忆中那么舒适了。

  沙发翻了个底朝天,咖啡桌的一条腿断了,地板上散乱地堆放着画架和画布。就连芮秋的三脚凳,也就是女先知的宝座,都翻倒在了一堆被油漆弄脏的罩布上。

  最令我担忧的是墙壁的状况。自从入住之后,芮秋就一直在墙上作画,就像她那些穴居人祖先一样。她一画就是好几个小时,绘制各种精美的壁画:有的是过去的事件,有的是她在预言中见到的未来景象,有的是从书中和音乐中摘取的心爱片段,还有的是抽象图案,它们巧妙至极,就连M.C.埃舍尔[1]看了都会头晕。这些作品令整个岩洞成了艺术工作室、幻觉画住宅和画满涂鸦的高架桥下通道的混合体。我爱这个地方。

  可现在大多数图画都被一层随意涂抹的白色涂料覆盖了。离我不远的地方,一支滚筒刷正插在一个涂料干涸结壳的托盘里。显然,芮秋几个月前毁坏了她自己的作品,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她有气无力地朝着这片废墟挥挥手。“我太沮丧了。”

  “你的艺术作品……”我目瞪口呆地对着这片白色的空间,“那里本来有一幅我的肖像画,很讨人喜欢的——就在那儿。”

  无论何时,只要艺术品受到了伤害,我就会非常生气,尤其是假如那个艺术品是以我为主题的。

  芮秋看起来很羞愧。“我……我以为空白画布会帮助我思考。”她的口气说明这场粉刷行动一无所获。我本来可以告诉她这个结果的。

  我们俩尽力打扫了一下这里。我们把沙发拖回原来的位置好有个地方坐。芮秋没理会她的三脚凳。

  又过了几分钟,梅格回来了。半人马形态的喀戎随后也进来了,低着头以免碰到洞穴入口的顶部。他们进来时,我们就像刚开化的穴居人一样坐在摇摇晃晃的咖啡桌旁,一起喝着温热的亚利桑那牌茶饮料,吃着从餐具柜里拿出来的放了好久的苏打饼干。

  “芮秋,”喀戎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米勒德和赫伯特呢?”

  她深深埋下了头。“他们来到我家的时候伤得太重了。他们……他们没能挺过来。”

  也许是清晨的光线从他背后照过来造成的假象,但我觉得我能看见喀戎的大胡子里分明出现了好几根新生的白须。老半人马踱步过来,跪伏在地上。梅格则到沙发上来跟我坐在一起。

  芮秋身体前倾,双手指尖对在一起形成塔尖状,从前她发布预言时就是这副模样。我有些盼望德尔斐的精灵会附身到她身上,但是没有烟雾,没有咝咝声,没有神灵附体时的粗哑声音。这有点令我失望。

  “你们先说,”她对我们说,“告诉我这儿出了什么事。”

  我们把失踪事件、我和梅格的意外相遇等最新情况都告诉了她。我讲了讲两人三足死亡赛跑和我们无意间去了德尔斐的事情。

  喀戎的脸顿时血色全无。“我不知道这件事。你们去了德尔斐?”

  芮秋难以置信地看着我。“那个德尔斐。你见到了皮同,而你……”

  我的感觉告诉我,她想说的是“而你竟然没有杀了他?”但她忍住了,没有说出口。

  我好想站起来面对墙壁,说不定芮秋可以用白色涂料把我也遮盖住。就算原地消失,也没有直面我的失败那么令我痛苦。

  “现如今,”我说,“我没有能力打败皮同。我太弱了。而且……还有第八十八条军规那个问题。”

  喀戎抿了一口茶。“阿波罗的意思是我们不能在没有预言的情况下发起远征,而我们在没有神谕的情况下又得不到预言。”

  芮秋凝视着她翻倒在一旁的三脚凳。“而这个男人……也就是野兽,我们对他了解多少?”

  “很少。”我讲了我在梦中见到的景象,以及梅格和我在迷宫里偷听到的东西,“野兽在纽约似乎是以抓走年幼的半神著称。梅格说……”我的音量渐渐减弱,因为我看到了梅格的表情,她显然是在提醒我不要提到她的那段过去。“呃,总之她以前跟野兽打过交道。”

  喀戎扬起眉毛。“你能告诉我们一些可能有用的情况吗,好孩子?”

  梅格深深陷进沙发的坐垫里。“我遇到过他。他……他很可怕。我的记忆很模糊。”

  “模糊。”喀戎重复了一遍。

  梅格开始专心致志地研究自己裙子上散落的饼干渣。

  芮秋疑惑地看了我一眼,我摇摇头,尽我所能发出一个无声的警告:她有心理创伤,不要问,可能会被桃子宝宝攻击。

  芮秋应该是明白了我的警告。“没关系,梅格,”她说,“我有些信息也许有用。”

  她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机来。“不要碰这个。你们大家大概已经发现了,不过手机在半神周围比以前失控得还要厉害。其实我并不是半神,但就连我都不能打电话了。不过我还能拍几张照片。”她把屏幕那一面给我们看,“喀戎,你认得这个地方吗?”

  这是一张夜间拍摄的照片,画面中是一座玻璃高层住宅楼的最上面几层。从大楼的背景可以看出这应该是曼哈顿中心的某个地方。

  “这是你去年夏天说过的那栋楼,”喀戎说,“你和罗马人和谈的地方。”

  “是的,”芮秋说,“那个地方感觉不太对劲儿。我忍不住想……罗马人是怎么做到在如此紧张的时间里接管一座规格这么高的曼哈顿大楼的呢?它的所有者是谁?我想联系蕾娜,看看她是不是能告诉我一些信息,可是——”

  “通信出问题了?”喀戎猜测说。

  “正是。我甚至发了纸质信件去伯克利的朱庇特营邮箱。没有回音。所以我让我爸的房地产律师们去查了一下。”

  梅格从眼镜上方偷看了芮秋一眼。“你爸有好多个律师?还有一架直升机?”

  “他有好多架直升机。”芮秋叹了口气,“他很烦人的。总之,那栋楼的业主是一家空壳公司,该公司的所有者又是另一家空壳公司……最后查到的母公司是某家名叫三头控股的公司。”

  我顿时感到仿佛有人举起滚筒刷,顺着我的背涂上了一道白色涂料。“三头……”

  梅格整张脸都皱紧了。“那是什么意思?”

  “三头指的是三人执政同盟,”我说,“至少,在古罗马是这个意思。”

  “而这一点非常有趣,”芮秋说,“因为接下来的这张照片。”她点了一下屏幕。下一张照片镜头拉近了,拍摄的是那栋大楼的顶层公寓露台,那儿有三个黑乎乎的人影正站在一起谈话——都是穿着西装的男人。他们周围的光源只有公寓里的灯光,我看不清他们的面孔。

  “这几个人就是三头控股公司的所有者。”芮秋说,“要拍到这一张照片就相当困难了。”她吹开了一绺垂到她面前的发丝,“我在过去的两个月都在调查他们,而我甚至连他们的名字都查不出来。我不知道他们住在哪儿,或是从哪儿来。但我可以告诉你们的是,他们拥有极其庞大的产业和财富,跟他们相比,我爸的公司简直就是小孩子赚零用钱的柠檬水路边摊。”

  我盯着照片上的那三个人影。我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左边那个人就是野兽。他那懒散的姿势和过大的脑袋都让我想起了梦中那个穿紫衣的男人。

  “野兽说过他的组织无处不在,”我回忆道,“他提起过他有同伴。”

  喀戎的尾巴轻轻一弹,在岩洞的地板上留下了一道刷痕。“成年半神?我很难想象他们会是希腊人,也许是罗马人?假如屋大维发起战争时他们帮过他——”

  “噢,他们当然帮了,”芮秋说,“我发现了一条书面记录——并不充分,不过你们还记得那些屋大维用来摧毁混血营的攻城武器吗?”

  “不记得。”梅格说。

  要是我的话就会忽略梅格继续往下说,但芮秋有着宽宏大量的灵魂。

  她露出了很有包容力的微笑。“对不起,梅格。你看来已经把这里当成家了,我都忘了你是新来的了。简单说,罗马半神用叫作弩炮的巨型投石机一样的东西攻击了这个营地,完全是出于一个巨大的误会。总之,这些武器是三头控股出资的。”

  喀戎紧紧蹙眉。“这可不妙。”

  “我还发现了一些更令人不安的事情。”芮秋继续说,“你们还记得泰坦战争期间,卢克·卡斯特兰说过他在凡人世界有支持者吗?他们有足够的金钱买下一艘邮轮,多架直升机,大量武器。他们甚至雇了凡人雇佣兵。”

  “这些事我也不知道。”梅格说。

  我翻了个白眼。“梅格,我们不能每次都停下来跟你解释每一场大战!卢克·卡斯特兰是赫尔墨斯的孩子。他背叛了这个营地,和泰坦们结成了同盟。他们攻击了纽约,一场大战,我拯救了大家。大概就是这样。”

  喀戎咳嗽了一声。“不管怎么说,我的确记得卢克说过他有很多支持者。我们一直没有找到那些人是谁。”

  “现在我们知道了。”芮秋说,“那艘邮轮‘安德洛墨达公主号’,是三头控股公司的资产。”

  一股令我心神不宁的冰冷预感揪住了我的心。我觉得我应该对此知道一点儿什么,但我的凡人大脑再次辜负了我。我比以往更加肯定是宙斯在玩弄我,有意限制了我的视野和记忆力。不过我还是想起了屋大维给我的某些许诺——只要赢得他这场小小的战争,要给我修建更多的新神庙有多简单,他拥有那么多援助。

  芮秋的手机屏变暗了——就像我的大脑——但是那张像素不高的照片仍然烙印在我的视网膜上。

  “这些人,”我捡起一管空了的烧赭石颜料,“恐怕他们并不是当代半神。”

  芮秋皱起眉。“你认为他们是穿越了死亡之门的古代半神——就像美狄亚和迈达斯?问题在于,三头控股在盖娅开始复苏之前很久就已经存在了。至少存在几十年了。”

  “是上千年。”我说,“野兽说过他花了成百上千年建立他的帝国。”

  岩洞陷入了一片死寂,我耳边仿佛响起了皮同的咝咝声,从大地深处飘来了他轻轻呼出的一口烟气。我真希望我们能播放什么背景音乐来盖住这个声音……爵士或者古典乐都可以。就算是死亡金属波尔卡我也能接受。

  芮秋难以置信地摇摇头。“那么是谁呢?”

  “我不知道。”我只得承认,“但是野兽……在我的梦里,他说我是他的老祖宗。他认为我应该认识他。假如我天神的记忆完整地保留下来,我也觉得我认识他。他的举止,他的口音,他的面部特征——我肯定见过他,但不是在现在这个时代。”

  梅格更加沉默了,我非常肯定她是在想方设法隐藏到沙发靠垫后面去。要是在平时,我对此不会在意,但在我们经历了迷宫探险之后,每当我提到野兽的时候都会产生罪恶感。我那爱捣乱的人类良知肯定又犯毛病了。

  “三头这个名字……”我拍拍脑门儿,试图把里面储存的信息震出来,但那些信息已经不在我脑子里了,“我对付过的最后一个三头同盟是雷必达、马克·安东尼,还有我的儿子,原来那个屋大维。三头是具有强烈罗马特色的概念……就像爱国主义、钩心斗角和暗杀一样。”

  喀戎轻抚他的胡须。“你认为这几个人是古罗马人?这怎么可能呢?哈迪斯非常擅长追踪从冥府逃走的灵魂。他不会允许三个古代人胡作非为上千年,一直活到当代。”

  “再说一次,我不知道。”过于频繁地说这句话令我神圣的感官受到了相当大的刺激。我决定,等我回到奥林匹斯山以后,我一定要用墨西哥辣酱口味的神饮漱口,把嘴里的恶心味道都清除掉。“但是看来这些人已经针对我们密谋很长时间了。他们资助了卢克·卡斯特兰的战争。罗马人攻打混血营的时候,他们为朱庇特营提供经济援助。而这两场战争结束之后,三头仍然逍遥法外——仍然在暗中筹划。假如这家公司是问题的源头……我是说,所有问题的源头呢?”

  喀戎看着我,脸色异常难看,仿佛我是在给他掘坟。“这是一个非常棘手的想法。那三个人有可能强大到这种地步吗?”

  我两手一摊。“你在漫长的人生中应该足以了解这一点了,我的朋友。诸神、魔兽、泰坦……这些势力都很危险。但是对于半神而言最大的威胁始终是其他半神。无论这个三头同盟是什么人,我们都必须在他们控制各个神谕之前阻止他们。”

  芮秋直直地坐了起来。“你说什么?神谕有很多个?”

  “啊……我还是天神的时候没有告诉过你其他神谕的事吗?”

  她的眼睛又恢复了部分往日那种暗绿色,显得锋芒毕露。我担心她是在想象她用绘画工具来打我的话能给我造成多大伤害。

  “不,”她冷静地说,“你没有跟我提起过它们。”

  “噢……这个嘛,我的凡人记忆力有很大的缺陷,你懂的。我读了好几本书才能够——”

  “神谕,”她重复了一遍,“有很多个。”

  我做了一次深呼吸。我想向她保证,其他神谕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芮秋是特别的!不幸的是,我很怀疑以她现在的心情能不能听得进去。我决定最好还是实话实说吧。

  “在古代,”我说,“曾经存在多个神谕。当然,德尔斐是其中最著名的,但还有四个神谕也具有类似的力量。”

  喀戎摇摇头。“但是那些神谕很久以前都被毁了。”

  “我原本也是这样以为的,”我对喀戎的说法表示同意,“现在我可不敢肯定了。我相信三头控股是准备控制所有古代神谕的。我也相信最古老的那个神谕,多多那圣林,就在混血营里面。”

  [1] M.C.埃舍尔(M.C.Escher,1898—1972),是荷兰版画家,以视错觉画著称,画中经常出现现实中无法成立的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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