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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武装到眼珠 战斗用尤克里里 神奇巴西围巾

  太阳神不擅长在白天睡觉,可我还是想办法断断续续地打了个盹儿。

  傍晚时分我醒来的时候,发现整个营地都处于焦虑状态中。

  凯拉和奥斯汀的失踪就是这种情绪的引爆点。现在其他营员都很慌乱,没人继续按照平日的时间表行动。我估计,每隔几个星期有一个独自行动的半神失踪还算是普通的事故,但两个结伴的半神在参加营地批准的活动时失踪——这就意味着没人是安全的了。

  肯定有关于我们的岩洞会议内容的流言散播出去了。维克托双胞胎姐妹用棉花团堵住耳朵眼儿,以此阻挡神谕的声音。朱利亚和爱丽丝爬到了流岩浆的攀岩墙顶上,用双筒望远镜扫视树林,肯定是希望能从中发现多多那圣林,不过我觉得她们只能看见树林里的无数棵树。

  无论我走到哪儿,人们看到我都不怎么开心。达米安和基娅拉一起坐在独木舟码头上,生气地往我这边看。我想跟舍曼·杨说几句话,但他只是挥手让我走开。他正忙着用手榴弹和涂装得很醒目的双刃宽剑装饰阿瑞斯小屋。如果现在是农神节期间,他肯定能赢得“最暴力的节日装饰”大奖。

  就连山顶上的雅典娜·帕台农像也朝下瞪着我,仿佛在责备我:这都是你的错。

  她是对的。假如我没有让皮同占据德尔斐,假如我对其他古代神谕多付出一点儿关注,假如我没有失去神格——

  别想了,阿波罗,我责骂自己,你很帅,人们都爱你。

  但这句话已经越来越没有说服力了。我父亲宙斯,并不爱我。混血营的半神们也不爱我。皮同和野兽,还有野兽在三头控股公司的同伴肯定都不爱我。这些就足以让我对自身的价值产生怀疑了。

  不,不,我这是在胡说些什么啊!

  哪儿都看不到喀戎和芮秋的人影。妮莎·巴雷拉告诉我他们抱着一线希望去使用营地唯一的互联网接入点了,就在喀戎的办公室里,因为他们想找到更多关于三头控股公司的信息。哈雷和他们在一起,提供技术支持。他们现在正在等待网络运营商的客服电话接通,如果他们真能熬过这一关,那大概几小时都不会露面了。

  我在军械库找到了梅格,她正在寻找武器。她已经在自己身上的绿裙子外面绑好了一块皮甲,在腿上的橙色打底裤外面也绑了两块护胫甲,所以她现在的样子就像一个在父母强迫下很不情愿地穿上了战斗服的幼儿园小女孩。

  “带上一块盾牌如何?”我提议道。

  “不要。”她把对戒亮给我看,“我一直用双刀。再说了,你犯傻的时候我需要腾出一只手来扇你耳光。”

  我有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她应该是认真的。

  梅格从武器架上拿出了一把长弓,把它递给我。

  我畏缩了。“不。”

  “这是你最好的武器。你是阿波罗呀。”

  我的凡人胆汁仿佛都涌到我嘴里来了,我只得把这苦涩的味道咽了下去。“我发过誓,我不再是箭术和音乐之神了。在我能正确地使用弓或乐器之前,我不会再用它们了。”

  “愚蠢的誓言。”她没扇我,不过她的表情说明她很想这么做,“那你要干吗,我战斗的时候就站在一边给我加油?”

  这的确是我的原定计划,但现在我觉得要是承认的话会显得很傻。我扫视了一圈武器库里有什么,挑了一把剑。我还没拔出它来,就知道它对我而言太笨重了,但我还是把剑鞘上的绳子系在了腰上。

  “好了。”我说,“你高兴了?”

  梅格看上去并不高兴。尽管如此,她还是把那张弓放回了原位。

  “好吧,”她说,“你最好留心我背后。”

  我一直都不明白这个说法到底是什么意思。这让我想起了过节的时候阿耳忒弥斯总爱贴在我的托加袍背后的“踢我”标志。不过,我还是点了点头。“我会留心你背后的。”

  我们走到树林边上,发现一场小型告别派对正等着我们:威尔和尼克,保罗·蒙特斯,马尔科姆·佩斯,还有比利·吴,在场的人全都一脸严肃。

  “要小心。”威尔对我说,“还有,给。”

  我还没来得及拒绝,他就把一把尤克里里琴塞进了我手里。

  我想把它还回去。“我不能用。我发过誓——”

  “对,我知道。你那样做太蠢了。不过,这是一把战斗用尤克里里。需要的时候你可以用它战斗。”

  我仔细地看了看这把乐器。它是用仙铜制成的——用轻薄的金属蚀刻片来模仿琴身应有的浅色橡木纹理。这把器具轻若无物,不过我能猜到它几乎是不可破坏的。

  “这是赫菲斯托斯的作品吗?”我问。

  威尔摇摇头。“是哈雷的作品,他想送给你。你就背上它吧,为了我和哈雷。这样我们心里会好受一点儿。”

  我认为我必须尊重这个请求,尽管我持有一把尤克里里这件事基本上不可能让任何人心里好受。别问我为什么。当我还是天神的时候,我常用尤克里里弹奏超级激烈版本的《无法满足》[1]。

  尼克递给我几块用餐巾纸包好的神食。

  “我不能吃这个。”我提醒他。

  “这不是给你的。”他的目光飘向梅格,眼神里充满了忧虑。我记得哈迪斯之子有他自己的感知未来的方式——他知道其他人在未来有多大可能性丧命。我打了个寒战,把神食放进了我的外套口袋。虽然梅格这么惹人厌,但她有可能遭遇不幸这个念头还是令我感到极度心慌意乱。我暗暗下定决心,一定不让这种事发生。

  马尔科姆正在给梅格看一张羊皮纸地图,同时指出树林里我们应该避开的几处地方。保罗做完腿部手术后,看来已经痊愈了,他站在马尔科姆身旁,谨慎而热切地用葡萄牙语进行补充,不过没人听得懂。

  他俩把地图讲解完毕以后,比利·吴走向梅格。

  比利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她用打扮成韩流偶像的时尚品位弥补了身高方面的不足。她的冬装外套跟铝箔是一个颜色的,波波头是海蓝色的,而妆容是金色系的。我十分欣赏她的打扮。其实,我觉得我本人打扮成这样也不会差,只要能让我脸上的痘痘都消失掉。

  比利给了梅格一把手电筒和一小袋花种。

  “以防万一。”比利说。

  梅格似乎为这份大礼而感到受宠若惊,她热情地拥抱了比利。

  我不知道那袋种子是干吗用的,不过想到在命悬一线的情况下,我能用我的尤克里里去砸敌人,而梅格可以去种种天竺葵,还真是令我松了一口气啊。

  马尔科姆·佩斯把羊皮纸地图给了我。“不能肯定的时候就向右转。这一招在树林里经常能管用,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

  保罗给了我一条黄绿相间的围巾——巴西国旗图案的围巾。他还说了什么,当然,我一个字也听不懂。

  尼克忍俊不禁。“那是保罗的幸运围巾。我觉得他是想让你戴上,他认为这条围巾能令你不可战胜。”

  我觉得这东西很可疑,因为保罗很容易受重伤,不过作为一位天神,我早就学会了不要拒绝任何供品。“谢谢你。”

  保罗抓住我的肩膀,亲了我的两颊。我可能脸红了,在没有因为缺胳膊断腿而大出血的时候,他还是挺帅的。

  我一只手搭在威尔肩上。“别担心,我们天亮时就会回来。”

  他都有点张口结舌了。“你怎么知道?”

  “我是太阳神,”我说,尽可能显得信心百倍,“我总会在天亮时回来。”

  这一晚当然要下雨了。凭什么不下呢?

  在奥林匹斯山上,宙斯肯定已经看着我笑了个够。混血营理应免受恶劣天气的侵害,但是这还用说吗?我父亲肯定是特意告诉埃俄罗斯把他的风全都放出来。大气仙女中那些被我抛弃的前女友大概也在尽情享受这个复仇的机会。

  这场雨就快成为雨夹雪了——既是可以浸湿我衣服的雨水,又像冰一样冷,打在我暴露在外的脸上就像玻璃碴儿一样。

  我们艰难跋涉,从一棵树底下跑到另一棵树底下,尽可能少淋一点儿雨。地上的残雪被踩成了一块一块的,在我脚下咯吱作响。我的尤克里里变得更重了,因为它的音孔里灌满了雨水。梅格的手电筒发出的光在暴雨中照出一条路来,仿佛一道黄色的电光。

  我走在前面,不是因为我有明确的方向,而是因为我很生气。我受够了又冷又湿,我受够了老是被针对。凡人们总爱说整个世界都在跟他们过不去,这太可笑了。凡人才没有那么重要。而我呢,整个世界就是在跟我过不去。我拒绝向这种虐待投降。我一定要做些什么改变它!我只是不太清楚该做什么。

  时不时地,我们能听见远方传来魔兽的动静——德拉空的咆哮声,还有双头狼那步调一致的长嚎——但是没有看到任何魔兽。在这样一个夜晚,任何一个自尊自爱的魔兽都应该留在自己的老巢里,温暖舒适地待着。

  在走了仿佛有几个小时之后,梅格憋住了一声尖叫。我英勇地跳到她身旁,一只手握住了剑柄(我本来想拔剑的,但是它实在是太重,又卡在剑鞘里了)。在梅格脚边的泥土里嵌着一个发光的黑壳子,跟鹅卵石差不多大。它中间有道裂缝,边缘处粘着某种黏糊糊的淤泥状物质。

  “我差点儿踩到它了。”梅格捂住嘴,仿佛要吐了。

  我往前挪了挪。那个壳子是一只巨大的昆虫甲壳,已经碎了。不远处被树根挡住的地方,躺着一条这个怪物的断腿。

  “这是只墨尔米克。”我说,“它已经死了。”

  梅格的眼睛被溅满雨点的眼镜片挡住了,看不出来她的眼神是怎么样的。“一个墨尔……墨尔……奇?”

  “就是一种巨大的蚂蚁。这片林子里肯定有它们的蚁穴。”

  梅格犯恶心了。“我恨虫子。”

  对于农业女神的女儿来说有这种反应也挺合理,不过对我而言,死掉的蚂蚁并不比我们经常畅游的那些垃圾山更恶心。

  “好吧,别担心,”我说,“这只死了。无论是什么杀了它,那东西肯定有非常强劲的下颚,才咬得碎外壳。”

  “这一点儿也不能让我感到安慰。这些……这些东西危险吗?”

  我笑出了声。“噢,是的。它们的体形最小的跟狗差不多大,最大的比灰熊还要大。有一回我见过一个蚁穴的墨尔米克在印度袭击一支希腊军队,场面可热闹了。它们喷出的酸液可以溶化青铜兵器,而且——”

  “阿波罗。”

  我的笑容消失了。我提醒自己我已不再是看热闹的了,这些蚂蚁有能力杀死我们,而梅格已经吓坏了。

  “好吧,”我说,“嗯,这场雨应该能阻止墨尔米克从它们的巢穴里出来。只要别成为对它们有吸引力的目标就行。它们喜欢发光发亮的东西。”

  “比如手电筒?”

  “呃……”

  梅格把手电筒递给我。“你来带路,阿波罗。”

  我觉得这不公平,但我们还是继续艰难地往前走。

  又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这片树林肯定不应该有这么大),雨势渐渐小了,只剩下了地面上弥漫的水汽。

  气温升高了,空气湿度都接近浴室里的水平了。浓郁的白雾萦绕在树枝之间。

  “怎么回事?”梅格擦了把脸,“现在我感觉像在热带雨林里。”

  我没有回答。这时,就在前方传来了一个巨大的喷水声——像是水流喷射出来的声音,可能是从水管里……也可能是从地表的裂缝。

  我不禁露出了微笑。“间歇泉。”

  “间歇泉,”梅格重复道,“就是老忠实泉[2]那种间歇泉?”

  “这个发现真是好极了。也许我们能得到指引。我们那些失踪的半神也有可能在那儿避难呢!”

  “间歇泉能做到这些事?”梅格说。

  “不,搞笑的小姑娘,”我说,“间歇泉之神能做到。假如他们心情正好,那就太棒了。”

  “那要是他们心情不好呢?”

  “那我们就趁他们还没煮了我们把他们哄开心。跟我来吧!”

  [1] 《无法满足》(Satisfaction)是滚石乐队1965年发行的名曲。

  [2] 老忠实泉(Old Faithful)是美国黄石国家公园里的一处间歇泉,以喷发间隔时间固定不变而得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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