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违背了我的誓言 超级大失败 都怪尼尔·戴蒙德
在我的“不想与之战斗的魔兽名单”上，墨尔米克的排名应该很靠前。
它们集体进攻。它们会喷酸液。它们的钳子能穿透仙铜。
而且，它们很丑。
三只兵蚁接近了，它们那十英尺长的触角仿佛要催眠我们一样上下左右晃动，试图让我们忽略真正的危险——它们那有力的下颚。
它们的尖嘴让我想起小鸡——只不过这种鸡长着扁平乌黑的眼睛，脸上有一层黑色甲壳。它们的六条腿全都能当精良的建筑卷扬机使用。它们那巨大的腹部不断抽动，就像鼻子在用力闻食物香气的样子。
我在心里暗暗咒骂宙斯发明了蚂蚁这种动物。我听说，他被某个总是偷窃邻居庄稼的贪婪男子激怒了，便把那名男子变成了世界上第一只蚂蚁——这个物种什么也不会干，只会捡破烂，偷东西，养幼虫。阿瑞斯喜欢开玩笑说假如宙斯想要一个这样的物种，那他只要让人类顺其自然就行了。我以前总是被这个笑话逗乐，而现在我也成了你们人类中的一员，就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的了。
蚂蚁向我们爬过来，它们的触角不停地轻颤。我猜它们的思路应该是这样的：发光的?好吃的?没有防备的?
“不要突然移动。”我告诫梅格，不过她看起来根本不会动了。实际上，她就像石像一样僵硬。
“对了，皮特，”我问道，“墨尔米克入侵你的领地的时候你怎么对付它们?”
“躲起来。”他说，同时钻进间歇泉中消失了。
“真是毫无帮助。”我抱怨道。
“我们能潜到水里去吗?”梅格问。
“除非你喜欢在滚烫的水坑里被活活烫死。”
那些像坦克一样大的虫子下颚一开一合地发出咔咔声，离我们更近了。
“我有办法了。”我取下了背后的尤克里里琴。
“我以为你发过誓不能演奏呢。”梅格说。
“我是不能，但是假如我把这个亮晶晶的物体扔到一边去，那些蚂蚁就会——”
我正准备说：那些蚂蚁就会跟过去，离我们远远的。
我没考虑到一个问题，那就是拿在我手里的尤克里里会让我看起来很闪亮，也很好吃。我还没来得及把这件乐器扔掉，兵蚁们就朝我们冲过来了。我手忙脚乱地往后退，等到想起来我背后有个热气腾腾的间歇泉的时候，我的肩胛骨都被烫出水疱了，空气中充满了烤阿波罗的味道。
“嘿，虫子!”梅格手中亮出一对闪闪发光的弯刀，令她成了这片空地上最闪亮的目标。
我们能不能暂停一下，好好赞美故意这样做的梅格?她那么害怕虫子，本来可以趁机逃跑，把我留下等死的。然而，她选择了冒着生命危险去引开三只像坦克一样大的蚂蚁的注意力。把垃圾扔向街头流氓是一回事，而这件事……这件事简直蠢出了新高度。假如我能活下来，我应该在下一届半神大奖评选中提名梅格·麦卡弗里获得“最佳牺牲品”奖。
两只蚂蚁扑向梅格，第三只仍然面朝着我，不过它扭头去看梅格的时间足以让我冲刺到旁边去了。
梅格从她的两个对手中间跑了过去，黄金弯刀分别斩断了它们的一条腿。它们的大颚用力咬了下去，但只咬到了空气。这两只兵蚁试图用剩下的五条腿保持平衡并且转身去攻击梅格，结果脑袋撞在了一起。
与此同时，第三只蚂蚁对我发起了进攻。我在慌乱中把我的战斗用尤克里里扔了过去。它砸在蚂蚁的脑门儿上弹开了，发出了非常刺耳的咣当声。
我把剑从剑鞘里拔了出来。我一向讨厌用剑，这种武器一点儿也不优雅，而且需要近身作战。当你有能力从世界另一头一箭射死你的敌人的时候，何必选择近身战呢!
蚂蚁喷出了酸液，我试图用剑像球拍那样把它挡开。
这也许不是最佳选择。我总是搞混击剑和网球。至少有几滴酸液溅入了蚂蚁的眼睛，给我争取到了宝贵的几秒钟。我英勇地撤退了，举起剑来一看，发现剑刃已经被侵蚀殆尽，我手里只剩下了一个冒着烟的剑柄。
“噢，梅格?”我无助地叫道。
梅格正忙着别的事呢。她手中的双刀舞出一道道极具杀伤力的金色弧光，把蚂蚁的腿一节节斩断，把它们的触角也割了下来。我还从未见过如此高超的“迪马克洛斯”式刀法，而最强大的那些角斗士如何搏斗我全都目睹过。不幸的是，她的刀刃只能在蚂蚁的甲壳上擦出火花，无法穿透。侧面进攻和肢解都没有对它们造成严重影响。尽管梅格非常厉害，然而蚂蚁们的脚的数量更多，更加凶猛，也稍微更擅长喷毒液。
我自己的对手也来咬我了。我勉强避开了它的大颚，但它那坚硬的面部狠狠撞了我的头部侧面一下。我蹒跚着摔倒了。我的一只耳朵仿佛灌满了熔化的铁水。
我的视线模糊了。在空地那一头，另外两只蚂蚁在围攻梅格，用它们的酸液把她逼进树林。她冲到一棵树后面，再次出现时只剩下一把刀了。她想攻击离她最近的那只蚂蚁，但是被两只蚂蚁同时射出的酸液逼退了。她的打底裤冒烟了，被烧出了许多小洞，她的脸由于疼痛绷紧了。
“桃子啊，”我自言自语道，“在我们需要他的时候，这个包尿布的蠢恶魔到哪儿去了?”
那个卡波斯没有出现。也许是间歇泉神或是树林里的其他力量阻止他靠近，也许是树林董事会禁止宠物进入。
第三只蚂蚁巨大的身影笼罩着我，它的大颚堆满了绿色的唾沫。它的呼吸闻起来比赫菲斯托斯的工作服还要臭。
我接下来做的这件事应该是因为头部的伤势。我可以告诉你们的是我没想清楚，但那不是真的。我很绝望，我很害怕，我想帮助梅格。我最想做的是自救。我看不出来还有什么其他的选择，于是我冲向了我的尤克里里。
我知道，我向斯提克斯冥河发过誓，在我恢复天神身份之前，绝不再次演奏乐器。但是即便是这样的毒誓，在一只巨大的蚂蚁正要溶掉你的整张脸的时候也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我抓住那把琴，转过身去，开始大声唱起《甜美的卡罗琳》[2]。
即使我没发过那个誓，我也只在极其紧急的情况下做这类事情。我因为唱这首歌而导致同归于尽的可能性太大了，但是我实在不知道还能怎么做了。我使出了全力，尽情表达我能从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召唤来的全部多愁善感、爱意绵绵的情绪。
大蚂蚁摇晃着脑袋，触角轻颤。我站了起来，而这只怪物像喝醉了一样向我爬过来。我背对间歇泉，开始进入副歌。
唱到“嗒!嗒!嗒!”的时候见效了。那只蚂蚁被恶心和狂怒弄昏了头，径直冲了过来。我往旁边一滚，而惯性使蚂蚁继续前冲，一头栽进了沸腾的泥浆锅。
相信我，世界上唯一比赫菲斯托斯的工作服还要臭的气味就是一只墨尔米克连壳煮熟的气味。
在我身后某处传来了梅格的尖叫。我转过身去，正好看见她的第二把弯刀脱手飞出。她摔倒在地，一只墨尔米克用它的大颚夹住了她。
“不!”我失声惊叫。
那只蚂蚁并未把她咬成两段。它只是把她举了起来——而她浑身发软，陷入昏迷。
“梅格!”我再次高喊，拼命地弹奏尤克里里，“甜美的卡罗琳!”
但我发不出声了。打败一只蚂蚁已经耗尽了我的全部精力(我认为我这一生从未写过比这句话还要伤感的句子)。我想跑过去救梅格，但是立刻绊了一下摔倒了。我眼前一片惨白，我四肢着地，弓着背开始呕吐。
我想我是脑震荡了，但我不知道能做些什么。我过去作为医药之神的日子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可能在泥巴里躺了几分钟或者几个小时，而我的脑子一直在颅骨中慢慢地旋转。等到我站得起来的时候，那两只蚂蚁已经不见了。
梅格·麦卡弗里也不见踪影。
[1] 尼尔·戴蒙德(Neil Diamond，1941— )，美国著名流行歌手兼创作人。
[2] 《甜美的卡罗琳》(Sweet Caroline)是美国歌手尼尔·戴蒙德1969年发行的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