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雕像一丝不挂 好一尊尼禄巨像 你的内衣呢？
就连我那非凡的语言描述能力都难以形容此时的景象。
首先想象一下看见一尊长着你的面孔的一百英尺高青铜雕像——完全复制了你身上那种壮美的气质——正在傍晚的阳光下泛着微光。
现在，接着想象这尊英俊得出奇的雕像正在从长岛海峡中涉水而出，走向长岛北岸。它手中拿着一个船舵——桨叶部分的尺寸跟一架隐形轰炸机相仿，牢牢固定在长约五十英尺的中轴上——而这位英俊先生正在用这个船舵把混血营砸烂。
这就是我们从树林里飞来时眼前的景象。
“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存在?”凯拉问道，“尼禄是怎么弄到它的——网购吗?”
“三头同盟拥有大量资源。”我对她说，“他们有上千年时间进行准备。他们只要重建了这尊雕像，剩下的事就是注入某种驱动魔法了——通常是将某种有生命的力量束缚在里面，比如风精灵或水精灵。我不知道具体是哪种魔法。赫菲斯托斯更擅长解答这类问题。”
“那么我们怎么杀掉它呢?”
“我……我在想办法。”
营地所在的整片山谷中，营员们都在高声喊叫，跑去找各自的武器。尼克和威尔在湖中挣扎，显然是在划独木舟的时候落水了。喀戎在沙丘上飞奔，不断射箭滋扰巨像。即使以我的标准来看，喀戎也是一位非常卓越的弓箭手。他射中了巨像的多个关节和接缝处，然而这似乎完全没有对这个巨型机器人造成任何不便。已经有很多箭卡在巨像的腋窝和脖子上了，就像没修整干净的毛发。
“拿箭袋来!”喀戎叫道，“快!”
芮秋·戴尔磕磕绊绊地从军械库出来，抱着五六个箭袋，正跑向喀戎那边为他补充弹药。
巨像把它的船舵砸向用餐亭，不过船舵被营地的魔法边界弹开了，桨叶上火星四溅，仿佛撞上的是坚硬的金属。英俊先生又朝陆地方向前进了一步，但魔法边界挡住了它，用一股强风把它推了回去。
在混血者之丘上，一圈银色光晕笼罩着雅典娜·帕台农神像。我不知道半神们能不能看见，但雅典娜神像的头盔上不时射出一道紫外线光柱，就像探照灯一样，这道光柱不断击中巨像的胸口，把这个入侵者挡回去。在她身边那棵高高的松树上，汇聚了强烈能量的金羊毛发出强光。巨龙珀琉斯发出咝咝声，绕着树干转圈，准备好要守卫自己的领地了。
这些力量都很强大，但即使我没有天神的眼力，也能看出它们很快就要抵挡不住了。营地的防御边界的设计用途有以下几个：驱赶偶尔来到此地的零散魔兽;扰乱凡人心神，免得他们来到山谷中一探究竟;为抵御入侵势力提供第一道防线。一尊美得令人想犯罪的一百英尺高青铜巨像则完全是另一回事。很快，巨像就会突破防御，毁灭所到之处的任何东西。
“阿波罗!”凯拉戳了我的肋骨一下，“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一个激灵，再次很不快地意识到大家都指望我知道答案。我的第一反应是命令一个老练的半神负责。还没到周末吗?波西·杰克逊在哪儿?那两个罗马执政官，弗兰克·张和蕾娜·拉米雷兹-阿雷拉诺呢?对啊，他们肯定能漂亮地搞定这件事。
我的第二反应是去找梅格·麦卡弗里。真快啊，我已经变得如此习惯有这个虽然烦人但又奇怪地令我感到亲近的女孩在我身边了!唉，她已经走了，她的缺席仿佛一尊巨像正在践踏我的心房(这是一个很容易想到的比喻，鉴于巨像正在践踏各种各样的东西)。
两只兵蚁一左一右地靠近了我们，形成了飞行编队，正在等待蚁后的命令。半神们也焦急地望着我，我们飞行的过程中不时有几片绷带絮从他们身上飞散。
我前倾身体，用安抚的语气对妈妈说：“我知道我不能请求你为我们冒生命危险。”
妈妈发出了嗡嗡声，仿佛在说：你小子说得不错!
“可以带我们绕着那个雕像的头转一圈吗?”我问，“这就足以干扰它了。然后把我们放在下面的海滩上好吗?”
她有些犹疑地让大颚咔嗒响了一下。
“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我补充道，“而且你今天特别好看。”
这句台词对我的母亲勒托总是管用的，看来它对蚂蚁妈妈也有同样的魔力。她抖动了几下触角，多半是在向她的兵蚁发送高频信号，于是三只蚂蚁整齐地向右边一个急转弯飞了过去。
在我们下方，更多营员加入了战斗。舍曼·杨驾着一辆由两匹天马拉着的战车，正绕着巨像的两腿兜圈子，而朱利亚和爱丽丝则瞄准巨像的膝盖不停投掷带电的标枪。而嵌在雕像的关节处的各种投掷物也在放出蓝色电弧，可是雕像看上去并没有任何感觉。与此同时，在它脚边，康纳·斯偷尔和哈雷正在用一对火焰喷射器给巨像“修脚”，希望烧熔它;而耐克家的双胞胎正在操纵一架投石机，向高处发射石头，试图打中巨像的仙铜裆部。
马尔科姆·佩斯不愧为雅典娜之子，正在草地上匆忙组建起来的作战指挥部里统筹战斗。他和妮莎把作战地图在一张牌桌上铺开，正在大声喊出攻击指令，而基娅拉、达米安、保罗和比利正在围着公共火炉架设弩炮。
马尔科姆看起来是一个完美的战场指挥官，只不过他忘了穿裤子。他的红色内裤和他的剑，还有皮质胸甲搭配在一起，还真是树立了一个鲜明的形象。
妈妈突然向巨像发起俯冲，我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还留在原来的高度。
我有片刻工夫得以欣赏巨像的庄严外貌。它的金属前额上戴了一顶尖刺皇冠，这些尖刺象征着太阳的光线。修建这尊巨像的本意是为了表明尼禄就是太阳神，但是这个皇帝很明智地把巨像的脸塑造得更像我，而不是他。只有鼻子的线条和那副吓人的盖住整个脖子的大胡子才具备尼禄那标志性的丑陋特点。
而且……我有没有提到过这座一百英尺高的雕像是全裸的?嗯，它当然是全裸的。诸神往往被塑造成裸体形象，因为我们是完美无瑕的，干吗要遮盖完美的形体呢?不过，眼看着一个一丝不挂的自己正在践踏各种东西，并用船舵乱砸混血营，仍然有一点儿很不搭调的感觉。
当我们接近巨像时，我放声大吼：“冒牌货!我才是真正的阿波罗!你这丑八怪!”
噢，亲爱的读者，要对着我自己那张英俊的面孔喊出这几句话真的非常艰难，但我做到了。这就是我的勇气。
巨像不喜欢被羞辱。妈妈和她的兵蚁刚刚转向，想远离巨像，它便将船舵朝上挥了过来。
你们曾经被轰炸机撞过吗?我一瞬间仿佛回到了一九四五年的德累斯顿[1]，当时天空中的轰炸机是如此密集，不是夸张，我都找不出一条安全的车道驾驶我的太阳战车。太阳战车的车轴从那之后歪斜了好几个星期。
我意识到蚂蚁们飞行的速度不足以逃离船舵的攻击范围，我能看见灭顶之灾像慢动作播放一样接近我们。在彻底来不及之前的一秒钟，我喊道：“俯冲!”
我们向地面垂直俯冲。船舵只碰到了蚂蚁们的翅膀——这也足以让我们打着旋儿栽落到海滩上了。
我对柔软的沙子充满了感激之情。
当我们坠毁的时候，我吃到了不少。
完全是撞了大运，我们中没有哪个人遇难，尽管凯拉和奥斯汀得合力才能帮我站起来。
“你还好吗?”奥斯汀问。
“我没事，”我说，“我们得赶紧了。”
巨像朝下瞪着我们，大概是想看看我们是不是正在垂死挣扎，还是需要再给我们来几下，好让我们承受更多痛苦。我之前就想引起它的注意，而我也成功做到了，真棒。
我看了看妈妈和两只兵蚁，它们正在把沙子从甲壳上抖落下来。“谢谢你们，现在逃命去吧，飞吧!”
它们用不着我再重复一遍这话就明白了。我估计蚂蚁对笼罩着它们的巨大人形物体有天生的恐惧，害怕自己会被一只沉重的大脚踩死。妈妈和她的士兵们嗡嗡飞向空中。
米兰达目送它们离去。“我真不敢相信我会这样说几只虫子，不过我会想念这几个家伙的。”
“嘿!”尼克·德·安吉洛在叫我们。他和威尔翻过沙丘爬过来，由于之前在独木舟湖落水了，他们身上都还在滴水。
“有什么计划?”威尔表面看来很冷静，不过我很了解他，看得出来他现在内心激动紧张得就像一根去掉了胶皮，裸露在外的电线。
砰。
雕像向我们迈了一大步。再走一步，它就能走到我们正上方了。
“它的膝盖不是有个控制阀吗?”埃利斯问，“如果我们能打开——”
“不。”我说，“你在说的是塔罗斯[2]。这个巨像不是塔罗斯。”
尼克把垂在他前额上的一绺湿透的黑发撩开。“那怎么办?”
我所在的位置能清楚地看到巨像的鼻子，它的鼻孔也被仙铜封死了……我猜这是因为尼禄不想让自己的反对者通过巨像的鼻孔把箭射进那个高贵的皇室脑袋里。
想到这里，我惊呼了一声。
凯拉抓住了我的胳膊。“阿波罗，怎么了?”
把箭射进巨像的脑袋里。噢，诸神啊，我想出了一个根本不可能行得通的主意。但是，它看来至少比我们的另一个选择——被一只两吨重的青铜大脚压扁——更好。
“威尔，凯拉，奥斯汀，”我说，“跟我来。”
“还有尼克，”尼克说，“我有医嘱。”
“行!”我说，“埃利斯，塞西尔，米兰达——你们想办法吸引巨像的注意。”
一只大脚的影子让周围的沙滩都变暗了。
“现在!”我叫道，“都散开!”
[1] 德累斯顿是德国萨克森自由州的首府，1945年2月13—14日曾遭受英国空军的密集轰炸，造成严重人员伤亡和老城区严重损毁，此次轰炸的性质至今仍存有争议。
[2] 塔罗斯是克里特岛的巨大机器人，详见书末《阿波罗话语指南》的“塔罗斯”词条。